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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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下旬,春天由南向北慢慢走來,肅城等地的凍土開始解凍。
肅城等地的百姓們是不願意浪費任何一點農時的,已經在田邊地角開始種菜,種豆等。
李洵也開始進行水渠複通工程。
如今各處的渠溝位置已經探清楚,隻需要將堵塞比較嚴重的部分重新挖通就行。
不過,這仍然是一個非常浩大的工程。
單是主幹道就長達近三百公裏,更別提通往各鎮各村的分支。
和林德康等人進行商量後,他們將這些建設任務拆分開來。
先修主渠。
不靠近村落的部分,由他麾下的士兵和俘虜負責。
一千多北戎俘虜,加七百八禁軍遠遠不夠,李洵還調動了年底考核成績排名後三分之一的軍隊。
村落附近的,則是由近旁居住的百姓來完成。
以朝廷的律法,百姓們每年本來也是要服徭役半個月的,每一家都必須出一壯勞力。
相比於以往迫於無奈去服徭役,這次絕大多數百姓都是心甘情願去的。
因為他們不管原本是流民還是原住民,都是北方人,深知水源和灌溉的重要性。
得知這渠溝疏通後,就能將清河的水引過來,相當於憑空給他們造了一條支流河,以後再把通往各村的分支水渠疏通,水就能自己流到他們村裏來,即使哪一年天幹不下雨,也不怕沒有收成了。
而且郡王向來善待民夫,服徭役每天都有十文錢的補貼,還管飯,不僅解決了一個壯勞力的口糧,還能額外給家裏掙點錢。可比以前自己帶飯帶水還要挨鞭子好多了。
士兵加百姓,二十餘萬人一起動工,足足忙活了半個月,終於完成了水渠的複通。
得到消息的李洵,帶著親衛來到了清河邊的水渠入口處,親自參加引水儀式。
“郡王,水車已經組裝完畢。”
周如植向李洵匯報道。
清河這種大型江河,以目前的技術是不能直接開口引水的,不然到了汛期,很容易因為這個口子造成決堤,引發可怕的水災,這是在提出複通水渠的方案之初,周如植就特意強調過的。
因此,李洵特意按照他的要求,組織匠人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裏,按照周如植給的圖紙,趕製了幾十台大型水車。
李洵來的時候,工匠們已經將被拆成幾部分以便運輸的水車全部組裝完畢,附近的河岸上全是高大的水車,遠遠望著很是壯觀。
“那便開始引水吧。”他下令道。
身邊的親衛得令,揮動旗幟,高聲道:
“開始引水!”
早就準備好的附近的民夫們,立刻十人一組,抬著水車走進河道的淺水區,按照早就教過的步驟將水車安裝到河裏。
哪怕是在枯水期,清河的水流衝擊力也比一般的小河要急很多。
水車剛一安好,水流便推動車水車轉動起來,水車上巨大的木桶迅速汲水,飛快地倒入渡槽,嘩啦啦地衝進了連接著的主渠裏。
幾十台大型水車同時運作,已經是非常可觀的水量,後續還會繼續趕製水車放進來,以後完全不比直接開口的效果差。
眼看著這神奇的一幕,作為民夫的百姓們頓時歡呼起來:
“有水了!有水了!”
看著向南迅速流去的水流,同來勞作的士兵們臉上也掛上了喜悅的笑容。
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些水滾滾南去,必然會到達他們的家鄉,以後再也不必受幹旱之苦了。
李洵被眾人的情緒感染,跟著一起向南望去,心中也滿是欣悅的期待。
周如植說過,冬麥本是應在土地解凍前進行春灌的,這一季雖說趕不上了,但有了這水渠,至少能保證後續的灌溉,產量上怎麽也比靠天吃飯強。
而且,平日隻要好好維護,這水渠和水車便能一直用。今後肅城四地的耕作,都不必再受製於當地幹旱的天氣了。
哪怕單是解決了灌溉這一件事,產量也能提升一截。
更何況,他們還用上了原始版的肥料,有了更專業的種植技術指導。
修通了主渠,便到了春耕的時間。
百姓們領了種子,積肥,還有租借的農具牲畜,便開始忙碌起來。
而李洵軍中,也有一半的士兵們暫停了訓練,輪流開墾荒地種棉花。
這一消息,自然是被密切關注著李洵動向的北戎探子們傳回了北戎王庭。
聽說李洵忙於春耕,一直惶恐不安的納古斯家族大臣立刻去向阿古達木建言:
“大汗,中原王朝向來重視農耕,此時偷襲,他們必然疏於防備!這是重創那慎郡王的好時機!”
懸在頭頂的刀,若有機會,自然是想趕緊把它取下來扔進熔爐的。
哈丹□□本就是個好戰派,琢磨著似乎可行,也跟著道:
“兒子請求領兵收回河原!”
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
阿古達木顯然依舊不讚成此時主動進攻河原,擰眉道:
“偷襲?從何處偷襲?河原城易守難攻,那慎郡王又有神兵利器在手,本就不需要太多人守城。”
納古斯家的大臣顯然來之前就想過一些方案了,聞言道:
“可從河原以東的河陵郡秘密發兵,於兩地界山潛入,夜襲奪下河原城東門。”
阿古達木挑了挑眉,渾濁的眼中帶著幾分銳利,不冷不熱地道:
“那慎郡王占據界山高地,布置了哨所,防衛十分嚴密,你們如何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從山中攻向河原城?要想成功潛行,必然不能帶馬,很難發揮草原騎兵的威力。就算真的潛過去,對方有騎兵,以步對騎你們要如何取勝?”
納古斯的大臣頓時啞口無言。
一旁的烏力罕插言道:
“父汗,兒子覺得,眼下不但不能進攻,還得留足了兵力防備那慎郡王偷襲!”
哈丹□□聞言,立刻覺得抓住了他的把柄:
“烏力罕,那慎郡王雖然確實厲害,但你如此小心,是不是也太貪生怕死了!”
烏力罕並不與他爭嘴,隻說了一句話:
“哈丹台吉恐怕不知道,河原城被偷襲前,那位慎郡王在做什麽。”
“在做什麽?”
烏力罕道:
“發動全體軍民,大規模種地。為了麻痹巴根,他甚至給手下精兵分發了土地,說那些土地上的收成他們可以分一半,讓人以為精兵都全心全意種地去了。誰知道——邊境確實一直有兵在種地,慎郡王卻帶著精兵趁夜殺入了河原城,幾乎全滅河原守軍。”
哈丹□□頓時神色一凜。
他也不是軍事白癡,結合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立刻有些明白了那位慎郡王的險惡用心。
先前放出消息說要攻打納古斯部落,見他們不上當,便派兵挑釁,他們依然不上當,他便再次故技重施,想用奪取河原相同的方式來麻痹他們。
極有可能就是見誘敵之策無效,便轉而想再次偷襲了。
他想了下如果他們沒識破那位慎郡王的狡詐詭計,必然會以為對方是打算安心發展占下的土地,暫時沒有出兵的想法。
如此一來,他們便會發兵增援鼎德與清河戰場。
到時候其餘地方的兵力必然薄弱,他再發動奇襲,還不是想占哪裏就占哪裏。
真是狡詐至極!
不過,即使烏力罕說得再有道理,他也不會幫這雜種說話。
見他閉口不言,烏力罕也不乘勝追擊,隻是謙恭地對阿古達木道:
“父汗,必須要謹防慎郡王攻打河陵或納古斯城。”
阿古達木微微頷首:
“哈丹,你再帶兩萬精兵前往河陵,謹慎防守,絕不能貿然出擊!”
從大啟搶來的套河數郡,對北戎數部落來說意義重大。他們已經丟了河原,絕不能再失去河陵。
“是!”
哈丹□□領命,同時帶著居高臨下的倨傲看了烏力罕一眼。
北戎向來以軍功為重,哪怕烏力罕再能說會道,再拚命殺敵又怎樣,父汗照樣不讓他領軍。
烏力罕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身側的手卻不由自主捏成了拳頭。
其餘人無心關注兩兄弟的官司,向阿古達木提出另外的疑慮——
河陵本就有一萬五千多的兵力,再增兵兩萬,就是三萬五了,加上納古斯城的四萬,總共便占了七萬五。
夏季要割草要收獲,本就要占用一部分兵力,還有其餘與大啟的邊界也要防守,這樣一來,幾乎就派不出什麽兵力支援鼎德與清河戰線了。
要支援,就得到秋天去了。
對此,阿古達木道:
“中原人有一句話,殺雞焉用牛刀。我們以戰養戰,鼎德與清河一線不足為患。”
鼎德與清河一線的兵,有廣大的中原沃土可以搶,就算是在最寒冷的冬天,也過得很滋潤。
完全不像曾經在草原上那樣,過了一冬,馬都餓瘦了,勇士們也餓虛了。
中原兵要是想像古時候一樣選擇春天進攻,占不到任何優勢。相反,隻要他們出城進行野戰,便是北戎勇士消滅他們的機會。
所以,就算不增兵,那邊最差的情況也不過是僵持。
僵持耗費的是大啟的糧草,可以變相削弱他們的國力,他根本不用著急。
眾人見他心中盤算得如此清楚,便也不再反對。
嘉佑帝從派去的禁軍那裏得知李洵的回複後,氣得夠嗆,卻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在朝中加快了收攏權柄的步伐。
後來得知北戎向河陵增兵,喜出望外,重新生出了期待。
這簡直是對他來說最妙的局麵,李洵牽製住了北戎如此多的兵力,鼎德清河一線的壓力就會減輕很多。
同時,李洵所在的河原,東北兩方都被北戎重兵包圍,他可不信李洵還能坐得住。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李洵他還真就坐得住。
更氣的是,李洵不發兵,北戎也不發兵,兩方就是怎麽都打不起來!
所有人都氣定神閑,就他最窘迫。
幾十萬邊軍加禁軍,耗費無數錢糧和北戎的八萬兵馬糾纏,卻是怎麽都打不了個大勝仗。
每次一主動出擊,必然死傷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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