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0 奇貨可居 天道想不到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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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朵朵金蓮從天而降, 稍一碰觸就化作靈氣融入體內。
    就連深可見骨的傷口,也能瞬間複原。
    劍修們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覺得渾身發癢, 焦黑的皮膚成塊脫落,露出了新生的內裏, 別說傷勢了,連疤痕都沒留下一條。
    “我的頭發。”高垕喜滋滋地摸著腦門。
    不僅長出來了, 還是黑色的。
    好多的靈氣啊!
    高垕甚至有些恍惚, 其他劍修的反應也跟他類似, 茫然地摸摸腦袋,又拍拍肚皮那是內腑跟丹田), 然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表情猙獰地調整著經脈內息真元。
    天地隔絕,人間久無靈氣, 眾人就好似一條條已經習慣在幹涸泥塘裏苟延殘喘的泥鰍,忽然跌進了水草豐茂的湖泊, 竟然不適應起來。
    高垕的胡須在瘋長,沒一會兒就達到了腰際。
    他手忙腳亂地用真元截斷,結果一不小心踩到了別人的胡子, 扭頭一看,好家夥, 都拖地了。
    高垕怒視那個劍修, 正要斥責,卻看對方捧著劍, 拚命地追逐著不停下落的金蓮。
    高垕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馬上效仿。
    ——吸不掉的靈氣, 可以拿來滋養劍啊!
    於是等鬱岧嶢爬起來,就看到一群劍修手舞足蹈,努力用劍“碰觸”更多的金蓮。
    為了更快速高效,一朵不錯過,劍修們不約而同地施展起了劍招,隻是沒動用真元。互相拉開距離,唰唰地一通比劃,飛高掠低,好不滑稽。
    鬱岧嶢:“……”
    凡間的劍招是有一定美感的,即使沒有,也是快狠準那個路子,修真界的劍招就不一定了。很多沒了真元支撐,就是瞎比劃,而且這些劍修現在個個衣不遮體,不是頭發就是胡須老長一截,橫掠挪移之間隨便一甩,簡直就是上古蠻荒的野修,又似妖獸初化形,沒個人樣。
    鬱岧嶢重重地咳嗽一聲。
    “大師兄?”
    高垕突然眼睛一亮,狂奔過來,指著天空說,“天門開了,大師兄快上去啊!”
    “……”
    鬱岧嶢無言地看著高垕。
    他怎麽走?走了把這群家夥丟給師父,人間的大好局勢還要不要了?
    再說不經曆天雷,他想走也走不了,那濃厚的靈氣看似是好處,卻也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很難突破。
    鬱岧嶢抬頭看天幕,那張天神的麵孔已經消失了。
    地麵的裂縫也沒有了鬼神的氣息。
    “陸殿主,常神君?”鬱岧嶢自言自語地重複他剛剛聽到的模糊語句。
    鬱岧嶢對天庭地府的掌故知道得沒那麽清楚,還得回去問周宗主。
    不過就剛才對峙所感受到的氣息,這二人很難對付。
    鬱岧嶢不禁為嶽棠發愁。
    他知道飛升天界絕非明智的選擇,是嶽棠不得已為之。
    撕破天幕、踩踏黃泉,巧妙地化力而用,都是為了接住天罰。
    ——那個夾在兩股力量之前的光球,就是嶽棠。
    當時嶽棠來不及收勢,隻能勉強地維持著一個危險平衡,常神君與陸殿主就同時出手了,這兩人似乎一直在旁觀,尤其是常神君,十有八|九就是主持天罰之人。
    眼見天罰不成,常神君陸殿主沿著靈氣陰氣發力,要借勢一舉摧毀光球。
    他們的力量,嶽棠顯然不可能擋住。
    強橫之力直接引來了天道。
    然而常神君與陸殿主沒有任何退縮懼怕的意思,似乎寧可被天道吞噬,也要除掉嶽棠。
    又或者這兩位神靈自恃威能,認為絕對是嶽棠先死,他們拋掉的天道之力足夠應付天道,不會危及自身,更不會摧毀界。
    嶽棠劣勢明顯,他拚不過。
    嶽棠能選擇的方法,隻有逃離,逃離這兩股力量包夾。
    化用靈氣陰氣,自己位於中間格局的是嶽棠自己一手締造的,想要脫身何其困難,雷部天神與地府殿主也不會給嶽棠這個機會。
    換成鬱岧嶢,他沒有辦法。
    可是嶽棠有。
    他召來了渡劫天雷。
    這出奇一招,簡直匪夷所思。
    世上有幾人能說飛升就飛升,喊天道,天道就給劫雲呢?
    反正鬱岧嶢不能。
    他懷疑這跟嶽棠參悟的道法有關。
    渡劫天雷成了嶽棠的盾牌,又是他的破門錘。
    雷部天神與地府殿主再厲害,也不能當著天道的麵,插手天道飛升。
    眼見煮熟的鴨子飛了,他們再發力,也隻會讓天道翻臉吞噬他們,還不如收手。
    ——畢竟在人間不好施展全力,可是在天界就不一樣了。
    嶽棠這根本不是飛升,而是掉到了豺狼虎豹的老窩。
    希望巫錦城能幫……
    “呃?”
    鬱岧嶢突然看到野草間插著一柄漆黑的魔劍。
    他認得出這是巫錦城的劍。
    他當然不會想到巫錦城是用心魔之姿無隙融入嶽棠神魂的,按照修真界根深蒂固的概念,縱然知曉嶽棠與巫錦城是道侶,嶽棠能操縱魔焰,可能有雙修法門,鬱岧嶢也不會大膽想到這麽離譜的可能。
    鬱岧嶢在嶽棠對抗天罰的時候,在嶽棠手裏看到了魔劍,他以為巫錦城有人劍合一的本領呢!
    所以鬱岧嶢認為的合力,是嶽棠駕馭魔劍。
    可是現在魔劍怎麽落在這裏了?
    巫錦城呢?
    鬱岧嶢猛然醒悟,巫錦城是魔。
    嶽棠要飛升,不可能帶得走巫錦城。
    鬱岧嶢急切地走過去,想要知道巫錦城的狀況,他以為巫錦城的神魂還在魔劍之中。
    可是作為劍修,他不會貿然碰觸別人的本命劍,鬱岧嶢伸了伸手,又縮回來,用神識去看。
    “妖尊也來了?”
    一個熟悉的冰冷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包括鬱岧嶢在內,所有劍修都震驚抬頭。
    膚色漆黑,長發纏繞著灰色屍霧,銀冠銀飾,身上還殘餘著些許雷光的“南疆屍仙”緩步走來。
    南疆屍仙身上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漫天金蓮,沒有一朵落在他身上。
    南疆屍仙對麵渾身黑氣的妖尊也是這般做派。
    大能者可不像修真界這些渴水的魚,他們不缺靈氣,相反他們懼怕太多靈氣落在身上,一不小心就會實力暴漲,引來天道注意,那就麻煩了。
    妖尊盯著南疆屍仙看了半晌,皮笑肉不笑地說:“威名赫赫的常神君親自出手,竟然還落了個空,看來剛才那位是真正的嶽棠啊!”
    “此人竟然藏身在楚州,誰能想到呢?”南疆屍仙的話很敷衍,神情更敷衍。
    妖尊怒道:“嶽棠對抗天罰之時,用了魔氣,莫說這與你無關。”
    “魔存於界,猶如道在世間,人人皆可用。”
    南疆屍仙微垂眼睫,無動於衷。
    “這些劍修又是怎麽回事?”妖尊氣笑了,他指著下方滿身狼狽的劍修,這些家夥莫名其妙去幫嶽棠?那可是天罰啊!
    妖尊一邊質問,一邊仔細觀察南疆屍仙。
    可是無論怎麽看,眼前這個南疆屍仙都跟他“認識”的那個家夥一模一樣。
    外表、神魂、語氣、眼神……毫無破綻。
    這是怎麽做到的?鬱岧嶢都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妖尊也很自然地得出了錯誤的結論。
    “等等,你之前假稱自己是嶽棠……所以你早就知道嶽棠是誰,還把人掌握在手裏,暗中培養做你的替身,不,是關鍵時候推出去做你的傀儡!”
    這是奇貨可居啊!
    萬一出事還能金蟬脫殼,把罪責丟給那個嶽棠,自己全身而退。
    南疆屍仙實在狡詐!
    妖尊恍然,南疆屍仙原本圍繞著這個預言之人做過很多謀劃,隻是沒料到這張牌沒打出來,天庭忽然降下天罰,南疆屍仙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賠上了辛苦培養的嶽棠。
    飛升又如何?嶽棠本事了得又如何?
    天庭才是真正的龍潭虎穴,人間才是可為之地,否則他們為何想盡辦法逃到人間來?
    “哼!”
    妖尊冷笑,扭頭離開。
    其他大能者懼怕惡名昭著的南疆屍仙,也跑了。
    頂著南疆屍仙外表的巫錦城,慢慢走向魔劍。
    大部分金蓮都落在了地上,荒蕪深淵煥發新生,砂礫裏鑽出綠色新芽,很快就填滿了裂縫與深坑。
    巫錦城沒有注意到魔劍旁邊,還有一株小小的野山茶。
    他拔起魔劍,默默抬頭看天界之門。
    “外有天雷,內有心魔,是古往今來所有修道者的飛升大劫,而我呢?”
    嶽棠神情古怪。
    天雷是逃脫工具,心魔與他同心一體。
    天界之門也說破就破。
    “可是運氣到此為止了。”
    嶽棠看著近在咫尺的天界之門,輕聲感歎。
    “按照天道法則,渡劫者心魔不去,就無法飛升。”
    巫錦城明了,到了他必須離開嶽棠的時候。
    嶽棠利用天劫逃脫強敵,但是也被天劫限製了。
    嶽棠不停地喘息,他遍體鱗傷。
    不飛升,天雷就一刻不休。
    他們無法猶豫太久,眾目睽睽,任何一點虛弱,都會被看出來。
    “還有一個辦法……我知道你也想到了。”
    神魂激蕩,嶽棠在笑,他的聲音隻有巫錦城一個人能聽見。
    “你不能是心魔,你的神魂要是我的一部分……鑽天道的空子,蒙混過關,這件事我自己是不能記得的,我要封印記憶。現在來吧,分裂神魂,把我的一部分留給你,把你的一部分拆給我!”
    無論嶽棠還是巫錦城,都不會忘記彼此神魂一體時,連天罰都能化解的強大。
    為什麽要放棄這樣的優勢?
    “巫錦城,你要相信我,就如我相信你。
    “人間亂局,吾可降服,天庭龍潭虎穴,吾亦能往。”
    巫錦城靜靜地感受著體內那片沉睡的神魂。
    他不需要欺瞞天道,他沒有封印記憶,他記得所有過程。
    分裂神魂,他們都是第一次,還是在這種情況下,隻要失敗就會死。
    但是他們成功了。
    大能者以為嶽棠輕而易舉地接住了天罰,不知道背後還有巫錦城的謀劃,劍修符修巫儺的付出。
    所有人都看到嶽棠招來天劫,毫不費力地渡劫飛升,不知道嶽棠差點被攔在天界之門之外,他們隻能臨危決斷,孤注一擲。
    現在,失去記憶的嶽棠,孑然一身去了天界,他所擁有的,僅僅是同樣沉睡的魔一縷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