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Case9.領域外的對決(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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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傍晚七點, 正是唐沢裕初次抵達東京塔特別瞭望台、偽造怪盜基德的卡片發出預告函的一小時後,鬆田陣平的手機上,接到了一封簡訊。
看清內容的一刹那,這個黑卷毛拆彈警察的眉毛高高揚起。他正在一個僻靜的場地中忙碌著, 見狀毫不含糊, 放下手頭的工作, 一個電話就回撥過去。
“哈,東京塔?怎麽可能有人想不開會炸這玩意?”
他話語裏充斥著難以置信的情緒,看似說的是“不會有人對東京塔下手”,語氣卻更像在質問發送簡訊的人是不是腦子抽了。
他正在忙碌的事有一定的危險性,整片場地中不能有一點火星,鬆田陣平連煙都沒有點,委委屈屈地叼在嘴邊:“我可是剛布置完煙……”
“好了,”唐沢裕眼疾手快地打斷他,“是我想不開, 我疑神疑鬼, 總之小陣平拜托你了!”
他連珠炮似的說了一串, 氣都不喘地掛了電話,緊接著,做賊心虛地瞥向身後。
老年機的聲音有點大,何況鬆田陣平的後一句還拔高了音量……還好,更換製服的琴酒似乎沒聽到客廳裏的動靜。
唐沢裕悄悄地鬆了口氣。
午夜十二點,此時此刻, 橫梁上的鬆田陣平雙腳懸空, 他放鬆地伸了一個懶腰, 轉向簡訊時, 上麵已經有了回複。
唐沢裕敷衍地打字道:【辛苦了。】
鬆田陣平:“……”
黑卷毛的拆彈警察無聲地瞪了一眼屏幕, 好像能隔著網線,讓此刻悠閑飛翔在高空的人感到愧疚一樣。
有事小陣平,無事辛苦了。
——他甚至懶得再多打兩句!
果然還是剛見麵的人青澀警惕又好忽悠,現在的唐沢裕已經能毫不臉紅地壓榨勞動力——他就沒見過拜托人拜托得這麽理直氣壯的。
通知欄的左上角,數字仍然在一分一秒地走著倒計時,鬆田陣平的視線停留片刻,不耐地嘖了一聲,將一頭卷毛揉的更亂。
“……算了。”
反正剩下的工作隻有一件,完成後他就回去。
東京塔底,金屬的梁架迷宮般交錯縱橫。鬆田陣平的半身便攏在薄薄的陰影中,屈起一條腿,百無聊賴地打量著下方繁華的城市廣場。
透過橫梁的陰影,暖橙的光照斜擦過他的側臉,亂糟糟的黑卷毛末端被照亮一簇。
鋼筋水泥的都市裏,已經很少有人能保持抬頭向上看的習慣,遑論發現這個黑暗中的人影。可在離地三四層樓的高空,這個視角卻能將底下燈火通明、繁華忙碌的一切一覽無餘,鬆田陣平支著側臉看了一會,突然間眉心漸漸擰緊。
他從橫梁上站起身,沿坡度平緩的斜梁滑到下一層,如此往複,離地隻剩兩米時,鬆田陣平一躍而下!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行蹤,繁華忙碌的城市廣場已經完全籠罩在了一片混亂中。
廣場的一旁是商業街,空地的區域被臨時征用,將疏散的遊客聚集在一處,待命的救護車停在邊緣。原本這裏彌漫著小聲的交談,驚魂未定的人群三三兩兩地說著話,突然間,一個人夢遊般直直朝外側的車道走去。
他的同伴並沒有拉住他,因為像這樣夢遊的人數還在持續增加,一個、兩個,一群、兩群……廣場上的人紛紛向湍急的車道湧去,宛如同時失去了自我意識,隻剩本能控製的行屍走肉。
刺耳的鳴笛聲響成一片。
可車道的情況也同樣不容樂觀,經過的車主剛剛意識清醒地踩下刹車,搖下車窗嗬斥,緊接著,瞳孔便突然混沌。籠罩在他臉上的清明也消失了,使勁的腳漸漸從刹車切成油門,下一秒,減速的轎車飛馳而出!
湧向馬路的人群,領頭的是一個不足五歲的小孩子,他掙脫家長的手,跌跌撞撞拆翻過綠化帶,加速的轎車卷起疾風,車燈的光暈刹那間照亮了他的臉。
就在即將撞上的前一秒,鬆田陣平飛撲向前,抱著小孩滾回了路旁的人行道上!
他跑來的時間太倉促,好在終於趕上了最後一秒。
天地倒錯的劇烈旋轉中,鬆田陣平伸手護住了小孩後腦,兩人在路上足足翻滾幾圈,撞到路邊的綠化帶,才終於才卸下向前的慣性。鬆田陣平的後背結結實實地砸上樹幹,一瞬的衝擊力差點沒讓他吐出一口血。
他背靠樹幹,暈頭轉向地直起身,手肘頓時傳來火辣辣的觸感。
來不及檢查傷勢,鬆田陣平先對懷中的小孩喊:“喂,醒醒,你這家夥沒事吧?”
就在這時,距離不到三米,車道上忽然傳來了震耳欲聾的一聲撞擊!
鬆田陣平飛身在疾馳而過的汽車前救下了懷裏的小孩,可這輛車居然還在加速!短短幾秒內,它已經快得像一個炮仗,狠狠地炸進了前方車輛的車尾。
相同的撞擊卻遠遠不止這一起,隨之而來的一聲轟鳴中,它的尾部也嵌進另一輛車。
刺耳的警報聲連綿不絕,失控的車輛連環相撞,如同連鎖反應的多米諾骨牌,一輛車連著一輛車……這裏居然出現了一起整整長達一整條路的連環車禍!
後知後覺的餘悸,這才襲上鬆田陣平心頭,他的後背不知不覺被冷汗浸透了。
剛剛救下的人卻開始拚命掙紮,不足五歲的孩子爆發出巨大的力氣,險些掙脫出鬆田陣平臂彎。剛剛的翻滾裏,他的手肘在地上擦出了兩道長長的血痕,小孩揮舞的手就狠狠按在上麵,鬆田陣平嘶了一聲,手臂被疼得猛地一顫,小孩就抓準這一瞬的機會,遊魚般從他的桎梏溜走,加入了行走的大部列中。
鬆田陣平慌忙起身,追了兩步,腳踝卻傳來一陣劇痛,他隻好齜牙咧嘴地坐回了綠化帶上。
奔跑的時候沒注意,扯著筋了。
鬆田陣平放棄了試圖阻攔的打算,因為一個人的努力完全是杯水車薪——東京塔邊,連環車禍轉瞬間將車道堵得水泄不通,與此同時,夢遊般的人群居然還在往外走。
浩浩蕩蕩的人流無視交規,越過紅綠燈和斑馬線,徑直往遠方而去,遼闊的夜幕上,遠方響起了更為刺耳的鳴笛聲。
鬆田陣平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的景象說是怪力亂神也不為過,好像突然有另一個存在接管了這些人的身體,它高級而機械,控製著一無所覺的人群向外湧去。
一陣暈眩占據腦海,腳踝的刺痛又喚醒了他。
意識回複,鬆田陣平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居然正在從地上站起,正要匯攏向人流的方向!
清醒過來的一瞬間,鬆田陣平不寒而栗。
他撐著樹幹,單腳跳著向後看去。自己的判斷是對的,四麵八方都有無意識的人群湧出,而他們唯一的目標是遠離東京塔。在他身後,占地一千多平方的城市廣場,居然轉瞬間空無一人!
鬆田陣平心中滾動著不可思議的情緒,他死死看向身後。
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這不到半分鍾的時間裏,東京塔周圍究竟死了多少人?
還有多少這樣無知無覺的小孩子被碾壓在車輪下,而他們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麽!
驚詫、疑惑與隨之而來的巨大憤怒籠罩在鬆田陣平心頭,因為情緒太強烈,他甚至擺不出一個憤怒的表情。
下一秒,鬆田陣平的呼吸卻忽然一滯。
絕佳的視力讓他看見,城市廣場邊緣,橙黃的光線與陰影的交界處,長時間的注視下,瞳孔漸漸分辨出一根細線的輪廓。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細節從虛空浮現出來。那不是一根細線,而是縱橫交錯的無數根!
無數細線長而堅韌,在半空相互交織,即使有人穿過,它們也似乎不受影響。
——正如蛛網一般。
唐沢裕出聲刹那,沒人想到要追究他話裏的真實性。
誰能保證一出聲,這個通體漆黑的詭異男人不會發現自己準備的後手已經失效?
他誌得意滿,正是自以為勝券在握的時候。唐沢裕既然敢讓他們無視按鈕實施逮捕,就說明他能保證,所謂的炸藥已經全部被排除完畢。
所以此時此刻,在場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交付上全部的信任——
那一刻,所有的警員餘光望向在場指揮的中森銀三,以腳尖挪動為信號,不約而同地撲向蜘蛛!
蜘蛛的身影,卻在原地詭異地憑空消失了。
就像他在特別瞭望台上第一次開槍,阻攔的三個警員撲了個空;這次上前的足足有十幾人,逃跑的空隙被堵得密不透風,這樣的圍堵下,他們卻依然沒抓到任何人!
一旁的光線一扭曲,蜘蛛的身影重新浮現在不遠處的空地上。他已經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手裏的遙控按鈕,塔底卻沒有傳來預想中沉悶的爆炸聲。
唐沢裕在通訊頻段裏說得沒有錯,所有的炸藥的確早已被提前拆除了。
“好一個布置……”蜘蛛冷笑起來。
此時此刻,再看不出警察背後還有個不在現場的指揮坐鎮,蜘蛛就不是蜘蛛了。
他雙手抱臂,一步步走向眾人。
特別瞭望台的人造光源早已全部熄滅,唯一的光線來自窗外流照的月色。昏暗的環境掩飾了輪廓邊緣的不正常,眾人這才發現,走來的身影如同被高斯模糊,邊緣暈染出一圈不真實的柔邊。
——這依然是他的投影,蜘蛛本人並不在這個位置。
“讓我猜猜他做了什麽。”
悠然踱來的腳步裏,蜘蛛語調森寒:“安排應急電梯;派人提前拆除炸彈,再聯合警察和你,基德……”
他微妙地停頓一瞬,“們。”
“——一起來對付我。好,好一個布置,真是機關算盡,步步為營。好,好、好!”
蜘蛛拍掌大笑起來,眾人卻不敢輕舉妄動,他進一步,所有人就後退一步,“基德們”的目光則遊移在四周,試圖找到蜘蛛所處的真實方位。
耳機的通訊頻段,唐沢裕卻始終沉默著,安靜聽著蜘蛛的控訴一般的大吼,或者說,垂死之前的掙紮。
蜘蛛卻忽然止住了笑,他的語調裏有一種奇特的陰沉:“沒準他還來看過我的表演,是不是?”
電光火石刹那間閃過中森銀三腦海,零散的線索串連成線,他訝異地雙眼大張:“你就是,君特——”
“可你既然發現,我的幻術是以視覺為媒介,”
蜘蛛不理不睬,兀自打斷了中森銀三脫口而出的話,在他嗓音裏混合著陰柔與冰冷兼有的狠毒,幾乎要令人膽戰心驚。
“難道就沒有發現,我提前布置的蛛絲嗎?”
那一刻,唐沢裕瞳孔驟然一縮!
他立刻按下了一個按鈕,東京塔離地120米,遊客聚集的大瞭望台,改裝的消防係統警鈴大作,高壓的水流噴射而出,水霧彌漫的地方,半空中驟然浮現無數根透明的細絲!
早早安裝在天花板上的發射器派上用場,無數張撲克飛出,鋒利的邊緣毫不留情,將糾纏的蛛絲一一斬斷,可這卻於事無補。
攔腰切斷的蛛絲,像海洋中舒展漂浮的水草,因為自身的質量輕到幾乎能忽略不計,便自由自在地遊移伸展。
重力讓它們漸漸下落,落在每一個等待的遊客頭發……臉部,鼻腔,與人體接觸的一刹那,潔白的蛛絲轉瞬間消弭無形,隨之而來的,就是籠罩整個東京塔的大混亂!
接觸過蛛絲的人群,冰冷的水流已經無法喚醒他們。有人尖叫、有人抱頭痛哭,有人莫名其妙地大打出手,有人跑到窗邊,拚命地砸著玻璃。越來越多的人聚到窗邊,防爆玻璃上居然出現了白色的碎裂紋路!
唐沢裕咬緊牙關,幾乎刹那間從副駕駛坐直了。一旁的耳機裏,蜘蛛腔調古怪的隔空對話卻仍在繼續。
“無論你在哪裏,我想,應該都聽得到我的話。直話直說,我本來也沒想這麽做的,畢竟抽取這麽多蛛絲也是很大的消耗,不過拜你所賜。”
“看見眼前的混亂了嗎?失序的,末日的,地獄降臨般的混亂,”蜘蛛輕飄飄的語氣含笑,“你難道還要繼續?”
特別瞭望台鴉雀無聲,沒有人想在這時開口。
這是蜘蛛對唐沢裕的隔空挑釁,他所認定的目標,正視的對手,從警察、怪盜和真正的基德上轉了一圈,最終鎖定在他所判斷出的、幕後坐鎮一切的指揮身上。他已經成功了,隔空的喊話,隻是蜘蛛逆風翻盤的證明。
唐沢裕側過視線,琴酒會意地將監視器切到機外的監控視角。從高空往下看去,長長的車龍首尾相撞,已經完全堵死在車道上,刺耳的鳴笛聲此起彼伏,在這期間穿插著渾渾噩噩、一味隻知向外的人群,洶湧的人流如喪屍過境。
唐沢裕慢慢地說:“……讓他走。”
所有警員分散到一旁,為蜘蛛留出一條通過的道路。而在高空的直升機上,唐沢裕切斷話筒,表情便立刻陰沉下來,被忤逆的戾氣沉沉壓在他眉眼,讓那漆黑的瞳孔裏幾乎有一種呼之欲出的冷酷鋒芒。
“既然留不動,”唐沢裕冷冷道,“那就殺。”
而這並不是唐沢裕原本的計劃。
安插的警員、密封的特別瞭望台、相繼登場的兩位基德,都是他緝捕蜘蛛的溫和手段,歸根結底是想控製住他,讓他失去四處興風作浪——四處為惡的能力。
蜘蛛降臨的第一周,英國首都倫敦,恐怖襲擊三起,死傷一百餘人。
蜘蛛降臨的第一個月,歐盟。移民區爆發混亂火並,重大公共安全事件十六起,死傷逾千。
——這就是蜘蛛交給動物園的投名狀,加入黑暗世界的問路石。
看到文件袋裏的數字,縱然已經有心理準備,唐沢裕依然沉默很久。
東京塔,是唐沢裕留下的最後機會。
既然蜘蛛依然死不悔改、乃至變本加厲——
“那就隻能請你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了。”
特別瞭望台。
上升的電梯姍姍來遲,銀亮的白光敞開大門,等待著迎接入內的乘客。
電梯門邊,蜘蛛一手上下拋動寶石,一手持槍,槍口威脅性地指向魚貫而入的警員。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小算盤……誰知道,全部給我從電梯下去。”
警察們敢怒不敢言,憋屈地走進電梯。最後的中森銀三回過頭,他還是有一點不放心地問:“等你安全離開,就會讓這些人恢複清醒的,對不對?”
砰的一聲槍響,出膛的子彈貫穿了中森銀三的右肩,他衝擊力帶得向後飛起,重重撞倒在電梯壁上!
滑下去時,光滑的金屬表麵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深紅血痕。
“讓你提問了嗎?囉嗦。”蜘蛛冷冷道,“我愛放就放。”
“你!”裏麵有人對他怒目而視,蜘蛛槍口一抬,開口的憤怒警察便被自己的同伴扯了回去。
電梯門緩緩合攏,現在,特別瞭望台裏隻剩三人,除了蜘蛛以外,還有兩位銀白的怪盜。
轉向兩人時,蜘蛛的態度才稍有緩和,而那緩和卻是對著黑羽快鬥的,另一個人則被他完全無視了。
“我無意傷害閣下,隻是想讓你見證我的勝利。”
他微微歪著頭,語氣裏居然還有點孩童般稚嫩的天真。
蜘蛛詢問道:“——我是贏家嗎?”
黑羽快鬥很想破口大罵他卑鄙無恥,僅存的理智阻止了他的行動,與此同時,披風的後擺也被人隱秘地拽了拽。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
……好像這樣,就能將少年初出茅廬、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氣,全壓抑在心底似的。
黑羽快鬥從齒縫裏逼出來一句:“你是。”
蜘蛛滿意地嗤笑一聲,他將潘多拉收進胸前口袋,彬彬有禮地一欠身。
“那麽,就請你現在離開吧,不管用什麽手段。”
他攤手示意一旁打開的玻璃窗,那時被控製的中森銀三在之前的打鬥裏推開的。黑羽盜一卻在這時出聲道:“電梯可以嗎?”
“?”
蜘蛛疑惑地收回手:“也不是不行。”
“至於……你們該怎麽應付”
金屬的滑門移動關閉,最後一點光芒消失殆盡,兩位怪盜的身影消失在電梯的轎廂內,紅色的數字緩緩下沉。
現在,整個無光的特別瞭望台上,終於隻剩蜘蛛一個人了。
他抬步走向樓梯,身影短暫地消失在直升機的監控器中,再出現時,是在東京塔外的鐵架上。
這裏是東京塔的最高處。
鋼筋搭建的作業天台,周圍隻圍著一圈鐵製的簡陋護欄,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東京塔還沒建成時,要安裝塔頂的天線,工人們就在這裏歇腳。等到東京塔徹底竣工,塔頂的天台就被廢棄了,隻有一道狹窄的樓梯通向它,而樓梯常年禁止遊客進入。
長久的日曬雨淋,讓金屬的表麵已經鏽蝕,腳步踩上去,會發出吱嘎吱嘎的驚悚聲響。
蜘蛛信步來到這裏,走出樓梯的一刹那,無邊無際的遼闊夜空就此環旋在他身後。繞塔環旋的直升機,對他而言就如同嗡嗡飛舞的蚊蠅一般,蜘蛛直接無視了它。
腳下的城市燈火通明、遙遙萬裏,它們無邊無際地鋪展開去。
站在東京塔頂端,蜘蛛張開雙臂。
——直升機的駕駛員一個恍惚,再對焦時,眼前的東京塔已經消失。他在驚駭下低頭檢查,gps定位的經緯度卻顯示,他從東京來到大阪。
——失神的遊客漸漸恢複理智,自己所在的卻早已不是東京塔下。一輛大貨車迎麵駛來,他連忙一個鯉魚打挺,狼狽滾到了綠化帶中。
那一刹監控黑屏,人腦的感知被蒙蔽,無形的波浪在城市上空擴散開去,所到之處,人們訝異抬眼,卻發現佇立在原地的東京塔已整個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三座燈火輝煌、一模一樣的鐵塔。
憑空出現的三座鐵塔邊,有人壯著膽子上前摸了摸,實實在在的觸感讓他瞪大眼:“這是真的?!”
……
而在高空的視角,一切能看得更為清晰。
東京城區裏,一夜平地而起三座東京鐵塔,深藍的夜幕幾乎被它們交相輝映成紫紅色;而在原本的位置,東京塔墩下,卻隻剩空空蕩蕩的城市廣場。
在這幅員遼闊的天地間,蜘蛛終於發出平生最暢快的一聲大笑:
“欣賞吧,”他的表情混亂而瘋狂,因極度喜悅而趨近扭曲。
“——這將是我為世界獻上的、最為盛大的幻術秀!”
憑空出現的奇觀,讓世界陷入一團混亂,與此同時,直升機內卻一片平靜。
唐沢裕切斷了與監視器的連線,在他麵前的屏幕上閃爍的,是一個明滅的紅點。
正是碧藍之心裏安裝的定位器。
拜訪瀨川雄太郎,請他仿造這枚寶石時,唐沢裕提出了兩個請求。
1,將紅寶石嵌在裸石內部,利用晶體的折射率,讓它能在月光下散發出淡淡的紅色光澤。
2,嵌套的紅寶石中,還要再安裝一枚微型定位器。
為了達成第一個條件,紅寶石內留有的空隙很小,微型定位器裏的電源,隻夠它運轉不到一周。
不過這已經夠了。
蜘蛛驅逐留在特別瞭望台內的警員和基德離開,是因為他從一開始就沒想乘電梯下去。就像他所說的,這個“坐鎮在警方背後”的指揮,他既然能未卜先知地提前拆除炸彈,又為什麽不能在電梯口設下布置,讓走出電梯的蜘蛛自投羅網呢?
蜘蛛狡猾而謹慎,他不會賭對手千分之一失誤的可能性。
而東京塔外飛滿直升機,用降落傘離開更是難上加難,何況他在空中,也會被直升機追上。
所以,他要用最擅長……最“幻術師”的方式。
不能自己離開,他就帶著整個東京塔一起消失!
東京塔墩處紛紛離開的人群、被迷惑的直升機駕駛員,歸根結底都是蜘蛛在驅逐東京塔附近的存在。這樣,他能夠更加不費力氣的施展幻術,等到眾人從三座東京塔的表象中醒悟,再想起追查蜘蛛時,他早已在被蒙蔽了認知的眾人麵前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這是蜘蛛為自己擇定的,最為盛大的幻術秀,和最為瀟灑的退場!
琴酒卻並不受幻術影響,根據顯示屏上紅點的定位,他穩穩掉轉機頭,按下一個開關後,其貌不揚的直升機底盤,金屬的滑蓋自動打開,從中伸出了兩架滿彈匣的重機槍。
森冷的漆黑槍口,穩而準確的對準蜘蛛、和他背後的東京塔,即便在眾人的視野裏,這處高空中空無一物。
唐沢裕並攏雙掌,向後一靠。
“開火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