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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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深夜大雨嘩啦啦傾盆而下,窗外的世界白蒙蒙一片。
諸伏景光接起電話,慢慢走到窗邊,感到絲絲水汽正在通過窗戶間的縫隙滲透進來,將他的指尖沾得冰冷濕潤。
“怎麽了,鬆田?”
對麵一片混亂嘈雜。
景光不禁皺起了眉。
下意識地,他的心忽然沒來由地揪緊了。
許久後,聽筒中才傳來聲音:
漆黑的夜空被閃電轟然撕碎!
一時間玻璃倒映出諸伏景光蒼白至極的側臉,他瞳孔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前方,僵硬著佇立在原地,時間仿佛被冰凍在了這一刻。
隻有永無止境的暴雨,依然在劈啪作響。
世界的一切都在黑暗中淹沒。
次日,東京警視廳。
會議室。
目暮十三抬手推門進去,整個房間裏已經密密麻麻地坐滿了人。
情況緊急,幾乎整個刑事部的警員都被抓了過來,此時正三三兩兩的在成列的桌子邊坐定。
而在最前方的大長桌後。
刑事部現任的管理官和高階警視們麵容嚴肅。
他們背後的投影屏幕上,正靜靜播放著無聲的監控畫麵:
昨天淩晨三點二十。
iko夜總會裏人潮擁擠,彩燈劇烈閃爍幾乎要晃瞎人的眼睛。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胖子正跌撞著從攝像頭前過去,迎麵撞翻了麵前的服務生,玻璃杯子劈裏啪啦碎了一地。他們麵麵相覷一瞬,似乎交涉了什麽,片刻後驟然扭打在了一起!
會議室安靜得可怕。
所有人都在此時皺眉看著監控裏那滿地狼藉。
那個胖子正將服務生按在地上打,一拳一拳打得忒狠!隔著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那能將人的骨頭都打碎的力度,霎時間隻見鼻血噴射而出!圍觀人群厲聲尖叫——
嗶——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領導按了暫停。
“昨日淩晨三點左右,iko夜總會發生鬥毆騷亂。一名正在該地執行任務的警員發現情況,緊急匯報警視廳出警鎮壓。”
“涉嫌該起鬥毆事件的兩名嫌疑人目前都已被控製,目前正在看守所中進行審訊和筆錄,進一步了解情況。”
老領導邊說著,邊推了一下眼鏡:“最初的情況是這樣的吧。”
他的目光在這時投向會議室裏,已經隻敢在靠牆犄角旮旯裏縮著的搜查一課。
看見那邊一群人趕緊忙不迭地向他點著頭。
然而老領導卻眼皮也沒抬。
下一秒,他抬手將一包白花花的粉末砸在桌麵上:
“問題是警視廳當晚還從iko夜總會中搜出‘粉晶’十五公斤!怎麽回事,這麽大的事你們搜查一課之前為什麽不上報!你們當晚到底執行的什麽任務?!”
那東西“啪”地摔出聲悶響!
一瞬間,整個搜查一課呆如鵪鶉。所有人全都滿臉迷茫,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
怎麽回事?
就其實他們也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啊!
什麽粉晶,什麽任務?
他們待的難道是假的搜查一課嗎?
一邊的目暮十三在這時眯起眼睛,死死盯著監控角落裏那個渾身花花綠綠的“報案警員”,目光仿佛是能把他生吞了
他緩緩掃過對方那頭標誌性的金發,又掃過那張熟悉的深色皮膚的臉
要不是現在在開會,他簡直當場就要衝出警視廳,掐著降穀零的脖子質問:
你們這群嫌命長的小兔崽子又在搞什麽鬼東西啊!!!
但即使目暮從在監控上第一眼看見這群混球的時候就氣得不行。
但在大事上,他也還是總得護著他這幾隻小雞崽。
於是隻能硬著頭皮站了起來:
“呃部長。”
目暮陪著笑臉,僵硬地道:“昨天我們的行動本來是為了搜查之前的‘川崎滅門案’的嫌疑人的,就派了幾個年輕警察出去,可能做事有點疏漏”
“哦,是川崎案啊。”
老領導明顯有印象,年輕後輩的存在讓他強行逼迫自己心平氣和道:
“那結果如何呢?”
“很遺憾,當我們趕到的時候嫌疑人相原次郎已經被殺了,警方通過附近監控鎖定了嫌疑人,可能是黑道之間內部滅口,具體的情況還在繼續調查中。”
管理層中有人說道:
“也就是說,你們派出一堆年輕孩子去涉嫌粉晶交易的黑道手裏冒險,最後不僅毫無收獲,嫌疑人還死了,是嗎?”
“這”
整個搜查一課的臉色都在一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目暮十三的嘴角一時間有點抽搐。
但沒等他開口反駁。
“算了,他們犯罪分子之間的事情也不是我們能管的。”
隻見剛才的老領導又悠悠地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
“目暮,至少你們派出去的那幾個孩子,應該都沒什麽事吧?”
其實在領導原本的意圖裏,這應該是一個給搜查一課的下台的機會的。
然而,在他這句話說出來以後。
目暮十三的表情卻更加僵硬了:
“那幾個孩子”
他的嗓音氣氛像是在一瞬間陷入了凝固,所有人根本沒有料到隨口一問居然真的問出了問題,都在此時緊緊地盯著目暮的身軀。
一股不詳的預感瞬間籠罩了他們。
“我們不知道當時現場發生了什麽,但是其中一個孩子”
目暮攥住桌板的手下意識青筋暴起,骨節哢哢作響:
“已經,已經昏迷一天了。”
另一邊,綠台警察病院。
病房裏的儀器發出嘀嘀的響聲,麵板上的曲線靜靜跳躍著。
而病床上的雨宮薰正戴著氧氣麵罩,沉睡在被單之中。
青年此時雙眼緊閉著,麵色蒼白。
床邊立著高高的輸液架,針頭刺進他的胳膊,瓶中的液體正隨著導管一滴一滴流進血管中。
那一頭墨黑的發絲柔軟地鋪散在枕頭上,更襯得他的皮膚雪白得像塊一碰就碎的白瓷,整個人憔悴而破碎得令人心驚。
雨宮像是陷在了什麽恐怖而深沉的噩夢之中。
無論朋友如何呼喚,也不願醒來,如果不看儀器,就隻有纖長上翹的睫毛還在隨著呼吸微微顫動著,顯示著他確實依然還有生命體征
依然還活在這個人世間。
而此時。
空氣沉重地沉默著。
諸伏景光正站在病房的玻璃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裏麵,漂亮的貓眼裏倒映著那個蒼白破碎的人的身影。
他認出那是雨宮薰。
可隻是幾個小時啊,他們明明隻分開了幾個小時
事情為什麽又變成了這樣?!
“鬆田。”
景光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感覺自己喉嚨裏像是膈著一塊石子,一股無法形容的揪心和酸楚在這時將他包圍:
“你們遇到了什麽,誰碰了阿薰?”
“”
鬆田陣平沒有立刻回答。
他隻在這個時候靜靜地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藍色的眼眸中的神色有些深沉,開口的嗓音沙啞:
“沒人碰他。”
“雨宮他是在看見相原次郎的屍體的時候,突然就倒下去了。所以,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降穀零是從夜總會被緊急叫回來的。
他此時渾身都還透著那時的味道,回眸看了一眼自己幾個幾乎被冰封在一起的同期:
“醫生說薰的檢查的指標一切正常,腦部掃描也沒有異常,目前沒有發現可能導致他頭疼至昏迷的明顯的病理性,或者外傷性原因。”
零說著,忽然頓了一下:“但是”
但是,人腦在醫學上畢竟還是一個相對未知的領域。
即使經驗再豐富,也沒有醫生可以絕對篤定地說,目前沒有檢查出來就是沒有問題。畢竟這個病變可能在今天產生,下一次發作是幾十年後;也有可能明天就爆發,這種事誰也不好說
總之。
在雨宮薰醒來之前,誰也沒辦法下判斷。
然而,在另一方麵。
他們其實也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能醒來。
以及醒來以後又會發生什麽。
醫院走廊上隨著他的這番話,瞬間又陷入了比剛才還深的沉默。
半晌,牆邊才傳來一個聲音:
“那如果是心理原因導致的創傷性刺激呢?”
所有人都在這一刻齊齊向那側看去。
隻見萩原研二低垂著頭,眼下也有些一晚沒睡的疲憊的青黑。
他的手下意識地絞在一起,又擔憂地分開,聲音低低的,像是生怕吵到了房間裏的人:
“如果阿薰他是在這次的案件裏受了什麽心理原因的刺激,那麽外部檢查本來就很難察覺吧?”
“刺激你是說這個案子嗎?”鬆田抬頭瞥了他一眼。
降穀零想了一下,說:“你可以這麽猜測。”
“但是我們也要知道,如果症源真的是精神方麵的話,那所有問題和症狀都隻會更難以預測和難以解釋。”
“阿薰他以前有過什麽特殊經曆嗎?”
諸伏景光在這時輕輕地開口道。
阿薰以前?
他這話倒是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問到了。
幾個人麵麵相覷,都在這時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雨宮薰對他們的照顧無微不至,總是能那麽敏銳而溫柔地察覺到他們的情緒,及時地在每一次出現,讓人不自覺地想要依賴,想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可當輪到他們來照顧雨宮的時候。
他們這才發現,自己似乎根本對於對方的家庭是什麽樣的,童年是什麽樣的,經曆過什麽這些信息
都完全一無所知!
一直都是雨宮在將自己的溫柔奉獻給他們,而現在這種需要他們來給予他溫暖的時候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卻在這時將他們包圍。
因為那個人的確從來都沒有向他們提過。
在他們眼前的雨宮薰,永遠都沒有傷疤。
永遠堅強,溫暖,明亮——
“唉,算了!”
最後還是伊達航打破了這個墳墓一樣死寂的氣氛,擺擺手道:
“行了,都給我差不多一點!既然雨宮現在隻是昏迷,醫生都沒有檢查出問題,你們也稍微盼他點好的吧”
“萬一真的就隻是被屍體嚇到,或者因為太勞累了才突然暈過去,那隻要好好休息,應該很快就可以繼續回來和我們一起上課了吧?”
“嗯是。”
景光挑起一個很勉強的笑容,像是要掩蓋什麽一樣說道:“我我們是不應該想得太多了,反正阿薰他沒事就最好了。”
他的說法很快得到了同伴們的認可。
空氣中冰封的氣氛似乎稍微緩解了一些,終於有輕快的語氣開始重新出現在了他們的對話裏。
但似乎也有什麽,在此時青年們的歡笑中
已經逐漸地改變了。
【臥槽,最後什麽鬼】
【不加最後這句旁白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我看到前麵都還以為雨宮沒事了,結果最後這句真的有被狠狠陰間到】
【怎麽回事?所以薰醬還是出事了?】
【不要啊!!!呀咩咯,求求了不要嚇我嗚嗚嗚】
【為什麽一定是薰醬啊!qaq我真的裂開,為什麽一定是那麽好的人要經曆這些事情】
而在同一時間。
正把雨宮的身體調成“休眠”模式的成步堂薰本人,正在係統的空間夾縫裏觀賞這此時外界的一切。
不用懷疑。
最後那幾句陰間旁白,就是他開始試用係統的“修改功能”的產物。
而事實證明,這種細微的調整似乎的確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但是會更加方便他在以後安插更多的陰間劇情
而對於警校組的反應。
成步堂薰本人其實還都沒想到那麽多。
他其實本來以為他們會覺得他應該是身體出了問題。
但是,由於雨宮的身體本身並沒有什麽問題,所以自然是檢查不出任何結果的,警校組應該也會在拿到報告以後很快放下心來。
誰知道這群人能這麽快就飛到“腦部隱藏創傷”,還接著飛到了“心理創傷”啊
該說,警校組真不愧是思維複雜的高智商人群嗎?
但是,這倒也和他之後打算實施的計劃不謀而合就是了。
有了這麽全自動搭戲的人,他要用陰間劇情騙論壇可就更容易了!
成步堂薰這麽想著,又順手點開了論壇頁麵的另一棟hot的劇情討論樓。
而在那棟樓裏麵。
他也終於看到了自己上一話辛辛苦苦演了半天以後想看的東西:
【標題:我真的救大命了,拜托你們看看這個雨宮回憶裏的火場殺人截圖,它真的好眼熟啊??!】
【樓主:是的!我就是要內涵綾裏薰!
知道有懶得看的,我直接在這裏都放一下:
[iage鬆本清長回憶裏的綾裏案]
[iage上一話雨宮]
我雖然不懂一群雨宮粉之前攔著不讓說是什麽意思,但是你們真的理性討論一下,這兩張圖除了角度不同,其他的根本都一模一樣吧??】
【是的!!原來我不是一個人!我當時看著就覺得眼熟了!】
【我倒是第一眼沒反應過來,但是你麽這麽一說雖然感覺鬆本視角是宏觀上帝視角,雨宮視角是從一個夾縫裏往外看的感覺x】
【u,雖然看不到具體屍體,但是死去的人的手的角度好像都是往外的而且都有一盆綠色植物的樣子?】
【等等!諸君!你們看一下第二格!
[iage第二格回憶]
這裏的薰醬是明顯在抓著什麽啊,雖然因為火焰的白色效果有點模糊,但是還是可以看出來有門把手!這是門板!】
【哦豁,那結案了。
估計就是像之前景光那個樣子吧,透過櫥櫃和門縫這種細小縫隙看出去的場景就會有點扭曲,但是實際上,雨宮記憶裏的場景應該八九不離十就是綾裏案了x】
【而且說實話,這次川崎案整個也和綾裏案的調調很像誒估計薰醬就是看到這個,才終於觸發記憶,疼暈過去了】
好。
成步堂薰幾乎要在係統空間裏給論壇鼓掌。
他此時的表情就像個遊戲裏站在路邊,驗收玩家成功的npc,臉上笑容欣慰:
恭喜各位終於抵達終點~
【我去】
【草草!!你論壇日常陰謀論論居然也有成真的一天】
【那這也太慘了雨宮薰不對,現在應該是綾裏薰了吧?】
【綾裏薰的一生:東大畢業的律師媽媽完美開局,結果7歲被綁架身心俱毀。
之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估計是被收養,改姓雨宮,帶著刻在dna裏的溫柔當了警察,然後開始繼續舍己為人天天命懸一線】
【嘶所以薰醬身體一直那麽差?其實就是被綁架的時候留下的後遺症?】
【我日那他之前還那樣安慰景光???他明明自己ptsd也這麽嚴重,完全是和景光一樣的吧!!他根本就是一樣的吧!!!!!】
【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薰醬為什麽要那麽溫柔】
【笑死,警校組,一群人雖然有hagi這種很敏銳的注意到了可能是心理問題,但是真的完全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等他們知道了,估計就是薰貓貓小黑屋的一天了x】
【樓上褲子撿撿,討論正事呢嚴肅臉jpg)】
【好家夥,我真的好家夥雨宮小時候被傷成那樣,那長大了還當錘子警察!!他真的不害怕的嗎!!!】
【我替你回答薰醬語氣+薰醬微笑):
“隻要能幫到和我一樣的人,少一點人經曆我的痛苦,我辛苦一點也沒關係的。”】
【嗚嗚嗚嗚嗚別說了,我都想象到他說這句話的畫麵了!!】
【我的眼淚哭滿東京灣憑什麽這種天使要經曆這種事情啊!!凶手給我死啊!!!】
【那現在薰醬什麽時候才能醒啊,以前那麽痛苦的回憶突然複蘇】
【不知道搖頭)而且他醒了的精神狀態到底會怎麽樣,也還很難說】
之後的內容幾乎就是根據以上推測再次進行的反複刷屏。
而綾裏薰的身份揭露的這個推理,也在觀眾的熱心傳播下,很快傳遍了整個論壇。
行了。
目前的身份對接算是按計劃初步完成了。
但是,如果隻有綾裏薰這個普通身份鋪底,那他的人設還不夠離奇曲折複雜,也不夠讓人心疼
接下來,果然是得逐漸地——
這個空間原本是係統待的地方。
此時被成步堂薰擠了內存,它於是隻能委屈又幽怨地縮在一邊,看著他隻看了自己一遍的操作,就已經直接頂了自己的位置,開始熟練地操作內部程序將漫畫提前提取出來:
【宿主,你幹什麽呢?】
係統最後終於忍不住,湊到他身邊:
【你又不是美術生你在塗塗畫畫什麽啊?】
但實際上,成步堂薰並沒有在“增添”任何東西。
與此相反的是,他其實是在試探性地擦除畫麵上的一些內容。
【“好了。”】
但是,就在係統即將看見的時候,他已經將漫畫從係統的作弊空間裏“提交”了出去。
隨後,薰看了一眼自己【52】的人氣值。
果然如他所想。
這種複雜的背景還是比單純的溫柔好用多了。
成步堂薰終於悠悠地收起所有麵板,轉過身來,對係統說道:
【“差不多了。”】
係統白眼他:【什麽差不多了?你終於睡夠了?】
【“算是吧。”】
薰在這時笑了一下,【“我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他已經在讓雨宮昏迷了一天多了,在此期間,無論是警校組還是警視廳的劇情,都已經自己跑出了一大截。
即使他已經成功拉出了“綾裏薰”這個爆炸性新聞。
但是,如果脫離主線劇情太久。
從整體發展上來說,對於他來說也還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係統於是向那個控製雨宮身體數據的按鈕伸手:
【那我就】
【“等等。”】
然而,成步堂薰似乎在這個時候又注意到了漫畫中的什麽細節。
他視線盯著那個頁麵,若有所思:
【“再等一下,馬上就好”】
灼燒。
眩暈。
雨水澆在手上的觸感和血與烈焰混合在一起,幾乎讓他分不清自己在哪裏。
仿佛連靈魂也在被灼燒著一般,撕裂的痛感從他的頭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急促喘息著,幾乎從未如此狼狽地跌倒在地麵上,渾身都被劇痛的冷汗打得濕透。
那雙金色瞳孔也在疼痛中,逐漸渙散了起來。
可不管如何,他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來。
仿佛是一具在折磨中已經麻木到不知道如何喊痛的人偶。
我是
雨宮不對
我到底是?
記憶中的畫麵走馬燈似地閃過,又默片一樣在腦海裏旋轉,升騰:
日光溫暖的午後,女人柔聲朗讀的童話書,男人托舉起他有力的雙臂和貼在臉頰上的刺刺的胡茬
院子裏小小的自行車孩子的歡笑,春日盛開的小雛菊路邊甜品店裏五彩斑斕的糖
世界好亮,好亮
明亮耀眼得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
然而畫麵緊接著倏然變化!
幾乎吞噬一切的烈焰驟然衝起!
有大手帶著幾乎要掐斷他喉嚨的力度死死按住了他。
他想叫媽媽,可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雨宮像是下意識要躲避這一切一般,時間忽然開始加速。
一切繁雜的畫麵雪花一樣閃過。
警校生活的漫畫截圖開始零星出現,穿插在之前的回憶後方,然而又在某一格的時候,很奇怪地忽然錯亂起來。
哢——
夢境中的玻璃忽然像是被什麽猛地擊中了一般,在下一刻轟然碎裂!
紛紛揚揚的碎片帶著光墜落。
雨宮薰的身體在這個時候,也跟著一起向下墜去。
我是
誰?
下方的白光卻隨著下落逐漸增強,變亮
終於在某一刻——
“雨宮!”
“醒醒——阿薰!醒醒——”
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
他忽然頓住了,下意識地就向那些聲音的方向伸出手——
醫院病房裏,雨宮薰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薰!”
他首先看見的是同期們熬夜後疲憊的眼睛。
【嗚嗚嗚嗚嗚嗚太好了,薰醬醒過來了!!!】
【兩天了再久感覺警校組要崩潰了】
【剛剛上麵那些都是薰醬的回憶嗎,救命,這個表現手法真的好痛】
【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抱緊我的薰醬和小綾裏嗚嗚嗚】
【“曾經他眼裏的世界很亮,但在黑暗來臨後,他自己便成為了照亮世界的那道光。”】
【啊刀子真好吃滿嘴血)x】
【薰醬就是光啊】
【我的眼淚不值錢我現在看見薰薰就有點沒法呼吸抹淚jpg】
雨宮薰下意識地想起身,結果幾個擁抱瞬間貼住了他的身體,亂七八糟地將他又按回了床上。
“我”
他摘掉自己的呼吸麵具,但開口的聲音已經是昏迷多天後的極端嘶啞。
青年瞬間捂住嘴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到整個單薄的肩膀都在顫抖著,微透的襯衫下已經隱約可見蝴蝶骨的形狀。
嘩啦啦幾聲輕響。
諸伏景光趕緊從旁邊倒了點水來,讓對方就著他的手喝了。
“好點了嗎?”
貓眼青年心疼地看著他慘白的臉色。
“沒事已經好了。”
薰在這時艱難地笑了一下。
“好了,別說話了阿薰。”
旁邊傳來萩原研二柔軟的聲線。
那雙紫色的眼睛正在此時溫柔地望著他,可將他按回去的手上的力度卻分毫不減:
“你現在需要休息,安心住院,我們馬上去叫醫生來。”
“住院?”
然而,雨宮薰在這時微微皺了下眉。
隻聽他說道:“不但是我住院的話,警校這一屆的體育祭怎麽辦?”
他因為剛剛蘇醒的緣故,隻能輕輕地說話,但在此時寂靜的病房裏,每一個音節都還是清晰地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裏。
所有人的表情瞬間都是一凝。
就連鬆田和零也霎時間從窗邊轉過了頭。
可雨宮薰卻像是完全沒有發現有哪裏不對,還在繼續說著:
“鬼塚教官說要讓我做這一次的火炬手,如果我住院的話,那整個彩排的程序都要全部打亂”
“阿薰。”
萩原終於打斷了他。
中長發的青年表情有點僵硬,在這時定定地望著他:
“體育祭不是早就已經結束了嗎。”
“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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