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善後才是大戲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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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大同城內,楊選私邸。
    嚴家在此地的主要人物全都匯聚一堂。
    自楊選、吳瑛以下,還有李淶的爹李寵,西路參將田世威、東路參將殷尚質、巡撫僉事趙谘等七八個大人物全都在場。
    李寵是本地的豪族,自跟隨楊博招募義勇發家以來,一直都是大同鎮家丁義勇的主心骨,今夜,他幾次三番要楊選出手,楊選卻猶豫不決。
    這時,
    他見所有人都不表態,又想到自己兒子被朱墨當街正法,再也忍不住道:
    “巡撫大人,這事你得有個說法啊!我兒子到底犯了什麽法?怎麽就被那個朱墨給殺了?大家都是同僚,你們也要為我想想嘛!換做你們,又怎麽想?”
    但此言一出,
    全場仍是一絲動靜也無。
    李寵怒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已經準備好了,楊大人,你今日點個頭最好,不點頭,我李寵也要動一動那個朱墨!”
    嘩!
    七八個人頓時坐不住了,人人都在想:你兒子自己沒數,怪不了別人嘛,誰叫他親自出麵,換個手下去不就行了?如今出了事,你又拖我們下水?
    這一節,這些大人物自然是清清楚楚——
    嚴世蕃、羅龍文怎麽告誡的?
    在俺答南下之前,什麽都要由著他朱墨,不要出大事,不要出亂子,就那麽幾天而已,俺答來了,有多大的恨也就報了嘛。
    但眾人見李寵那麽憤怒,卻也不敢觸這個黴頭。要知道,李寵三代豪族,光是手下的家丁就有五六百人,真剛起來,還真是要出點亂子……
    楊選今晚一直被他逼著,此時反倒心態平和,勸道:
    “天賜啊,事已至此,報仇也不用那麽急嘛,古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再等個三五天,等小閣老指示,有什麽難的嗎?”
    李寵今晚憤怒不安,而這時卻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理由,忽然平靜下來,沉聲道:
    “楊大人,不是我公報私仇!我的人回來說了,今早上,麻祿他們幾個都在場,那就說明,那些老衛軍已經跟朱墨勾結了……那還能是小事?
    各位,你們也要多想想,右衛那邊還有二千多人馬,那個朱墨萬一跑到右衛躲起來,到時候我們去哪裏找?到時候怎麽給小閣老交差?
    所以我說,先把朱墨抓起來,關到王府或者是左衛,關到我家也行!到時候俺答大軍一到,我們割了他的人頭,送給小閣老,就什麽事也沒有了嘛……”
    嗯,
    這似乎有點道理了。
    幾個跟他有交情的,已經開始動搖。
    吳瑛跟他是兒女親家,李淶說起來還是未來的女婿,這時無法推脫,說道:“楊大人,天賜說的也有道理啊,朱墨今天給老衛軍報了仇,那些死臭老軍還不鐵了心幫他?還真是個麻煩呐……”
    恩恩嗯,
    有理、有理,
    眾人於是巴巴地看著楊選。
    楊選此人一向很有頭腦,深知絕不可冒失,萬一鬧出大事,俺答忽生疑心,那就是天大的禍事,而此時又央不住眾人,便道:
    “你們忘了?小閣老說過,要先搞臭朱墨的名聲!這個人名氣太大,天下的百姓都把他當個人物,不先搞臭名聲,還真不好辦……
    這樣吧,天賜啊,我知道你很傷心,咱們就再多等幾天,先讓王妃娘娘他們去做,這還有十多二十天不到就是小年了嘛。
    這事兒呢,我也已經報上去了,畢竟是打死了大同義勇把總嘛,朝廷也不會不管的……過幾天等小閣老怎麽說吧。你看呢?”
    唉,
    李寵想了想,卻再也沒有理由反駁。
    ……
    與此同時,
    朱墨待在華嚴寺中,是寸步都不敢出門。
    從寺僧口中打聽得知,私兵依然橫行,整日在城內巡視。巡撫衙門公開出了告示,說俺答可能入寇,已經實行宵禁。
    流言,則更是滿天飛,說李淶的案子很快就要複查了等等。形勢可謂是極其脆弱,一旦稍有引子,就會又是一場不可收拾的對峙。
    這日天黑,
    他在寺後舍利園中閑步,思量著李文進、馬芳究竟會在哪裏?俺答又會在什麽時候動手?那個李淶的爹李寵,到底會不會鋌而走險?
    越想,
    越是心驚後怕——
    殺李淶真的是被逼無奈!不殺他,他們就要殺自己啊……可這一殺,畢竟在程序上有很大硬傷,嚴嵩父子會不會大做文章?把案子說成是自己仗勢欺壓義勇?還裹挾了錦衣衛?
    須知,
    這次跟江南不同,何茂才那是人贓俱獲的通倭大罪,殺了絕沒有後患。可這李淶,可牽扯的就太多了。就像係統評估那樣,可以從京營火器隊著手,牽扯兵部;也可以從義勇入手,牽扯楊博、張居正;還可以從錦衣衛入手,牽扯張二,甚至牽扯司禮監……
    更要命的還有一點——右衛老軍長期受壓製,很大一個原因是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變,那時候嘉靖被仇鸞給騙了,差點被俺答端了京師。這大同右衛就是他的一塊心病。一扯到這裏,嘉靖那貨就會惱羞成怒……
    所以,
    嚴嵩如果借此發動一場風波,顯然是十分有利的事。
    他可以說那朱墨來到大同就挑釁義勇,致使衛軍和義勇雙方火並;還可以說那朱墨勾結通敵的衛軍,意圖搞亂大同……而在俺答已經動員的情形下,徐階、高拱他們又怎麽敢說個不字?如果張居正在京城,也許還可以擋一擋,可他眼下在江南啊。
    更狠一點,嚴嵩可以反咬一口,說司禮監的人跟那朱墨勾結,把宣大已經搞亂了,然後追問目的何在,是不是私通俺答?
    這並非不可能,
    因為,
    上一次,有朝天觀這個雲裏霧裏的東西在前麵擋著,嚴嵩父子沒法直接攻擊司禮監。可這次,出手的錦衣衛是張二的人,他們一問張二就清清楚楚了。完全可以說虞禎是自作主張支持他朱墨,而背後的原因,就可以說成是司禮監的人在搗鬼,甚至可以直接說是呂芳在暗中指使。
    到時候司禮監沒法辯白而認栽,然後嚴嵩提出把虞禎給換了,再由內閣下一道明令,對李淶的案子再行徹查……
    那麽,自己在大同立馬就失去了一切優勢。
    到時候,楊選他們把案子翻過來,說李淶是無辜的,再找些七七八八的線索,說莊義棟、麻祿他們通敵,於是就可以把自己合法地關押起來……
    想到這裏,
    朱墨好幾次是如墮冰窟,心底隻剩下一個指望——
    嘉靖這貨到底是不是真支持自己在《運朝疏》說的那些?
    如果真支持變法的話,應該會給自己某種支持?否則這一把就算是玩完了。自己還是想想後路,真不行就趁著兩邊大戰,從青海那邊跑到西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