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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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金良被押到了袁晨升的住所裏, 一進去就被人一腳踢到了膝蓋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兩個上兵死死地按住他的肩膀,然而夏金良的脊背依然挺得直直的, 就如同那不屈的鋼鐵一般。
    袁晨升目光冰冷,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夏指揮使, 你膽子不小嘛?想幹什麽,跟郡王告密?”
    夏金良此時也不裝平日的謙卑恭順了, 他用仇恨的目光盯著他道:
    “袁晨升,你們該死!喝著數萬士兵的血,置他們的生死於不顧, 遲早有一天會遭報應!”
    袁晨升聽到這種指責頓時火冒三丈, 他一腳將夏金良踹倒:
    “曆任守將誰不是這麽過來的, 偏本將軍升遷的關鍵時刻你要橫插一杠, 怎麽,當本將軍是好捏的軟柿子?”
    夏金良懶得與他爭辯,隻凜然道:
    “成王敗寇,我沒什麽好說的, 你要殺便殺,要剮便剮!”
    袁晨升陰惻惻地笑道:
    “敢背叛本將軍, 你以為本將軍會輕易讓你一死了之?做夢!”
    死,哪怕是剮刑, 也頂多讓人痛苦個把時辰。
    對於夏金良這樣膽敢如此坑害他的人, 他自然是要讓他飽受折磨才解心頭之恨。
    而且, 夏金良作為一個營指揮使, 在朝廷也是有品級的武將了, 沒個正當名義不好殺。
    倒不如留下來好好折磨, 等到秋收後, 北戎可能會前來侵擾的時候,再報個不慎被北戎所殺的名頭,才不會惹來麻煩。
    “帶下去,每日抽上三十骨鞭!用鹽水給他洗澡!”
    “可給我看好了,人要是自盡死了,看守的也跟著賠命!”
    上兵們立刻領命而去。
    夏金良很快就被吊在了行刑場打得皮開肉綻。
    可他愣是挺住了沒發出一點求饒的聲音。
    軍營中的士兵們看著,都麵露不忍。
    他們已經聽夏金良營中的士兵說過,夏指揮使是不忍底層士兵們如今的水深火熱,想去向肅城的郡王告“禦狀”,被守將報複。
    他營中的士兵們,更是泣不成聲。
    所有人心中都彌漫著恨意,可被剮的十二人,屍體至今吊在刑場,堂堂營指揮使也每日被施加酷刑。
    沒有人有勇氣與統領一營的守將作對。
    麵對裝備齊全體格精壯的上兵,他們不是對手,而且他們還有家人。
    除了暗恨天道不公,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人活著就不想死。他們隻能一天天麻木地苟活著,期待有朝一日頭頂的天能自己變得清明。
    將反抗的浪潮扼殺在了搖籃裏,袁晨升象征性地趕著士兵們去修了修城牆,便繼續自己醉生夢死的悠哉日子了。
    至於如今已經到了秋收時節,北戎可能會在秋收結束後侵擾?
    袁晨升對此不怎麽擔心,燎原已經沒什麽好搶的了,靠著燎原的肅城也是個窮郡,曆年都不會有太強大的北戎騎兵來侵擾這裏。
    畢竟北戎也是要考慮出兵成本的,放著樊城東邊幾個重鎮身後肥沃的平原地帶不去搶,難道費勁巴拉來搶肅城?
    即使有騎兵來,也不會人數太多,到時候將城門一關,死守不出便是。射上幾天的箭,扔扔石頭,他們見啃不動自然會去別的地方。
    與袁晨升這樣混日子等著升遷的不同,距離此地向東一千裏的鼎德城裏,各種驢車馬車牛車,正絡繹不絕地往各大城門口運輸著石頭磚塊。
    奉鎮北大將軍劉淵之命,早在一個月前,他們便開始加固城牆,挖掘戰事壕溝了。
    作為扼守中原腹地的要塞,鼎德城不容有失。
    劉淵將軍麾下的十萬大軍,也同樣緊鑼密鼓地操練著。
    他是當朝名將,做事最是不留情麵,很少有人敢朝他的軍需伸手,充足的供給下,他的軍隊倒是裝備精良,士兵們也個個精壯。
    雖說騎兵數量少,又是矮腳馬,但每每對上北戎,也是有一拚之力的,每次北戎侵襲,都能斬殺個百來人,甚至殺過上千人。
    北戎在他這邊沒討到好,鼎德城身後的大片沃土,也得享太平。
    眼看著麥浪越來越黃,劉大將軍臉上的神情便越來越緊繃。
    而預感到戰爭陰雲的李洵,也同樣正在全力為此事做準備。
    一個月前,他便開始讓周郡丞招募民夫,加固城牆,挖掘陷馬坑。
    山寨裏的震天雷製造,更是一刻沒停。
    感受到他的急迫,楊進祿沒幾天便督造著工匠們做出了新的震天雷成品,請他去驗看。
    試驗的地點,還是選在上次那裏,還事先準備了好幾個已經穿上了皮甲,鐵甲的木頭人。
    “殿下,這次的神兵裏頭加了那麽多鐵片,恐怕很危險。您在遠處看著便可,這次投雷讓底下人來。”
    楊進祿謹慎地勸道。
    李洵倒也沒有非要親自上手,隻是囑咐挑個反應快點的士兵,穿上厚厚的皮甲,戴上頭盔,離得遠一些,一把震天雷投出去便舉起盾牌掩護自身。
    一切按照李洵說的準備好,那名士兵穿戴好了防護裝備,便拿起一個震天雷點燃,用力掄著手臂扔了出去。
    隻聽哄地一聲巨響,頓時飛沙走石。
    煙塵散去,隻見那邊擺著的兩個木頭人,不管是穿著鐵甲還是木甲的,都炸得四分五裂。
    甚至另外一組放在幾米遠的地方的木頭人,也被紮上了好多塊小鐵片。
    直接紮在木頭上的,鐵片基本上全紮進去了。
    皮甲也沒好到哪裏去,就鐵甲能好些,但以那鐵片紮進去的深度,若那是個人,也會有不淺的創口。
    又試驗了好幾輪,基本上都能保持這樣的殺傷力。而殺傷半徑,大概在六米左右。
    但總體來說,是裏麵的小鐵片保持在九十個左右,效果是最好的。
    過多就擠占裝火|藥的空間,過少則密集度不夠。
    “吩咐下去,以每個填裝九十枚鐵片的規格進行填裝,大規模製造震天雷。”
    震天雷的外殼早就製造了很多,成品火藥也囤積了好幾十噸,連鐵片距離他上次吩咐,都製造出幾千枚了。
    接下來的日子,重點便在抓緊製造鐵片,以及填裝,運輸。
    這些交給楊進祿即可,李洵又繼續下山總攬全局了。
    剛到東郊大營,便聽人稟報:
    “郡王,伍指揮使回來了。”
    李洵道:
    “讓他立刻來見我。”
    伍汲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丟給他情報工作,他便做得十分出色。
    自從山匪的情報工作結束後,李洵便讓他一路往北,派人去燎原,甚至混入更北邊被北戎占領著的河原郡打聽情報。
    河原是駐紮著不少北戎守軍,能打聽到一些駐軍情況自然是最好的。
    而燎原是肅城的門戶,更是不容輕忽。
    以燎原守將袁晨升那昏庸腐朽的做派,他很難放心。
    沒多久,伍汲便來到了書房。
    這個夏天他一直在外頭跑,曬黑了不少,不過人卻雙眼晶亮,看得出是幹勁十足。
    “參見郡王!”
    李洵溫和道:“無須多禮,坐吧。這一趟真是辛苦了。”
    待他坐下,李洵親自給伍汲倒了杯茶水。
    對於他如此禮賢下士的做派,伍汲十分感動。
    “能為郡王分憂,是屬下的榮幸!”
    然後便跟李洵說起了這次打聽到的情報。
    河原郡中,近幾個月抓捕了不少工匠,據說在秘密製造攻城車,投石機,雲梯等攻城武器。
    其大舉南侵之心已經相當明顯。
    這是李洵早就預料到了的。
    如今正是從更多方麵進行了佐證。
    “殿下,依您看,北戎會發兵攻打燎原嗎?”伍汲憂心忡忡。
    離燎原那麽近的河原在製造攻城武器,這對燎原來說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但肅城畢竟貧瘠,北戎從燎原開始打,好處並不大,還不如集中力量打東邊的鼎德等幾個邊城。
    隻要打通一個,便可直接揮師南下劫掠中原沃土。
    所以河原製造攻城武器,也未必是用來打燎原,還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運送到其他戰場上去。
    李洵站起身來,指著牆上的輿圖,神色篤定:
    “我若是北戎大將,必攻燎原!”
    說著,他用長棍從燎原往南一劃,直指肅城,然後從肅城往東南一拐,跨越雲浪山脈,直接便進入了裏郡,跨過裏郡這個下郡,便是中原沃土南部。
    雖然迂回一些,卻是不必與鼎城一線死磕。
    伍汲頓時臉色一白:
    “如此說來,咱們肅城豈不是很危險!”
    見他被嚇住,李洵安撫道:
    “放心,雲浪山不好走,這邊不會是主力,隻會分兵進行偷襲。待占領了肅城,才可能會大舉增兵,打通雲浪山。”
    “本王不會給他們占領肅城的機會。”
    這話讓伍汲稍微放心了些。
    李洵又問:
    “燎原如何了?”
    伍汲臉色沉痛:
    “燎原近些時日物價飛漲,軍中因為克扣軍餉一事險些鬧起來,被袁晨升強力鎮壓了……好幾個提出漲軍餉的士兵被活活打死,還有十二人直接被施以剮刑!”
    “那燎原軍中有個營指揮使,為底層士兵鳴不平,似乎想派人來找郡王您主持公道,隻是人還未出來,便被抓了,如今正每日被吊著施以酷刑折磨,以儆效尤!”
    聽完這些,李洵的眉峰已緊緊蹙在一起,眼中滿是殺氣:
    “袁晨升,必死!”
    時至今日,竟然還不肯給那些軍中底層士兵一些活路,甚至為了鎮壓士兵們的合理請求,不惜以殘忍的手段殺死這麽多人。
    這樣的敗類將領,無論是出於大義,還是出於對肅城安危的考慮,他都絕不會讓他活著走出燎原!
    “拿些錢去軍中打點,盡量將那營指揮使的命保下來。”
    這樣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將才,若是死在袁晨升手中,便太不值了。
    隻是,如今他身份敏感,直接去插手燎原軍營中的事,很容易被扣下僭越甚至謀逆的帽子。
    他必須再等一等。
    等到北戎大舉進攻燎原,他才能名正言順將兩者一起鏟除。
    金黃的麥浪被勤勞的中原百姓收割回家,不管是李洵這邊,還是北戎方麵,經過漫長的準備,都覺得是時候一戰了。
    隨著北戎汗一聲令下,三萬北戎精騎直接衝破邊境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破了鼎德城東邊的天沙城,有一路向南的趨勢。
    天沙以南的宣德郡告急。
    宣德往東,離京城雖然中間有河流阻隔,實際距離不卻足七百裏。
    五百裏加急的急報迅速送回了朝中,舉朝震驚。
    哪怕劉淵已經屢次上書說北戎狼子野心,恐有大舉南進之心,可誰也沒想到,他們突然就打來了,而且是直接打最東邊,莫非是要直取京城?!
    哪怕京城有數十萬禁軍拱衛,朝中的大臣們依然慌了神,紛紛上書請嘉佑帝下令,讓鼎德城的劉淵分兵支援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