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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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肅城,燎原與樊城的農事政策準備事宜有林相總攬,有李洵這個郡王把關,周如植自然是很放心的。
    接下來,花了十幾天把河原跑了個遍,回來後又針對河原的情況,向李洵提出了要求。
    河原土地肥沃,水利灌溉條件較好,是能種植水稻的。
    水稻產量比小麥要高,在北方,小麥的畝產量是一百斤上下,土地肥沃的,能達到一百三四十斤,水稻一畝地卻能產出兩百斤。所以,河原這邊能滿足水稻種植條件的水田,自然是要全部種水稻。
    但據他觀察,河原這邊的水稻種植方法還有許多可以改進的地府,若是再好好積肥,注意抗蟲害鋤草等,畝產達到三百斤是很有可能能實現的。
    而那些種植了冬大麥的土地,收獲會比肅城更晚十來天,大約在五月中下旬,收獲後則可以播種一些豆類。待九月下旬收獲,其後接著種大麥。
    河原的土地更加肥沃,各種作物的產量都會比肅城一帶高上一些,浪費一畝地他都覺得心疼。
    所以東南與正西方向那些原本原本被北戎拿來放牧的土地都得還原成耕地。
    而河原北部與西北部的那片區域,土質與灌溉條件相對次於一些,氣溫也更冷一點,適合養馬,則可繼續做牧區。
    他觀察了一下北戎人的牧草種植方法,基本上都是隨意播種,天生天長。
    這樣其實效率很低。
    很多人都不知道,種植牧草也得講究方法,當牧草產量提起來了,用這片土地養活郡王軍中所有馬匹都是綽綽有餘的,根本不用占用更多的土地。
    這麽算下來,種水稻的方法與小麥不同,種植牧草也與種糧食不同,都得重新培訓人手。
    正月二十八,每個縣以及郡城,都有兩位主簿被召集到燎原的培訓所,眾人齊聚一堂,參加為期十天的農事技巧培訓課。
    到燎原之前,上麵的意思就已經很清楚,參加完這農事培訓,若能做出成績,將來是可能會有升官機會的,因此,混日子的就別來了,若來了學不好,或者以後實務不合格,那是會被直接罷官的。
    這樣一道命令下來,此次來到燎原的,都是年紀不算特別大,經得起舟車勞頓,又有心往上爬的人。
    能被分到北疆做主簿的,基本上都是沒背景的舉子甚至同進士。有縣令在,就算地方上做出了些成績,也基本上沒他們什麽事。
    很多人往往都在主簿的位置上一直做到致仕。
    對於眼下這難得的可以越過縣令做出成績的機會,眾人對很珍惜。
    尤其是,開訓第一天,四地的實際掌控者慎郡王親自到場了。
    他親自給他們的農事考核定下了規矩:
    結業時,周司農令會出題對他們進行考試,不合格者直接罷官。
    而答卷滿分者,慎郡王會親自向他們頒發優秀結業獎金,每人三兩銀。
    等回到地方後,他們需要對各村裏正進行培訓,教訓其所有種地知識,然後再由裏正將種地知識傳授給村民們。秋收後,平均畝產量不達標者,縣令與主薄一起罷官。
    合格者主薄與縣令都可額外獎勵一年的俸祿。
    而優秀者的獎勵則是三年俸祿,他們這些主薄還可記一次功,下次若有異地縣令空缺,則優先讓有功者升任。
    錢財雖然豐厚讓人心動,卻是其次,重點是記功!
    合格線與優秀線之間的畝產量差距隻有兩成,而合格線距他們曾經的產量,也隻需要提高兩成。若他們能監督得當,把產量提上去,從此的前途便大不一樣了!
    想到郡王麾下,好些地方的縣令都還是代縣令,而且,這次考核說不定就有某些縣的秋收產量不能合格,那到時候便是他們的機會,這群主薄們心中個個熱血沸騰,腦子裏已經開始思考各種辦法。
    然而,郡王的下一句話就打消了所有人的歪念頭——
    秋收前後,郡王府會隨時派人到各地微服查訪,若有弄虛作假者,一律罷官加仗責八十。惡性競爭阻撓對手者,同樣罷官加仗責八十。
    八十仗對武將都是個極為嚴厲的懲罰,若是打在文官身上,基本上都很難活命。
    活活打死,那比砍頭還折磨人。
    聽到這懲罰,那些心思活絡試圖用歪門邪道博個優秀的,都偃旗息鼓,把心思放在了正道上。
    畢竟,傳聞這周司農令是個有真本事的,他曾經在秦郡為官,治下畝產量基本上都能提高三成,這還是在百姓們沒有完全配合的情況下。
    若他們能讓全部百姓都配合耕種,要合格絕對不難,甚至優秀線也能指望一下。
    而且,農桑向來是為官的重點考核項目,等他們牧守一方後,這些提升產量的技巧是能受用終身的。
    聽完各種激勵條款,又得知考核滿分就會被郡王親自頒發獎勵,提前在郡王那裏留下好印象,這群主簿們學習起來格外認真。
    再加上一起學習的都是以後升官的競爭者,每個人都擔心其他人以後回到治上的產量比自己更高,更是生怕自己有技巧沒學明白,在課堂上對於自己不懂的地方,都是問了又問,問完就趕緊記下筆記。
    即使一開始沒這個意識的人,看到同窗們這樣做,也趕緊把這些方法學了起來。
    到課業結束考核前,基本上每個主簿,都記了厚厚的一摞筆記,再加上周如植經常在課堂上抽人起來考核,眾人的農事技巧都掌握得非常到位。
    都是寒窗苦讀出來的,學習能力自然都不差,一用心之下,考核的結果便是全部滿分。
    對此,李洵很滿意,絲毫沒有吝嗇地全部給了獎勵。
    主簿們看到這情況卻是傻眼了。
    全部滿分,在郡王麵前根本就顯不出自己啊,總歸還是得落到實務上。
    怕就怕照這架勢,自己的競爭者們也有很多都能達到優秀線。
    那到時候的情況可就麻煩了。
    但轉念一想,就算是全部優秀,也依然有高低之分。最優秀的那幾個,必然是能被郡王看到,獲得升官機會的。
    關係到自己的前途,主簿們回去之後,培訓起其治下的裏正們,那也是格外用心,在城裏城外花樣百出地宣傳農事技巧。
    每個縣都是兩個主簿,兩人之間互相攀比著,也越發賣力。
    擔心其手下裏正們傳達不到位,春耕時,這些主簿們個個親自到各村去巡視,甚至還有那更努力的,算了算時間來得及,還挑了好些個村落進行重點培訓。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在周如植進行農事技巧培訓的同時,參與過剿匪訓練的士兵們,也逐漸被安排上了掃盲課程。
    有林德康總攬政務,李洵便有更多精力放在軍務上。
    經過了近一個月的準備,掃盲課程的教材已經編纂完畢,李洵安排了肅城的印刷作坊加班加點,已然印刷出了數百本。為了便於教學,他還讓人做了供人練字的沙盤,以及教學的黑板,粉筆和大喇叭。
    首先被安排課程的便是護衛營。
    張巧奴作為表現最出色的一個,被派遣成為護衛營的夫子。
    哪怕掃盲教材是大家一起編的,還探討了許多能讓教學變得更高效更有趣的辦法,真正站在那講台上,她的內心還是無比忐忑。
    但她深知自己從今往後身份便不一樣了,不管心裏怎麽想,都還是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盡可能平靜地走上講台,對
    “各位生員,我是接下來三個月裏,負責教授大家寫字識數的夫子,我姓張,大家可以叫我張夫子。”
    作為李洵的直係親兵,在座的還都是都頭,這些人是何等傲氣,哪裏會服氣一個小女子做夫子。
    哪怕張巧奴努力做出端莊的姿態,其婀娜有致的身姿還是讓底下的軍漢們心生不敬。
    “喲,張夫子,除了教我們寫字以外,是不是還能教我們一些別的啊?”有人曖昧地道。
    “張夫子來上課,怎麽還遮遮掩掩的捂著臉,難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小女子教什麽寫字識數,犒賞我們還差不多!”
    “對啊,我們不需要你教讀書寫字,反而更喜歡你陪我們唱曲喝酒,要是能做些別的就更好了!”
    幾個平日裏就嘴花花的人最先出聲調侃。
    張巧奴出身青樓,什麽陣仗沒見過,僅僅是這樣幾句言語上的調侃,自然是不會露怯。
    她深知,自己身後的屋子裏,還有其他姐妹都看著她,觀摩學習她的第一堂課,她絕不能敗下陣來,讓她們也心生退意。
    而且,從青樓女子與軍妓,到拿朝廷俸祿的正經夫子,對她們來說是一次重新投胎轉世般的機遇,她絕對不能讓郡王認為她們做不好,從而取消所有人的職位。
    她嚴肅地看著眾人,舉著大喇叭對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我是女子,行軍打仗確實不如你們。但聖人也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你們不會讀書寫字,但我會,你們就該好好向我學習!”
    “各位都是郡王手下的得力幹將,將來要做的不隻是行軍打仗,還得幫郡王管理手下軍漢,或者派遣其他差事,總不能哪天郡王派你們去打仗,打完仗讓你們記錄軍功,你們不僅不會寫人名字,甚至連數都數不清楚吧?”
    “你們自己好好想想,你們的營指揮使和將軍們,哪個是不識字的?”
    許多人臉上露出深思的神情。
    卻還是有些人見她是個女子就心生邪念,不依不饒道:
    “要大爺我認真學可以啊,夫子得手把手地教!”
    “對啊,這要是學得好,是不是能獎勵夫子共度春宵?”
    “嘿嘿嘿,咱們這麽多人,夫子那小身板怎麽忙得過來!”
    見那小女子形單影隻站在講台上是那麽無助,底下的一些人的軍痞習性便忍不住冒頭了。
    雖然平日裏被教育要愛護百姓,可愛護與平等對待是兩回事。尤其是對女子,很多人心裏依然抱著輕視的態度。哪怕因為□□者斬的律令不敢真的做出什麽,有個年輕女子到軍營裏來,卻也還是要占一占口頭便宜。
    即使軍中早就貼了告示,宣布了課堂紀律和懲罰措施,他們也還是僥幸地認為,郡王不會因為一個小女子真的懲罰他們這些立下不少戰功的都頭。
    法不責眾,見同伴說得熱鬧,又有一些人加入了言語調戲的行列。
    李洵從一開始就站在窗外冷眼觀看眾人的表現,眼見越來越不像話,便直接一腳踢開了木門,沉著臉走了進來。
    他原就打算拿護衛營樹典型震懾其他軍營,沒想到這些混蛋還真能給他機會。
    既如此,他自然是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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