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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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欽差隊伍帶來的除了兵器,還有給李洵的賞賜。
    打開箱子看到裏頭全是白花花的銀錠子,眾多士兵眼睛都直了。但沒有李洵的命令,便沒人敢動。
    看著那些擺了好幾車,裝著無數白銀的木箱,活潑的林小狼大為震驚:
    “哇!三十多箱白銀,郡王,您發達了!陛下這次對您的賞賜可真是大手筆!”
    李洵輕輕一笑,“三十多箱白銀那得幾十萬兩。”
    說著,走上前去,掂了下車上的木箱,然後一隻手就將它提到了地上。
    一腳踢翻木箱子,最上麵鋪著的那層銀錠子全部散落在地。
    看那木箱落地的動靜不太對,林小狼好奇地提了下箱子,然後便驚奇地大聲道:
    “底下竟然全是稻草,沒銀子了!”
    李洵一點都不驚訝,嘉佑帝賞他就是做給別人看的,能給到一萬兩便已經算是他的大手筆。
    白來的東西,多少他都不嫌棄。
    況且,一萬兩白銀也確實不少了,能夠他手下的兵吃用好幾個月了。
    他無所謂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吩咐道:
    “把這些銀錠集中放在兩三個箱子再入庫,免得占地方。”
    眾士兵立刻領命而行,騰箱子的時候發現,每個木箱
    見李洵不在,便低聲議論道:
    “咱們那位陛下可真是愛充麵子,三個箱子能裝完的,偏要裝三十多個!”
    “哈哈哈,隻聽說有些人家裏窮,嫁女兒的時候嫁妝底下墊稻草麥稈充數,沒聽說皇帝也這麽幹的!”
    “這些銀子都是要賞到肅城郡王府的,不知道的,還以為皇帝賞了咱們郡王幾十萬兩呢!”
    “也不知道他這樣是圖什麽!”
    很快,他們便知道嘉佑帝圖什麽了。
    從京城逃出來的萬德貴等人,長途跋涉了一個多月,終於來到了肅城。
    李洵這邊,因為河原一直沒有戰事,最近經常是河原,燎原,肅城三地輪流巡查,時常檢驗三地駐軍的訓練效果,並且帶著兵微服檢查各地稅負徭役新政策的執行情況。
    萬德貴等人到的時候,他在山寨裏的震天雷作坊進行安全檢查。
    “殿下,有一夥人,自稱是來自京城的禁軍,說有要事要求見您,想當麵跟您稟報。”親兵前來稟報。
    禁軍,京城?
    不管是真是假,來自京城的人和消息,在如今這節骨眼上,是該親自去看看的。
    李洵下了山,在肅城府衙裏接見了來人。
    被帶進會客廳的,是十幾名衣衫襤褸宛若流民的青壯年男子。其中一人,略有些麵熟。
    那人上前一步跪在地上道:
    “草民原禁軍龍威軍十八營六都副都頭萬德貴,兩月前與蔣大人一起出巡肅城,曾與郡王有一麵之緣。”
    他身後站著的那些人,也跟著跪倒在地。
    萬德貴介紹道:
    “這些都是原本六都的兄弟。”
    李洵對於京城的事,消息並不靈通。
    當初他在那種情況下離開京城,外人看起來已經是被皇帝厭棄失勢了的,若隨意留下一些暗樁,忠心很難確保。
    若留下特別得用忠心之人,又過於浪費。畢竟以他在肅城的發展,這些人很快就可能成為嘉佑帝的眼中釘,或者抵押在京的人質。
    再者,肅城離京城兩千餘裏遠,在如今這惡劣的交通條件下,不通過朝廷驛站快馬加急,也很難獲得及時的消息。通過這一渠道,又難逃嘉佑帝的監控。
    思慮再三後,他放棄了布置眼線,打算等在肅城站穩腳跟後再做部署。
    一方麵確實沒有合適的人手,貿然留下的人手若是背叛,反而讓嘉佑帝看輕了他的實力,對他在京城留下的後手少了忌憚。
    另一方麵,他對嘉佑帝未來一段時間要采取的行動基本上都能推測,並沒有那麽迫切的需要獲得皇城內的消息。
    就連林相,他也囑咐他不要輕易送信到肅城,以免加重嘉佑帝對林氏一族的猜忌。
    這就導致如今他對這些禁軍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並不了解。
    當然,如今他想了解這些也並不難。
    嘉佑帝最近先後派了兩撥禁軍來燎原,還有一個作為欽差的戶部侍郎,還有許多民夫,都來自京城,他完全可以審問他們,互相印證。
    “你們來見本王有何事?”
    他淡然地問道,似乎對他們身上的事情並不太感興趣。
    這樣的態度讓萬德貴十分忐忑,他老老實實將他們回京城之後發生的事講了一遍,又道:
    “我等在京城實在無路可去,死裏逃生後想到郡王當初的話,這才跋涉千裏又回肅城的。”
    說著磕頭懇求道:
    “草民等願為郡王效忠,還望郡王不棄,給草民等人一個容身之所!”
    對於嘉佑帝會另外派人到袁晨升處打聽消息,李洵是早有預料的,所以讓人在將軍府門口留意著,很輕易便將來人堵了個正著。
    隨後又讓人模仿袁晨升的筆記,用了袁晨升的將軍印,通過五百裏加急的官方渠道給嘉佑帝送了回信。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嘉佑帝竟會對被他遣送回去的欽差與禁軍全部進行滅口。
    不管是原主還是他,對於人命都從不敢如此輕率。
    他無法想象,有人居然會為了這麽無關緊要的一件小事殺上百人。
    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他繼續盤問萬德貴:
    “照你所說,你們這一路僅有少許盤纏支撐,並無路引與身份文書,又是怎麽來到肅城的?”
    萬德貴趕緊道:
    “回郡王,草民等沒敢走官道,沒有文書路引也無法加入商隊維持生計,盤纏花完後,便吃樹皮草根果腹,絕無為非作歹之舉。”
    這和他們如今瘦得皮包骨頭,衣衫襤褸的形象很符合。
    看了一眼底下的十幾名前禁軍,李洵心中對這位姓萬的副都頭倒是高看了幾分。
    不管他們的故事是真是假,此人能僅憑著曾經在肅城一天,以及與廂軍們在路上短短幾天的接觸,便判斷出他的行事準則,且約束下屬,一路上寧可吃草根樹皮也絕不為非作歹,便逐見其見微知著,判斷形勢的能力。
    不過,李洵表麵上並沒有表示什麽:
    “你們的事本王都知道了,既如此,便隨廂軍去食堂吃飯休整吧。”
    萬德貴卻道:
    “郡王,還有一事……跟我們一起來的,還有路上遇到的一些流民,聽聞我等說起郡王的仁德,也想投靠於您……隻是他們不像我等孑然一身,還有些妻兒老小的拖累……”
    這對李洵來說卻是有些意外之喜。
    如今他剛打下河原,手中儲糧豐富,耕地麵積廣闊,缺的正是人口。
    原本就想著,等河原那邊與北戎的戰事過去,或許還要想些辦法收攬流民充實人口,沒想到還有人主動找上門來。
    “流民?怎麽到肅城來了?”
    肅城苦寒又靠近邊界,按理說流民不會太願意往這裏來。
    萬德貴便說起他遇到流民的經過。
    如今宣德已經被北戎全線占領,北戎兵住著宣德城,搶劫著周邊的郡縣,打起仗來一點也不著急。
    守城方本就占優勢,大啟官兵無法主動出擊,隻能在北戎出兵的時候用人數優勢對他們進行封鎖,守住清河防線。
    兩方戰事膠著,一時間誰也奈何不得誰,隻能彼此拖耗著時間,卻是苦了周邊郡縣的百姓。
    他們不是被北戎抓去做軍奴,就是村落被燒殺搶掠。
    因此,越來越多日子過不下去的百姓,開始舉家往南邊與東邊逃竄。
    可今年很多城郡本就受蝗災之苦,沒有多餘的糧食,哪裏肯收留這些流民。
    流民們不敢往更危險的北邊去,被拒之門外後,隻能被迫往更西邊走,試圖從西邊再往南,尋求一位好心郡守的收留。
    萬德貴等人,便是在距離肅城七百多裏的文州遇到第一撥流民的。
    當時那些人正被一些身強體壯淪為匪徒的流民搶劫,他們看著不忍,挺身而出解救了那些老弱婦孺為主的流民。
    那些人得救後,便想跟他們同行。
    聽說他們要去肅城,還十分不解,為何要去肅城這樣靠近邊界的地方。
    萬德貴如實解釋說了肅城廂軍的待遇,又說肅城百姓的日子過得極為安泰,郡王也是仁德之人,那些無處可去的流民,便想來肅城碰碰運氣,看是否能在肅城討得一口飯吃,熬過已經來臨的寒冬。
    他也不好幹涉他們的決定,畢竟流民的處境確實艱難。
    後來一路走,一路又遇到了好幾撥這樣的流民,哪怕路上許多人病死餓死,最終也還是帶了一千多號人過來。
    “這些人在哪裏?”慎郡王問道,聲音聽不出喜怒。
    萬德貴道:
    “在東邊城門外。”
    擔心被城裏的守軍射箭驅趕,他們隻敢待在離城門一裏地外的空地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於他們這些來投奔慎郡王的軍漢身上。
    萬德貴小心翼翼地懇求道:
    “若郡王不便收留,草民便去跟他們說,還請郡王不要派兵驅趕射殺,他們都是些可憐人,不敢作亂的。”
    慎郡王沒說答應不答應,隻讓他的手下們跟著廂軍下去安置,讓人給他端了一碗溫熱的粥,叫他立刻喝了,然後帶路去尋那些流民。
    隨後點了五百廂軍,親自騎著馬去往東城門,也給了他一匹馬,讓他帶路。
    中途,還有斥候騎馬飛奔離開,回來不知道說了什麽,反正最後慎郡王讓人開了已經落鎖的東城門,帶著五百廂軍親自出城去了。
    萬德貴看著陰沉沉的天,心裏墜得發沉。
    快下雪了。
    那一千多人裏,老弱婦孺占了大半以上。
    冬日裏,哪個郡的日子都不好過,自己的屬民還顧不過來,又哪裏會憑白收留那麽多不是壯勞力的流民。
    慎郡王看了那些人以後,會不會收留他們還很難說。
    若是不收留,今晚的雪夜,那些人裏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死於饑餓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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