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 怎麽回事 嶽棠 我不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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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 第九重天。
煙霞縹緲,日月同隱,天穹上隻餘幾顆朦朧的星子。
雲海起伏, 一個足足有數百丈高的巨大法身籠罩在輝光之中。
他的容貌模糊不清,黑色長袍浮動著雷霆光芒。
冕冠瑩白似玉,九條紫黑雷珠垂旒蘊含著浩瀚可怖的天道之力,令人不敢直視。
“……常神君不可啊!”
雲海盡頭, 極遠處傳來一陣嘶聲高呼。
聲音回蕩在九重天。
濃霧忽起, 無數方才不知藏身在何處、披掛著全身甲胄的仙將駕雲飛起,表情不善地齊聲叱喝:“無禮!退下!”
“吾乃是奉帝君之命前來探問究竟!”
來者亦是氣勢洶洶,分毫不讓。
這些神仙都很有身份, 峨冠博帶, 袍服華美,麵相威嚴,周身籠罩著各色祥光瑞氣,隻是現在仙風道骨全都被丟在了腦後, 人人神情惶急, 個個滿臉驚怒。
“常神君!”
“敢問常神君方才做了什麽?為何讓天道發威, 令三界有覆滅之兆?”
“……”
常神君不言不動。
他麾下的仙將們也一言不發, 麵露鄙夷。
眾仙覺得麵子掛不住, 但就這麽退走又不甘心。
“如此大禍, 非同小可!常神君不能不給個解釋!吾等還要去回稟帝君!”他們聲厲內荏地叫嚷著。
常神君冷淡地說:“我降下天罰, 欲鏟除預言中人。”
“什麽?”眾仙麵麵相覷。
一個白發白須、高冠飾有鬥魁星辰的仙人想要發怒, 但又強忍下來。
“神君為何要多此一舉?下界靈氣斷絕多年,縱然有些許應了預言的人,也不過螻蟻,隨意遣人除了就是, 神君這般小題大做,竟然引來了天道……如今要送何人給天道吞噬,才能讓天道息怒?”
這仙人越說越怒,原本慈眉善目的麵孔硬生生地顯出了幾分猙獰。
“度厄星君說得不錯!無論何事,都不該驚動天道!”
“須知三界存亡就在眼前,天庭無論何人都需謹言慎行,縱然是常神君也不例外……”
眾仙再次鼓噪,借機發泄著剛才受到的驚嚇。
天道要是開始吞噬三界,誰都逃不了。
順應天道,糊弄天道,這是天庭的鐵則,畢竟所有人的命都係在一根繩子上。
明明說好了不去刺激天道,免得天道發瘋,常神君出爾反爾,眾仙怎能不怒?
常神君漠然以對。
白發白須的度厄星君還在念叨:“今時不同過往,再過一陣子,就是要將天道之力歸還天道的關鍵時刻了。神君怎能意氣用事,擅用天道之力?神君一人事小,三界存亡事大!”
“閉嘴。”
常神君不耐煩了。
“你!”度厄星君自覺在理,常神君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漠視他,盡管知曉天庭這位執掌刑罰的神君就是這般脾氣,眼下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常神君朝著眾仙投過冷厲到讓人戰栗的一瞥。
“爾等感覺不到嗎?”
“什麽……”
疑惑的話音剛落,眾仙就感到靈氣一陣波動。
就似平靜無波的湖麵忽然起了一陣風。
——有什麽東西出現了,攪亂了整個天界。
它並不強大,按理說影響範圍也不會這麽廣,可是天庭封閉日久,一個始終不變的地方,忽然多出了一個不該有的東西,就會如此突兀。
眾仙紛紛側目,驚疑不定。
“好像是天界之門?誰又闖出去了?找死嗎?”
“不,不對,更像是有東西進來……”
眾仙在第九重天,無法看到第一重天發生了什麽,隻能隱約地探到一些痕跡。
這時,常神君猛然抬手。
一道無形的利刃瞬間成形,並越來越大,到後來幾乎占據半個雲海,悍然劈下,
這一擊從九重天直達一重天,雲海翻湧,震蕩不休。
眾仙搖搖晃晃,東倒西歪。
“常神君不可——”
度厄星君的後半截聲音卡在了喉嚨裏。
因為這雷霆一擊在驚動了整個天庭,擊穿八重天之後,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是天、天道!”
眾仙麵白如紙。
他們畏天道如虎,畢竟這虎是真的要吃人啊!
不僅要吃光他們所有人,還要毀去所有的東西,怎麽可能不怕?
屏息等了一陣,沒感覺到那股可怕的崩毀之兆,也沒看到天道忽然現身把常神君吞了,眾仙這才敢鬆口氣。
“之前那是什麽?”
“……”
常神君緩緩收回手,目光更顯淩厲。
隔著雲海,他隻能看到緩緩合攏的天界之門,根本尋不到嶽棠。
就像眾仙的感覺那樣,嶽棠身上的“突兀感”已經消失了,嶽棠已經在天道規則之下“飛升”成仙,仙人在天界怎麽能說是突兀呢?
“他借著天道遮掩了行蹤。”常神君微微皺眉,沉吟道,“他來了。”
“什麽?”
眾仙還是雲裏霧裏,鬧不清狀況。
“預言中人。”
常神君丟下這句話,百丈法身緩緩消失,他在仙將的簇擁下轉身離去。
“咳咳咳。”
隨著一陣劇烈的嗆咳聲,嶽棠醒了。
他掙紮著揮動手臂,然後發現自己在水裏。
“……”
奇怪,他怎麽落水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他竟然會溺水?
嶽棠稀裏糊塗地想,難道自己不是一個修仙者嗎?
隱居山林,不入俗世,終年悟道的那種。
別說溺水,就算他昏迷著掉進水裏,湖水也應該自動避開啊!不然修士辛苦修煉數百年的真元是練假的,連自發護體都不會?不可能的!
嶽棠下意識地閉氣,然後神識自視內腑。
“嘶。”
他遍體鱗傷,連神魂也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經脈真元內息近似幹涸,紫府神台受到重創,有一塊不可視的黑斑殘缺——儼然一副三魂六魄都被打散了,隻勉勉強強拚湊了一下,還沒能湊完整的慘狀。
四肢不聽使喚,不斷抽搐,一看就是被雷劈過。
還有——
“我衣服呢?”
嶽棠呆滯。
不僅沒有衣服,連儲物法器都不見了,隻剩下一點殘骸。
他這是跟儲物袋裏全是天雷符的大宗門修士打了一架?還是被十萬大山擁有雷法天賦神通的大妖揍了一頓?怎麽損失如此嚴重?
等等,阿虎呢?
嶽棠開始擔心徒弟。
他都快被打殘了,阿虎不會出事了吧!
嶽棠憂心忡忡,畢竟他跟十萬大山的妖怪從無牽扯,也不去結識任何宗門修士,深山老林一蹲就是許多年,根本沒有麻煩能找上門,倒是可能有人想抓阿虎或者威脅阿虎,會引得嶽棠出麵。
還是先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吧!嶽棠頭痛地想。
嶽棠的記憶停留在榕樹洞府裏,他像往常一樣修煉著,阿虎去巡山了,無名山最近發生的最大一件事可能是胡家的某個小輩拐走了黃家的小輩想私奔。
沒有危險,沒有外敵,沒有一點不祥之兆。
“難道我失憶了?”嶽棠自言自語。
腦袋昏昏沉沉的,想事都很費勁。
終於,又是一陣猛咳,嶽棠忽然發現他不是在溺水,而是這些湖水裏的靈氣瘋狂地灌進來,他的傷勢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著,同時真元也在暴漲。
“……”
嶽棠木然。
他從牙縫裏擠出一聲幹笑,就算他沒有師門,沒學過正統道法,也知道情況不對了。
“我的金丹沒有化成元嬰,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金丹後期,可是現在這個神魂……”
嶽棠懷疑自己抬抬手就能揍翻一百個從前的自己。
這還是傷勢剛愈的情況下。
經脈骨骼、內息真元、神魂的凝實程度……全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內視更是一片新生的浩瀚海洋。
任誰一覺醒來,發現丹田從池塘換成了大海,都得傻眼。
“我……”
我做了什麽?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又是什麽地方?
嶽棠很懵。
懵得他不敢動作,就這麽看著真元不停地暴漲,漲得他心驚膽戰,每次他以為要停下來了,身體還不肯罷休,繼續無底線地吸納靈氣,繼續脫胎換骨。
“嗯?”神魂深處的那個黑斑,怎麽沒有恢複?靈氣全都繞著它走?
嶽棠小心翼翼地調用真元,生怕這股龐大的力量不聽使喚。
出乎意料地順手,隻是一碰觸黑斑,嶽棠就感到強烈的暈眩與頭痛。
“這傷古怪……算了,先放著慢慢養。”
嶽棠睜開眼睛,往水麵浮去。
湖水很深,嶽棠猜測這裏可能是某處秘境,人間不可能有靈氣這麽充沛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自己怎麽進了秘境。
嶽棠突然瞥見上方有兩個搖晃的影子,似乎也在踩水。
嶽棠警惕地停住,他聽見了模糊的交談聲。
“常神君發怒……九重天……震動……”
“不知何事……剛太平了沒幾天……吾等小仙,人微命薄……”
嶽棠越聽越不對勁,恰好在這時,他“看見”自己髒腑骨骼鮮血盡數化為了金色。
仙?
持續攀升的神魂氣息,也引起了那兩個交談的小仙注意。
“
兩人手忙腳亂地來撈嶽棠。
嶽棠想要避讓,然而神魂傳遞來的信息卻是“不足為慮”。
護體罡氣本命真元都不動彈,嶽棠選擇順著這兩人的拖拽爬上了岸。
“咳咳。”
嶽棠抬頭,看到這兩個滿身狼狽的“仙人”。
他們二人本來應該是一樣的裝扮,隻是現在一人丟了發冠,一人丟了鞋,袍服也破破爛爛,比起仙人,更像是家境落魄借宿破廟的窮書生。
“來來,這位仙友,我這裏還有一件衣服。”
嶽棠看著送到自己眼前的灰白色袍子,又看了一眼自己隻能用真元凝結水流遮體的慘狀。別人是窮書生,他這是乞丐啊!除了自己,一無所有了。
“多謝。”嶽棠索性裝作自己丟了儲物法器。
隱瞞身份,喬裝套話是他的看家本領,失憶怕什麽,隻要人還活著,就能找到辦法。
“想不到會發生這等事,讓兩位仙友看笑話了。”嶽棠順著對方的稱呼喊。
嶽棠知道,有些藏身秘境的修士確實會自稱仙門,仙人。
稱呼不算什麽,可是自己這脫胎換骨的實力與神魂……嶽棠想要裝作看不見也很難啊!
所以,他成仙了?
“仙友客氣了,大家都一樣倒黴。”
“哎,也不知是誰惹怒了常神君,從第九重天打下來這麽一擊,整個天界都在晃,吾等小仙哪裏吃得住這般攻擊的力道,可不就被吹得漫天飛。”
“就是,掉在湖裏算運氣好了。”
兩個小仙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
天邊飄過大團大團的五色祥雲,急速向雲海之下掠過。
同時,一個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天帝有令,各部天神各路麾屬皆歸其位,各家小仙與仙童仆從也速回道場,亂走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