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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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九初和淵先生並肩走在夜色裏。
城市的夜空, 看不到什麽星星,鬱九初就和淵先生說:“我之前接了個農家樂的綜藝,那裏的晚上特別好看, 星星好多好亮,離人特別近,好像伸手就能夠到。滿天都是星星,我都覺得, 繼續往前走就能走到星空裏麵去了。”
龍殞脫口而出道:“你想再看嗎?我現在就帶你飛過去。”
鬱九初:“啊?你有私人飛機嗎?”
龍殞一愣,隨即理直氣壯地說:“我怎麽會知道這種事。等我問問林辭。”
鬱九初就笑:“不想坐私人飛機。”
龍殞:“那要坐什麽?”
鬱九初:“想做龍騎士,騎著龍才拉風的。不比直升飛機拉風多了。”
龍殞:“……你想的美。”
要是求求我,好像也不是不行吧。
快求我啊。
鬱九初當然沒有求他。
他和龍殞繼續往前走,好像並肩一頭撞進了同一片夜色裏。
鬱九初輕輕地說:“我小時候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我長得可愛,小時候被領養了兩次, 結果兩次都被退貨了。”
龍殞認真地說:“因為你太沙雕嗎?”
鬱九初失笑:“什麽啊, 是因為兩次, 他們領養我回去, 結果也就兩三個月, 領養人自己就懷上了小孩。結果這事兒傳開, 來了超多人想領養我, 搞得我跟送子觀音似的。我們那個孤兒院的院長一拍腦袋,還覺得這是個生意, 打算搞個排期,讓我輪流挨個去各家住。結果好好一個孤兒院, 變成了治不孕不育的, 還搞得在當地小有名氣了, 你說搞不搞笑。”
好像挺搞笑的, 可是龍殞笑不出來。
“後來呢?”他問。
“後來試了幾次,我根本治不了不孕不育啊。前兩次大概都是巧合。我就又被退貨了,我院長那個不孕不育治療中心的美夢也破產了。然後呢,小學三年級的時候開始,有人資助我生活費,他還總給我寫信,一直鼓勵我,讓我好好上進。他說我要是能考上大學,他砸鍋賣鐵也會供我上。”
鬱九初說著說著就又笑了,道:“每次寫信,他的落款都是‘龍騎士’。小時候我覺得這樣超老土的,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為他姓龍。他是個老好人,賺100塊錢,10塊錢自己吃飯,恨不得另外90塊錢都會捐出去。”
他說:“你看,世界上有那麽差勁的父母,也有那麽好的人。”
龍殞憶起鬱九初之前說的“龍姓人士對他很好很重要”雲雲,心裏便想:所以是有兩個龍姓人士對他很好很重要啊。
搞得自己都不是特殊的了,可是……可是有人對鬱九初好,這很好。
他開口道:“你不要難過了。你……都是過去的事。你以後好好孝順他。”他也不知道要怎麽安慰人,最後便生硬地說道:“所以他是姓龍,名字叫‘騎士’嗎?這名字好奇怪。”
鬱九初愣了一愣,隨後好像被戳中了笑點一樣,笑個不停,簡直眼淚都要笑出來的程度。
原本心中的那些鬱氣,那些酸澀,突然都消散而去了。
他真心誠意地說:“淵總,你好搞笑。我明天還要拍雜誌呢,超重要的工作,你讓我把臉都笑腫了怎麽辦。”
龍殞莫名其妙。
肯定不會有你搞笑啊。
鬱九初又道:“說起來,你知道我們boss的名諱嗎?祂也姓龍。”
龍殞道:“我當然知道。”
鬱九初:“你說他會不會是真的龍啊?我從來都沒有看清楚他的樣子,你看到過嗎?”
龍殞嚇唬他:“神明真容不能直視,你不要亂看,小心眼睛被燒掉。”
又假裝不經意般地問道:“你覺得你想做的龍騎士,是條什麽樣子的龍啊?東方龍還是西方龍?說來聽聽。”
主要也是他這兩天收到了776的龍設,感覺跟自己的形象很有點出入,心中隱隱有些擔心,萬一鬱九初其實是鬱公好龍怎麽辦。
鬱九初有點不好意思:“你別笑話我哈,其實我腦補之中,那大概是一條——東西方結合龍。就是又像東方龍那種長條條一大條,又像西方龍那樣有超大的翅膀,這種東西方結合的。”
這一次,龍殞是真的震驚到無可附加的地步。
原因無他,因為他自己,就是一條倒黴催的東西方結合龍啊!!!
出生的時候還被同族嘲笑了的那種。
雖然嘲笑他的龍都被他狠狠地揍了,但他偶爾還是稍微有那麽一丟丟的介意這點的。
結果鬱九初喜歡的居然是這樣的自己嗎……
世界上就是有這麽巧的事,自己完全就是長在了鬱九初審美點上麵的誒!
龍殞心中欣喜地往外冒粉紅色花瓣,忍不住就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個鑲嵌著大寶石的鏡子,攬鏡自照。
那麵鏡子映出的是本源,鏡子裏麵就是一條得意洋洋的東西方結合龍。
鬱九初:“……你在看什麽?”
龍殞深沉道:“看我自己。”
又裝作不經意地問:“你覺得龍應該有幾個……嗯,一個還是兩個的?”
鬱九初:“什麽啊?翅膀嗎?”
龍殞:“不是。就是……呃……就是……”好吧,說不出口,好像在x騷擾下屬一樣。
算了還是。
龍殞:“就是說的翅膀,你說龍應該有幾個翅膀?”
鬱九初:“兩個吧,不過,我覺得那大概應該是有一邊的翅膀是正常的完好的,另一邊都是骨架。骨龍那種哦,帥氣吧!”
這這這,這完全就是說的自己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有這種巧合,但是不要在乎這種細節,鬱九初說的完完全全就是自己啊!整個宇宙裏都找不出第二條這樣的龍了!
龍殞:“超帥氣的!”
他再次攬鏡自照,怎麽看怎麽覺得開心,尾巴都要立到天上去了,心想,我這不就是鬱九初的夢中情龍!
絕對是了吧。
到時候變成原形,鬱九初肯定要更愛自己了!
結果就是龍殞半夜在金幣床上翻來覆去,時而攬鏡自照一下,完全睡不著覺。
心中有一萬句話想說。倒是想找離焰聊聊,說說鬱九初有多喜歡自己這件事,可是離焰也不知道最近在搞些什麽東東,根本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那來找誰分享喜悅呢!
龍殞飛了出去,從另一個小世界裏找到了囚牛,對方正在戴著耳機聽歌,結果龍殞伸手就把他的耳機拿了下來:“不要問,不要說話,你聽我說就可以了。我跟你說,我有一個眷者,他非常地愛我……”
囚牛冷靜地想:殞似乎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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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睡不著的人其實挺多。
比如林辭。
鬱家晚宴的事被傳得滿天飛,林辭人緣一直很好,已經聽八個不同的人從八個不同的角度,講述了陸風偃突然向鬱家大公子單膝跪地,語出驚人的場景。
大部分人都覺得陸風偃大概是當場發病,他本來人就不怎麽正常,無非是這次發病的姿勢不太一樣。
小部分人覺得陸風偃是不是被鬱九初的美色給蠱惑了。
隻有林辭自己知道,陸風偃能說出“神眷者”這三個字,那他肯定就是邪神大人的另一個信徒。
換句話說,陸風偃居然信了和他相同的一個邪神!
那家夥待在鬱玉身邊,還真是在搞無間道。
不是,這至於嗎?就是個鬱玉而已。
怎麽辦,好不爽。本來覺得自己有一個超厲害的老板,自己很受老板的器重,而且老板的另外兩個下屬就是兩個沙雕,完全沒有競爭力。
結果現在知道,老板還有一個在外麵搞無間道的下屬!那家夥還是自己一直以來的p友……
就很氣!
陸風偃說他天性好強,這點是真的。
然而林辭轉念一想,又冷靜了下來:現在陸風偃應該不知道自己信的也是龍殞大人,利用好這點,自己壓陸風偃一頭那是妥妥的啊!
龍殞最信任誰?那當然是被安排了管家職業的自己了!
陸風偃永遠都不知道,自己其實是他老板最信任的員工呢。
等到一個適當的時候,讓陸風偃知道這個,肯定驚訝死他!
這麽一想,他也不氣了,臉上露出了邪惡的笑容,伸手拿過手機,撥出了給陸風偃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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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玉正躺在病床上。
他醒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這是個單人病房,陸風偃坐在一邊的沙發上,拿著個筆記本電腦,大概在處理工作事宜。
他問姓嗬的到底要怎麽樣,可是那人根本不回答他,甚至吝嗇給他一個眼神。
現在的他,連“嗬有趣”都沒有了。
過去的十多分鍾裏,鬱玉就躺在這裏,冷靜地回想之前的一切,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他還真的想到了一些端倪。
陸風偃最初對他展露出了一點興趣,是在一個酒店的餐廳裏。他和幾個朋友在聊著天,當班經理在這時過來,說陸先生送了鬱少爺一份豪華下午茶,且他們今天在酒店的全部消費由陸先生買單。
他側頭望過去的時候,陸風偃就坐在旁邊,對他輕輕舉了下香檳杯。
姓嗬的不張嘴說話的時候,一張臉也是很能唬人的。
他的朋友們在起哄,其中一個悄聲地給他介紹了一下陸風偃的來頭。鬱玉也不禁有些自得:難不成陸風偃是真的對自己一見鍾情了嗎!
他未曾想過這中間的合理性,未曾想過自己憑什麽,他隻顧著享受朋友羨慕的目光,言語的吹捧,他隻顧著想他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玩了幾次欲擒故縱後,鬱玉發現陸風偃好像沒那個意思,幹脆咬了咬牙,幾乎是一股腦地貼了上去。
現在他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搜尋著自己的記憶,這才憶起,那個下午,他和幾個朋友在聊著的,是他在說,他了解到一種可以召喚邪神的方式,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就讓自己的哥哥去試試了。
召喚邪神。
這是一切的開始。
鬱九初是那之後變的,陸風偃是那之後由著他黏到自己的身邊。
鬱玉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最初的那個線頭,他恍然大悟。
鬱九初召喚了邪神,然後改變了一切,那他為什麽不可以——他當然也可以!
他要將一切扭轉到正軌。他要讓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跪下來求他。
這個姓嗬的,就是第一個!
這時,陸風偃接到了一個電話。
那張向來鄙視嘲諷的“嗬有趣”臉,居然顯出了一些溫柔。
焯,惡心,誰給他打的電話,鬱九初嗎?
鬱玉心裏咒罵著,就見陸風偃出去接電話了。
外麵是陸風偃的保鏢,鬱玉找準了機會,仗著是一樓,從病房裏的窗戶裏跑了出去。
陸風偃正站在走廊的一扇窗戶前麵,看著鬱玉穿著病號服的背影。
他對電話那邊的人說:“林總,有一件……很有趣的事呢。”
鬱玉回了家。
整個家裏隻如死寂一般,好像一個人都沒有似的。他開了一樓大廳的燈,才看到鬱父鬱母都在黑暗裏,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你們怎麽不開燈?嚇死我了。”鬱玉不耐煩地說道。
這個晚上之後,他對這對父母已是失卻了基本的尊重。反正大家都是利益為上,他嘲諷地想著。
“嗬總——不是,我是說陸總,陸總送你回來的?”鬱父馬上道。
“以後別跟我提那個姓嗬的王八蛋。”鬱玉道,就往樓上走。
鬱母叫住了他,她臉色慘白,眼睛腫著,顫抖著聲音問:“小玉,是你……是你讓你哥哥,去召喚邪神的嗎?”
鬱玉咬牙切齒地說:“是又怎麽樣?他得到了好處,還炫耀上了是吧?”
鬱母聽到這話,癱倒到了沙發上,嚎啕痛哭,一邊哭著一邊叫道:“你知不知道,那是你親哥!那是你親哥啊!”
鬱玉一邊上樓,一邊不耐煩地說:“媽媽,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害了他似的。你看他現在過得多好,慘的可是我們。再說了,你現在哭,早幹嘛去了。”
等回到了房間,他就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開始下單那些祭祀用的東西。
鬱九初可以召喚邪神成功,沒理由他不可以。
這一次,他要把被鬱九初搶走的人生,再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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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九初前一天晚上睡得挺挺好的。
終於解決了鬱父鬱母的事,他隻覺得一身輕鬆。大清早就爬起來給龍老爺子做早餐,一邊做還一邊哼著歌。
美食和唱歌雙重結合,這也間接導致了廚房周圍十米,除了龍老爺子外壓根沒有人敢靠近。
龍老爺子也知曉了昨天鬱家發生的事,他沒說太多,隻是開開心心地吃完了鬱九初做的早餐,然後跟鬱九初說,這裏就是他的家,自己就是他的親人。
然後又說,給鬱九初轉了帶一串零的零花錢,能買下鬱父那家公司的那種。
父愛就是這樣的樸實無華且枯燥。
飯後,顧涇來接人。
鬱九初今天的工作是雜誌拍攝。
顧涇對這個工作非常重視。龍殞發話“給我往死裏寵”,林辭是堅決執行的,鬱九初現在的資源堪稱一線待遇。但是資源給了,能不能接住就是他自己的本事了。
雜誌是《ynn》,國內三大刊之一,鬱九初拍的是內頁,但就他一個剛剛紅起來的新人來說,能上《ynn》,已是其他藝人想都不敢想的事。
這次合作尚未官宣,但也是鬱九初走紅後第一次上紙刊。雜誌方承受著很大的壓力,生怕鬱九初掉鏈子。主編最後還是用掉了人情,專門把一個很厲害的攝影師請出來了。
攝影師名叫顏舫,名氣很大,脾氣更大。
顧涇帶著鬱九初到的時候,顏舫正在攝影棚裏罵人:“這布景搞得什麽玩意啊,花瓣要鮮花的花瓣,我不是都說了嗎,要大片一點、挺一點的那種,這花瓣是嗎?這還用我的強調,想拿這玩意來糊弄我?o不o啊,趕緊出去買!花瓣等下放99片,不能多不能少,你數仔細點。哎,這沙發為什麽放這裏?跟櫃子放一起你不覺得的有問題吧?腦子沒事吧?不能幹趕緊給我走。”
屬於罵罵咧咧到處挑刺的那種。
顧涇剛想交代鬱九初幾句,鬱九初已經上前打招呼了:“早啊,喝咖啡嗎?給大家都帶了咖啡哈。”說著拎起一杯,在顏舫跟前晃了晃。
顏舫沒去看咖啡,反而去看鬱九初,上上下下來回地打量。鬱九初就坦然地站在原地,由他看。
他足足看了兩分鍾,才道:“我知道怎麽拍了。”
他交代助理:“給key打電話,讓她買鮮花的時候,挑那種開得稍微過了的紅玫瑰。別過太多,過個65的程度吧。”
又抓著鬱九初的手往化妝間走,邊走邊說:“要改下妝容方案,我親自和化妝師說。”
他的臉上冒出了狂熱:“我要拍一期男色大片。澀到極致的那種。我要讓所有人看到大片之後,不石更就是身體有問題,不想上就是大腦有問題!你放心,這次絕對可以達成這個效果!”
鬱九初:“哈?你這麽說反而更放心不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