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感情線(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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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這副殘破的身軀便是證據, 總不可能因為偶爾窺見了天光,便忘記自己曾經如何絕望吧?
    許多哨兵都深受互生製度的傷害。
    可笑的是棄貓效應還在一小群人之中備受推崇,反複折磨隻為哨兵對向導獻出全部身心。
    驚懼、不安、無法再信任其他人。
    這便是現狀。
    哪怕季沉嫣的確是個好向導,難保她不會幹出類似的事。
    禹雙成的眼神再度變得冰冷, 告誡自己不要猶豫。
    若季沉嫣落單, 他一定會率先動手。
    “沒有如果。”
    —
    簡單的通過了感染儀器測試後, 季沉嫣便回到了家裏。
    雖說基地要求隔離至少五天,但季沉嫣的情況特殊,她的家原本就在緩衝區,同檢測點一牆之隔,極近的距離。因此,軍部的人便放她過去了。
    木門發出一聲尖響後, 季沉嫣摸黑上了樓。
    原以為父親季安國會在家裏,誰知屋內並沒有任何人。
    “奇怪, 去哪裏了?”
    季沉嫣累極了,強撐著困倦脫下了防護服, 送到了清理機當中。
    在快速的洗了個澡後, 她才倒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 已是下午。
    通訊表內響起了滴滴聲, 季沉嫣揉了揉眼睛,看到了上麵的信息。
    [馬丁:快回話!聽審會的人要過去找你了,千萬別來聽審會。]
    [權月:馬丁說聯係不上你?我現在處於隔離狀態,無法過來見你,不過馬丁被聽審會的人帶走了。]
    季沉嫣的瞌睡瞬間清醒。
    [季沉嫣:帶走是什麽意思?不需要隔離嗎?]
    [權月:祖宗,你終於回話了!可擔心死我了!]
    [權月:你忘記了嗎?上次馬丁強行要求你去給謝絕做淨化,審判就在今天,如果沒有你的證詞, 馬丁就慘了。]
    嚴判。
    所有人都如此期望著。
    季沉嫣早就不氣了,更何況這次大家夥還同生共死了,也勉強算是隊友。
    [季沉嫣:他會怎麽樣?]
    [權月:可不光是關禁閉室那麽簡單,或許會受刑。畢竟向導稀少珍貴,機械區的事兒又鬧得太大,必須給出一個交代。]
    因為要給交代,就必須對他動刑?
    季沉嫣擰緊了眉頭,思考著自己這個債主是否要出麵。
    去了聽審會,就意味著她為s級哨兵淨化的事,在大眾麵前捂不住了。
    [季沉嫣:馬丁讓我別去聽審會,你覺得呢?]
    原本想詢問權月意見,但過去許久,權月都沒有答話。
    正當季沉嫣以為權月不會給出建議時,她卻發送了一行字——
    [權月:選擇權在你。]
    她不再把季沉嫣當做需要哄著的向導了。
    她尊敬、愛護、並且認可著她的一切決定。
    她們兩次都在一起行動,共同經曆了許多,權月怎麽可能還傲慢的說出季沉嫣隻能被保護的話?
    季沉嫣深深的凝視著通訊表,仿佛可以透過簡單的文字,感知到裏麵的複雜感情。
    看來哪怕是去聽審會,有危險,但沒有太大危險。
    判斷完畢。
    與此同時,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季沉嫣左顧右盼,防護衣還沒清理完畢,她隻得隨便拿了一件衣服穿在身上。
    在這期間,敲門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大。
    “您好,我是聽審會的喬雨初,請您配合。”
    季沉嫣暫時沒有開門,而是隔著一扇門同她交流:“什麽事?”
    喬雨初:“其實有兩件事,一則是馬丁身上的審訊還沒有完,他強迫您對s級哨兵淨化,還未下達處罰判定。二則是據說您快要升為b級向導了?我們聽審會有監督職責,需為您提供互生製度哨兵的名單。”
    季沉嫣:“……”
    上次的診斷書說她三天內才會升為b級,聽審會的人不知道也不稀奇。
    她本就不想馬丁受到過重的刑罰,但……互生製度?
    喬雨初的話,還是讓她感到了意外。
    之前就有聽說,聽審會就是一群操控互生製度和棄貓效應的垃圾。
    他們是想在她的身邊安插哨兵!?
    季沉嫣久久沒有發話,直至聽到了外麵熟悉的聲音。
    “不如去聽審會看看,如何?”
    “你是生命線幸存向導,萬眾矚目,聽審會的人不會太為難你的。”
    季沉嫣眼瞳緊縮,沒想到他會主動撞上來。
    狄星淳沒供出他?
    還是西部基地的內應沒吐出實話?
    片刻之後,季沉嫣開了門,冷淡的注視著他:“戚淮會長。”
    戚淮拖著沉重的病軀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他的眸色很淺,在太陽底下近乎茶色,瞳孔迷蒙著,像是無法聚焦。
    戚淮給人的感覺,像是無法琢磨的霧。
    戚淮:“走吧。”
    季沉嫣倒是想看看,戚淮究竟有什麽目的。
    芯片的事,生命線的事,以及……她母親司晴的事。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烏鴉,發出嘎嘎的叫聲,占據了獨屬於人類的地盤。
    街上行人稀少,連叫賣也暫停了。
    緩衝區刮來一陣蕭瑟的風,分明才初春三月,萬物複蘇的季節,便已如秋日般蕭條了。
    季沉嫣關上了家裏的門,跟在一群人的身後。
    她在其他時候皆是穿著全套的防護服,鮮少有把臉露出來的時候。
    而今日則簡單的穿著一件白色長裙,如一支明淨的梨花,染成燒金色的晚霞落在她的眉眼,硬生生揉進了幾分柔媚。
    美貌的殺傷力。
    饒是見多了各類人的聽審會人員,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不久之後,幾人已抵達了中央區最顯眼的某棟建築裏麵。
    季沉嫣之前隻是有所聽聞,現在卻實打實的看到了聽審會的模樣。
    天花板極高,讓人變得渺小。
    暴曬的燈光將建築物映得通亮,似乎除卻潔白,便再無其他色彩。
    聽審會就像是殿堂。
    來往工作人員在看到向導時,目光裏是不加掩蓋的狂熱。
    那露骨的打量,讓季沉嫣如芒刺背。
    “聽審會收納的,大多都是被拋棄的哨兵。這種哨兵隻能粗暴的分為兩類,要麽就是極度厭惡向導,要麽就是被馴化得更加卑微。”
    “他們知道你尚未挑選互生製度的哨兵,自然會多看你幾眼。”
    戚淮難得溫和的解釋了一兩句,隨後又咳嗽了起來。
    不知為何,戚淮的態度並不尖銳。
    季沉嫣心裏一陣別扭,當初更換人選的是他,現在擺出一副溫和姿態的又是他。
    她無法摸清戚淮。
    在抵達最後一扇門的時候,戚淮將手放了上去。
    他神色淡然,說是光明或黑暗,更接近於無色。
    “我們做個交換,怎麽樣?”
    他的嘴唇囁嚅了幾下,極輕的說出了這句話。
    隻是季沉嫣已來不及深想,那扇大門便被打開了。
    二樓的高度,卻被打通成為一樓。
    光線更加刺目,眼瞳都生理性的滲出水霧。
    而季沉嫣獨自一人立於最中間,二樓的其他人都坐得極高,令她活像是等待審訊的犯人。
    “不用害怕,如實回答即可。”
    上方約莫幾十人,或老或中年,或精明能幹或碌碌庸才。
    在季沉嫣進來時,他們皆把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
    “請問——”
    “當初在機械區,馬丁可曾用激烈的手段,逼迫你為s級哨兵淨化?”
    季沉嫣瞥向了一臉蒼白的馬丁,他的手上套著電子手銬,看上去幾分淒慘。
    在看到季沉嫣過來時,馬丁止不住瞪圓了眼,不是分明告誡過她不要來的嗎?
    他的心頭生出了一陣感動,眼眶微微濕熱,就像是泡在溫水當中。
    早在生命線的時候,他便明白了一件事——季沉嫣不會拋棄同伴。
    季沉嫣朝他露出一個笑容,然後顫巍巍的伸出了一根手指。
    馬丁:“……”
    敲詐勒索!沒天理了!
    魔鬼!!
    這麽嚴肅的場合,季沉嫣竟然還在跟他提條件?
    不知道為什麽,馬丁莫名就看懂了季沉嫣的手勢的意思。
    一整套裝備。
    馬丁心肌梗塞,剛剛才生出了感動,現在又被氣到吐血。
    第三次了,季沉嫣沒有心!
    為首的審判長目露疑惑:“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季沉嫣:“閣下,我隻是用行動回答您的提問。”
    審判長:“什麽?”
    季沉嫣:“你看他被我一個手勢嚇得臉色蒼白,顯然沒那個膽兒逼迫我,我們自然是有商有量的為s級哨兵做了淨化。”
    眾人:“……”
    馬丁:“……”
    眾人聚光燈似的,齊刷刷落到了馬丁的臉上,似要觀察出他的‘沒膽兒’。
    季沉嫣抬頭,一臉無辜的胡謅:“況且他在生命線的時候,我還替他做了兩次淨化,我們關係挺不錯的。”
    眾人一片嘩然,馬丁不樂意淨化,可在基地裏廣為人知啊。
    他怎麽忽然就轉了性?竟讓向導為他淨化了?
    馬丁越發覺得丟臉,恨不得捂住季沉嫣的嘴,想求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季沉嫣:“而且我們還說好了,兩次淨化,讓他賠我一整套完整裝備。”
    馬丁心裏委屈,他怎麽不知道自己又雙叒欠裝備了?
    季沉嫣看向馬丁:“你說是不是?”
    馬丁咬牙:“……是。”
    被季沉嫣坑了。
    她幫他說了話,他也欠了更多的債。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當事人都開口了,聽審會的眾人也不好再說什麽。
    原本判定的鞭刑,也必須修改。
    原以為事情戛然而止。
    審判長突然提了一句:“聽說……本次西部基地哨兵運出去的設備裏的人……是顧不去?”
    進入正題了!
    季沉嫣眼神銳利,就知道沒有那麽簡單。
    馬丁的事,不過是勾她過來的引子。
    季沉嫣緩緩對上了那群人的眼睛:“是。”
    場麵一片嘩然,沒想到顧不去失蹤十年,竟是在一個向導的口中得到了他的消息。
    戚淮手上捏得泛白,情緒劇烈的起伏。
    他的眼底浮現一片暗光,逐漸要被黑暗吞食。
    聽審會已掌控了部分信息,便開門見山的說:“可惜啊,顧不去畸變十年,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想為人類開啟什麽樣的未來。”
    “我知道。”
    季沉嫣聲音清脆有力。
    在經曆了車站爆炸的事之後,她越發想要為顧不去正名。
    “1、他想研究出哨兵畸變和自我的中間值,讓哨兵的攻擊性增大,以此來對抗日益厲害的畸變種。2、他想嚐試提高哨兵的自我調控成功率,以此對抗向導日益減少的問題。”
    一部分隱瞞,一部分說出。
    夏娃之卵的事隱瞞了,顧不去的方向說出來了。
    眾人不禁沉默,心頭無一不被觸動震撼。
    隻是匯聚到嘴邊,仍是一句習慣性的嘲諷:“他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戚淮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來。
    他的眼底宛若泣血,直至到今日,他才借由季沉嫣,生命線事件唯一幸存向導的口,把那些話說了出來。
    她……
    就是顧不去的最好闡述者。
    戚淮心頭生出痛苦,就是因為這具病軀,才讓他被留在了南部基地。
    倘若當初跟去燈塔實驗室,哪怕是死了,也比現在強。
    喬雨初連忙扶住了戚淮:“審判長,我想先帶戚淮會長離開,他的樣子很不對勁。”
    審判長:“去吧。”
    二人離開之後,聽審會繼續。
    “根據基地規定,如無特殊情況,向導需參與互生製度,你現今已不再是殘缺向導,準備什麽時候選定五位哨兵?”
    那語氣透著幾分咄咄逼人。
    季沉嫣明白這群人的惡臭,愈發覺得作嘔。
    想要07小隊內部消息,就從她這兒安插,未免太過明目張膽。
    她正在被逼迫。
    若拒絕的話,就必須說出被刻印的事情。
    審判長:“為什麽不說話?”
    兩方對峙已是尖銳,在季沉嫣即將開口發話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了劇烈的響動聲。
    門完全踹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邊,驚詫的注視著踹門的人。
    審判長:“謝絕,這裏不是你能胡鬧的地方!”
    謝絕眯起眼,緩緩綻出一個笑容:“瞧你說的。”
    他話鋒一轉,瞬間如冰雪席卷:“哪個地方是我不能胡鬧的?”
    眾人被他懟得啞口無言。
    除了謝絕,誰敢在聽審會撒野?
    仗著自己是天幹、十年前對南部基地有恩的身份,便從來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隨著謝絕漫步花園一般踏進來,眾人的怒氣值在蹭蹭上漲。
    謝絕抵達了季沉嫣的麵前,冷著臉說:“真是得看著你,稍不留神,就要被別人欺負了,那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季沉嫣笑了起來:“是啊,那你打算怎麽辦?”
    季沉嫣不安撫,還跟謝絕唱雙簧!!
    眾人眼睛瞪得猶如銅鈴。
    謝絕挑眉:“當然是……”
    謝絕在拳頭套上了機械裝備,中央關押著季沉嫣的木材,很快便被摔得稀巴爛。
    謝絕像是在和她說悄悄話一樣:“給你報複回來,怎麽樣?”
    馬丁:“……”
    眾人:“……”
    絕望了。
    這兩人加在一起,就是搗蛋集合體。
    謝絕一把拽著季沉嫣,將她拉著離開了聽審會。
    “哦哦對了,誰要是再逼迫她接什麽互生製度,我看一次砸一次。”
    謝絕回過頭,笑得蔫兒壞,“畢竟我拆家倒是很有一手。”
    二哈嗎!
    你還驕傲!
    聽審會的眾人被氣得拍桌,都差點罵娘了。
    一時之間,莊嚴神聖的聽審會,就如市井一般雞飛狗跳。
    馬丁看得無語,心裏滿是惆悵。
    敢騎在聽審會頭上的,也隻有謝絕了。
    —
    借由謝絕的胡鬧,季沉嫣成功脫離了聽審會。
    那群人最後的目光,也讓季沉嫣覺得十分解氣。
    她憑什麽幫外人,去阻止謝絕?
    兩人一路朝著緩衝區進發。
    季沉嫣被拉著離開,兩人的手掌緊緊貼合,令她的心裏泛起了微微的癢。
    就像是觸電一樣。
    她為什麽那麽緊張?
    竟然僵了幾十分鍾,不敢動手指,現在都有些血脈不通了。
    謝絕走到了半途,突然停了下來:“如果不是權月偷偷通知我,你可以猜猜,今天你會受到什麽樣的對待?”
    季沉嫣:“……我想為顧不去和顧東樹正名。”
    謝絕回頭凝視著她,挖苦的話又吞了回去。
    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憑什麽不敢對季沉嫣放狠話?
    謝絕:“你能耐越來越大了?”
    憋了半天,也就憋出這一句。
    季沉嫣看著他別扭的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好像還醞釀了半天一樣。
    怎麽還有點可愛?
    不會是舍不得罵她吧?
    季沉嫣:“我升了b級向導。”
    謝絕一陣語塞,又把快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天知道他有多焦躁,剛剛精神刻印沒多久,生理現象還未消失,就看到有人想逼迫他的向導。
    簡直是挑釁。
    想把那些人撕爛。
    謝絕陰陽怪氣:“正因為你是b級,他們才敢逼你,但凡你升個a級試試?”
    季沉嫣眼神發亮:“有點道理。”
    謝絕:“……”
    挖苦諷刺都不接招,反倒還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謝絕嘴角一抽,真不知道被氣到的是誰。
    他們二人不知走了多久,中央區街道比平日蕭瑟太多,地麵全是裝甲車碾壓過的痕跡,整個南部基地都透著股冰冷和死氣。
    兩人邊走邊懟,你一句我一句。
    謝絕發現季沉嫣真他娘的是牽動自己情緒的天才,每每被懟得怒火值上湧,又總被她下一句軟話給拿捏。
    而且季沉嫣似乎不知道自己有這個技能。
    天然的優勢。
    謝絕一臉不耐煩,將她送到了緩衝區的家:“到了,你自己進去吧。”
    季沉嫣:“你呢?”
    謝絕:“我還有很多事沒處理完。”
    季沉嫣很想開口問問狄星淳和西部基地接應的事,又覺得這裏不是談話的地點,便想邀請謝絕進房間。
    季沉嫣:“你來我房間。”
    她清晰的看到,謝絕愣在了原地,像是吸了一口氣遲遲吞不下去,表情裏透著幾分不自然。
    季沉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曖昧的話。
    她和他現在的時期太特殊了。
    暫時刻印有24小時狂熱階段,開花現象,連接等等,更高一級的精神刻印也同樣具備。
    雖說不會再重複體驗一遍刻印全過程了,但細微的生理現象還是存在。
    直至此刻,兩人都感覺被燙了一下。
    晚霞已被夜幕吞噬幹淨,轉瞬來都了夜晚,天空像是沾滿了墨汁,浮現著孤零零的星子。
    寒夜帶不走心頭的熱度,兩人靜默了長達一分鍾,都沒有繼續對話。
    季沉嫣剛要解釋,便看到了屋子門口飛濺的一抹血痕。
    “謝、謝絕……”
    季沉嫣一把將他拉了進來,顫抖的指著靠近門口的牆壁說,“有人來過我家了。”
    冷風刮得人骨髓發疼,混亂正在悄無聲息蔓延。
    謝絕檢查著周圍一切,細微之處發現了紮眼的紅色,很快做出了戒備的姿勢。
    “應該有人來過了,你再看看門把手。”
    季沉嫣繞到了門後檢查,竟是一個血手印。
    她嚐試著比劃了一下,才怔怔的說:“是我爸。”
    難道父親遇到了危險?
    他被誰給帶走了嗎?
    潮濕的鐵鏽和泥腥還未散去,空氣裏透著股窒息的味道,仿佛待得久了,血肉也要跟著一同潰爛。那種黏膩感,鑽到了心頭。
    謝絕表情難看:“這裏不能待了,走!”
    季沉嫣:“可我還沒有隔離完……”
    謝絕當機立斷,強硬的說:“去我那兒。”
    謝絕帶著季沉嫣,再度離開了緩衝區。
    黑暗裏傳來壓得極低的腳步聲,看來是用了消音器,還是被謝絕捕捉到了。
    謝絕表情陰沉:“南部基地是出了點兒事,這群人也敢渾水摸魚了?”
    季沉嫣:“出什麽事了嗎?”
    謝絕:“你徑直朝前走,之前來見我的天文館旁邊,大概走一千米,就是我住的地方,接著,鑰匙給你。”
    季沉嫣:“對方冒險過來,有可能不是針對你。你是s級哨兵,湊上來就是自己找死。大有可能是他們對我父親下了手,又在房子裏埋伏著等我,卻沒料到你會送我回來。”
    正好撞上了。
    也正因如此,才讓她逃過一劫。
    季沉嫣背脊僵硬,感受到了確切的威脅。
    謝絕:“……”那更不爽了。
    謝絕回想起了和禹雙成的單獨談話,一時間神色難測。
    銀霧般的月光落到了他的身上,陰影般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狀若猙獰的惡獸。
    ‘謝絕,回西部基地吧。’
    ‘南部基地負責人倘若知道了季沉嫣是你的刻印向導,一定會用向導來控製你,他們在製造你的弱點。’
    ‘你真的要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嗎?’
    所有人都在唱衰,所有人都在提醒他,要把危險扼殺在搖籃裏。
    剛對話完就出事,難道這波人和禹雙成有關?
    季沉嫣瞧他沉思,還以為謝絕在思考如何對付敵人,便著急勸說:“既然目標是我,不如我們來個甕中捉鱉?你等會兒假裝單獨追擊,我一個人朝著你家跑,你記得一定要抓活的!”
    謝絕:“……”
    他被喚回了理智,卻沒有阻止季沉嫣以身犯險。
    那一刻,他滿是尖銳,不再柔軟,而是以審視的目光放到了季沉嫣的身上。
    他是s級哨兵裏極其特殊的存在,人人都妄圖用狗鏈捆住他的脖頸。
    因此,他偏要活得肆意。
    季沉嫣毫無所察,沒有耽擱,便轉身離開了謝絕。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季沉嫣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她悄然間摸到了腿套裏的手槍。
    如果對方真的追上來,她也要盡量出手。
    誰知剛一跑到轉角,後麵便有一隻手湊了上來。
    男人沒能拽住季沉嫣,隻是揪住了她的頭發,凶殘粗魯的扯斷了好幾根。
    季沉嫣吃疼,強忍著回頭,想給男人來一槍。
    誰知這個動作卻被對方注意,男人橫踢了一腳,手槍便赫然朝著前方飛了出去。
    季沉嫣心口一跳,便要拔出短刀。
    下一秒。
    謝絕如鬼影一般從暗處出現,撿起了地上的手槍。
    他的目光空洞死寂,殺意顯露了出來。
    極其幹脆利落的抬起槍口,瞄準,扣動扳機,一氣嗬成。
    碰——
    硝煙味彌漫在小巷之中。
    男人身體朝後一仰,滾熱的鮮血流了出來,瞬間沒了氣息。
    謝絕劊子手一般,呼吸間透著股病態,鮮紅的血十分滾燙,才讓他有了種活著的感覺。
    自私、殘忍、薄涼的他,季沉嫣到底能接受多少?
    謝絕以最激烈的方式,展示著自己的一切。
    是試探,也是真心。
    他不想聽從禹雙成,也不想聽從其他任何人,隻是想看看季沉嫣的反應。
    季沉嫣:“你為什麽沒留他的命?”
    謝絕目光落到了季沉嫣的身上,這才緩慢的披上了自己的人皮,掩蓋住了獸性而危險的一麵:“他挾持你,要對你動手。作為你的哨兵,你覺得我能忍住?”
    季沉嫣不理解:“可線索斷了!”
    她的身體在發僵,身上被鮮血濺到了一些。
    平生第一次,她看到了謝絕麻木的殺人。
    別人時常說起謝絕十年前的殘忍,季沉嫣都沒有放在心上。而正當親眼看見,又是另一種衝擊。
    謝絕收起了槍,放在了掌心,緩步走到了季沉嫣的麵前,想要把東西遞給她。
    季沉嫣緊捏著手,卻不敢去拿。
    謝絕:“你……害怕我?”
    季沉嫣身體微僵,他總是在她快要徹底放下戒心的時候,用事實和行動重申了自己的危險性。
    沒有人不害怕野獸。
    這是基因和本能。
    季沉嫣手抖的將武器拿了回來,謝絕突然湊近了她,表情晦暗深沉。
    “你猜,他挾持你的時候,我想起了什麽?”
    季沉嫣:“……”
    他靠得太近了,手槍都不好收到腿套裏去。
    誰知,謝絕卻忽然用手掌,握住了她的槍口:“我想起了三年前你成為了殘缺向導的事,我們……又隻是精神刻印,遲早會消散,你太讓我不安了。”
    季沉嫣心跳赫然變快,兩人的姿勢未免也太曖昧了。
    十足的侵略感。
    謝絕目光幽寂,滿身染血的湊到了她的耳邊,血腥味直衝而來——
    “如果有人膽敢再對你進行暫時刻印,沒準兒我會殺了那個人。”
    “來我身邊,控製我吧,我會讓你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