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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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淵帶著親兵, 行走在鼎德的街道上。
雖然鼎德是座邊城,但在他與麾下士兵們的守護下,鼎德從未被北戎攻破, 也未曾遭到過劫掠。
相對於其餘邊城, 它曾經算得上繁華,百姓們也安居樂業。
可如今, 處處都透露著蕭條的氣息。
見勢不對的大戶們早就逃了,剩下的隻有士兵家眷和無力遠逃的普通百姓。
或許他們都對他這個大將軍寄以厚望, 想著他像是曾經的無數次一樣驅走北戎兵,所以遲遲不願意拋下自己的家園。
到後來, 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從去年開始,因為北邊被北戎襲擾, 能耕種的土地就少了很多, 如今城中雖說尚且有一部分剛剛收割的糧食,卻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更糟糕的是鹽, 鼎德不產鹽, 隻能從南邊進貨,存量本就不多,如今南邊被封鎖一兩個月,城中已經開始缺鹽。
軍中消耗巨大, 同樣缺鹽。
三天不吃鹽, 人就會虛軟, 這對打仗的士兵是大忌。
沒辦法,劉淵隻能盡可能地向城中百姓買鹽。
得知軍中缺鹽,城中百姓自發地把自家的鹽貢獻出來, 說是軍中的士兵們要殺敵, 絕不能缺了鹽。
當軍中傷員太多照顧不過來, 他發告示征招百姓來照顧傷員的時候,許多百姓踴躍前來報名,很多人還主動提出不要報酬。
甚至沒有包紮的布,他們便把自家最珍視的衣服拿出來剪開給士兵們包紮,北戎兵攻城時,城牆上到處都是主動上來幫忙承擔運輸工作的民夫。
軍中沒有了石彈,他們便搬著自家的石墩子,厚菜板來充當滾石,沒了火油,他們便拿出自家珍藏的菜油豬油。
眾誌成城,所有人都在為守護家園竭盡全力。
一路走過,忙碌的百姓們時不時跟他打招呼:
“劉大將軍!”
“劉大將軍好!”
看著這些樸實友善的笑臉,劉淵心中沉甸甸的。
這些人是如此全心全意地信任著他們,他多想能守住鼎德城啊,他的士兵們更是為此不顧性命,義無反顧地犧牲著。
可打仗的事,卻不是空有意誌就足夠的。還需要人力,物力,天時地利。
正麵野戰戰果慘烈,防守方麵他們便竭盡全力,也曾派出敢死的勇士前去偷襲試圖破局。
可最終卻收獲甚微。
一方麵是他們的人大多數都夜盲,晚上不能視物,可那些北戎蠻子不知道怎麽回事,哪怕在晚上,也眼睛很好使。
能夜襲的人選很少。
另一方麵,即使燒了北戎的軍營軍需,他們也能直接去搶附近的城鎮,根本無法對他們造成太大殺傷力。
能用的辦法他都用了,卻始終無法擺脫困局。
也就是最近,北邊的北戎大軍突然撤退,南邊的北戎軍沒有那種可怕的投石機,他們也能從尚無北戎兵封鎖的北部搬運一些守城的材料回來,情況這才稍微好些。
可北邊到底是太貧瘠了,很難長期獲得軍需和足夠的糧食,並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麽下去,鼎德還能撐多久。
他也不是沒想過拿下天沙城,可那阻隔的山脈實在陡峭,無法大規模帶著馬匹器械去攻城。一群純步兵想攻城,那是天方夜譚。
更重要的的是,鼎德要對付北戎在南邊的進攻,不能貿然分兵。
如今要破局,隻能依靠朝廷支援。
隻要朝廷肯派兵拿下天沙城,南邊的哈丹部眾必然回防,到時候他們便可趁機反攻,收複失地,突破包圍。
他就怕嘉佑帝因為他先前未曾聽命在冬天主動攻打北戎而對他心生不滿,不肯為了少數的邊軍與邊城百姓們冒險調走禁軍。
所有人都在焦灼地等待著朝廷那邊的答 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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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信件發出去的第十三天,他收到了朝廷的批複。
“大將軍,朝廷那邊怎麽說?”
手下尚且存活的將領,個個目光殷切地看著他。
劉淵心中舒了口氣:
“同意了。”
眾人頓時大喜,彼此碰拳相慶,還有人直白地道:
“哈哈,我就說嘛,這麽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朝廷要是不答應那就是傻子!”
“全靠蘇德突然退兵啊!”
聽到這話,劉淵問負責情報的屬下:
“蘇德撤走的五萬餘大軍到何處去了,打聽到了嗎?”
這消息對於接下來的這場仗如何打,非常關鍵。
那人憂心忡忡地搖了搖頭:
“人還沒回來。”
這次相當於是跟著蘇德大軍深入北戎地界了,又要隱藏行蹤又是陌生的地方,先前沒有輿圖信息,自然很難傳回消息。
不過,好在盼什麽來什麽,說完這話剛過了兩天,派出去偵查消息的三人便回來了。
劉淵大喜過望,趕緊把人召集過來。
“蘇德部眾到底去了何處?”
所有將官都目光灼灼地看向回來的斥候兵們。
這三人都是經驗老道的斥候兵,雖然一臉泥汙,還作北戎人的打扮,卻是雙眼爆亮,其中一人興奮地搶先回答道:
“去了陰曹地府!回大將軍,他們去了陰曹地府,哈哈哈哈!”
“什麽?”
包括劉淵在內的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還是其中另一個沉穩的斥候兵瞪了那人一眼,然後用更專業化的語言回答道:
“稟大將軍,蘇德五萬餘部眾在牛安山附近遭到伏擊,死傷十之有九,除了百餘人逃脫,三四千被俘,其餘皆被全殲!”
這話一出,眾人沉默了好一會兒,主要是太震驚了,對他們來說如此有利的消息,簡直是好到讓人難以相信。
“此話當真?”
“那可是五萬餘人啊,還是北戎悍兵,怎麽會突然就被殲滅?”
好一會兒後軍帳裏響起此起彼伏的質疑聲。
劉淵此時才強自穩住略有些發顫的手,盡量平穩地問道:
“可知是哪方勢力伏擊了蘇德部眾?”
說到這,那最沉穩的斥候兵也興奮起來:
“是大啟慎郡王麾下!大將軍,您不知道,小的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打仗方式,慎郡王麾下簡直堪稱有移山倒海之能,其兵器威力,神鬼莫測……”
說著,他便滔滔不絕地將當時慎郡王部眾如何炸開山體堵住北戎兵前後去路,又如何用推下黑色不知名球體炸得眾,打得北戎兵毫無還手之力都給說了一遍。
眾人聽得瞠目結舌,先前雖說已經聽聞慎郡王手中有一種神異的兵器,正是靠著這兵器,他以少勝多,兩次打敗北戎大軍,取得了令世人矚目的戰績。
可這始終是存在於傳說中,和他們自己人親眼所見完全不一樣。
“世間竟然真有如此神異之兵器!”
“是啊,我們若是也有此等神兵利器該多好!”
“唉,別想了,以陛下和慎郡王的關係,是不可能把此等神兵利器獻給朝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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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給眾人科普了京中的形勢,曾經的大皇子黨勢力盡數被嘉佑帝接收,太子黨也被鏟除,嘉佑帝正著力重用三皇子。而大皇子對於皇帝屢次派來的欽差,也不是驅逐就是囚禁,絲毫不給麵子。
聽到這些,眾人便明白,隻要慎郡王還想活,就絕不可能獻 出那神兵利器了。
而皇帝,不到萬不得已,也絕不可能允許這位慎郡王來支援他們。
興奮的情緒逐漸冷卻下來。
“難怪慎郡王當初根本不理會我們的求援,身為諸侯王,不經朝廷允許擅自領兵越界,無異於謀反。”
“看來是不能指望慎郡王了。他以後也絕不可能發兵,沒人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唉,不管怎麽說,蘇德部眾伏誅是好事,也算是間接幫了我們吧。”
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著,劉瑾卻有不同意見,他抬了抬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道:
“我想大家恐怕是曲解了慎郡王!”
除了劉淵,其餘人都詫異地看著他。
劉瑾道:
“你們想想,我們派人去求援,慎郡王那邊是怎麽回複的?”
眾人一回想,慎郡王那邊好像說的是“郡王最近很忙,實在抽不出空遠行。隻能靠你們自己勉力支撐一陣子了,等朝廷緩過來或許情況就好了。”。
當初大家一聽,就都覺得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可如今想來,慎郡王那邊仿佛早就預料到今日的局麵了。
他們似乎早就預料到,朝廷會發兵支援。
此時斥候兵插嘴道:
“各位大人,先前小的們跟慎郡王麾下負責伏擊的副將有所接觸,他讓小的給你們帶話,說是讓我們再支撐一陣子,慎郡王有安排,朝廷這次一定會發兵救鼎德。”
“還說郡王一直很掛心鼎德與秦川平原的安危,打下納古斯城後,本是不準備再動刀兵,接到我們的求援信,這才故意在北戎俘虜麵前說要直搗王庭,然後故意把人放走。”
眾人聞言,前後一琢磨,頓時恍然大悟,隻覺得一股暖流襲向心頭。
原來慎郡王竟然一直牽掛著他們,雖然不能親自來馳援鼎德,卻默默在背後為他們做了這麽多!
沒有慎郡王引走蘇德五萬餘部眾,他們鼎德哪裏能支撐到如今。
若非他們的斥候兵被當做北戎人抓住,又表明身份雙方相認,他們根本不知道。
雖說打仗不能靠任何人,可這一刻他們卻覺得,有慎郡王這樣的強大的存在做依靠,是那麽令人安心。
經曆了那麽久極致的絕望,孤軍奮戰後,突然得知原來一直有強大的人在保護他們,這些鐵血將官們,此時竟不由自主紅了眼眶。
就連劉淵,聞言也感動不已。
雖然他在得知蘇德部眾被伏擊後,早有此猜想,覺得慎郡王不是不想幫鼎德,可親自從慎郡王的下屬那裏得到確切的答案,心中的感覺還是大不一樣。
慎郡王果真不負仁德之名!
若這樣的皇子能成為儲君,甚至是登上大寶,又何愁天下不太平繁盛。
隻可惜,自古帝王開始年老的時候,便容不下如此耀眼的皇子,更遑論當今陛下這等心胸狹隘之輩。
他正惋惜著,便聽斥候兵道:
“大將軍,那林副將還說,郡王其實早就有心支援鼎德戰馬,隻是礙於路途遙遠,關隘不通無法成行。還讓小人們給您帶話,說若您肯信任郡王,可開具一通關文書送到燎原,郡王願送咱們鼎德北戎戰馬一萬匹。”
眾人難以置信,竟然還有這樣大的驚喜等著他們。
“一萬北戎戰馬?”
“那位林副將真的沒有誤傳郡王的意思嗎?”
要知道,他們之所以在與北戎野戰時屢屢吃大虧,最重要的掣肘因素便是馬。
北戎的馬個頭高,耐力好,速度也很快,他們的卻是南方矮腳馬,個頭差一大截不說,速度力量也遠不及北戎的高頭大馬,導致圍追堵截的時候,不是追不上,就是堵不住對方的衝擊。
若是有一萬北戎的戰馬,那至少能裝備五千騎兵,再配合上步兵和他們的陣法,再對上北戎蠻子,那結果可就大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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