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季盼想告訴她的,就是這件事？
    季沉嫣看向了極光下的應鱗，它平穩的飛至二樓的落地窗前，透明翼翅仿佛披上一段光帶，其間星星點點,半點沒有畸變種的醜陋。
    良久的對視。
    季沉嫣看得入神,仿佛要深陷其中,被其中的神秘而危險所虜獲。
    大的蟲類畸變種，和小的飛蟲群，如雨幕交織。就像是傳說中，攜帶蝙蝠而來的吸血鬼。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好似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魘級畸變種’這個名詞，猶如撞鍾一般，在腦海裏發出陣陣悶響。
    “為、為什麽是魘級畸變種？”
    “聽說魘級畸變種,已經具備一定智力。它不可能貿貿然而來,到底是被什麽吸引了？”
    “你們看它身上裹挾的感染生物，太多了！好幾個族群吧？”
    那麽多的蟲子，幾乎可以和繁衍季時看到的數量一致。
    要是虛級、魃級畸變種,他們尚可反擊，但對麵是魘級！畸變種和感染生物遲早會闖進來，屆時無論多少人，都會立刻遭到感染。
    無人不驚,無人不怕。
    自大陰狠如閆洪海,也麵色鐵青的望向了魘級畸變種。
    一樓是虎鯨發動的海水,二樓又開始被蟲卵的粘絲占領,哪怕沒有一隻飛蟲進到建築物,白色的粘絲也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多。
    兩邊隊伍都亂了,甚至忘記了閆洪海的異能壓製。
    “才幾分鍾啊,二樓已經全都黏上一層白網了。”
    “糟糕了，它在做什麽？”
    “築巢！它要把這裏變成自己的巢穴！”
    當頭棒喝。
    閆洪海眼瞳緊縮，伏低了身體，做出了隨時可以發動攻擊的姿勢。
    所有人都不敢動，除了季沉嫣。
    在神經緊繃到極點時，一個人影緩緩越過了閆洪海，朝著落地窗走去。她的腳步那樣輕快，就像是在千軍萬馬之中，視若無睹的悠然散步。
    閆洪海一格格的轉動著僵硬的脖頸，目光看向了季沉嫣。
    她想做什麽？
    閆洪海：“你瘋了嗎？主動找死！？”
    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季沉嫣，沒有放過她的任何細小動作。
    季沉嫣沒走幾步便停了下來，同巨大的落地窗外麵的魘級畸變種對視。
    無數冰藍色精神絲，穿過了透明的玻璃，連接到了外麵的魘級畸變種。
    極光溫柔的灑入二樓，仿佛要給季沉嫣披上最耀眼的一段光。
    好家夥，連接！？
    急促的呼吸聲此起彼伏，誰也不知道連接能否成功。
    閆洪海眼瞳赤紅的掃過眾人：“期待什麽？這可是魘級畸變種！哪怕連接成功，向導一定會在連接之中失去自我，徹底瘋化！”
    眾人：“……”
    的確存在巨大風險。
    “她會被魘級畸變種影響而產生畸變嗎？”
    人群裏，不知是誰問出了這句話。
    馬丁心髒捏緊，生怕季沉嫣出事。
    913的匹配度實在是太過罕見，季沉嫣哪怕再怎麽被寵著愛著，都是理所應當，唯獨不應該承擔那麽大的危險。
    馬丁手心全是冷汗：“季沉嫣，你還認不清自己的重要性嗎？我們就像之前那樣，再嚐試炸一次監獄，求求你快住手！不要連接！”
    哀求？
    這一幕映在靳明的眼裏，他苦澀的譏笑：“你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閆洪海敏銳的聽到了他的聲音，從二樓欄杆一躍而下，揪住了靳明的衣領：“我們不知道，那你知道什麽！？”
    靳明瑟縮著身軀，生怕靠近魘級畸變種，而觸發檢測脖環。
    周圍的海水濕冷，帶走了他身上的體溫，恐懼侵蝕著生鏽的大腦。
    靳明近距離看到了閆洪海那張暴怒的臉，突然發癲一般：“啊，我能感受到，我的第二異能即將萌發，從未來傳達給我的感受果然是服從！我的選擇並沒有錯！”
    靳明一把推開了閆洪海，眼底浮現幾分瘋狂：“我隻是為了活下去。”
    閆洪海咬牙：“你這家夥！”
    金絲巨蟒不再同虎鯨纏鬥，遊魚一般的抵達了閆洪海的身邊。
    閆洪海暴跳如雷，死捏住了靳明的手臂：“再不說，別怪我對你動手！”
    靳明眼神裏注入了一絲清明：“那又如何？你我同為a級哨兵，我還怕你不成？”
    閆洪海：“奶奶的，你不怕哨兵，去怕一個向導？真有出息！”
    靳明的背叛給閆洪海的打擊最大。
    閆洪海崇拜力量至上，哪怕對方是一個厲害的哨兵，他也不至於如此耿耿於懷，可偏偏是向導。
    靳明目光幽暗，壓低了聲音：“在場所有人，誰都比不上我清楚。”
    閆洪海：“清楚什麽？”
    靳明：“她的厲害。”
    閆洪海譏笑，看待靳明的目光愈發輕慢。
    他承認季沉嫣是有點本事，比一般向導厲害，但也絕不體現在力量上麵！
    閆洪海：“你覺得她才是最危險的？”
    靳明目光躲閃，像是默認。
    閆洪海眼皮直跳。
    媽的，這家夥越看越讓人生氣！
    二樓積攢了太多的粘絲，啪嗒一聲掉落下來，就像是一口濃痰。
    粘絲並未融化在海水裏，反倒像是擁有了生命，在緩慢的繁殖和生長。
    就像是黴菌一樣。
    這一變故，讓靳明越發確信，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恐懼，終於蔓延到了臉上。
    閆洪海怒吼道：“停止你一切的想法，她可能不殺你嗎？”
    靳明目光呆滯的從閆洪海挪轉到了季沉嫣的身上。
    恐懼如有實質，化作了細刺而來。
    靳明頓時一個激靈，真真切切的感知到了被暴力碾壓的滋味。
    靳明：“晚了……我戴上了檢測脖環……”
    閆洪海怒不可遏：“愚蠢！你一個a級哨兵，怎麽可能被忽悠成這樣？”
    靳明的聲量拔高，絕望的喊道：“如果是忽悠就好了！”
    整座監獄都生物化了，遠看仿佛一隻巨大的畸變種。
    它的牆壁組成了身軀，它的管道組成了細鞭，張牙舞爪的揮舞著，無意識的想要將所有人都拖拽到深淵。
    任何靠近出入口的人都要死。
    這是靳明全力布下的戰場。
    但生物化的監獄，依舊拿魘級畸變種無可奈何，數根血肉做成的細鞭纏在了魘級畸變種的身上，就像是細密的綁帶，卻很快又被魘級畸變種那蠻橫的力量掙脫開來。
    反複多次。
    閆洪海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忽悠而是震懾。
    魘級畸變種太厲害了，季沉嫣倘若真的能連接成功，將會是一場暴力的屠殺。
    閆洪海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弄斷她的精神絲，不能她連接成功！
    閆洪海極快的奔赴了二樓，眼瞳裏映滿了那冰藍色的精神絲的樣子，看著它猶如神經線一般附著到了魘級畸變種的身上。
    ‘操……控。’
    ‘當初戚淮的告誡，竟然是真的。’
    閆洪海滿腦子都是這兩個詞，以最直接，最暴力的形式，把戚淮的話深深刻在了腦子裏。
    然而閆洪海尚未趕過去，僅僅差一兩秒，連接便已成功了。
    他的手即將觸碰到精神絲，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開，閆洪海的身體飛出三、四米遠，撞到了二樓的欄杆。
    閆洪海發出疼痛的悶聲：“唔！”
    他癱坐在地上，眼瞳震顫的看著前方——
    魘級畸變種，是這麽好操控的嗎？
    季沉嫣緩緩睜開了眼，算起來這是她和應鱗的第二次連接。
    但有一點明顯不同，當初的她尚且弱小，還不知道怎樣掌控；但現在，躁動、凶狠的畸變種，正在被她全麵壓製。
    季沉嫣歪頭俯視一樓，確認著閆洪海隊伍的幾十號人：“不用你們對閆洪海動手，但誰要是敢幫忙，我也不介意放鬆對魘級畸變種的壓製，讓饑餓的它進入到監獄。”
    廢了。
    就這一句話，閆洪海隊伍裏的所有人，都鬆開了武器。
    季沉嫣：“把所有武器都丟到中間。”
    閆洪海隊伍的幾十號人被激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紫，卻紛紛聽從了季沉嫣的話，解下了身上的武器，一個又一個的拋物線，中間很快堆疊成了一座槍支的屍骸。
    槍支和槍支的撞擊聲，就像是在慶祝新boss的誕生。
    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確是一名向導掌控了節奏。
    裴劍隊伍的所有人：“……”
    搞得他們才像反派了！
    他們紛紛慶幸，這樣厲害的向導不是敵人。
    真是謝絕是變態，他的向導也是變態，蛇鼠一窩了！
    白色的粘絲快要占據全部的欄杆和鋼柱，猶如覆上了一層白霜，被高窗的極光一照，竟不醜陋而是驚心動魄的詭異絕美。
    靳明用第二異能接收了過多的信息量，情緒快要抵達閾值。
    靳明沒有信心能夠堅持到戚淮過來，額間冷汗涔涔：“我成為s級哨兵就好了……隻要能控製第二異能，我也不至於那麽難受。”
    他對季沉嫣的態度，一半是真，一半是假。
    故意帶季沉嫣過來，都是為了季沉嫣手裏的東西。
    閆洪海知不知道無所謂，隻要戚淮能知道就行了，不然他也不會讓整座監獄生物化，封死出入口。
    燈塔實驗室。
    燈塔實驗室。
    他在內心默念了兩遍救世主的名字。
    閆洪海猛地想起了靳明方才說過的話，再度從二樓跳下去：“喂，你剛才說的那些話，莫非全都出自你第二異能的示警？”
    他一直對他的話嗤之以鼻。
    a級當中，怎麽可能感受到第二異能？那是s級的特權！
    然而此時此刻，閆洪海也不得不信。
    靳明苦笑：“你……才想明白？”
    閆洪海的麵頰鐵青：“媽的，我被裴劍騙了，還以為他拿季沉嫣當誘餌。裴劍還是贏了，他根本沒想過犧牲季沉嫣，他怎麽可能舍得？”
    他咬牙切齒的說，“一開始，他便是抱著碾壓我們的想法來的！”
    用一個向導來碾壓，還真是出乎常理。但也正是如此，才打得他們措手不及。
    靳明：“……也許裴劍都沒料到季沉嫣會這麽厲害？”
    閆洪海死瞪著他：“奶奶的，怎麽可能？你是想說季沉嫣在裴劍之上？”
    靳明的背叛，讓閆洪海如鯁在喉。
    閆洪海想起靳明佩戴著檢測脖環。
    他望向落地窗外還未進來的魘級畸變種，竟反手一丟，把靳明猶如炸彈一般的丟向了外麵。
    精神絲給他炸斷！
    靳明發動異能時，會被剝奪大量體力。
    他沒想到閆洪海會這樣喪心病狂，根本沒來得及防守：“不——！”
    季沉嫣擰眉躲閃，撞入了如雲朵一般柔軟的白網裏，很快便聽到了更強的爆炸聲。
    啪嘰。
    猶如蚊子一般，靳明的身軀炸成了血霧。
    魘級畸在爆炸前的那一刻衝破了落地窗，防護極強的窗戶碎成了一塊又一塊，它用翼翅將精神絲重重護住。
    狂風吹拂了進來，呼嘯著、怒吼著，好似一種無聲的嘲諷。
    那些風將二樓更多的白網吹向一樓，就像是在吹著蒲公英的種子，帶著無窮的怪異感。
    閆洪海難以置信的緊盯著。
    不掙脫、還主動保護？
    劣勢顯現了出來，再不想其他辦法，當真要輸得徹底。
    閆洪海狠狠威脅到：“用恐懼支配我手下的人屈服？那我們就魚死網破！”
    他的偏激和瘋狂，刺激到了每一個丟槍的人，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季沉嫣從地上起身，轉頭看向了閆洪海。
    原來真是對準了她的精神絲進行攻擊。
    “連接已經成功，你這樣會不會太遲了？”
    待血霧散去後，靳明隻成了四分五裂的肉塊，淅淅瀝瀝的黏在落地窗旁，又緩慢的掉落下來。
    連接沒有中斷。
    並非是季沉嫣強行支配，反而是魘級畸變種在貪戀。
    閆洪海：“……”
    他方才的目的，一是為了中斷精神絲，二是想打破窗戶的防護，好讓魘級畸變種進到裏麵。
    第一個目標破裂也就算了，第二個同樣沒能達成。
    “沒有……進來？”
    閆洪海難以理解眼前的畫麵，“為什麽！？不——畸變種渴求向導，哪怕連接過程裏，也有很大幾率會向導動手。”
    它乖乖待在落地窗前，就像是一隻守護寶藏的惡龍。
    閆洪海汗如雨下，在極度安靜的環境之下，卻聽到了更為急促的呼吸聲。
    是他自己的慌亂。
    閆洪海的行為，仿佛在驗證季沉嫣的話，成為了強有力的證據。
    起初隻是一部分人丟了武器，現在閆洪海隊伍全部的人都丟了武器，幾十號人都聚集到了中間。
    馬丁：“……”
    轟——
    不知從何處，傳來了爆炸聲。
    那個聲音引起了季沉嫣的注意力，瞬間反應過來，戚淮的人到了！
    季沉嫣大喊：“馬丁，聲音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馬丁：“地底，好像是十樓……？”
    閆洪海眼底發狠，抓住了變大的金絲巨蟒，利用它的衝力猛地朝著前方奔去。
    地下十樓是屈長瀟所在之地！
    靳明死之後，他的異能也消失不見。
    監獄再度恢複如常，從肉塊變成了堅硬的鋼鐵和水泥。
    但靳明的異能到底是軟化了防護，正巧幫了戚淮打開那扇門。
    原來戚淮早就到了，卻一直在暗中觀察著一切。
    那他算什麽？
    給季沉嫣的測試品嗎？
    閆洪海的眼瞳裏已浮現了一層血霧：“戚淮！老子跟你沒完！！”
    馬丁看到閆洪海離開，便想要追上去。
    閆洪海隊伍裏的其中某人，乘此機會立即發動了異能。
    其餘所有人都不敢動，隻有她。
    刁素薇操控著巨大的水幕，形成了一麵牆，不僅擋住了眾人的視線，也為閆洪海爭取到了時間。
    閆洪海隊伍裏的某人大喊道：“刁素薇，你做什麽？你知不知道這樣會害死我們的！”
    刁素薇：“懦夫！我們還沒輸！”
    刁素薇同樣是a級哨兵，四處掃視著眾人：“魘級畸變種一定是被吸引過來的，到底是什麽東西？食欲？對向導的渴望？還是……”
    話尚未說完，她的目光便鎖定到了季盼。
    刁素薇：“……”
    巨大的荒誕感傳來。
    被所有人忽視的季盼，像是在抑製著魘級畸變種的行動。
    這算什麽？
    刁素薇對季盼展開攻擊，精神體深海蜥魚迅速遊出，又被虎鯨半路截胡，兩隻精神體在半空中扭打到了一起。
    大約是兩隻水生精神體的緣故，讓一樓的海水越來越深，越來越多。
    沒一會兒，整個監獄，都被侵濕了海水。
    季沉嫣：“季盼，先控製住！”
    季盼站在布滿灰塵的角落裏，仰頭朝二樓看去，發現季沉嫣正飛快從腿套裏掏出消毒紗布，包紮著自己受傷的手臂。
    被拜托了？
    仿佛被需要，是一種極大的心理滿足。
    應鱗所有的感情都在同季盼互通，她清晰的感知著來自應鱗傳來的依戀、渴望、畏懼等一係列諸多的情緒。
    季盼：“我……我……”
    季沉嫣：“你可以。”
    季盼：“……”
    沒有人這麽斬釘截鐵的信任過她。
    季盼之前總像是被割裂成了兩半，一半屬於自己，一半屬於畸變種，但現在卻在季沉嫣的刺激下，漸漸形成了一個整體。
    無論是哪一半，都想要幫上忙。
    季盼的麵頰掛著楚楚可憐的淚痕，想起了極度渴望著蟲卵的食欲，陷入了劇烈的驚懼當中。
    然而她終於弄明白了，她恐懼的隻是蟲卵，而非季沉嫣。
    季盼陰暗的想，她也可以有用。
    “嗯。”
    季盼的臉頰蒼白，像是當初在機械區05號工廠，季沉嫣拜托她時同樣的回答，“優先聲明，太難的事，我做不到。”
    季沉嫣深深同她對視，頗有些恍若隔世之感。
    她朝著她善意的露出一個笑容：“你不是說有事情想告訴我嗎？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慢慢聽你說。”
    季盼微怔，眼睫染濕。
    緊繃的神經終於鬆緩，酸澀的滋味在心海蕩漾：“嗯。”
    有了季盼的製約，魘級畸變種果真不再騷動。
    季沉嫣本想先解決假性a級的事，但現在看來，還是先找到屈長瀟的冷凍艙更好。
    她要追上閆洪海！
    手裏還剩一罐兒sy氣體，是當初戚淮手下的宋一然打算用在封燃身上的，沒想到陰差陽錯的留給了屈長瀟。
    刁素薇見狀，便發動了新一輪的異能攻擊，借由地上的海水，水柱螺旋而上，形成了一隻水龍。
    她抱了赴死的決心，哪怕傷害到季沉嫣，也要拖延更多的時間。
    刁素薇的擅動，引起了應鱗的憤怒。
    任何威脅到女王種的人，它都會生出強烈殺意。
    “吼——！”
    那一聲揚天長嘯，促使大批蟲群一同共鳴。
    尖銳的噪聲，一瞬間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迫使他們隻得跪在了地上，雙手捂住了耳朵，發出了痛苦的哀鳴。
    季盼眼睫顫動，沒有留在一樓，反倒踏上了二樓，望向了暴動裏的應鱗：“她，她可以，不要打亂她的計劃。”
    這樣對話又有什麽用呢？
    刁素薇心裏犯怵，總覺得自己如同蜘蛛網上的蟲子，再怎麽掙紮，都無法掙脫出去。
    什麽時候下嘴，都是魘級畸變種的選擇而已。
    季盼盤腿坐在了二樓，蟲卵的粘絲，緩緩的聚攏過來，越來越多。
    隨著她神經質一般的對話，魘級畸變種沒有了異動。
    “唔，好痛啊！”
    “噪音好像比之前減輕了一些？”
    “操控……魘級畸變種的人，不是季沉嫣嗎？她們到底怎麽回事？”
    “聽說季盼被擾亂了基因，變得向導不向導，哨兵不哨兵，現在所有人都在等著看她畸變。”
    “擾亂季盼的畸變種難道是……？”
    聽到了一樓細碎的對話，刁素薇赫然反應了過來。
    難不成就是落地窗的那隻魘級畸變種！？
    或許很難相信，腦子裏也理不出到底為什麽，但眼前的季盼，的的確確和魘級畸變種某部分相連。
    刁素薇喃喃自語：“難怪季沉嫣能輕鬆連接成功，看來都是因為有季盼。”
    刁素薇在很久之前，碰到過植物類的畸變種。
    它全身上下的營養，都在供養著頭頂盛開的花。那隻畸變種異常強悍，無論怎樣猛攻都無法殺死，但刁素薇在偶然間折斷了它的花，畸變種便徹底枯死了。
    眼前的魘級畸變種一定有植物基因！！
    刁素薇改變了阻攔季沉嫣，反倒換成了擊殺季盼。
    ——季盼就是這隻魘級畸變種的‘花’。
    數條水流從刁素薇的指尖蔓出，讓水龍變得更大，幾乎可以和魘級畸變種比擬。
    刁素薇驅使著水龍攻擊季盼。
    水柱螺旋而去，掃到二樓欄杆時，竟將欄杆也給衝垮。
    魘級畸變種：“吼！！”
    許多飛蟲受到牽連，應鱗吐出一根長舌，綁在了季盼的身上，將她回縮到自己身邊。
    應鱗變得更加暴躁易怒，蠢蠢欲動的看著水龍。
    雙方陷入了對峙階段。
    刁素薇心頭發涼，錯誤的判定為季盼才是主導。
    無法硬取，她便想到了挑撥。
    但方才閆洪海也幹過，甚至於將季安國利用季盼的事都說出來了，季盼都沒有和季沉嫣反目成仇。
    可惡，到底該怎麽破局？
    在過度的壓製之中，應鱗突然間暴起，一把咬向了水龍。
    水龍仍要對應鱗發動攻擊，無數水刃正刺向它的甲殼，然而還未起作用之前，應鱗的咬合力，將水龍破壞了一大半。
    水龍的身軀橫掃二樓，巨大的水衝力擊到了某個機械按鈕。
    與此同時，一樓的地板垮塌，凹陷了一個深坑。
    而那些被存放在中間的武器，也因此紛紛掉落了下去。
    水太大了，衝擊得所有人都在朝著下滑。
    馬丁在裏麵掙紮，好不容易才抱住了一隻柱子，卻聽到了前方的哀嚎聲。
    原來那個深坑連通十樓，高度本就驚人，再加上大大小小的武器率先掉落下去，其中還包括一些短刀。那群人摔下去的時候，便當場腸穿肚破。
    觸目驚心。
    刁素薇也不想害死自己的同伴，看到這一幕時眼睛都被灼紅。
    一樓的同伴已經少了三分之一。
    但她必須殺了季盼！
    —
    蟲群帶來的噪音消失了，卻觸發了機關！
    季沉嫣沒能追上閆洪海，隻得恨恨拍打了一下緊閉的防護門。
    這條甬道足有幾十米長，每隔十米就有一扇防護門，哪怕是破壞了其中一扇，剩下的也不好打開。
    怎麽辦？
    馬丁好不容易站起身，才朝著季沉嫣喊道：“不用追閆洪海，這邊可以下去！”
    通知完畢後，馬丁便發動了異能。
    藤蔓向上生長，擋住了一部分水柱，為季盼爭取到了時間。
    季沉嫣正愁著不知道怎樣去地下十樓，她回過頭來，便看到二樓的季盼步步後退，刁素薇舉著短刀，隨時都有可能殺死季盼。
    季沉嫣：“……”
    猶豫僅有片刻，季沉嫣便向著二樓奔去。
    哪怕閆洪海是去見戚淮，開啟屈長瀟的冷凍艙，現在也是季盼這邊更重要！
    季盼和刁素薇的視線被藤蔓織成的牆擋住了視線，並沒有看到這一幕。
    兩人一個躲一個追，在大水裏顯得分外狼狽。
    刁素薇：“你看，她不過是拿你當工具，每個人都拿你當工具。”
    季盼眼底泛起痛苦和淚花，屬於季盼個人的負麵情緒正在複蘇。
    為什麽是她？
    為什麽她必須要變成這幅模樣？
    明明覺醒為向導，就可以一輩子安然無憂，現在反倒……反倒宛若怪物一樣。
    季盼的心緒幾度變化，最終影響到了外麵的畸變種。
    原本應該停留在外麵的畸變種和飛蟲族群，終於破窗而入，大麵積的占領了監獄。
    魘級畸變種突然衝到了裏麵，全身如同開花一般，張開了如食人花般的口器，裏麵的細鞭就像是花蕊，捆綁住了刁素薇，正拖拽著她緩慢進到自己的肚子裏來。
    刁素薇頭皮發麻，飛快的做出了判斷。
    刁素薇重新凝成一條水龍，螺旋的裹住了季盼的身體：“你要殺了我，我就殺了她！”
    應鱗不為所動，口器裏伸出一根極長的舌頭，舔向了刁素薇的肌膚。
    惡心粘膩的液體，侵蝕著她的防護衣。
    它餓極了。
    刁素薇嘴唇變得煞白：“不是有季盼在製約嗎？難道是我想錯了，不是季盼在主導，而是……季沉嫣在占主導？”
    她赫然反應過來，自己是威脅錯了人，季盼或許的確是魘級畸變種的‘花’，但處於這段關係頂端的人是季沉嫣！
    正湊巧，季沉嫣已抵達了二樓。
    刁素薇將唯一可操控的水龍調轉方向：“那你也想讓她死嗎？”
    應鱗的攻擊停了。
    威脅奏效。
    這一幕刻在了刁素薇的腦海裏，她咬牙切齒：“按理來說，生物的生存本能才是最大，我都抓住它的‘花’了，它竟然不怕死……”
    季盼猛地看向了季沉嫣，沒想到她會去而折返。
    方才的猜忌、怨恨，猶如潮水一般消失，幾次多番下來，她終於明白‘選錯了討好的人’意味著什麽。
    她想要擁有的家人，不該是利用她的季安國！
    季盼：“嗚嗚……”
    她沒能完成季沉嫣給她的任務，反倒拖累了她回來就她。
    季沉嫣心情複雜而沉重，同刁素薇對峙著：“閆洪海到底給了你們什麽好處，讓你們這樣死心塌地的跟著他？”
    刁素薇：“屈長瀟，是人工s級。”
    季沉嫣：“？”
    刁素薇眼瞳赤紅，因為魘級畸變種就在附近，畸變率正在飛速提高，她的情緒也從平靜趨向暴躁：“這個狗屎一樣的災難日，誰不想成為s級？屈長瀟在十幾年前也不是s級哨兵，甚至可以說他的資質極差！憑什麽他可以，我們卻得不到機會？”
    災難日刺激了對於向導的崇拜，也刺激了對於力量的崇拜。
    a級又如何？
    自我調控成功率，也僅有413。
    基地的輔助性藥物是如此匱乏，並不能滿足到每一個哨兵。但凡成為了s級哨兵，無論是向導還是自我調控的輔助類藥物，都會優先滿足。
    她將永遠擺脫畸變的威脅。
    太過誘人了。
    跟隨著閆洪海的隊伍裏，有好幾個a級哨兵，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們離徹底安全隻差一步，又怎麽能夠甘心？
    季沉嫣不解的詢問：“閆洪海就知道屈長瀟是怎麽成為人工s級的嗎？”
    刁素薇：“當然知道，不就是燈塔實驗室帶來的嗎？”
    季沉嫣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閆洪海想拿到西部基地的最高負責人位置，唯一的途徑便是從夏詩潼身上，解讀出燈塔實驗室的線索。
    不光是搶奪夏詩潼，以及和戚淮的合作。
    所有人的重點，都聚焦到了燈塔實驗室。
    季沉嫣：“屈長瀟不是去過燈塔實驗室，為什麽當年沒能從他的嘴裏得到確切的位置？”
    “顧不去沒說，屈長瀟又怎麽會說？誰t知道燈塔實驗室裏到底有什麽，讓他們二人同時緘默其口。”刁素薇聲音嘶啞，“況且，屈長瀟這個人工s級並不完整，就跟你的假性a級一樣，所以才一直被封存在冷凍艙，十年都沒讓他執行任務。但凡解凍屈長瀟，就意味著他的時間所剩無幾。”
    季沉嫣眼瞳緊縮，暗自帶上了幾分震驚。
    刁素薇不再廢話，哪怕是死，她也要死得其所。
    一隻巨大的水龍，分成了十幾條小的水龍，幾乎密布了整座監獄，它們螺旋朝著天空衝去，使得建築物裏麵都積滿了更多的水。
    刁素薇：“我不怕你殺了我，我的異能十分特殊，如果我死了，這些如龍卷風一樣的水旋渦隻會更大！”
    “殺？你現在還不到死的時候，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問你。”
    季沉嫣頭一次對魘級畸變種下達了命令，“打通這裏，把水排出去。”
    應鱗放開了刁素薇，竟聽從了季沉嫣的命令。
    刁素薇惡寒不止，處於恐懼，竟將所有的力量都對準了季沉嫣。
    四麵八方的水柱朝著季沉嫣而來，季沉嫣表情冷凝，飛蟲族群竟在此刻比水柱更快的飛往季沉嫣的身邊。
    刁素薇：“沒用的！哪怕它們是感染生物！就憑它們，怎麽可能擋住水柱的力道？”
    季沉嫣：“誰說我要用它們來擋住水柱了？”
    刁素薇失去了言語，下一秒，卻看到了令她更為驚恐的事情。
    飛蟲族群前仆後繼的赴死，撞上了季沉嫣的後背。
    季沉嫣就宛如‘吞’一般，讓水麵已漂浮了太多的小黑點，那是蟲子們的屍體。
    極光照耀下，季沉嫣的全身都好似染上了一條光帶。
    瘮人又震撼。
    刁素薇咬緊牙關，水柱已打向了季沉嫣。
    然而水位極速的下滑，正在被一點點抽幹。應鱗擋在了季沉嫣的麵前，為她重重承擔了這一擊。
    刁素薇：“……”
    季沉嫣還在吞，短短的幾分鍾裏，蟲的屍骸遍布了二樓。
    “你是要把這些蟲子吞得滅種嗎？”
    那礙事的藤蔓牆，將視線遮擋，很多人都無法看到這麽詭異的畫麵！
    刁素薇想要把季沉嫣的異樣傳達出去，可剛要喊出聲，卻被魘級畸變種的細鞭擰住了喉嚨。
    它們像是要奔赴‘母親’一般。
    其中，也包括了魘級畸變種。
    獻祭。
    刁素薇想到了這個名詞。
    [吞噬值：76。]
    [吞噬值：77。]
    [吞噬值：78。]
    季沉嫣手環上的數字，在不停的跳動。
    刁素薇呼吸急促，竟發現應鱗的肚子再度開了花，裏麵飛出最後幾隻蟲子，奔赴季沉嫣的身邊。
    精神絲細織如網，淨化量被提上了新的高度。
    那些精神絲迅速回攏，密布在季沉嫣的身邊，將她完整的包裹成了一顆繭。
    咚咚咚。
    心髒劇烈的跳動。
    藤蔓牆體被大水衝垮，畫麵再度展露在眾人麵前。
    不光是刁素薇，所有人都深切的看著那顆繭：“是……萬裏挑一的精神絲繭！”
    不是聽說季沉嫣成了假性a級嗎？
    大部分向導，若是成為了假性a級，都難以逃脫詛咒，就此死亡。
    可季沉嫣不僅絕處逢生，還突破到極致。
    他們即將見證‘最完美的a級向導’的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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