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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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司雅治很會察言觀色。
    大人的臉色都能看清, 就別說模仿著大人隱匿情緒的孩子了。
    赤司征十郎是個小麵癱,但是眼神是清亮且靈動的,他通過眼部微表情傳遞的情緒鮮活又多樣, 赤司雅治有時會看呆。
    “你幾歲了?”
    “七歲。”
    “會投飛鏢嗎?”
    “沒有試過。”
    赤司征十郎盯著雅治, “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在看我?”
    雅治一板一眼,“和人說話時要看著他的眼睛。”
    一開始,他們玩得並不暢快,兩個人沒有共同話題, 雅治不是活潑好動的性格, 赤司征十郎更是被教育的要守禮穩重, 誰也帶動不起誰,所以兩個人之間的氣氛還有些尷尬。
    但是有個同齡夥伴,對赤司征十郎來說還是有趣的。
    兩人關係的第一次遞進,是因為測驗。
    因為摸不準征十郎的成績, 雅治第一場測驗答得很隨意, 所以他可以說是慘敗。
    那嶽先生看出他在放水,但是沒有說開,而赤司征十郎真的以為雅治輸了。
    他從小就被教育:勝利就是一切。
    這句話幾乎成為了真理一般壓在他的心頭,所以他覺得失敗的雅治一定很難過。
    “我可以帶你一起學習。”他在空閑時間對雅治說,“隻要你不是慘敗, 我可以去和父親說情, 這樣你可能就不會被換掉了。”
    我是不是該感動, 他願意為了我去違抗他的父親?
    雅治的眼神很平靜, “赤司少爺每次都能拿滿分嗎?”
    “每次。”赤司征十郎說得很肯定,“老師說, 我們現在學的內容是初級中的初級, 所以拿滿分才是正確的。”
    “如果沒有拿到滿分呢?”
    “那是不可能的。”他微微皺起眉, “不要小看我。”
    “那你要小心了。”雅治定定道,“下次,我就會拿滿分。”
    赤司征十郎愣了下,
    他當這是個約定,所以微笑道,“好。”
    如雅治所說,第二次測驗,他的分數和赤司征十郎一樣。
    他不知道這麽相互角逐的方式有沒有真切的激勵人努力,但窒息應該是有點兒的。
    因為前後兩次的成績相差太大,聰明的小鬼已經意識到了雅治在控製遊戲。
    “你故意的。”紅發男孩兒有幾分怒意,“你第一次故意輸給我的。”
    “……因為我想留在赤司少爺身邊。”
    “那你也不能!也不能……”說不出合適的話,赤司征十郎急得來回踱步,“你可以提前問一下我……”
    “不是真實的勝利,會讓你感到恥辱嗎?”
    “……不是。”赤司征十郎一口否定,又遲疑了,“但也是。因為那代表你並沒有把我放在眼裏。雖然我贏了,但是那是別人拱手讓出來的,你是我家的傭人,當然會偏心我,但對手是不會給予我同情的。”
    雅治被這一通話說得啞口無言。
    不是羞愧後悔,就是單純的震驚。
    “少爺,你懂得好多。”
    他說出了好深奧的話啊!
    “……你認真一些。”
    “我很認真。”雅治抬手搭在胸前,“抱歉,我的確放水了。我比少爺的年齡大,以為自己所學內容比你要多,並非質疑你的能力,隻是仗著自己多活了一年,覺得身體和時間等各方麵因素能有天生的優越。”
    “就算你解釋也……”
    但是赤司征十郎不是蠻不講理的孩子,他甩頭,“算了,不和你爭執這個了。”
    雅治眯起眼笑起來,“隻是輸了一次,以後不會輸了。”
    或許是他的笑容太過真誠,讓赤司征十郎產生了動搖,
    “雅治……”他輕聲問,“你真的想跟著我嗎?”
    “……”
    “你是自願成為我的玩伴,而非我父親的命令?”
    他好像很在意這個。
    這代表著真心和假意。
    “其實我們相遇的最初原因是沒有爭辯的意義的。”雅治清清嗓子,決定也說些胃疼又深奧的話,
    “每段相遇都需要一個理由,兩個人從一無所知到陌生再到熟悉,走到相伴還需要很長一段路,我們就是在熟悉的過程中。”
    他們相遇的理由其實很簡單——他們都是‘接班人’。
    赤司征十郎將來會接手赤司征臣的企業,而雅治會承擔那嶽的職責。
    不過沒人會問他們是否自願,因為他們出生在這樣的家族,在某些人眼中,已經是一輩子都不可及的高度了。
    人的了解很多時候是在解決衝突的過程中進行的。
    他們產生了矛盾,又化解了隔閡,所以心與心的距離更近了一步。
    赤司雅治那之後明顯的察覺,赤司征十郎話多了起來。
    原來……還隻是個孩子。
    不管之前多麽沉默穩重,也都是裝出來的表象而已。
    “你有喜歡的事物嗎?”他開始問比較私密的話題。
    “你指什麽?”
    “喜好,愛好,之類的。”
    雅治認真回想了,“目前來說……是沒有的,而就算我有,現在的我也辦不到。”
    赤司雅治想起了在地獄裏等他的人是誰。
    知曉救人的最終目的,且為此努力的話,他也不覺辛苦。
    “真要說的話,我想掙錢。”雅治撓了撓頭,覺得直接開口說這種話有些怪,大人們忌諱把金錢掛在嘴邊,“我覺得有錢能做到很多事情,錢在這個世界上幾乎是萬能。”
    赤司征十郎睜大眼。
    他露出了非常驚愕的表情,
    “……錢?”這話的尾音飄忽不定,透出濃濃的不可置信來,
    “少爺,你可能沒有這個煩惱……”雅治側頭看他,“但是窮人沒有錢,是會死的。”
    世界上有多少人是因為貧窮而死呢?
    雅治想過了,他眼前看到的景象隻是小部分,而能讓他拯救的,即將死亡的人,都是因意外或輕生而導致的小概率事件,但是世界上幾乎每一秒都有人死去。
    他們因疾病,饑餓,愚昧而死,僅是沒有用來交易的貨幣,所以得不到及時完整的救治和充足的食物,僅是因為那一片土地缺乏教育,所以輕賤人命無視法律,全部都是無謂無辜的死亡。
    他們單因貧窮而死。
    赤司雅治眸光閃亮,他也是第一次向別人吐露想法,心情有些澎湃難耐,因麵對的是赤司征十郎,一個從未用怪異眼光看待過他的孩子,他也不禁變得坦誠,
    “我要變得有錢,很有錢。”
    常人聽到這種夢想或許會嗤笑,因為這一點都不高尚。
    “如果我能像先生那樣有錢,一定能辦到很多很多事情。”
    他說出了自己的野心。
    應該不會受到懲罰吧……
    但是可能會被瞧不起。
    赤司征十郎仍然瞪大眼盯著雅治,像是第一回認識他一樣。
    “那……那你加油。”
    “你說得好勉強的樣子。”
    “不,因為我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可能會說,自己想學鋼琴之類的……”
    “……”現在是雅治瞪大眼了,“為什麽?”
    赤司征十郎抬手虛虛捂住唇,視線往雅治身上飄了一下,“因為你看上去……有那種王子般憂鬱溫雅的氣質?”
    我看上去有王子般憂鬱溫雅的氣質?不對,我不是天使一樣的長相嗎?
    ……為什麽是天使長相?
    雅治揉了揉太陽穴,把忽然竄進腦海的形容詞甩開。
    “那你呢,你有什麽愛好嗎?”雅治問他,“我覺得一個人的愛好是很重要的,但是我沒發現你的,我們雖然是玩伴……但少爺,你並沒有多麽開心。”
    這還讓雅治覺得自己挺失敗的。
    他沒有小太陽一樣的性格,連讓一個孩子大笑的能力都沒有。
    但或許,跟他在一起時,赤司征十郎是感到安心和平靜的。
    “我也沒有。”赤司征十郎挑起一邊眉,那表情有些勢在必得,“但我覺得,隻是暫時沒有。”
    不……他完全沒意識到,愛好是讓人由內而外閃閃發光的東西。
    或許愛好對他來說就像是成績一樣,隻是一個熟悉的名詞,代表人生必得的東西,
    赤司征臣的教育是不是有點兒怪?
    雅治悄悄腹誹。
    “都找不到愛好的話,我們去下將棋嗎?”
    “我沒有學過,我不會輸吧……”
    赤司征十郎悶聲笑了,“規則很簡單,你總不會輸得很慘烈。”
    “我感覺你這話聽著有些不懷好意……”
    赤司雅治又回到了每天瘋狂汲取知識的狀態。
    如果不上課,他就捧著書看,而讀書時總會下意識望向門邊。
    ……他總覺得,門外應該有人在關注著他。
    或許有人抱怨他不顧眼睛,有人給他端來味道總是不對勁的食物,有人對他說:一定不要讓那位大人失望。
    但感覺終究隻是感覺,這種分不清記憶還是現實的狀態讓他有些焦慮,因為每次抬頭往門邊望時,隻會剩下無盡的落寞。
    然後有一次,雅治抬頭時看到了赤司征十郎。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呆了多久。
    雅治剛想開口打招呼,卻見對方眼角有濕意,鼻尖也紅了。
    像是受了委屈,又無處傾訴,
    雅治立刻起身走過去,“怎麽了?”
    赤司征十郎把下唇咬得發白,“我討厭我父親。”
    雅治一噎。
    他瞄了眼外麵的清潔阿姨,將赤司征十郎拉入了房間,“來,進來說。”
    “他完全不聽我講話!”
    “母親生病了,他也不去看……我知道他很忙,但是母親比他的合作者重要吧?”
    “母親今天都暈倒了……”
    紅發孩子一邊抹眼淚一邊語氣凶狠的說,可那些話夾雜哭泣的啞音後就帶上了委屈和祈求,
    雅治拍拍他的背,“先生不去看夫人的話,少爺你多去陪陪她。”
    “那不一樣。”赤司征十郎攥緊手,“他是我父親,是母親的丈夫。”
    赤司征臣的腦回路,雅治也很想吐槽。
    發泄了一陣,赤司征十郎稍微冷靜下來了,他往桌子上一瞥,“你在看什麽書?”
    “經商渠道。”雅治說,“我希望自己能發現時代的商機,等我長大後,就能乘上時代的飛船。”
    赤司征十郎:“……”
    他的沉默來自於震驚。
    “這是你自學的嗎?”
    “那嶽先生沒有給我安排這一類的課程,我托他給我帶的書。”雅治從床底搬出一個箱子,“這些都是。雖然那嶽先生一臉‘你隻是玩玩’的不信任表情,但我的要求他都滿足了。”
    這讓雅治對他的感官也很複雜。但如果不是因為在赤司家,雅治可能得不到這麽好的教育。
    那是和財閥繼承人同等的教育,逼著孩子長成完美存在的資源。
    赤司征十郎翻開書看了看,聲音壓得有些低,“……我感覺雅治很聰明。”
    “謝謝啦,但是你誇我也沒有用。”雅治將箱子推回去,“如果聰明沒有給我帶來回報,就是假聰明。”
    “如果錢能讓你擁有安全感的話,我以後可以多給你開工資。”
    這話把雅治逗笑了,他對上那雙紅色的眼睛,“那麽你以後會有多少工資呢?”
    你以後會有多少財富呢?
    我又為什麽要低於你呢?
    一個混在玩笑話裏的潛台詞,有心之人可能也難以聽出來。
    赤司雅治把一本外語書撿出來,這是他晚上要看的,放到最上麵比較好拿。
    他們又聊了五分鍾,
    赤司征十郎環起胸,“我今晚不去上課了,就在這兒躲著。”
    雅治略微訝異的睜大眼,
    竟然叛逆了?
    ……不怕我捅出去嗎?
    想起外麵的清潔阿姨,雅治說,“這裏可能也不是安全的地方,那嶽先生很快就能找到你。”
    “那我……”
    “夫人在醫院嗎?”
    “對。”
    “去夫人那裏躲吧。”雅治伸出食指比在唇邊,“我們先去找司機,誰都不告訴。”
    雅治的身份有些微妙,某種程度上也能當那嶽先生的傳話員,撒個謊,沒人會第一時間懷疑。
    他們兩個神色自然的和司機溝通,動作麻溜的鑽進豪車,一路上還討論著輕鬆的話題,配合得天衣無縫。
    赤司征十郎可能是第一次幹偷跑這種事,他有些不安,又有些興奮。
    “你這個樣子,會讓我產生帶壞你的罪惡感。”到了沒人的地方,雅治才敢這麽對他說,
    “隻是這一次,我沒那麽容易被影響。”赤司征十郎步伐迅速的走在前麵,“我想快點兒見到母親。”
    他此時完全是個雀躍的孩子,“我要感謝你,雅治,是你給了我勇氣 。”
    一個人不敢做的事情,隻要有一人同意,就變得可行可靠起來。
    “見到母親後,我會把你介紹給她,你是我的第一個朋友。”赤司征十郎站在台階上轉頭,眉眼間有些自豪,雖然是俯視,雅治卻沒有感覺到距離,“我想母親也會為我而高興。”
    雅治又上了一級台階,他比赤司征十郎高一些,所以這一刻,他們的視線平行了,
    “好啊。”
    雅治說不清自己這聲應答有幾分真心。
    他對結交朋友這種事不上心,滿腦子都是提升自己和賺錢。
    賺錢有些太早了,但是想想還是可以的。
    赤司征十郎輕車熟路的走向母親的病房,雅治跟在他身後,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在窺探他們。
    有個陌生的聲音念道:“雅治…雅治……”
    赤司雅治停下腳步,對征十郎說,“我想去衛生間。”
    “現在嗎?”
    “嗯,我有些肚子疼。”
    赤司征十郎擔心道,“需要找醫生看一下嗎?”
    “我想隻是夏天貪涼,吃冰吃得有些多。”雅治敷衍的捂住肚子,“你先去吧,房間號我已經記住了。”
    打發走了赤司征十郎,赤司雅治盯著下方的樓道,
    他的視野裏,有個四不像在詭異的蠕動。
    他一節一節上著台階,上去後又滾下來,嘴裏機械的念著,“快一點,再快一點,找到醫生後就好了。”
    然後,又抬頭望著雅治的方向,“雅治…雅治……”
    “嘖,又吸引來了。”達裏爾嫌棄的飄遠了一些,陰陽怪氣道,“這些家夥都特別‘愛’你呢,雅治。”
    咒靈。
    被雅治的氣息所吸引的咒靈。
    這個特質是雅治三歲時發現的。
    他當時在睡午覺,突然聽到了一聲巨響。
    那聲響大到好像天崩地裂一樣,讓雅治蹭的就起來了,“地震了嗎!”
    他趴到床邊向外望去,隻見兩隻大蟲子扭打在一起。
    母親的話在盛怒之下變流利了,“不許靠近雅治!”
    與它對峙的咒靈哈聲,“雅治~雅治——!”
    雅治縮回腦袋,轉頭撞上了一隻蠅頭。
    他驚叫一聲往後退去,退到牆邊沒有路了才止住,
    蠅頭,最低級的咒靈,一般都是小型犬的大小。
    但是三歲的雅治也很小,那隻蠅頭對他來說非常大。
    蠅頭眯起眼睛,它的眼睛很大,眼皮的顫動褶皺便異常明顯,它的嘴角盡力向兩邊展開,展到讓雅治懷疑它的臉要裂開了,
    “什麽,什麽?”雅治產生一個詭異又靠譜的想法,“這東西在笑嗎?!”
    咒靈在對他笑嗎——?
    “開什麽玩笑啊,這東西為什麽要對我笑!”當時的雅治被嚇得不輕,“滾下去!”
    咒靈明顯一怔。他歪了歪頭,又把嘴咧得要裂開一樣。
    這,這東西還聽不懂人話!
    雅治喘了一大口氣,被吵醒後腦子也不太清醒,他大叫道。“媽媽——!”
    聽到動靜的母親立刻衝進房間裏,
    隨他一起的,還有在外麵玩耍的孩子們,“怎麽了雅治,想媽媽了嗎?”
    河流過來拍拍他的背,自己也隻是丁點大的人,卻已經學會了安慰照顧別的孩子,“是不是做噩夢了,別怕別怕。”
    雅治抱著頭,在胳膊的縫隙間看到母親一口將蠅頭吃掉了。
    所以現在,又是一隻被他所吸引來的咒靈。
    雅治垂眸,眼神裏什麽都沒有。
    醫院是最易形成咒靈的地方。
    這裏的人們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負麵情緒,等待的厭煩,焦慮,救治時的慌張,迷茫,來自金錢的壓力,來自病痛的折磨,對親密之人不樂觀的情況感到絕望,埋怨上天的不公和神明的冷漠。
    雅治靜靜看著那個努力向上爬的咒靈,輕輕喚道,“爸爸,媽媽。”
    “——幫幫我。”
    漆黑的顏色從他腳下匯聚,赤司雅治的身後猛地凝現出龐大的身影,
    “媽媽的…好孩子……遇到困難了嗎?”
    “那隻咒靈攔我的路了。”雅治說,“媽媽可以幫我清除嗎?”
    像是鋸齒摩擦的聲音,母親回應道,“當然。”
    它湧到那隻咒靈的麵前,斷斷續續的問,“你想要……什麽死法?”
    你想要什麽死法?
    什麽死法都可以。
    是想被車撞死,還是跳樓自殺,又或者心梗而死。
    無法抵禦的咒術,可以輕易的殺人於無形。
    這是“父與母”擁有的能力。
    母親是強勢的一方,與雅治的對話,行動,基本都由她完成,雅治至今沒聽到父親的聲音,但父親的臉可以做出任何表情,以此證明他是清醒的,他在回應。
    “你……想要…什麽死法?”
    許久沒有得到回答,母親又問道。
    但是那隻咒靈明顯智商不足,此時隻是感受到了危險般顫抖著,連後退躲藏都做不到,
    “不說?不說的話……”它延伸出無數觸手,將咒靈困住,然後包裹進了自己的身軀,“不選擇的話,就被我……吞噬吧。”
    一陣刺耳難辨的噪音,讓雅治捂住了耳朵,
    那是咒靈的慘叫,什麽都無法反抗,便隻能發出垂死前的悲鳴。
    雖然雅治沒有生出憐憫之心。
    “雅治,吵到了嗎?”媽媽打著飽嗝回來了,“吵到了嗎,吵到了嗎,吵到了嗎……”
    “吵到了,媽媽。”雅治冷聲說道,“謝謝媽媽,但現在可以回去了。”
    他轉身向上走,以為咒靈會就此消失。
    可他聽到了拒絕,
    “不,不……”母親的嘴一張一合,“不想回去,不想回去……”
    這種情況很久都沒發生了,雅治心裏一緊,回頭望去,
    隻見漆黑的咒靈像是消化不良一樣鼓著腹部,全身中毒般泛紅,“不想回去,想見雅治,不想回去……”
    那形狀其實可怖到令人犯嘔,雅治臉色發白,卻仍要裝作鎮靜的模樣,
    “是吃掉那隻咒靈的關係嗎?”
    “可能吧。”達裏爾知道這是在問她,“不過你母親本來就精神不正常,你也因此不常放她出來不是嗎?”
    要不然,失去父母的雅治可能會因思念親人,把他們召到身邊。
    但雅治清晰的認知到,‘父與母’不是他的父親和母親,是他父母的殘念。
    “不回去,我不回去……”母親仍然神經質的重複著,隨後,她的臉上露出似哭似笑的迷幻表情,“媽媽想看雅治的好朋友,雅治結交了新朋友~”
    這句話說得怎麽這麽流利。
    雅治一咬牙,厲聲道,“回去!你這樣會給我添麻煩,我有時間會把新朋友介紹給你的!”
    “不,不……”母親完全聽不進雅治的話,“就要現在……看,介紹給媽媽,介紹給媽媽。”
    它的視線上移,顯然在追尋赤司征十郎的方向,
    “媽媽,要見雅治的新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