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 夢境難題 不能通關還有下一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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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的時候, 大軍終於抵達了赤鬼城。
連人帶馬都像是沙坑裏撈出來的,嶽棠也不例外。
為了遮擋風沙,氈帽已經變色了, 馬匹怕被風沙迷了眼睛, 還得趴伏下來,幫著馬匹用手擋一擋。
連續幾個小時就在馬背上顛簸,饒是橫行邊關鐵騎多少也有點吃不消。
譚屠駐守的邊關格外苦寒,朝廷年年克扣,鎧甲兵器發來的盡是損壞不能用的, 隻能出關劫掠草原部族, 又偷偷走私馬匹, 這才勉強養起了這麽一支精兵。
這種事譚屠生前不敢做得太明顯,單是私自出兵就很夠嗆了。
走私更是活脫脫的把柄,一告一個準,盡管這事兒將軍們人人都做, 因為不做活不下去, 但是隻要放到了台麵上,那就是革職抄家的罪名, 故而隻能苦熬。
來到夢境裏沒有顧忌,鋪開攤子直接幹, 待到記憶模糊的時候譚屠雖然不明白為何這樣大膽, 可是木已成舟, 軍中沒有空餉的名額,也不忍盤剝手下兵卒, 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幹。
盡管最後引來了朝廷的注意,但是氣候已成。
如果這不是夢境,讓譚屠囤夠了糧, 再假意投效朝堂上某股勢力,爭取喘息之機,未必不能舉兵造反成功。
不過現在也不差,在打退朝廷平叛大軍之後,白撿了一堆好東西。
譚屠自然不會客氣,全給自家兵馬用上了。
這鎧甲內厚實的棉布內襯,擋沙漠的夜晚大風很好使,可是等到太陽出來,氣溫驟升,無論是人是馬都吃不消。
若是十來號人,還能在沙丘
“呸呸。”青鬆派修士悄悄地往外吐沙子。
喝風吃沙這種事,大家都免不了。
起初不適應,但是修行嘛,什麽苦頭都要吃的。
他們年輕的時候還沒有拜入青鬆派,到處找路子學符籙,學術法,不比這容易。
其中有個人去的就是沙州。
那個青鬆派修士,悄悄地對嶽棠保證:“夢境裏這個赤鬼城,跟真的絕對一樣。”
這時譚屠策馬過來了。
他滿臉愁容,看著前方的赤鬼城,猶豫著說:“軍師,這地方有點邪乎。”
遠看斷壁殘垣,似是瀚海古國的廢墟,結果奔前了一看,哪裏是什麽廢棄的城池,分明是一座遍布赤色怪岩的沙穀。
狂風呼嘯著穿過岩石,猶如厲鬼淒嚎。
不止岩石,就連地麵都被大風吹出了暗合規律的奇特紋路。
——簡直像一座被吹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的大山,隻剩下數不清的石柱框架還留在原地。
這裏寸草不生,連砂礫都是赤紅色的。
大風卷起沙塵,遮蔽了視線,根本看不見遠處的情形。
“沙匪說赤鬼城有水井,軍師如何看?”
譚屠懷疑這是沙匪信口開河,想要誆騙他們進入這處絕地。
“水井必然是有的,隻是未必在他們說的地方。”嶽棠不慌不忙地說,這些沙匪攜帶的水袋不多,連口糧都沒有,必然是在附近有補給點,這一路走來,完全沒有綠洲的影子。
除了這廣闊無邊的赤鬼城,沒有別的可能了。
“此地像是一座天地造化形成的迷陣,但要說凶險,倒也未必,那些沙匪又是什麽人物了?不要深入即可。”
嶽棠的話勉強給了譚屠一顆定心丸。
主要是無路可走。
赤鬼城攔在前方,一眼看不頭,旁邊也沒有可以繞路的地方,更沒法走回頭路。
“分成十股小隊,分頭進入,務必要做到視野裏能看見其他隊伍,一旦消失,即刻止步,停留原地不動,每隔一刻鍾以牛角哨響應。”
這個夢境就是練兵用的。
以後的敵人可比夢境裏的官兵棘手多了。
隨便布個迷霧術法,再排個奇門遁甲,都很常見。
嶽棠早就發現無論是天兵還是鬼軍,都有一個缺點,毫無默契。
天兵都是仙人點化的精魄靈魄,不畏生死,但是應變呆板,看似整齊劃一,然而一旦陣型衝散,或者是領頭的天將出事,他們立刻就亂了。
鬼軍則是依賴陰氣森森的鬼域,同伴死去即刻吞噬了化為自己的力量,越是廝殺,剩下的鬼就越厲害,殺到最後可能會造就出一個鬼王。
可要是不給它們互相吞噬的時間呢?或是能殺鬼王呢?
都不用嶽棠,瀚海劍樓的周宗主親自帶著徒弟們就能解決。
再加上鬼軍個個心懷鬼胎,隻想著自己,巴不得推別人擋刀,所以打順風仗還行,一旦遇到挫折,自相殘殺比殺敵的勁頭還高。
兵法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嶽棠覺得還要從敵人身上找一找他們沒有的東西,回頭大力栽培自家人。
為了這個,嶽棠都沒問那位青鬆派修士,赤鬼城的變化之謎。
就讓巫儺們帶著大家進去闖一闖。
等夢醒了,夢裏的事又不會忘,這不正好?將來遇到這般情況,大家輕車熟路。
就算遇到了吸走靈氣、禁錮法術的絕陣,大家照舊鎮定找路,不會亂了方寸。
嶽棠估摸著,如果這次夢境的效果好,他跟朱丹掌門碰頭之後,還要再造幾個夢境出來給大夥兒練手呢!
希望大家到時候不要聽夢色變,看到符修就跑……
嶽棠摸著鼻子,沒有底氣地想。
他再次打量著赤鬼城的諸多怪岩,趁著無人注意,低聲問巫錦城:“我們第幾天失蹤比較好?”
軍師失蹤,軍心會亂。
一開始不能這麽幹,也不能失蹤太久。
時間以一天一夜為準,多了不行。
“第五天罷。”巫錦城也壓低聲音。
那會兒大軍已經摸透了赤鬼城外圍三十裏的變化,霸占了沙匪的巢穴。
就是草料口糧可能有點不夠,畢竟沙匪的數量放在這裏,他們那點兒東西,要長期養活八百騎兵肯定不行,十天半個月還算勉強。
不過在那之前,符修安排的第二波“難題”就該出現了。
嶽棠讓青鬆派修士不要說,所以他們這會兒也要靠猜測。
“大概是魔狼。”嶽棠挑眉。
這年頭魔修基本找不著,不過還能找到一些墮魔的妖獸。
沙漠魔狼還算出名,隻是見過它們的人很少。
這種妖獸在傳聞裏十分聰明,向來躲著修士走,能躲會藏,對待獵物卻格外凶戾。
“這次大概會有點傷亡。”
嶽棠揉了揉眉心,輕歎,“如果一路順遂,日後難免輕敵,在夢裏吃虧,好過他處。”
隨即定下在沙漠魔狼出現之前“離開”,再帶著“有妖獸出沒”的消息回來。
敖汾迎著海浪,愜意地甩甩腦袋。
它正要換個姿勢,忽然感覺到腳下大船一陣搖晃。
“是夢境破了。”
負責守船的青鬆派修士及時把消息告知眾人。
敖汾養了好幾年的傷,雖然劈成兩半的重傷沒那麽容易養好,但它還是能抵一個大乘期修士的。
嶽棠帶著大家入夢,船隊裏就數這條龍的實力最高了。
敖汾眼睛一亮,然後慢吞吞地問:“南柯一夢完了?我可要打瞌睡了。”
龍生性懶散,人間靈氣匱乏,它就更懶了,動輒犯困。
“等等。”
符修們等了一會消息,然後告訴敖汾,其他人已經出了夢境,正各自入定理順記憶,而嶽棠與巫錦城又入夢了。
“他們沒完了是吧?”敖汾吹胡子瞪眼。
打個瞌睡有這麽難嗎?
它已經眼皮不合地守了一晚上,五個時辰了。
再夢下去,鬱岧嶢都要來了!
敖汾心氣不平,索性去找剛出夢境的符修,問他們在夢裏做什麽,打天庭了還是殺上閻羅殿。
“沒有沒有。”
那個修士摸著自己的脖子,心想這夢境最後坑了自己,竟然被魔狼一口咬死了。
身為修士,他沒正麵對上過魔狼,作為凡人,才發現這種妖獸竟然如此狡詐,還懂得粗略的兵法,會誘敵深入。
“比鬼軍還棘手。”巫儺們評價。
薩圖瞥著青鬆派修士,嗤笑:“誰讓你們搞出一個上百隻的魔狼群?”
最厲害的狼王還是個金丹妖獸,隻這麽一個狼王,就能讓一群凡人死無葬身之地了。
“咳咳,不是我胡編,赤鬼城狼王確實是這般修為。”符修辯解。
“不過最後還是吾等贏了。”
譚屠忽然說,雖然他最後死在狼王爪下,但是眾人齊心,最終還是殺得魔狼敗退。
雙方利用赤鬼城的迷陣地形,足足纏鬥了十二日。
“是我們首領埋伏在黃沙下,斬斷了狼王的一條前肢,不然……”
薩圖連連搖頭。
譚屠臉色漲紅。
其實還有嶽棠對地形的利用,否則第三天他們就全軍覆滅了。
嶽棠有意引導眾人,最後一波活下來的人丟棄了戰馬,在赤鬼城硬生生又拖了十天,靠著吃殺死的魔狼,完全深入了迷陣。
瀚海沙漠,絕地迷穀,缺水缺糧,還有妖獸追殺。
……沒有過人的毅力,早就崩潰了,根本不可能熬到最後。
嶽棠並不怕眾人發瘋,因為到了最後,已經沒有夢境形成的虛幻之人,全都是巫儺與他在地府招攬的凡人魂魄。
巫儺暫且不提,就說那些凡人魂魄,沒有心誌跟毅力,根本沒機會被嶽棠看上。
是刀山地獄先替嶽棠篩了一遍人。
正如嶽棠每次說服他人都無往不利,自然不是他的辯才高超,能更改他人想法,否則他靠這個本事可以一統修真界了,想也知道這不可能。
真相是嶽棠的勸說對象,本來就經過挑選。
楚州諸多宗門修士、青鬆派瀚海劍樓,以及這些凡人魂魄……哪個不是嶽棠剖析一番局勢,說幾句遠慮近憂,就能引來眾人感同身受?
對於那些永遠走不到一條路上的人,嶽棠不會浪費口舌。
“其實那金丹狼王,也未必有金丹的實力,吾等並非妖獸,對妖獸的狠絕搏殺之力,知道的不多。”青鬆派修士反省著說。
丟人啊,巫儺與凡人都有活到最後,倒是他們知道內情的,反而倒在半路上了。
“諸位勿急,嶽先生說這個夢境還會再用。”譚屠連忙說。
“嘶。”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摸著脖子跟臂膀,發誓要報仇雪恨。
不過夢境裏的劇痛與諸般苦楚,想想還是後怕。
“其實,我們還安排了第三波難題,隻是夢境碎了,沒用上。”青鬆派修士捂著嘴說。
“什麽?”眾人大驚。
一個魔狼就已經這般困難了,還有什麽麻煩?
“沙州邪修啊,這赤鬼城還有個名字,就是沙州千洞窟,地下迷窟比地上部分更複雜呢!隻是我沒去過地下,夢境造不出來,隻能弄幾個邪修來襲擊。”符修小聲嘀咕。
眾人:“……”
不知為何,他們忽然打了個冷戰。
軍師,不,嶽先生不會去沙州抓個邪修幫他們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