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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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洵穩定了軍心, 稍微空閑下來,這才開始處理周如植的事。
    聽伍汲那裏匯報的消息,他很清楚,以周如植如今的狀態, 就算把人搶了過來, 也未見得能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
    一個人在接連遭受至愛慘死, 自身前途夭折,女兒又因為自己的緣故毀了一生,其心理上的創傷必然很難愈合。
    李洵雖說對周如植誌在必得,卻也並非要立刻強迫他上崗工作,他還是有耐心等他慢慢修複心情的。
    對於周家父女三人來說,為今之計最重要的便是讓他們三人團聚,有個安全的環境,也免得兩個女孩子繼續擔驚受怕。
    不想讓周如植有太大心理負擔,他便沒有召見他, 隻讓人把他和他的小女兒一起帶到已經清理過後的將軍府裏, 與大女兒周堯薑團聚。
    下了這個命令後, 他又將王常青叫來,與他一起商定此次關於樊城基層將領的提拔問題。
    王常青雖說缺少些機變能力,很難獨當一麵,帶人確實是一把好手。
    經過河原一戰犒賞後的提拔,整個護衛營被抽調得七零八落。但經過短短數月的訓練後,新的護衛營在他手下再次變得有模有樣。
    這些人裏, 先前那部分有戰功未得到提拔, 訓練方麵也比較出色的, 如今便正好可以用起來了。
    不過, 這次暫時不需要對最基層的隊長進行職位變動, 以免引起底層士兵的大規模反彈,所以暫時隻需要提拔一百多號隊長做代都頭。
    這就不僅要考慮到這些人的戰功,訓練成績,還得考慮其組織管理能力。
    這一切,毫無疑問是王常青這個經常帶著他們的總教頭了解得最清楚。
    當然,前提是他平日裏對手下的護衛們留心得足夠多。
    這也是對王常青的一次考驗。
    “本王需要提拔一些都頭來協助陽鉞訓練管理樊城守軍,你覺得哪些人合適?寫一份條陳給我。”
    王常青問清李洵需要的人數,以及對這些人的要求,便說需要思索考量,李洵準他回去慢慢準備。
    他走後沒多久,負責清點將軍府與樊城守軍大營庫房的林小狼來了。
    這小子本是夏金良身邊的,因為被夏金良教的能寫會算,人也機靈,便被李洵留在身邊聽用了,這次來樊城也帶了過來。
    “郡王,已經初步點出一個數目了。守軍大營庫房裏,共有糧食兩百七十萬斤,各類兵器三千五百把,馬匹一千匹,軍服三千套,藥材五百斤……”
    “而且杜將軍府上查抄了好些金銀財寶,單是現銀和銀票就有四萬多兩,還有各色珠寶三大箱,真是富得流油啊!”
    李洵在心中默默盤算了一下,又問:
    “那些糧食品質如何?”
    林小狼興奮地道:“品質可比當初咱們燎原那邊的好多了,不僅所有糧食都能食用,裏頭還有一部分是新米!”
    這令李洵十分意外。
    要知道當初在燎原大營裏查抄出來的糧食,不僅全是陳米陳麥,相當大一部分還是生了蟲的,甚至還有一部分發了黴完全無法食用。
    “怎麽有這麽多好糧?”
    林小狼道:
    “聽被抓捕的糧草官說,是那杜茂聽說南邊遭了蝗災,提前屯了糧,為的就是在城裏高價賣呢!如今城中的幾家糧鋪,背後的東家都是他!”
    李洵聽完微微皺眉,杜茂這垃圾,真是什麽黑心錢都賺!
    “明日將那幾家糧鋪也查抄了,調一部分米糧,在城中開設六個施粥點,全天為城中百姓施粥。等軍中的軍餉下發後,再開設官辦糧鋪平抑物價。”
    大冬天裏,先保存人命要緊,很多人家都沒了餘錢,必須先救濟。
    某種意義上,杜茂也算做了件好事。
    他屯了這許多米糧,其實已經足夠養活樊城軍民一兩個月了,暫時還不用從其他地方運糧。
    吩咐完了林小狼賑濟城中百姓的事,李洵又批了一些送上來的條陳,這才入睡。
    第二天一早,起來先打了會兒拳,吃過早飯又去樊城守軍大營視察了操練情況,回到將軍府,便聽親兵匯報說王常青已經等候了半個時辰了。
    李洵略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眼下青黑,顯然昨天晚上是熬了夜的。
    他沉穩地站在李洵麵前:
    “郡王,您要的條陳寫好了。”
    李洵打開這一疊裝訂好的冊子,仔細地閱讀起來。
    王常青這條陳寫得很細致,每一個他要的人,功勳幾何,個人長短處,平日其所在隊的訓練成績如何,都寫得一清二楚。
    其中的大多數,都和李洵平時觀察到的結論大差不離,可見平日裏確實是用了心的。
    這一次,李洵終於對王常青辦的事有了幾分滿意,他在條陳上頭蓋上了自己的玉印,開口道:
    “你這條陳寫的不錯,就照上頭的名單通知下去吧。”
    向來沉穩的王常青這次忍不住詫異地抬起了頭:
    “殿下……?”
    他完全不敢相信,殿下竟然對條陳上的人選沒有任何反對,這不就相當於將整個樊城大營的將官選拔權都交給了他嗎?
    “有什麽問題嗎?”
    王常青搖了搖頭,眼角卻有些濕潤。他哽咽著道:
    “隻是沒想到,殿下還願意相信屬下!”
    他以為殿下因為肅城南郊那件事便徹底厭棄了他,所以才接連提拔了資曆不如他的林樂慶和伍汲,都委以重任,唯有他隻能繼續掌著小小的護衛營練兵。
    李洵眼中含笑,溫和地看著他:
    “說什麽傻話,你是最早跟著我的人,我怎麽會不信任你。是不是心裏的那道坎還沒過得去?”
    說著,李洵站起身來,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本王早就說過了,對於你與伍汲,林樂慶等人的安排,雖與軍功有關,更多的卻是因為適合。你合適練兵,在總教頭的位置上為本王輸送人才,一樣很重要,明白嗎?”
    難得聽到李洵如此溫和地對他說話,王常青隻覺得所有的委屈都一起湧上來,卻又在瞬間消散了,隻留下眼眶熱燙得難受。
    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能狠狠點頭,心中卻前所未有地振奮起來。
    原來殿下不是不信任他,隻是交給了他和伍汲他們不同的任務,如此,他一定要更加用心地訓練護衛營的士兵們才是。
    這可是郡王殿下未來的人才儲備庫,非常重要,不容有失!
    見王常青一改往日的頹喪,意氣風發地離開,李洵心中也很高興。
    十指有長短,能力不一樣,受重用程度便不一樣。
    王常青是最初便跟著他的人,一直很忠心,他並不希望他因為那些心結,最終與他走散。
    如今他能想通,好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創造價值,便再好不過了。
    李洵這邊處理著瑣碎政務的同時,在占領樊城的當天下午,周如植父女二人便被送到了將軍府。
    得知慎郡王已經進城,周如植以為是李洵要召見他,心中難免有些抵觸。
    被害得妻死女毀,他對整個李氏皇族的人都沒什麽好感,更別提再為其效力了。
    但走到將軍府,才發現那士兵直接領著他們去了後院。
    “郡王交待了,周大小姐受了重傷,或許由親人照顧著比較好。周大人若有什麽需要,隻管吩咐院子裏的人便是。”
    聽到這話,周如植頓時著急起來,也顧不上那麽多別的事,立刻急匆匆地踏入了房間。
    父女之間,一路落難,早不像當初為官時那樣諸多避諱,他帶著小女兒徑直奔向內室的床前。
    一走近,便見大女兒以俯趴的姿勢臥在床上,腦袋被側放在枕頭上,雙目緊閉,一張小臉慘白如紙,嘴唇也幹得起皮,明顯病得不輕。
    周如植心痛不已,沙啞著嗓子喊了聲堯薑,卻根本不敢觸碰她。
    堯薑如今的樣子,時刻提醒著他,是自己害得明媚端莊的女兒淪落到如此地步。這是他心中無法愈合的傷口,一碰就流血。
    “姐姐!”
    膽小怯懦的周堯珠卻擔心地撲了過去,一摸她的額頭便驚叫道,“好燙,爹爹,姐姐在發燒!”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堯薑為什麽會傷得這麽重?”周如植急切地質問道。
    站在一邊的丫鬟原就是伺候周堯薑的,沒被關押便是李洵為了照顧周堯薑破例留下來。
    聽到周如植問話,她連忙上前解釋道:
    “先前姨娘被老爺打了一頓,背上全是很深的鞭傷,所以這幾天一直在斷斷續續地發燒。”
    周如植見多識廣,自然知道外傷嚴重了會引起發燒,稍有不慎甚至會致命,心中真是恨極了杜茂。
    他強搶他的女兒便罷了,竟然還如此苛待她!
    “快去請軍醫來!”
    此時顧不上追究杜茂那畜生,當務之急是把女兒的傷治好。
    丫鬟卻道:
    “先前就已經喊了軍醫來開了塗的藥和吃的藥,可姨娘似乎心存死誌,吃的藥根本喂不進去。”
    周如植的心針紮似的痛,強忍著哽咽道:
    “再去拿藥來,我來喂!”
    此時他終於明白慎郡王讓他們這些親人來照顧堯薑是什麽意思了,原來堯薑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如此地步。
    新的藥很快端來,他讓小女兒扶著大女兒,一邊像小時候給她們姐妹喂藥的時候一樣輕聲哄勸,一邊給周堯薑喂藥,這才把藥喂進去。
    堯薑她雖然陷入了昏迷,卻終究是被親人的聲音安撫,能正常吃藥了。
    退燒藥吃了一整天才起了作用,周如植和小女兒整整守在周堯薑床前一天一夜,堯薑的高燒才退下去。
    這天上午,她終於悠悠醒來。
    “堯薑!”
    “姐姐!”
    周堯薑虛弱地睜開眼睛,便看到了心中無比牽掛的父親和妹妹。
    “爹,妹妹,你們怎麽來了?”她有些吃力地道。
    得知自身的處境已經安全,又是麵對親姐姐,周堯珠的膽子逐漸變大了,她解釋道:
    “杜茂那狗賊被慎郡王和欽差抓了,那慎郡王特意讓我們來照顧你的。”
    聽到欽差二字,周堯薑心中一喜,眼中也有了一絲急迫:
    “欽差待爹爹如何?”
    周堯珠道:
    “我們進府後就一直在照顧你,還沒見到欽差,不過慎郡王對我們卻十分優待,給我們都準備了很好的房間,還派丫鬟照顧我們,一應禮遇猶如貴客!”
    聽到這話,周堯薑心中繃著的那口氣徹底鬆懈下來。慎郡王這般態度,便意味著父親以後的前途不會再有什麽變數了吧,如此她也不用再擔心了。
    看著父親和妹妹臉上的疲憊憔悴,她柔聲道:
    “爹,妹妹,我已經沒事了,你們快去休息,別熬壞了身體。”
    兩人不眠不休在床前照顧了一天一夜,確實十分疲憊了,周如植見堯薑精神尚可,心中也放鬆下來,從善如流地去休息了。
    誰知道當天夜裏,照顧堯薑的丫鬟卻驚慌地大喊,說周姨娘上吊自盡了。
    周如植慌忙趕過到女兒的房間,便見幾個丫鬟婆子正將堯薑從上吊的白綾上取下來,堯薑臉色發紫,生死不知地躺在那裏。
    “快叫大夫!快救救我的女兒!”
    他驚慌地大喊道,完全失去了平日裏的冷漠冷靜。
    因為周堯薑的病情已經好轉,軍中的大夫已經回到了軍營,如今大半夜要請,必然要通過李洵。
    府中的侍衛是李洵的親衛,深知他對周如植的重視,不敢耽誤,趕緊向李洵報告。
    李洵剛睡下不久,聽了侍衛的匯報,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吩咐道:
    “讓軍醫騎馬,立刻趕來!”
    為了方便管理,城中有宵禁,沒有特許任何人都不準出門,更別提騎馬了。所以這事必須要他特批。
    見親衛領命而去,李洵也睡不著了。
    多次剿匪,他深知那些從匪窩裏被救出的女子,很多都會因為無法麵對自己的過去而選擇自盡。
    在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後,後來每次剿匪,若有救回來的女子,他都會讓人格外注意防範。待她們情緒穩定些,便將人送回肅城的郡王府,讓七公主給她們一份工作,誰也不認識她們,不知道她們的過去,反而能漸漸開始新的生活。
    周堯薑這裏,他原本也是讓人注意著的,可到底是百密一疏,明明她醒來後情緒十分穩定,還主動吃了飯,誰知卻還是趁人不備選擇自盡。
    如今隻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他趕到的時候,周家的小女兒正抱著周堯薑痛哭,周堯薑已經醒了過來,卻是麵如死灰,一句話也不說,顯然是死誌不改。
    周如植跪在她麵前,不斷地捶打著自己:
    “堯薑,都是爹的錯,你要怪就怪我,不要這麽傷害自己!”
    “郡王到了!”
    親衛的提醒讓這一出生死大戲有了片刻的暫停。
    但周如植此時眼中哪裏能顧得上一個不太願意見到的郡王,隻看了一眼,注意力便全部回到了大女兒身上。
    李洵看周堯薑的神色,便知道若不打消了她尋死的念頭,就算救下她這一次,下次她也依然很趁人不備再次尋短見。
    “你們先回避一下,本王有幾句話,想單獨跟周小姐說。”
    這屋裏,沒有人能反抗李洵的命令,就連周如植,也隻能不甘不願地退下。
    屋子裏瞬間隻剩下李洵和木然靠坐在床頭的周堯薑。
    “敢問周小姐做錯了什麽,竟要賠上性命來懲罰自己和至親?”李洵肅然發問。
    聽到這話,周堯薑臉上的神情終於有了波動:
    “我不覺得自己有錯,隻是不想讓妹妹和父親蒙羞。”
    李洵道:
    “那隻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本王並不認為,他們會以你為恥。而且,你在絕境之下沒有一頭碰死,而是堅強地與惡人虛與委蛇,護得妹妹與父親周全,如此忍辱負重,堅韌不拔,又有什麽可恥?”
    周堯薑心頭微訝,她從未想過,身為男子的郡王,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說得太過理所當然,仿佛天經地義便是如此,連她都忍不住要被說服了。
    可她終究還是明白現實,靜默了一會兒,悲涼地道:
    “世間恐怕隻有郡王一人會這樣認為。流言蜚語,積毀銷骨,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便沒必要因為自己再拖累父親和妹妹的名聲了。”
    李洵傲然道:
    “哪怕世間真的隻有我一人這樣認為,那也足夠了!本王一人,便足以庇護你們全家周全!”
    這話語之中的霸氣與自信,令周堯薑陡然生出一種安全感來,她頭一次認真地看向眼前這位身份尊貴的郡王,他年輕俊美,卻渾身散發著令人折服的風采,頗有書中所寫的人主氣度。
    他目光平和地看著她,深沉的雙眸中是她刺字的臉,卻沒有任何鄙夷與回避的神色。
    “周小姐,你認為你的價值隻在他人的閑言碎語中嗎?”
    周堯薑愣了一下,反問道:
    “我隻是個小女子,不然還能做什麽呢?”
    李洵道:
    “我聽聞你滿腹經綸,比男子也不差什麽。前朝開國時的華陽公主,同樣是女子,卻能組建娘子軍,鎮守娘子關,建立千古功業。你這條命,既然可以隨意舍棄,為何不用來建功立業,讓你的父親與妹妹以你為傲?”
    “這豈不比窩囊地吊死在這陋室之中來得劃算?”
    周堯薑本就是廣閱詩書長大的,眼界見識不同於一般女子,她又是長女,身上自有一種保護妹妹,支撐家裏的責任感。
    “窩囊地吊死”,這話如同重錘擊打在鼓麵上,猛然激起了周堯薑心中的鬥誌。
    她的眼中逐漸點燃亮光。
    “郡王真的覺得我能做到?”
    李洵堅定地道:
    “隻要你想,你便能。本王也能為你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
    讓一個人活下去,最重要的,便是找到其價值。
    周堯薑思索了許久,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中的光芒逐漸堅定,她支撐著身體從床上走下來,朝著李洵微微一福身:
    “多謝郡王教誨!”
    當周如植等人得到傳喚回到內室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的長女整個人的神態目光已經有了徹頭徹尾的改變,還為之前尋死嚇到他們道歉。
    周如植雖然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麽,內心卻頭一次對李洵這位李氏皇族生出了些許感激。
    欠了這樣大的一份恩情,再加上先前右相處的人情,也由不得他不想為李洵效力了。
    隻是,他得先弄明白這位大皇子的打算,再確定自己究竟為他提供何等程度的助力。
    安頓好了女兒,第二天一早,他主動求見李洵。
    對於他的主動來訪,李洵有些欣喜,立刻讓人泡了好茶,請他上座。
    見這位皇長子麵對他的冷淡,泰然自若地寒暄,其神色平和安寧,絲毫沒有做下大逆不道之事的不安與急迫。
    周如植終於忍不住問道:
    “敢問郡王,冒天下之大不韙從杜茂手中奪權,意欲何為?”
    李洵笑著看了他一眼,半真半假地道:
    “自然是為了奪取周大人這不世良材!誰叫先前杜茂不識趣放人呢。”
    周如植初聽隻覺得荒謬,可仔細一想,樊城比燎原的麵積還小,沒有什麽出產,也並不地處要緊的關隘,甚至連士兵也孱弱不堪——
    真的沒有什麽值得這位皇長子甘冒被皇帝猜忌降罪的風險,非要拿下。
    除了他。
    之前,這位大皇子確實派手下副將前來遊說,且向杜茂重金討要過他。
    周如植心中大震。
    所以……他真的是為了他才如此大費周章!
    半生不得誌,被人懷疑,排擠,打壓,從未有哪個上峰如此重視過他。
    這位慎郡王,似乎是真的非常認可他的才能,所以才對他如此溫和,連帶對他的女兒們也關懷備至。
    士為知己者死。如此伯樂,便是效死也是應當的。
    可他不是一個人,他不能明知道前頭是萬丈懸崖,還帶著女兒們一起跳下去。
    “難道郡王不怕陛下降罪?”
    李洵瞬間明白了他的顧慮,輕輕一笑,帶著睥睨天下的自信:
    “周如植,你記住一句話,本王從不做無把握之事。”
    “隨本王出城,給你看個東西。”
    兩人一道騎馬朝著西邊走了三四十餘裏遠,然後李洵讓隨行的一隊護衛上前,吩咐道:
    “給周大人演示一下我軍的震天雷。”
    那一隊士兵齊聲應是,然後上前幾步,從隨身攜帶的布袋子裏掏出一個圓形的鐵球,用火折子點燃,用全力朝著一塊大石頭扔了過去。
    隻聽嘭地一聲巨響,瞬間碎石飛濺,待黑煙散去,那石頭便被砸出了很大一片淺坑,若是換成血肉之軀的人或者馬,後果不堪設想。
    周如植呆若木雞,他怎麽也沒想到,這位郡王竟然藏著如此厲害的神兵。
    而從他們身下的馬匹麵對這巨響幾乎無動於衷的反應來看,顯然此物在他們軍中是大規模長期使用的。
    難怪他絲毫不怕皇帝追責。
    有如此依仗,又有上萬兵馬,還很得民心,偏居一隅絕對固若金湯。
    跟著這樣的主君,似乎真的沒有先前所想的那樣糟糕。
    他心悅誠服地下馬,朝李洵行了個禮:
    “既蒙郡王看得起,下臣便將自身與小女的身家性命都托付於您!”
    李洵親自將他扶了起來,鄭重道:
    “本王定不負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