第87章 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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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之後, 溫瀲留下,盛棲獨自回了租的新家。
雖然隻要關上房門,她與溫瀲的小天地就不會被打擾, 但她決意先走。
她在這邊有壓力, 做夢都是不好的, 不想再睡一晚,明天繼續說客套話。
而且, 她的畫需要趕進度,她得工作。
溫瀲用圍巾將她包嚴實, 趁韓箬華沒看見,在她臉上無聲親了一下。
盛棲偷樂,跟她說拜拜,手塞進棉服的口袋, 踩著燈光和星光往回走。
同樣的一段路, 兩個人走要不了一會,一個人走卻步步蕭索。
她在轉彎處回頭, 看了眼那棟樓, 分不清哪層是十九樓, 更看不清細節。
站在光線昏暗處回望燃燈的高樓,人和影子皆渺小, 孤獨渺小, 思念也渺小。無形生長出一縷一縷名叫寂寞的絲線, 伴了朔風纏在脖頸上, 樂此不疲地與求生者做遊戲。
溫瀲本來想跟她一起回, 韓箬華在餐桌上聽見, 略顯傷神地說:“吃完就走啊?”
“明天還過來嗎?買得菜多, 你們要是不吃, 我一個人哪吃得完。”
於是溫瀲默了一瞬,盛棲心有不忍,就說自己回去工作,溫瀲要住一晚上。
韓箬華隨即高興起來,囑咐她明天中午再來吃飯。
雖然她跟溫瀲自由戀愛,為了更好地陪伴彼此才住到一起,但她卻在韓箬華說那兩句話時暗問自己,是不是搶走了別人的珍寶?
不是。
到家以後,暖意重新上身,她否決了路上因為挨凍而生出的紛雜思緒。
瞎想什麽呢。
溫瀲是韓箬華的珍寶,也是她的,她沒有搶走,她隻是加上一份愛意。
她在心裏跟自己說要樂觀開朗。
受午睡時的夢影響,她今日很不振作,這可不行。
她跟溫瀲說到家了。
溫瀲說:“從你出門那一刹那就在想你,連帶著心情都不好了。”
盛棲對著屏幕笑,瞧,不是她一個人,溫瀲也這樣。熱戀中的情侶不能不黏對方,胡思亂想是愛情的附贈品。
幸而別離短暫,往後的陪伴才是長久。溫瀲現在算“在娘家”,她何苦想東想西。
隔日盛棲沒過去吃午飯,自己弄了份自熱小火鍋。午後溫瀲發消息說回來,盛棲走去接她,兩人在半道相遇,打車去了二手書店。
朝著目的地奔時,盛棲問溫瀲:“我們倆的周末是不是太簡單了,看完媽媽又看書。”
她本意是嫌自己偷懶,沒像別人那般把跟女朋友的周末安排得豐富多彩,九宮格尚且發不完。
但溫瀲想得深遠,半是反思半是抱歉道:“嗯,都是對我有益的事情,我忽視你了。”
盛棲詫異,搖頭,跟她解釋:“我沒有感覺被忽視,對你有益就是對我有益,看你滿足我就滿心暢快。”
陪溫瀲做這些事,她很知足,隻是覺得應該再做些計劃。兩個年輕人,同居不久,熱戀期怎麽過得“老氣橫秋”。
溫瀲才明白她的字麵意思,認真說:“我不覺得簡單,這樣的日常就很舒服。你沒回來之前,我的周末比這還無聊呢,書店都很少去。”
沒有一個冬日比今年更暖和了。
盛棲於是放心。
心裏想,跟溫瀲談戀愛真省事啊,太好哄了。
光陰往前趕,萬物在其軌道上。
又過兩日,許久沒聯係的盛光明突然問盛棲缺不缺錢花。
這實在奇怪,大方如盛光明也並非樂善好施的菩薩,怎麽突然來問這話。
而且前不久才見過麵,他沒操心過這個。
盛棲一琢磨就忘了回消息,半小時後她爸的電話打了過來。
“不回,看來是不缺。”
“知女莫若父。”盛棲笑嗬嗬:“但您要是給我錢花,我也不會拒絕。”
反正盛光明有錢,隻養她跟許桐桐兩個孩子,沒有壓力。
“我真欠你的,沒看到你一分錢,你還好意思問我要。”
他的語氣並非責怪,盛光明講話就這樣,慣來有些衝和急躁。
盛棲畢業後找到工作,不是沒考慮往回吐點錢,畢竟一直是盛光明在養她。
有一次攢了幾個月,轉給他一筆。盛光明不僅沒收,還把她一頓損,說看不上她這點碎銀。
又說盛棲能把自己養活就算厲害了,別逞強給他,以後缺錢還得他救濟。
幾句話一說,盛棲就打消了念頭。的確,盛光明不缺她的錢,且她就算把錢給盛光明,也落不著好。盛光明還怕她因為給了他一點,往後訛上他。
“那怎麽突然關心我有沒有錢?”盛棲語氣輕鬆,表情卻開始警覺了。
盛光明果然說:“上次你回y省,有個叫陸成韋的親戚,你有印象沒。”
“沒印象。”
盛棲迅速作答,然後說:“停。”
“停什麽,你跟人家說你有男朋友了,有沒有這事?”
盛棲好像說的是“有對象”,但自動被轉換成“有男朋友”。她很無語。
“有啊,怎麽了?”
“你男朋友呢?”盛光明嗤笑。
“我那是委婉拒絕,誰在葬禮上有心思搭這種話茬。”
“怎麽就沒心思,搞得死的是你親外公一樣,桐桐都沒你上心。”
盛棲驚歎,甚至想呼叫許桐桐她媽,來聽聽這說的是什麽話。
盛光明是真的沒什麽共情能力。
不過也正常,他親媽去世,他也沒悲痛到什麽地步,何況走的是老嶽父。
“你不會要撮合吧,我在禹江,這隔了多遠?”
“距離不是問題,你回來,或者他過去工作,不都可以嘛。他也沒有穩定工作,去哪都一樣幹。家裏有錢,跟許家差不多,父母還……”
“停。”
盛棲再次打斷:“這邊畫稿有問題,客戶在催回複,我沒法跟你聊了。”
盛光明讓她別急著滾,“你二十五了,戀愛個一兩年,結婚二十七,生孩子都……”
盛棲直接掛了電話。
給他回複:“說了不打算結婚。我不覺得婚姻和孩子是必需品。”
盛光明也沒再回,估計在生氣。
晚上接溫瀲下班,路上將這事跟她說。
雖然可能會讓溫瀲緊張,但這事說小不小,這與她們感情相關,要第一時間告知溫瀲。
換位思考,如果有人想給溫瀲安排相親,哪怕溫瀲拒絕了,她如果毫不知情,以後如果無意得知也會鬱悒吧。
她們倆半道決定不回家做飯,進了餐館點菜,溫瀲問她:“你爸爸以前也安排過嗎?”
“以前有提過,不過沒逼我。他好像怕他死了,我就會餓死。”
“為什麽?”
“因為他跟許桐桐媽的共同財產,基本上都靠許家人賺的,他哪有那麽大的本事白手起家。以後不會給我留什麽。他又認為我不成器,學習一般,工作不穩定,畢業後一直在混日子。”
盛棲說出來就覺得站在家長的角度,的確溫瀲是最靠譜的那種孩子,而她不讓人省心。
“再加上可能那男的打聽我了,他就動了念頭。”
溫瀲隨之思考,“那怎麽辦,你就不理他了?”
“也不能坐以待斃,我打算找許桐桐媽援助,幫我製止他。”
見溫瀲不明白,盛棲微哂,用講題的語氣跟她說:“我爸畢竟是我爸,再不靠譜,有好事還會想著我。許桐桐媽媽不是我親媽,她人雖然不錯,但是她不希望我打擾他們的生活,她不喜歡我在y省。”
盛棲過去時都已經十七八歲了,再和善的後媽,也不會將這麽大的孩子視若己出。
溫瀲自然懂這個道理,但是她心裏忽然發酸,許桐桐媽媽不喜歡她在那邊,多多少少給過盛棲臉色看吧。
盛棲奶奶去世後,她是怎麽在那種環境裏住下,養病,複讀,讓她妹妹喜歡她的?
溫瀲想起她們剛開始遇見那陣子,盛棲臉上標準又客套的笑容,她的禮貌,她的冷漠。
以前的盛棲不會假笑,對所有人都真誠熱情。
在她看不見的城市,年少的盛棲被打磨成一塊失去棱角的石頭。
“所以她媽媽不希望我在y省結婚,到時候很多麻煩,那男的算她親戚,她就不能置身事外,少在我身上花錢了。說不定婚後我還有事沒事找我爸幫襯,有孩子了還麻煩她偶爾照顧。我隻要說我想留在禹江,不著急結婚,她一定忙不迭地替我作主。”
盛棲說完很開心:“所以你放心,我可不會被抓回去結婚,我爸也沒那個時間來打擾我們的生活。”
她很聰明,懂得用“世故”來保護她自己,而她自己卻並沒有被淋上相同的冷意。
溫瀲不放心的不是她會回去,她相信盛棲,而她不放心的是盛棲的情感。
她在琢磨這些時,沒有難過嗎?
除了她奶奶之外,所有的人,是不是待她都缺了點真誠。包括自己。
溫瀲替她盛了碗熱湯,“我什麽都不擔心,隻要你在我身邊。”
“我也是,隻要你在我身邊,旁的我都無所謂。”
若是沒有溫瀲,她拿許桐桐媽媽去對付她爸,縱然贏了,她也不好受。
猜透別人內心的想法並非一件值得歡喜的能力,看人臉色不好玩。
但是她現在有溫瀲,有她自己的家了,在這場小小的局裏勝出隻會高興。
因為大家都沒錯處,她爸想她安定,許桐桐她媽想要不堵心的生活,而她想要與溫瀲留在禹江。
因著晚上的一通談話,溫瀲對她的過去了解得更深,晚上到家,抱著她說了好多句:“我喜歡你。”
盛棲吻她:“我愛你。”
“我不想離開你。”
“我會永遠在你身邊,我沒有溫瀲就沒有家。”
這樣的情話一句一句堆砌,鋪出通往對方心底的路,走到最裏麵,安居在秘境中。
周五晚上她們找到新的蹭飯點,盛棲表哥餘韜的家。
去之前盛棲跟溫瀲掰著指頭數:“餘韜,我二表哥,我表弟,你姐溫栩,萬與鐸,你媽媽,還有我姑姑家。”
“什麽意思?”
“咱們能蹭飯的對象啊,可惜成涓不在,不然咱們還多一家。”
“……”禹江市蹭飯大王。
“明早餘韜也回家,咱們蹭車一起就好了。還是家裏好,人多,太方便蹭了。”
盛棲樂嗬嗬地帶她進了餘韜家。
開門的是表嫂,問盛棲:“這怎麽稱呼啊?”
“小溫就好。”
“表嫂好。”
溫瀲客氣地喊完,盛棲就替她解圍,“我們家學霸話少,臉皮薄,不用太客氣,你去忙吧。”
餘韜跟溫瀲高中見過,還一起出遊,“確實,以前我就想,怎麽人家女孩那麽文靜,我家的跟村口喇叭一樣。”
盛棲微笑:“餘韜先生,可以閉麥了。”
餘韜跟她作戰近二十年,那點本事,還不足以擊敗她。
讓她破防的是晚上回家,溫瀲在洗澡,韓箬華來語音電話問她們明晚什麽安排。
她幫忙接完看見溫瀲給她的新備注——“蹭飯大王村口喇叭”。
學霸很會羞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