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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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疆距離京城直線距離都有三千裏,送信的差役雖然一路走官道,卻在清河戰場附近又繞了路,足足花了十二天,才把消息送到京城。
嘉佑帝看到楊朔的折子,勃然大怒。
“嚴崢這叛賊,簡直罪該萬死!來人,把他的家人全部押入天牢,每人砍一隻手,送到長寧去!”
若有可能,自然是要先用他的家裏人進行威脅,若能讓其動搖心智,或者改變主意最好。即使不能,也要斬殺其家人警告其餘邊將。
讓官位較高的武將必須把家人留在京中為質,為的就是防備這種情況。
聽到嘉佑帝脫口而出的話,陳旺神色有些尷尬,卻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提醒道:
“陛下……嚴崢隻有一妻一子在京中,全都死了。”
嘉佑帝這才想起,先前因為六公主而和未婚妻一起殉情的那個禁軍小將,正是姓嚴。他殉情沒多久,其母好像也中風去世了。
所以,那嚴崢竟是因為此事懷恨在心,才投靠了西戎?
如此一來,朝堂上針對六公主的彈劾恐怕又會甚囂塵上。柔妃作為六公主之母,也會因為教女無方被人詬病,那他還怎麽晉升她做皇貴妃?
況且,楊朔鎮守西疆,也需要安撫。越過貴妃楊氏晉升柔妃,必會讓楊朔暗中不滿。
那麽,至少在西疆戰事未平前,都無法再晉升柔妃了。
他明明說過,至少要先讓她做皇貴妃,卻在臨門一腳時食言了。
想到這,嘉佑帝的心情更加陰鬱,心中恨毒了壞事的嚴崢。
“逆臣賊子!待朕平息西戎戰事,必將其千刀萬剮!”
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
嚴崢的兒子還不是他賜死,而是自己想不開殉情的,他為了安撫嚴崢這邊將,也給他兒子追封了一個四品校尉的爵位,已經很對得起他了。
可這嚴崢不但不知感恩,還懷恨造反,可見其本就不忠心。
楊朔竟然如此失察,將此人放在那般重要的邊城,統領數萬大軍,導致如今釀下大禍!
等西戎戰事平息,必須要將此人替換下來才行。
嘉佑帝在心中給楊朔記了一筆。
第二□□會上,也提前做了些安排。
得知西疆的變故,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
如今和北戎的戰事還沒完,又加上一個西戎,聽著就叫人覺得焦慮不安。
第一時間門跳出來發表見解的是禦史,彈劾六公主,說其言行不端,逼死臣子,這才為邊境埋下如此大的隱患,導致邊將投敵,百姓罹難,要求嘉佑帝嚴懲六公主以儆效尤。
對此,嘉佑帝早就安排好了帝黨的人進行反擊。
帝黨臣子立刻義正言辭地反駁:
六公主先前已經為此受到了懲罰,沒得為了一個逆臣讓公主這樣等天潢貴胄兩次受罰的。而且,如今更該譴責的難道不是嚴崢這叛將?這禦史不彈劾嚴崢,卻揪著六公主不放,莫非是還在同情叛將?
一番話說得禦史不敢再反駁。
這爭端後,又有帝黨說,此次長寧陷於敵手,必須追究鎮西大將軍楊朔的失察之罪。
這是嘉佑帝最看重的《大皇子究竟何時回來奪嫡》,牢記網址1事,自然是安排了不少人進行附議。
四皇子的支持者,也沒有放過這個好機會,跟著添油加醋。
一時間門,看起來整個朝堂上大半人都在要求懲處楊朔。
嘉佑帝見輿論發酵得差不多,這才站出來道:
“楊朔此次失察釀成大禍,的確當罰!但念在西疆戰事緊急,朕允許其將功折罪。隻要奪回長寧,驅逐蠻戎,便可既往不咎!”
有天沙與鼎德兩次大捷在前頭擺著,從大臣到嘉佑帝,基本上都不接受和談,連討論都不用討論,就一錘定音決定開戰了。
聽到這話,有一個戶部的大臣站出來,憂心忡忡地建議道:
“陛下,朝廷與北戎戰事尚未平息,如今西疆又再開戰端,軍需糜耗甚巨,恐怕國庫難以支撐。”
他的話立刻遭到了其餘大臣的攻訐:
“你的意思,不開戰難道還要和談?”
“那西戎根本就是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和談?你難道想把西疆十幾城都割讓給他們?”
“我大啟西疆二十餘萬大軍,還怕他西戎不成?”
西戎的實力,遠沒有北戎強大,不然也不至於當年接受和親與邊貿,而不是像北戎一樣奪走大啟許多土地。
戶部大臣趕緊道:
“陛下,臣的意思並非真的要和談,而是能不能先拖延時間門,待北戎戰事結束,再與西戎開戰?”
嘉佑帝卻是毫不猶豫地否定了他的提議:
“做出和談的姿態,隻會助長西戎氣焰。朕要讓四方邊陲的蠻夷們都知道,膽敢侵占大啟國土,隻會迎來大啟的強軍!”
大啟常年養著上百萬軍隊,不需要因為開戰額外再征召軍隊,開戰的耗費便不會像別的朝代那麽大。
西疆開戰也隻需要調動西疆的二十萬大軍,不會影響其他戰線,這一仗,怎麽看也絕對沒有回避的必要。
若是先虛晃一槍,反倒顯得大啟國力虛弱,叫其餘蠻夷也蠢蠢欲動。
且西戎的兵力不如北戎強悍,西疆二十餘萬大軍與其作戰,不至於像北疆一樣長期陷入泥潭。如此便不會兩邊戰線同時長時間門作戰。
他豪氣衝天地道:
“這一仗不僅要打,還得打出大勝仗來!傳令楊朔,即刻與西戎開戰,務必奪回長寧郡!”
得知朝堂上發生的事,六公主原本還嚇了一跳,生怕自己又要被送去和親。
聽聞嘉佑帝已經毫不猶豫地決定開戰,頓時又露出了笑容:
“我就知道父皇是不可能讓我去和親的!”
“哼,那彥圖癩□□想吃天鵝肉,這輩子都別想得逞!”
說到這裏,她心中卻是有些得意。
這麽久了,那彥圖依舊對她念念不忘,甚至不惜為她發動戰爭,她可真是有些紅顏禍水的資質呀。縱觀整個曆史,也沒幾個絕色美人有這待遇吧。
說不定她也會因為這件事成為這個時空曆史上有名的絕色美人,引得後世無限遐想。那可比她母妃這個女主角還要蘇!
見六公主不知為何突然傻笑起來,柔妃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
“月兒,西疆戰事已啟,朝中又對你頗多微詞,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我看魏相家的次子就挺好的,不如這就叫你父皇趕緊定下來吧。”
六公主頓時不樂意地撅起了嘴巴:
“魏相家的次子,您說的是那個長得不怎樣,家裏還有兩個妾侍的魏粱?我不要!我堂堂公主之尊,才不要和人分男人!”
柔妃道:
“不過是兩個妾侍,你要是不喜歡,打發了便是。魏家也不會因此說什麽。”
“可是……魏粱長得不好看……”
“六姐,選夫婿哪能光看一張臉,家世能力才是最要緊的!”
見自己姐姐很抵觸與魏家結親,已經十三歲的七皇子心下有些不悅,這個姐姐,到底要什麽時候才能懂事一些。
她給父皇添的麻煩還不夠多嗎,這樣也很容易連累他和母妃在父皇心中的印象。
如今,因為她先前惹了容妃導致容妃早產,整個後宮的目光都集中在母妃身上。
三皇兄和四皇兄見了他,也有些針鋒相對的意思,明顯是開始把他當成了對手。
這種情況他已經無法再繼續隱藏下去了,有父皇的支持也不夠,還得盡快有自己的忠實班底。
除了他自己未來的皇子妃嶽家,姐姐的婚事自然也要利用起來。
魏相深得父皇信任,還有兵部的諸多老部下,其勢力若再好好發展一番,與當初的林相也不差什麽。
難得父皇不反對,魏相家的次子也沒訂婚,他們又豈能錯過這個機會。
他耐著性子,給六公主說了許多那魏粱的好處。
六公主還是不答應:
“我知道家世能力要緊,可為什麽不能再在我的條件上頭加個長得好看?我隻要肯慢慢挑,整個京城這麽多官家子弟,還能找不到幾者兼備的?”
七皇子見她頑固不化,頓時冷了臉:
“六姐,你以為你還有很多時間門嗎?若西疆戰事有變,你隨時都可能去和親!到時候,可別怪我和母妃救不了你!”
見向來沉默寡言的弟弟如此疾言厲色,六公主也有些心虛。
畢竟這可是未來的皇帝,是她未來的依靠,她還是得顧忌他的想法的。
“皇弟,好皇弟!”
她拉著七皇子的衣袖撒嬌,“你就再給我兩個月時間門嘛,要是找不到我心儀的,就選你說的魏粱好不好!這可是姐姐的終身大事,總不能草率了是不是!”
七皇子甩開她的手,依舊冷著臉:
“隨你。”
這姐姐曆來氣性大又沒分寸,若真逼得急了,鬧到父皇麵前,還當他有多急不可耐一定要和魏相家結親。
六公主隻當他口是心非地答應了,頓時又高興起來。不再對此事耿耿於懷。
而此時的醇親王府,得知朝廷即將對西戎開戰,王妃直接就暈厥了過去,府中一片兵荒馬亂。
年幼的醇親王世子守在病床前抹眼淚,醇親王也是愁眉不展,心如刀絞。
兩國開戰,他完全不敢想,他那被派去和親的女兒該怎麽辦。
他多想能去前線,救回女兒。剛才在宮裏,他已經求過嘉佑帝了,想讓嘉佑帝派他去押運軍糧。
可嘉佑帝根本不答應,說他會感情用事,幹擾到戰事,嚴令禁止他離京。
嘉佑帝的態度已經表明,若真有萬一,女兒成為人質,邊軍絕不可能顧忌她的性命。
不管是和親時還是如今,他都沒有任何辦法拯救自己的女兒。
西戎的宣戰檄文,除了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其實對李洵這邊的影響也不小。
肅城離西南方向的蕃平,隻有一千一百多裏,再加上間門接和西戎有貿易關係,還比朝廷提早了一天收到消息。
“殿下,西戎汗國攻占了長寧郡城,向我朝下了宣戰檄文,如今鎮西大將軍下令,已是封閉了所有邊城,我們所需要的肉類,皮毛等物,恐怕是無法再從西戎購買。”
來匯報消息的,是負責軍中采買物資的軍需官衛登。
他原就是李洵的郡王府護衛營中負責采買軍需的,後來李洵手下的軍隊規模越來越大,他就成了軍需營指揮使。
除了委托商隊采買軍需,有時候也會組織民夫和士兵親自去采買。
斥候兵借著商隊與采買便於偽裝,還可以給伍汲的情報營分擔一些工作。他們單是負責北疆漫長的邊境線與各大戰線的事情就已經很忙了)
為此,李洵便把監察西疆動靜的事也一並交給了他。
“既如此,便改為向河原與納古斯牧場采購肉類與皮毛即可。”
對李洵來說,物資比錢珍貴。他幾次攻伐北戎,錢財上收獲甚巨,在能從別人處采買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對外采買。如今不能對外買了,這才開始消耗自己已有的物資。
衛登立刻道了聲遵命,然後又拍馬屁道:
“幸好郡王英明,早早拿下了河原和納古斯城,讓咱們有了廣大牧場,就算沒有西戎也不愁吃肉!”
李洵沒理會他的溜須拍馬,繼續吩咐道:
“記住了,以市場批發價與牧場結算。”
衛登愣了一下:
“郡王……我們自己的牧場,也要給錢嗎?”
李洵給了他肯定的答複:
“當然要給。一文錢也不能少。”
在一個國家裏,錢隻有流動起來才更有價值。他治下雖然不算一個國家,但基本上各方麵都已經與大啟朝廷單獨核算,也大差不離等於一個小國了。
雖然也可以直接從兩大牧場調撥牲畜給軍營,但如此一來,牧場便會失去很大一筆收入,打擊他們工作的積極性。
按照市價給錢卻不一樣,牧場有了錢,可以給牧民們發更多工資,能促進消費與商業的繁榮。
而且,他不可能一直用撥錢的方式來養著治下的“國有企業”,得讓他們盡早產生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的意識。
各機構之間門,有預算管著,賬算清楚,真金白銀給出去買東西,在使用的時候總會心疼一些,也能一定程度上避免浪費。
衛登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照辦了。
西戎向大啟宣戰的消息,很快在整個肅城官僚內部傳開,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好些人都跑來找李洵。
先是林德康,來問他是否要對西戎出兵,是否需要提前準備軍需。
畢竟若要打仗,又是長途跋涉去西疆,路上所需的吃食,馬匹草料,搭帳篷的油布等物,都有可能需要從各郡縣調撥,基本上都得十天半個月,若為了出兵的效率,就必須要提前準備起來。
李洵道:
“暫且不必。打與不打,朝廷還沒個準信。而且,鎮西大將軍乃是三弟的外祖,不到萬不得已,恐怕也不會願意讓我去西疆橫插一腳。”
曾經鼎德的情況那麽危急,嘉佑帝都不願意讓他支援鼎德。更何況如今整個西疆,就算除去嚴崢率領的五萬大軍,也還有二十萬,兵力還算充足。
而且西戎與西疆守軍基本上沒怎麽交鋒過,勝負如何還未可知。若大啟朝廷打得輕鬆,他又貿然前去支援,說不定還能分出一部分兵力,調轉槍頭來打他這擅離封地的諸侯王。
林德康聽後,笑著捋了捋胡須,道:
“殿下能這麽想,臣就放心了。先前還擔心,郡王會像支援鼎德一樣,圍魏救趙去攻打西戎。”
畢竟要從肅城發兵去西戎,臨近的上宣郡,基本上是可以暢通無阻的。
上宣東臨肅城,北臨燎原,又沒什麽駐軍,早就屈服於肅城的強大武力之下,至今也不敢不賣鹽給肅城,也不敢禁止肅城的商隊通行。
上宣往西,便是邊郡高旗,駐軍五萬。
所以對郡王來說,要支援西疆戰場,其實倒比支援鼎德麵臨的阻礙少。
至少表麵上看起來是這樣。
他先前還擔心,郡王會不會因此選擇插手西疆的戰事。
西疆說是三皇子的勢力範圍也不為過,在京中時,三皇子本就與大皇子不對付。如今若貿然插手西疆事務,誰知道那鎮西大將軍會不會暗中給殿下使絆子。
顯然,自家殿下對此也很清楚,沒打算行事,如此他便安心了。
李洵擺了擺手:
“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我隻有五萬兵力,無法顧忌太多地方。”
與戎族拚殺,若不能用震天雷突襲,便隻能拿人命去堆。
從西戎選擇最南邊,也離肅城最遠的長寧動手就不難發現,他們或許是在試圖避開他的勢力範圍。
這可以說是他們畏懼他的實力,不想和他交戰。卻也同時說明,他們必然會對他高度防備。想再像以前一樣用震天雷突襲,恐怕是很難抓到機會。
他隻有五萬兵力,能守住自己新得的兩個部落,再加上原有的地盤,偶爾再支援下鼎德戰線,便已經不錯了,如今暫時無法分兵。
哪怕憐憫西疆百姓,他也必須量力而行。
林德康走後不久,製糖廠的總廠長廖澤田又來了。
他原是李洵的隨從,因為能寫會算又忠心可靠,被李洵提拔去做製糖坊的管事。
今年甜菜產量劇增,小小的製糖作坊便擴展成了四家大型製糖廠,由廖澤田擔任總廠長。
他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甚至可以說寫滿了焦急:
“殿下,大啟與北戎可是真的要開戰?負責西線霜糖與黃糖銷售的商人們,都說要取消今年的糖料采購。”
“東南北的銷路都堵死了,如今再失去西線,咱們的糖就完全沒有銷路了!可咱們今秋還收購了那麽多甜菜,招了上萬的工人,這……這可怎麽辦啊!”
大啟若與西戎開戰,肅城糖的銷售必然會遭受毀滅性打擊。
北戎那邊不可能買他們的糖,東邊和南邊的大啟也要卡他們的脖子,如今西戎和更遠波斯大秦再被堵了路,這糖還能賣給誰?
單靠肅城四地這不到百萬人,不說能不能賣得上價,是就算降低價格賣,也消化不了這麽多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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