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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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江菘那裏得知他離開以來的朝局變動後, 李洵便去了一趟河原,把專門負責情報偵查的伍汲叫了過來。
    “伍汲,本王要送一封信去京城的右相府, 你找幾個靠得住的人來。”
    此時不管是嘉佑帝還是京城的各方勢力, 都會很關注肅城的動向,自他走後, 林相在朝中的地位便一日不如一日,時常受到嘉佑帝的排擠打壓。
    若被嘉佑帝發現林相與他還有通信往來, 必然會讓他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
    但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不得不給林相提個醒,再次催促他早些抽身。
    不然, 隨著他和嘉佑帝之間的矛盾越深,林相這個大皇子黨前黨魁, 必然會被殃及池魚。
    當然,若從私心來講, 他自然是希望林相能到北疆來的。
    以他如今的能力,完全可以讓林相安享尊榮富貴, 甚至像子侄一樣為他養老送終。
    但林相不隻是他一人的保父, 還是林程的父親, 是整個林氏一族的族長。
    他不可能拋下整個林家跟他來北疆養老。
    所以他唯一能做的, 就是想辦法讓林相及早抽身,退一步, 遠離所有危險與紛爭。
    如今嘉佑帝已經掌控了朝中的許多關鍵性勢力, 有二十萬禁軍的控製權, 還是整個天下名正言順的主人。
    哪怕朝中還有皇後太子一黨與他相爭, 哪怕他做了許多殘酷暴虐見不得光的事情, 也依然沒有人能與他爭鋒。
    皇後與太子不能, 他和其他皇子也不能,林相更不能。
    就像曆代皇帝與外戚相爭一般,皇帝占著個名正言順,哪怕外戚曾經再風光,最終也會隨著時間流逝沒落下去。傀儡皇帝尚且如此,有實權的就更是殺傷力驚人。
    待在那個漩渦裏,所有人都會被嘉佑帝一一鏟除。
    曾經他選擇遠離權力中心自立門戶,如今他也希望林相也能早做安排,平安抽身。
    伍汲從一開始就是李洵的護衛營成員,能被選出來擔當重任,自然也是極為機敏之人。
    聽到這話,頓時明白這一趟行動有多需要謹慎行事。
    他想了一會兒,道:
    “郡王您看,派末將手下的都頭羅開元帶人去如何?他是老護衛營的成員,行事謹慎人也機靈,對京城也熟悉。”
    這個人李洵有印象,是在攻打河原前,協助伍汲一起在河原行動的人,河原之戰勝利後,因為立下大功,被伍汲舉薦成為其手下情報營的一個都頭。
    “那就把他叫來。”
    沒多久,羅開元就被傳了進來。
    這是一個隻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長相看起來是比較老實憨厚的那種,眼神卻很機靈,倒是很有欺騙性。
    李洵將自己的親筆信和一把極品羊脂玉虎紋小玉劍交給他,囑咐道:
    “這封信一定要親手交到林相手裏,若他對你的身份存疑,你就把這把玉劍給他。記住了,此事務必掩人耳目。”
    那玉劍,是原主七歲回宮前的最後一個生日,林相親自抱著他去西大街的鋪子裏買的。
    不知道為什麽,給出這把劍的時候,李洵心中竟然有一些不舍。
    似乎他進入原主的身體越久,對他身邊曾經的那些人的感情,繼承得就越多。
    不過,這種作為兩人之間小秘密的物件,才是最不容易被人冒充的。林相比他更明白這樣的道理,所以這玉劍作為信物是最合適的,不舍也得用。
    又交待了一些細節,見羅開元都鄭重記下了,李洵這才把他打發出去,讓他去準備去京城事宜。
    如今人已經走了二十天了,若路上沒什麽意外,應該已經到了京城。
    也不知道情況到底怎麽樣。
    李洵所牽掛的京城相府,羅開元很是費了一番周折,這才以客商的身份,被林氏族人領到了相府。
    林相看到帶他來的林氏旁支的林四爺,臉色不太好看,直言讓他們要走門路去別的地方走,他絕不會經手那些不合規矩的事。
    林四爺臉色有些不好看,畢竟這位從銀泰來的客商給他許諾了,若是能牽線做成內務府的這筆皮毛生意,除開先前的五百兩拜門費,還會額外答謝他五千兩銀子。
    利益動人心,可這位堂叔當著客商的麵絲毫不留情麵。
    他心中很是惱恨,這位堂叔如今竟然還看不清形勢。
    往日裏,攔著林氏一族經商,完全不許他們動用特權與民爭利,如圈地這種其他官宦大族都做的事情,他偏要較真狠狠懲處,說什麽絕不能拖了大皇子的後腿。
    如今大皇子都倒了,他還這麽不識好歹,就是死活要阻攔他們發財的門路。
    羅開元見狀,拿出用皮毛裹著的玉劍,陪著笑臉道:
    “林相,您仔細看看小人帶來的這皮子,就算是隨手拿來包玉劍的,也品質極好。”
    這話說得有些奇怪,叫林相強忍著不耐多看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便瞳孔一震。
    林相強壓下心中的震驚與激動,板著臉道:
    “既如此,本相便破例看看你的皮子吧,醜話先說在前頭,若品質夠不上內務府的標準,本相是絕不可能給你推薦的。”
    羅開元立刻千恩萬謝,林四爺也以為事情有轉機,不由得心頭一喜,見林相領著人進書房單獨談也並不在意。
    而這邊,羅開元與林相主賓相對坐下,林相立刻便迫不及待地問:
    “你到底是什麽人?”
    羅開元站起來恭敬地拱手行禮:
    “小人是慎郡王麾下情報營的三都都頭羅開元,在京時就是郡王護衛營的護衛。此次奉郡王之命給您送信,還請相爺見諒,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出此下策!”
    林相自然是不會怪他,卻是急切問道:
    “殿下如今可還好?”
    北地苦寒,大皇子又是生了一場大病後去的那邊,也不知道身體會不會受影響。他一直牽掛著此事,卻怕給大皇子惹麻煩,不敢派人去打聽。
    羅開元奉上手中的大包裹道:
    “相爺放心,郡王一切安好。這是郡王給您帶的皮子,從北戎蠻子那裏搶來的,特意挑了最好的幾張,說您年紀大了,畏寒,肯定用得上。”
    林相打開包裹,果然見裏頭都是一張張極品皮子,摸著那些柔滑的皮草,他有些蒼老的手微微顫抖,喉嚨裏像是有什麽梗住了一樣。
    好久之後,他才回過神:
    “殿下的信在何處?”
    羅開元立刻奉上有封泥的信封。
    林相小心地拆開信件,看著信,他先是麵露驚色,緊接著便是滿臉喜色,最後卻露出些傷感來。
    大皇子在信中告訴他,如今他不僅已經掌控肅城和燎原,還拿下了敵占的河原全郡。又說如今京城的政局,必須盡早想退路了,不能等到上麵那位圖窮見匕。他希望保父與保兄平安。
    若他不嫌棄,他願意為他奉養終老,待林程如親兄。哪怕是整個林氏一族,也可以在他治下安頓。若他不想來北疆,他也可以為他提供別的援手,幫他用其他方式保全自身。
    林德康心中長長歎息,他早就知道,他親手教導出來的大皇子絕非池中物。他堅持去北疆也絕非無的放矢,如今大皇子能迅速在遙遠北疆闖下如此基業,他真的很高興。
    燎原與河原初定,一定有很多繁雜事務理不順手。若他是孤家寡人,他自然是恨不得立刻就跟著這羅開元去北疆,幫著大皇子治理領地。
    可他不是,他的身後還有偌大的林氏一族。
    他明白大皇子的意思,若他願意,他甚至可以提供幫助讓林氏全族都撤退到他的領地上。
    但讓整個林氏一族全數撤退,又得花費多少精力與資源,大皇子在北疆才站穩腳跟,他怎能如此去拖累他。
    再者,林氏一族那些蛀蟲,就算到了大皇子的領地上,也是去給他添亂,到時候反而叫大皇子為難。
    而他,作為林家的家主,就算那些人再混賬,他也沒法狠下心,讓那些人因為他的緣故被皇帝誅連。
    如此種種,他隻能忍痛辜負大皇子的一片好心。
    不過,既然大皇子如今這麽快就在北疆站穩了腳跟,且打下了大片江山,那放在樊城的周如植倒是可以派上用場了。
    周如植擅農事,大皇子打下的河原有大片土地,若能發揮所長襄助大皇子,對大皇子來說絕對是如虎添翼。
    這樣想著,他便寫下了兩封信,一封是給大皇子的回信,一封是給周如植的信。
    寫完信,又問羅開元:
    “殿下在北疆有沒有什麽缺的東西?”
    羅開元撓了撓頭:
    “小人不常在郡王身邊,缺不缺什麽我是真不知道,不過,郡王最近在三地發布了懸賞榜,說是要做渾然一體又內裏光滑還能高溫不開裂的鐵管,應該是缺高明的鐵匠。”
    林相沉吟了一會兒,道:
    “勞煩都頭在京城稍待幾日,這事老夫或許能想些辦法。”
    工部那邊,還真有不少技藝高超的鐵匠。他好歹是個右相,腆著臉去運作,還是能悄無聲息弄幾個技藝高明的鐵匠給大皇子的。
    這對羅開元來說真是意外之喜。
    郡王花那麽多錢懸賞,應該是真缺鐵匠的,林相位高權重,說不定還真能幫郡王找到合適的人。這對郡王來說,絕對是個極大的驚喜。
    想到自己也許能幫郡王解除難題,羅開元心裏很是期待。
    果然,僅僅過了四天,林相就帶了五戶人一起來見他,說這些人都是工部那邊技藝高超的老鐵匠,各有絕學,又在工部作坊裏很不得誌,隻要郡王好好生對待他們,這些人必定會用心為郡王做事。
    羅開元感激不已:
    “小人代殿下謝過相爺!”
    然後便帶著這些匠戶,繼續喬裝成商人回了肅城。有林相在,匠戶們的戶籍與文書都很好解決,一路暢通無阻。
    至於林四爺那邊,自然是以林相拒絕了合作搪塞過去了。
    就這樣,大半個月後,羅開元便帶著五戶匠戶一起回到了肅城。
    聽說羅開元回來,李洵便有些坐不住,立刻把人召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