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字數:20727 加入書籤
淩燃想的是自己是否要表演並不擅長的風格, 薛林遠考慮的則是,淩燃到底要不要上場。
說實話,他不太支持淩燃上場。
淩燃的腳踝韌帶有損傷,本來就該好好休息一陣子, 表演滑什麽的, 到底不是正經比賽, 不去就不去了, 又不能怎麽樣。
薛林遠抱著淩燃的考斯騰死活不撒手, “休息一陣子多好,你要上表演滑,肯定得吃止痛藥,是藥三分毒, 多傷身體!”
淩燃一點點把那件白色的考斯騰從薛林遠胳膊底下抽出來,有點哭笑不得。
“薛教, 我吃的是特別研製的,沒有副作用的止痛藥,又不是打封閉針。再說了, 就算是打封閉針, 如果不過量, 對身體一般也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薛林遠被他理由充沛地堵了回來, 虛張聲勢地瞪了瞪眼,到底還是撒手了。
淩燃很順利把考斯騰抽了出來。
嶄新的考斯騰上還帶著淡淡的皂角香氣, 是淩燃用慣了的。
考斯騰隻能手洗, 他又延續了前世的習慣,喜歡用香皂洗, 久而久之, 他的考斯騰上都是淡淡的皂角香味, 是一種幹淨的,帶著陽光的味道。
其實有些大大咧咧的人,他們的考斯騰從來不洗。
比如米哈伊爾。
所以前世的奧運會上,淩燃被對方抱住胳膊的時候,內心其實非常抗拒。
他的視力很好,能看見對方衣褶裏甚至有汗液蒸發後凝成的白色鹽晶。
這也太不講究了。
有點潔癖的淩燃:……
雖然考斯騰上常常會粘的有羽毛鑽飾之類,洗起來比較麻煩,但他的考斯騰是絕對不能不洗的,要不然他渾身上下都覺得不對勁。
所以短節目和自由滑一結束,那兩件考斯騰就被他泡在了水裏,搓洗烘幹之後,又好好的收了起來。
等3a練好後,說不定可以在某場表演滑,或者冰演上,給觀眾帶來一套完美的,帶著3a的節目。
除了潔癖,還有點追求完美的強迫症的少年如是想。
淩燃檢查了下新做的考斯騰,背對著薛林遠,雙手一摟,把身上的t恤衫脫掉,然後把新的考斯騰套到了身上。
窗簾拉上了,暖黃的壁燈卻足夠明亮,足以照清換衣的身影。
少年很瘦,卻不柴,背上能看見細且精致的蝴蝶骨,但卻沒有瘦骨嶙峋的感覺,反而有一種積蓄力量的勻稱內斂感。
冷白冷白的皮膚上有不少細微的新鮮擦傷,已經結痂了,但顏色不深,都是練3a新摔的。
薛林遠心疼壞了,見淩燃艱難去夠考斯騰背後的拉鏈,就走過來替他拉好,然後拍了拍少年的肩。
“咱們別上了,休息一陣子吧。”
他是真的不想讓淩燃上表演滑。
自打短節目被壓分之後,淩燃就一直在死磕3a,摔了不知道多少回。
更別說,這三個月,淩燃吃了那麽多苦頭,薛林遠都看在眼裏。
為了提升自己決戰世青賽,每天天不亮就起,回回練到晚上九點才能結束。就這,還要打著哈欠學習學到十點半,努力趕學校的功課。
那些高強度的體力訓練和嚴苛的飲食限製,更是讓人聽著就心神崩潰。
什麽變速跑,折返跑,高抬腿,大跳,倒立,負重蹲行,卷腹,都是家常便飯。
訓練前跑上十公裏隻能勉強算熱熱身!
在吃上更是遭罪。
那股子水煮西藍花和雞胸肉的味兒,哪怕一起吃飯的薛林遠從沒動過一筷,現在隻要聞到都還想吐。
但淩燃可是足足吃了幾個月,愣是堅持不懈地忍了下來,連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
就連譚慶長都私底下找了薛林遠好幾回,拐彎抹角地想打聽淩燃的家庭情況。
他從教這麽多年,帶的運動員多了去了,也沒見過誰這麽能下苦功的,這小子這麽能吃苦,家裏是不是有什麽特殊原因。
薛林遠也犯嘀咕呢,他頭一次見淩燃的時候,還以為就是個有錢人家矜貴嬌氣的小少爺,玩玩而已,誰能想到淩燃比誰都自苦自律。
薛林遠越想越心酸,忍不住看了眼床頭櫃上那枚小小的金牌。
世青賽的獎牌很小,比硬幣大不了多少。
可就是這麽一枚小小的金牌,居然要付出那麽大的代價才能夠到,還險些要被人搶走。
薛林遠看看對著鏡子整理考斯騰,跟沒事人兒一樣的淩燃,氣得一拍大腿。
熬了那麽久,終於摘到了世青賽的果實,還受了傷,就這,還不肯歇歇,還要上表演滑。
“咱們又不缺那點錢!”薛林遠忍不住嗷一嗓子,即使他知道淩燃壓根就不是為了表演滑那點錢。
別以為他不知道,淩燃的小金庫充足得嚇人,根本就不缺錢。
淩燃就著溫水,咽了止痛藥,一瘸一拐地把窗簾拉開。
明亮的光線照在少年臉上,將他的好心情顯露無疑。
“昨天有很多觀眾支持我,我想用節目來感謝他們,而且,我也想嚐試一下不同風格的節目。”
少年轉過身,襯衫馬甲的口袋裏,金色的表鏈垂落下來,一晃一晃地閃著光,帶著股玩世不恭的風流勁兒。
他把手插進褲袋,翹了下嘴角,斜倚在窗台上,長腿交叉著。
薛林遠看著眉頭就皺起來。
一本正經的少年僵了下。
電視劇裏擺pose好像就是這樣的。
太油膩了嗎?
他微微皺了下眉,不至於吧。
少年不由自主地恢複成日常姿勢,鬆垮的腰板一下變得挺拔。
薛林遠立馬就站了起來,上下打量著,一臉嚴肅,“我怎麽有一種你長大了好幾歲,馬上要出去謔謔小姑娘的感覺呢?”
上輩子加這輩子都沒有謔謔過小姑娘的淩燃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很別扭嗎?”他也是第一次扮演這種角色,他自己都覺得別扭。
當然不別扭了!
淩燃的眉眼清俊,本身就是那種偏冷淡,氣質型的長相,平時總穿修身的t恤和訓練服,看上去就是個活力滿滿的運動少年。
今天突然換上這麽斯文敗類的一身,一股子富貴風流公子哥兒的派頭,講道理,畫風一變,薛林遠都有點不敢認了。
他忍不住地笑,“挺好挺好。”
薛林遠不笑還好,一笑,淩燃更別扭了。
好在他心理素質好,打定了主意,就沒再怯場。
表演滑之前,後台裏,阿德裏安幾個小隊員看著造型師給淩燃鼓搗頭發,就都圍了過來。
他們看得直咂舌,“淩,你今天要表演什麽節目?”
什麽節目還需要用上發蠟?還需要把頭發往後梳,再勾出幾絲故意落在額頭邊?簡直就像個花花公子!
而且這個襯衫居然還配了這麽緊身的馬甲,緊緊包裹著腰身,領口也微微敞開著,露出鎖骨,像是在刻意彰顯自己的男性魅力。
看著就不像什麽好人!
樸實的伊戈爾皺緊眉,“淩,你是有女朋友了嗎?”
淩燃正在喝水,猝不及防地嗆了一下,緩過來之後就搖搖頭。
他這副身體才十六,談戀愛得算早戀。
來自浪漫f國的阿德裏安馬上就神色震驚,“男朋友嗎?”
淩燃默了下,“我沒有談戀愛,你們為什麽會這樣想?”
同為亞洲人的竹下川點點頭,雖然他們國家允許早婚,但也聽說過隔壁華國的學校裏還禁止早戀。
蘭斯洛特一拍胸脯,“我都交往過好幾個女朋友了,我的女朋友們也都交往過好幾個男朋友了。”
淩燃突然覺得是自己有點沒見過市麵了。
不過談戀愛有什麽好的,他哪有那個時間。
有那閑工夫,不如再磨磨節目。
一門心思隻想花滑的少年盯著鏡子,渾身都不自在。
造型師甚至還用什麽亮晶晶的細粉,在他的眼尾點了好幾下。
“這樣看上去就更迷人了,淩!”一頭紅發,穿著花襯衫的造型師雙手捧心,“你一定會迷倒所有人!”
淩燃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麵上還是淡淡地點了點頭。
他盯著鏡子裏看上去成熟不少的少年,忽然覺得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講道理,跟他的選曲也很搭。
少年站起身,開始活動筋骨,拒絕去看自家教練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開始琢磨一會兒的節目。
看上去鎮定自若極了,如果忽略掉他不自覺泛紅的耳根的話。
薛林遠簡直都要笑死了。
其實自家徒弟這身真的挺帥的,很有那麽幾分英倫範兒的雅痞,隻不過淩燃平時就很有點糙,連洗麵奶都沒用過,突然這麽正式,實在是有點違和喜感。
他開始期待一會兒的節目了,也不知道淩燃到底能不能放得開。
某個買了轉播權的平台直播間裏,彈幕已經迫不及待了。
【淩燃什麽時候出場啊?他不是受傷了嗎?真的會來嗎?】
【應該來吧,主辦方都公布他的名字了。沒想到淩燃居然那麽拚,受傷還要來表演滑,也不知道他要表演什麽】
【上上次是血族王子,上次是假麵公爵,這次應該是國王了手動滑稽)】
【前麵的,你漏掉了淩滾滾!】
【哈哈哈哈,對了對了,還有淩滾滾!我其實有點想看淩燃整活,哈哈哈】
【想看整活+1】
他們都迫不及待,但因為淩燃是本次世青賽的冠軍,橫空出世的那種,很多人還真是奔著這位花滑界的新星來的,主辦方摸準了這種心理,硬是把淩燃的節目排到了倒數第二個,也就是壓軸出場。
【好累啊,怎麽還不到淩燃】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主辦方拿了根名叫淩燃的胡蘿卜吊著】
【淩燃快點快點來!】
一直到主持人喊出淩燃的名字,直播間裏的人才猛地一激靈,也不瞌睡了,都睜大了眼看著屏幕。
淩燃的名字瘋狂刷屏,見證著冰迷們對他的喜愛。
場館現場,也有無數觀眾高喊著他的名字,尖叫或者歡呼。
聚光燈打在入口,一身襯衫西褲的少年踏著輕快的步伐滑了進來。
他的身姿輕盈,舉止熱情不羈,衝著四周點了下頭,傲慢的下頜抬得高高的。
【好像有點嘚瑟啊!】
【哈哈哈哈,這身打扮,絕了哈哈哈】
在場的袁思思兩眼都放光了,有點帥,還有點撩!這種一直看著長大的好大兒突然變成青年小夥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淩燃的確在扮演一個嘚瑟的青年。
他是伯爵的小兒子,天生受寵,就該有這樣的自信。
淩燃沒有控製自己的速度,滑得飛快,踩著搖滾步在場板邊太空漫步。
他架著最高大的馬車,載著衣著華麗的美貌女伴,飛馳在都城最寬闊平坦的大街上,遇見熟人,就揮揮禮帽,一雙風流明亮的眼滿滿洋溢著快活。
花不完的金錢,最優渥的出身,無比英俊的樣貌,讓他成為全城男女目光的焦點。
他一擲千金,他挑戰極限。
他追逐著塵世最奢侈最放蕩的生活,並引以為榮。
畢竟,一切對他來說,都是那麽的容易。
在賽馬場揮鞭馳騁,會收到無數丟來的帕子和鮮花。
在舞會上端著高腳杯,羞答答的公主也會邀他共舞。
這個青年人身上從沒有過憂愁。
他的眼亮得像星子,唇邊永遠噙著最陽光的笑容,他是最受歡迎的賓客,風流浪蕩的盛名在都城裏流傳。
熱情大方,英俊俏皮的貴族青年,誰不喜歡?
直播間的觀眾們就很喜歡。
淩燃滿場飛奔,速度奇快地衝著攝像機點頭。
隨即右手食指在眉間輕輕一揮,撩起一絲碎發的時候,彈幕飛快地刷了起來。
【有點被撩到了!】
【崽,你長大了!】
這個表演滑,其實並沒有安排很難的跳躍,隻在滑行上下了功夫。負責編排舞蹈動作的時靈珊女士解釋說,是怕淩燃放不開,動作又相對複雜,所以把重點集中在表演上。
她解釋的時候滿臉都是揶揄的笑,顯然知道自己這位弟子並不是熱情奔放的性格。
不是熱情奔放性格的淩燃正踏著炫酷的步法,從擋板邊飛馳滑過,衝著觀眾們頷首點頭,再搭配大開大合,無比撩人的肢體動作,完美地詮釋了一位俏皮年輕的花花公子形象。
他覺得自己演繹得不錯,甚至越來越放得開,把汗濕的頭發往後一捋,輕鬆隨性地來了個跪滑。
然而觀眾們的反應雖然很熱烈,但更多的是笑瘋了。
原因也很簡單。
淩燃長得實在是太嫩了!
黃種人的長相本來就顯小,淩燃本來就沒長開,他做著那種自以為瀟灑,展現男性魅力的動作,反而多了種說不出的稚嫩和青澀。
就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服,自以為帥氣無比。
當然,以淩燃的長相,也的確能稱得上一句帥氣,隻不過是還未成熟的帥氣。
掌聲和歡笑聲響徹全場。
淩燃退下來的時候還自以為表演得很成功,然後就對上了嘴角不停抽搐的薛林遠。
好吧,他好像知道了什麽。
少年麵無表情地走過自己教練麵前,假裝自己什麽都沒有看見。
“哈哈哈哈!”薛林遠憋不住,還是笑了出來。
表演滑很成功。
成功到明清元看完之後,大半夜不睡覺,還要用表情包轟炸淩燃的程度。
厲害了燃燃.jpg
叉腰.jpg
你超帥.jpg
……
一個個令人眼花繚亂的表情包飛快被發送過來,淩燃選擇跟竹下俊一樣,把不停震動的手機放到一邊,等震動聲稍停,才又拿了回來。
機身都因為不斷接收信息,開始發燙了。
明清元發了一堆表情包和哈哈哈之後,終於說起了正經事,“你的腳傷怎麽樣?什麽時候回來啊,你再不回來,我過陣子就要飛e國去參加世錦賽了,你回來可看不見我了啊!”
淩燃愣了愣,“明哥,你的腿傷好了嗎?”
“嗯哼~”
明清元傲嬌地發了個ok的表情包。
但淩燃心裏其實有數,明清元前不久在四大洲比賽上又受了傷,根本沒那麽快就好,估計還是要打封閉上場。
他想勸,又不知道怎麽勸。
世錦賽跟世青賽其實差不多,下一年的比賽名額都是由上一年參賽國取得的成績來分配的,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名額,就需要當年參加的選手取得更好的成績。
而明清元要爭的,也不止是下屆世錦賽的名額,他是在為下下年的奧運會做準備。
世錦賽的成績,不止會影響下一屆世錦賽的參賽名額。
如果下一年是奧運年,參加奧運會的名額實際上是由上一屆世錦賽參賽選手的成績來決定的。
也就是說,如果明清元在本次世錦賽上拿到好的名次,那下一屆世錦賽,華國可能會拿到更多的名額,如果能在下屆世錦賽上取得好的名次,那麽下下年的奧運會名額就已經穩了!
有點繞的關係,但明清元的確是提前在為下下年的奧運會做準備。
淩燃其實隱約有預感,以明清元的傷勢情況,他可能堅持不到下下年就要退役。
但這並不妨礙明清元拚盡所有,為華國的奧運會名額賭上一切。
如果說頂級的運動員是賭徒,那麽頂級且愛國的運動員,就是不計成本的賭徒。別說明清元隻是受了傷,隻要他腿沒斷,他就能站到冰上去為華國去爭那多出的名額。
淩燃能理解,甚至他自己也是這樣做的,所以他根本沒法勸明清元什麽。
“明哥,”他打出這兩個字,然後有點出神。
手機那邊馬上發了一連串不重樣的問號表情。
淩燃頓了頓,“我會早點回來。”
回來給你送行,也祝你能順利得勝歸來。
明清元就樂,在那邊發了一大堆表情包。
淩燃的思緒卻已經飄遠了,他又想到了那個升組的決定。
參加奧運的年紀要求不高,在奧運年上半年滿16歲即可。
後年奧運的時候,他已經十八歲了,完全夠格。
少年的心怦怦怦跳了起來。
他一定要盡快升組,淩燃做出了決定。
他打定主意要回國,薛林遠自然不會反對,倒是霍聞澤並不是很讚同他直接回集訓中心。
“老爺子聽說你又拿了一枚金牌,高興得不行,想讓你回家一趟。再說了,你又受了傷,回集訓中心也未必能繼續訓練,現在又是休賽季,完全可以修養一陣子。”
因為觀看比賽的緣故,霍聞澤已經抽空把花滑相關的一些規則比賽都弄明白了,連淩燃現在處於休賽季這種話都能輕鬆說出口。
淩燃就把明清元的事說了,“我想回去送送明哥。”
淩燃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明清元現在的心情可能並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會說什麽想見自己這種話。
明哥的性子雖然有點黏黏糊糊的,但一般不會故意煽情。
應該是出了什麽事。
但霍聞澤說的也有道理,所以少年讓了一步。
“我送完明哥就回老宅。”
這話才像話,霍聞澤把筆記本合上,摘掉眼鏡,“那我和老爺子在家裏等你。”
家裏?
這兩個字讓淩燃心裏一暖。
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好。”少年露出個笑,溫暖又明亮。
霍聞澤原本因為公務煩心,見此也不由自主地彎了彎唇。
“這家餐廳的飯菜不錯,嚐嚐?”
淩燃也不客氣,用開水燙過餐具之後就開動。
前天夜裏,突擊檢查禁藥的人已經來過,他處於休賽期,現在已經沒有禁口的要求,更何況,霍聞澤很照顧他,桌麵的菜肴基本上避開所有需要禁食的種類。
嗯,味道也很好。
少年吃得很專心,認真地在享受美食。
吃不胖的體質,從來不需要考慮節食的問題。
這可就苦了薛林遠了。
吃不胖是好事,但增肌就是個大問題。
吃了又不長肉,怎麽把肉轉化成肌肉呢?所以他頓頓都盯著淩燃,非得逼得他多吃一碗不可。
淩燃被盯著,倒也沒什麽不舒服,頂多就是覺得吃得有點撐,飯後需要多消化一會。
比起增肌,其實淩燃更擔心的是生長發育問題。
他看了看對麵坐著就比自己高一截的霍聞澤,忍不住問了句,“聞澤哥,你見過我的父母嗎?”
霍聞澤比他大了六七歲,應該見過他的父母吧?
青年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淩燃也不避諱,“他們長得高嗎?”
這個問題可算問住霍聞澤了,他回憶了好一會兒,才從記憶深處扒出一對身影,“你父親的個子很高,一米八幾,你的母親差不多……應該不到一米七。”
淩燃心裏咯噔一下,追問道,“那我長得像誰?”
不會是像這具身體的父親吧?那個子不會也隨著父親吧?
一米八幾,這種身高在普通男孩子眼裏是好事,但對花滑男單運動員來說,簡直是驚天噩耗。
身高太高,意味著更差的平衡力,重心也會隨之變高,跳躍就容易不穩,三周四周跳的失誤率也會變高。
而且個子長得太快,重心改變得太快,身體的肌肉記憶跟不上,一樣會導致更高的失誤率。
e國的小女單比韭菜都換得勤快,不就是容易因為倒在發育關前。
要不然怎麽叫發育關沉湖,沉的就是e國的貝爾加湖。
淩燃上輩子長到178,就差點讓薛林遠愁白了頭,也是他運氣好,長勢緩慢,對改變的重心適應良好,挺過了發育關沒有沉湖,才讓薛林遠鬆了口氣。
自己不會還有發育關難題吧?
淩燃雖然一直對自己沒有180耿耿於懷,但說實在的,如果180的代價是發育關沉湖,那他寧願一直170。
薛教不就才170,年輕時候根本就沒吃過發育關的苦。
少年認真思考著,眉毛都不知不覺地皺了起來。
霍聞澤有點好笑,他在網上了解過發育關相關的知識,很輕易就猜到淩燃在擔憂什麽,他還真對淩燃的父母有些印象。
畢竟能讓老爺子把淩燃當親孫子帶,還在遺囑上特意給淩燃留下一大筆財產,想也知道,淩燃的父母跟老爺子的關係相當不錯,年輕時候也是時常來往霍家。
霍聞澤細細打量淩燃的長相,“你長得應該更像你母親。”
那要是身高也隨了母親就好了,淩燃輕輕鬆了一口氣。
正要說什麽,就被一道奶聲奶氣的小女孩的聲音打斷,“淩燃哥哥!”
少年一回頭,就發現這還是熟人。
就是全錦賽上那個給自己加油,笑起來缺了顆門牙的小女孩。
她笑起來時露出的黑洞太可愛,以至於這麽久了,淩燃都還記得。
淩燃蹲下身,溫和笑了笑,“你好。”
小女孩馬上就捂著臉躲到媽媽腿邊笑,很害羞的樣子。
小女孩的父母穿著體麵,含笑看著這一幕,也點點頭回應,“你好。”
然後目光越過淩燃,落在了霍聞澤身上,“霍總,好久不見,你們是?”
年輕爸爸的目光在霍聞澤和淩燃身上來回,顯然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霍聞澤也很訝異,沒想到自己想請的人居然會跟淩燃也認識。
他站起身,客氣道,“淩燃是我的弟弟。”
年輕爸爸顯然久居國外,對淩燃是霍家養子這件事不甚了解,他點點頭,也沒糾結這件事,“我的女兒很喜歡你的節目,我和我妻子也是,非常精彩的節目,我們以後還會來看的。”
淩燃道過謝,看向霍聞澤,“聞澤哥,這是?”
霍聞澤的態度很正式,對方應該有些來頭。
霍聞澤微微笑,“這是汽車發動機領域的專家,廖航一,廖先生。”
淩燃一下就想到了p77事件,因為外國卡住發動機零件,所以生產計劃破產,歸根結底,就是因為華國缺少相關領域的專家。
怪不得霍聞澤的態度一下變了。
淩燃也稍稍正色。
對於這種行業領域內的專家,他一向很尊重,對方能做到頂尖,自然有其過人之處。
年輕爸爸臉色僵了下,稍稍有點無奈,“霍總,我現在的確沒有回國的意願,你開出的待遇很好,但我在國定居多年,已經習慣了這邊的生活。”
他拒絕的意思很明顯,其實有點讓人難堪,但霍聞澤神色未變。
他客氣地將舊話重提,“我想邀請廖先生回國發展,自然是帶著十足的誠意,廖先生有要求但提無妨,霍家一定會盡力滿足。”
年輕爸爸神色猶豫。
淩燃四下看看,見有人看了過來,就提醒道,“聞澤哥,這裏人太多,我們換個包廂吧。”
霍聞澤早有此意,見對方並沒有明確拒絕,就叫來了服務員,換了個安靜的包廂。
對方果然沒拒絕。
淩燃一看就知道有戲。
他趁著過去的途中,輕輕附耳提醒霍聞澤,“聞澤哥,廖先生之前還帶著家人去看全錦賽,他年底才回過國,我想他在華國並不是沒有牽掛。”
一個定居國多年的人,還會回國,還會去看全錦賽,他對華國一定沒有他嘴上說的那麽無情。
更何況,如果真的想拒絕霍聞澤,他一定不會跟著霍聞澤去包廂,那麽體麵的一家,總不能隻是想來蹭個飯吧。
淩燃的所思所想,霍聞澤一眼看穿,他揚了下眉,沒想到淩燃年紀小小,就擁有這麽敏銳的直覺。
事實上,他跟廖航一私下聯係過,已經差不多摸清對方的顧慮,剛才的話,也是故布疑陣而已。
廖航一的身份敏感,回國隻怕要受到阻攔,明麵上一再拒絕自己,才會讓他的回國之旅更加順利。
霍聞澤計算得好,卻沒想到淩燃會主動摻和其中。
他也沒揭破,甚至還讚同似地點了點頭。
淩燃卻有點不好意思了。
霍聞澤閱曆豐富,哪裏還需要自己提醒,是他班門弄斧了。
但說到底,如果能請動廖航一回國,還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淩燃不由得替霍聞澤高興。
幾個人到了包廂,小女孩,也就是廖悅玥就一直眼巴巴地望著淩燃。
她的母親秋雨初是位醫生,待人接物很是得體大方,說話聲也是溫溫柔柔的,“寶貝在看什麽?”
小玥玥就眨巴著忽閃忽閃的長睫毛,脆生生的,“我想看哥哥跳跳!”
秋女士早就注意到淩燃雖然沒拄拐杖,但走路很遲緩,顯然是傷還沒有好。
她略顯尷尬地看向女兒,隨便找了個借口,“哥哥沒有在冰上,怎麽能跳跳呢?下一次媽媽還帶你去看哥哥的比賽好嗎?”
小玥玥看上去很失望,但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淩燃哥哥加油!”
她握緊拳,說話都漏風,還在給淩燃打氣。
少年一下就被萌到了。
他喜靜,也不喜歡吵嚷的小孩,但這個小女孩長得很可愛,又很懂禮貌,他還真不討厭對方這種類型的小朋友。
說起來,所有的跳躍都是在陸地上先訓練成功,才會上冰,給小孩子看看也沒什麽。
淩燃把外套脫掉,適當活動了下筋骨,在原地跳了個兩周。
他不是不想跳更厲害的,但是他右腳還沒有好全,隻這一下子就已經疼得後背一涼了。
小女孩近距離地觀看,瞬間睜大了眼,葡萄一樣的眼裏盛滿星星,“淩燃哥哥好厲害!”
她高興得蹦了起來,“媽媽我也要學滑冰!”
秋雨初女士點點頭,隨後有點歉意地看了看淩燃,但還是表示了自己的感謝。
淩燃不在意地擺擺手,蹲下身與小女孩平視。
“學滑冰很苦的,如果你喜歡,就來滑,如果隻是一時興起,也可以當做業餘愛好。但是如果你真的愛上滑冰,想一直滑下去,那麽就千萬千萬不要中途放棄。”
廖悅玥似懂非懂,但還是用力點了點頭。
有些種子,被種到土裏,雖然不會很快發芽,但一定會長成參天大樹。
若幹年後,華國女單新任一姐廖悅玥站到奧運會領獎台上的時候,還會想起幼年時遇到的那個小哥哥的話,也很慶幸,自己居然真的堅持下來,像他一樣,為華國在一向式微的項目上摘到了奧運金牌。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淩燃也沒有想到自己隨隨便便的幾句話,就成了新的種子。
他跟小玥玥的交流,被桌邊的兩人收入眼底。
“令弟很好,心思很幹淨,他一定會在花滑上取得更多更好的成績。”
廖航一也是個冰迷,他對淩燃很是看好。
他身在國,對國在花滑上的那些小動作一清二楚,對梁僑丹尼爾那種強捧出來的新星毫無好感。
競技體育競技體育,奮力拚搏的運動員如果沒有一顆澄澈的心,成天就想著經濟和利益,怎麽可能心無旁騖地提升自己,衝擊更好的成績。
霍聞澤微微笑,“我也這樣認為。”
淩燃一顆心都撲在花滑上,對其他事都抱持著平淡且好奇的目光,或許這就是赤子之心。
也隻有這樣的人,才不會計較得失,才會一往無前。
說起來,這樣的心態,有時連他也會羨慕。
可羨慕歸羨慕,他還是要在汙濁混亂的泥坑裏打滾,費盡心思在隱形的戰場上繼續衝鋒陷陣。
廖航一歎口氣,不好意思道,“一切就拜托你了,霍先生。”
他知道自己回國的不易,但他隻是一介技術人員,除了做研究,什麽都不會,一切都要拜托給霍聞澤了。
霍聞澤點點頭。
再看向淩燃時,神色更加溫和。
少年是在用心幫自己,他把自己說的那些話都放到了心裏。
淩燃被霍聞澤看得毛毛的,隻當沒看見。
他被小玥玥纏著問了一大堆花滑知識,始終耐著性子回答,一直到回程,才鬆了口氣。
小孩子的好奇心真的很旺盛,淩燃有點感慨,擰開車上的水,猛灌一口,才覺得緩過來一點。
完全不知道霍聞澤看了他一眼,嘴角上揚一瞬。
淩燃在國沒有逗留很久,沒兩天,就飛回了h市的訓練中心。
等他一回去,就發現整個訓練中心的氛圍不太對,好像迎麵而來的人個個臉上都帶著愁容。
就連羅泓和焦豫也都愁眉不展。
按理說,自己帶回了三個名額,他們兩個明年都有可能去參加世青賽了,怎麽還這麽愁雲慘淡的。
淩燃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直接就奔去了明清元的宿舍。
明清元的宿舍擠滿了人,隊醫,陸覺榮,周譽,譚慶長等人基本上都在,個個臉色都不好看。
唯一輕鬆,也隻有躺在床上的青年。
他一看見淩燃來了,當時就要蹦躂起來,然後被眼疾手快的陸覺榮一把摁住,“老實躺著!”
淩燃下意識地看明清元的雙腿,沒有石膏,沒纏繃帶,雙腿沒有明顯的傷勢,那這是怎麽回事?
陸覺榮氣得不行,“你還起來,你還起來!你都不覺得疼嗎?還活蹦亂跳的!”
明清元疼得臉都白了,還笑嘻嘻的,“又不是腿斷了,就是普通的腰傷,忍忍就好了。”
周譽也是一臉火氣,“要隻是普通的腰傷,你能疼得起不來床?”
明清元就不說話了。
他看著淩燃就跟看著救命稻草一樣,上來就是故技重施,“腰傷怎麽了,腰又不是腿,不信你們問問淩燃,他要是腰傷了,會不會繼續比賽?”
還沒等淩燃回答,譚慶長就冷笑一聲。
陸覺榮也黑著臉,“這還用問?我看你們倆都差不多,隻要腿沒斷,就還能滑!一個二個的,都倔得嚇人!”
進屋之後什麽都沒說,就被波及的淩燃已經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選擇靜靜坐到一邊。
經過f國那一遭,他覺得自己已經可以預知到這件事的結局。
果然,僵持很久之後,陸覺榮一行人沉著臉離開,到底還是順了明清元的意。
明清元大獲全勝,疼得嘴裏嘶嘶喘氣,還不忘支使淩燃,“快快快,趕緊給我倒杯水,跟他們掰扯半天,我嘴都幹了,薄航那個沒眼色的,也不知道給我倒杯水。”
淩燃把水倒好端來,才扶著明清元坐起來,“明哥,水來了。”
明清元灌了一大口,才舒服過來。
他先是高興了一會,隨後又唉聲歎氣,“真真是流年不利,我傷了腰,我聽說隔壁速滑的冷餘也傷了腰,都是運氣不好。”
冷餘?冷鋒寒的兒子?
淩燃一下就想到了秦安山的話。
說起來,冷鋒寒前一陣才去世,冷餘現在又受了傷,還真是出師不利。
花滑,速滑都遇到了危機,淩燃原本還很輕快的心情也沉重起來。
但明清元卻很樂觀,“冷餘那小子肯定不會退的,到時候要是他上了,我沒有,肯定要被他笑話的!”
他話音一轉,眼裏有點期待,“說起來,你到時候去看我們比賽嗎?”
明清元有私心,他現在感覺自己越來越不行了,說不定什麽時候傷得狠了就要退役。
他想親自帶著淩燃到國際成年組的賽事裏多轉轉,有時候,圈子也很重要,競技運動不需要抱團取暖,但如果完全不跟對手交流,也容易故步自封。
他想趁著自己還在,把這些人脈都介紹給淩燃。
嘿,怎麽有一種武俠小說裏傳內功的感覺,明清元自己先樂上了。
淩燃領會到了他的好意,算了算時間,比賽很快就要開始,耽誤不了很長時間,跟爺爺說清楚就好。
他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就跟明清元等人一起飛了e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