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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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之渙語氣溫柔, 撫摸桃卿臉頰的動作也似輕輕落下的羽毛,卻還是讓桃卿心裏一驚,驀地睜大眼睛。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了?”
    他的目光落在清玄仙尊身上, 因為過於吃驚,說起話來有些語無倫次的:“難道是清玄……是不是你將我送回來的?”
    過去他一直深信自己是受到天道的眷顧才有幸重生的, 可仔細想一想, 天下的修道之人何止億萬,天道為何要獨獨青睞於他?他身上是有什麽特別之處能吸引天道嗎?
    桃卿並不這麽想, 他覺得自己除了美貌和天生媚骨的道體之外,就再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了, 而天道顯然也不會在意這些東西, 就本質而言, 他和天下的芸芸眾生沒什麽不同, 天道確實沒理由對他格外關照。
    但如果這一切都是清玄為他做的, 那就說得通了, 清玄是真仙之體,法力宏大,自然能倒轉光陰,將他送回二十年前。
    一時間桃卿的心神深受震動,而與他對視的清玄仙尊並未否認,頷首說道:“是。”
    桃卿聞言,不由神色動容, 眸光中泛起盈盈波光, 忍不住撲進清玄仙尊的懷中,抱緊他的腰身, 低軟說道:“清玄……我真不知該如何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清玄仙尊撫摸著他的黑發, 任他在自己懷中撒嬌。
    兩人就這樣溫情脈脈地抱了許久, 桃卿忽地想起什麽,枕著清玄仙尊的肩頭,躊躇著問道:“可是……如果你和我一樣,也是從我死後的未來重返而來的,那時我們並不熟識,你為何還要花費許多力氣救下我?”
    他自然不會懷疑清玄仙尊,但也確實想不通這一點,即便清玄仙尊貴為真仙,施展回溯光陰的仙術也定然不是什麽易事,說不定還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考慮到這一點,桃卿頓時緊張起來,不安地望向清玄仙尊,清玄仙尊握了握他的手,垂下眼睛說:“不錯,你生前與我並不熟識,我是在你死後以仙術重覽你的過去,才傾慕於你。”
    他語氣雖淡,卻令桃卿的心微微一顫,他立時就想到千年後的清玄竟愛上一個死人,不知會有多麽痛苦,難怪他要將他複活過來。
    清玄仙尊繼續開口:“可那時無論我做什麽都來不及了,你的神魂不知出了什麽意外,竟消失不見了,我遍尋你不見,隻得啟用光陰之術,在你臨死之前將你送回過去。”
    說到這裏,他微微一頓,手收緊了一些:“你會怪我嗎?是我術法有限,不能及時將你從莊宴手中救出來,令你不得不經曆逃亡一夜的痛苦……”
    “我怎麽會怪你!”
    桃卿搖搖頭,害他受苦的人又不是清玄,他當然不可能怪他,有的隻是感激和喜愛。
    隻不過他很好奇清玄知不知道《魔聖》,他們的世界的確就是這本小說不假,而《魔聖》也確實是天道贈與他的,這點不會有假,因為不可能有人能仿冒天道。
    由於受到天道的限製,桃卿無法直接將《魔聖》的存在透露出來,隻能試探地問,但清玄仙尊和裴之渙都不知曉這本書,看來天道還是隻對他透露過這道天機。
    暫時弄不明白這個問題,桃卿就不去想了,他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清玄仙尊,甜聲問他:“你為什麽想起動用仙術重看我的過去?莫非你偶然想起我們初遇的那一夜,突然覺得我很可愛?”
    清玄仙尊沉默片刻,如實回答:“因為我道心不全,成了墮仙,我占算自己的道心缺失了哪一部分,才知曉我與你是天定姻緣,可是我已經永遠失去了你。”
    “墮仙”二字落入桃卿耳中,令他的臉色霎時一白,失聲說道:“你怎麽會——”
    清玄仙尊擁住他的後背,心中微疼,卻還是將殘酷的未來盡數告知給了他:“我決定救你,可你的神魂離奇消失,上天入地皆尋不到你,我隻得動用禁術,回到你臨死之時,將你的神魂送回二十年前。”
    “禁術的代價是施術之人魂飛魄散,如今的我隻是一道殘影,真正的清玄仙尊早已不複存在了。”
    “所以卿卿……我很高興見到你和之渙兩情相悅,你們二人本就是天作之合,今生結下良緣,必定能終得圓滿。”
    他的語氣充滿欣慰,卻忽然發現桃卿眼眶紅了,轉瞬已淚如雨下,哽咽著問道:“那你呢,清玄?我和之渙得到圓滿,可是你怎麽辦?你都已經……”
    接下來的話桃卿都說不出口了,他哭得實在太凶,已經發不出其他聲音,隻剩下哭聲,而裴之渙和清玄仙尊越是安慰他,他就哭得越厲害。
    到了最後,桃卿哭得渾身無力、頭痛欲裂,隻能發出小聲的啜泣,卻還是緊緊抓著清玄仙尊的衣襟不放,好似他一放手,清玄仙尊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一樣。
    清玄仙尊安慰他:“不必為我傷懷,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做的,我想換成是你,你定然也願意用自己的命換回之渙的命。”
    “那是當……”
    桃卿揉著紅腫的眼睛,正要作答,裴之渙卻先一步按住他的雙唇,微微搖頭道:“若是真有這麽一日,你不要救我,我隻希望你能安好。”
    桃卿自然不這麽想,但他哭得太累了,無力和他爭辯,加上被兩人又抱又哄的,很快就昏睡過去,但還是不忘攥緊清玄仙尊的衣袖。
    他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醒過來時他的情緒已經好多了,隻是一連數日都沒離開洞天,還要拉著裴之渙和清玄仙尊一起陪著他,隻要有一個沒出現在他的視線裏,他就會十分不安。
    這幾天他一邊練習《陰陽幻解》,一邊纏著清玄仙尊講一講未來的事,清玄仙尊不會拒絕他的請求,他想聽什麽就順從地講什麽。
    他講述的同時,桃卿就在心裏偷偷地對照《魔聖》裏的情節,發現這本小說就是以清玄仙尊的經曆寫出來的,連細節也一模一樣,但自他重生後,裴之渙的經曆就和《魔聖》大不相同了,顯然已經脫離了上一世的軌跡,走向了一條不同的道路。
    當清玄仙尊講到莊宴為了複活桃卿而血祭三界的往事時,桃卿沉默了許久,其實他已經從《魔聖》中了解過了,還曾為此動搖過,懷疑莊宴也許不是真的想殺了他。
    但隨後他又看到莊宴就是因為愛而不得才殺了他,不由傷心欲絕,對莊宴恨之入骨,好在有了裴之渙和清玄仙尊的陪伴,他又覺得上一世的仇恨對他來說沒那麽重要了。
    或許正是因為如此,當清玄仙尊如實坦誠他和宿雲涯為了阻止血祭,合力殺了莊宴,桃卿卻沒有感到大仇得報的喜悅,反倒心裏空落落的,有些難受。
    盡管他曾經深深恨過莊宴,但哪怕是最恨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讓莊宴死,他永遠做不到莊宴那樣心狠。
    至於這一世的莊宴,他還沒有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桃卿自然更不希望讓他死。
    可見他們兩個不再來往是非常正確的,他不會被莊宴殺死,莊宴也就不會血祭三界,這對他們兩人來說都是好事。
    “那你知不知道莊宴殺我的原因是什麽?”
    桃卿詢問著清玄仙尊,他隻知道莊宴是對他愛而不得,可他明明邀請過莊宴與他雙修,莊宴不是得不到他,但凡莊宴對他示愛,哪怕隻有些許表示,他應該都不會拒絕他,哪裏算得上是“愛而不得”呢?
    清玄仙尊搖搖頭,他同樣不清楚其中原因,當年的真相大概隻有莊宴本人知曉了。
    桃卿有點失望,但也不像過去那樣在意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他今生已經沒有和莊宴重歸於好的可能,也就不必執著於真相究竟如何了。
    他放下對莊宴的關注,正要問問血祭之時合歡宮中師尊等人的安危,忽地感覺到神玉傳來一道意念,乃是有人前來宮殿拜訪他。
    這下桃卿隻好與清玄仙尊和裴之渙作別,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他本以為是樂正蘭漪或宿雲涯找他,沒想到來人是兩位神仆,他們奉了神夢道主之命,前來邀請桃卿即刻前往山頂,十日之期已到,他應當跟隨莫道主學習神道之術了。
    桃卿這才想起自己答應過莫道主要好好學習神道,隻是近來又跟隨清玄仙尊學習幻術,他不慎忘了這件事,不由一陣赧顏,當即應道:“煩請兩位稍候片刻,我換身衣服就去。”
    他換好衣服,在兩位神仆的引領下來到山頂,穿過迷蒙的霧氣,在巨大的六道輪回下看見了莫不臣的身影。
    看不清麵目的年輕男人變幻成少年之姿,仙姿玉色,一身道袍雪白,麵無表情地望著桃卿走到他的麵前。
    “晚輩拜見莫道主。”
    桃卿俯身向莫不臣行禮,動作恭恭敬敬,挑不出一絲錯處。
    一來他覺得自己既然已經拒絕過莫道主,就該劃清界限,隻以晚輩身份和對方相處,二來不知為何,他隱約感覺到莫道主似有不悅,不敢觸黴頭。
    他低下頭,垂著纖長濃密的睫毛,莫不臣注視片刻,移開視線,眺望著遠山問道:“我不叫你來,你是不是就不會主動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