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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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邀月氣呼呼的往外走, 在巷子裏拐彎的時候撞到一個滿身酒氣的男人。
    “不看路呀!”小娘子正在氣頭上,嬌嗬一聲正要離開,不想那滿身酒氣的男子猛地回頭, 然後側身擋住了她。
    巷子狹窄,隻供兩人行走,因此, 男人伸手一攔, 就擋住了蘇邀月的路。
    如果她沒有認錯的話,這個就是上次跟陸枕在集市上比賽射箭的所謂探花郎。
    上次見麵的時候,這位探花郎還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聽說能當上探花郎的男人都生得不錯,眼前這個探花郎雖然沒有陸枕那麽好看,但也算是人模狗樣。
    可此刻, 這位探花郎全無初次見麵之時的風度容貌,他猩紅著一雙眼,雙頰凹陷, 如喪家犬一般盯著蘇邀月, 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嗬, 陸枕的姨娘?”李斯水一把攥住蘇邀月的手腕, 他力氣極大,蘇邀月疼得蹙眉, 可男人卻不管不顧,隻盯著她,臉上露出可怕的表情。
    狹窄的巷子, 前後無人, 蘇邀月被堵在這裏,獨自麵對一個很陸枕有仇的醉酒男子。
    “鬆開, 陸枕馬上就出來了。”蘇邀月表麵鎮定,實際上內心已然十分慌張。
    “好啊,那就讓他來看看自己心愛的姨娘是怎麽被我折磨致死的吧!”
    李斯水心中存著氣,可他不敢直接麵對陸枕,正巧在陸枕宅子附近遊蕩的時候碰到蘇邀月,心中那團無處發泄的火氣登時就有了地方去。
    “你知道陸枕把我害的有多慘嗎?我差點被他殺死。他這是殺人未遂,老天不收拾他,我也要收拾他。他差點殺了我,我殺他一個姨娘,不過分吧?”
    李斯水的臉上露出瘋狂之色,蘇邀月看到他從懷裏掏出一柄匕首。
    李斯水隨身攜帶匕首,遊走在陸枕的宅子周圍,如果蘇邀月沒猜錯的話,他原本應該是想要對陸枕出手的,可沒想到居然半路碰上了她,便突然改變了主意。
    “你放心,我會慢慢割破你的喉嚨,讓你好好被折磨致死的……”李斯水一把將蘇邀月按到巷壁上,手裏的匕首朝她的脖子割過來。
    “啊啊啊!”蘇邀月驚叫之餘,胡亂踢踹,一時之間,李斯水竟也治不住她,可蘇邀月也無法逃脫。
    “媽的!”李斯水被蘇邀月的花拳繡腿打煩了,咒罵一聲,拿著匕首不管不顧的就朝蘇邀月刺過去。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手臂擋在蘇邀月麵前,陸枕不知道從哪裏出現,一腳踹翻李斯水,然後將蘇邀月護在身後。
    陸枕雖是書生模樣,但畢竟也是一個男人。
    而李斯水喝了酒,反應不如從前,簡簡單單就被解決了。
    危機解除,雖然蘇邀月努力穩定自己剛才被李斯水那瘋子嚇到的情緒,但那股劫後餘生的害怕感還是無限洶湧而至,她下意識拉住陸枕的衣角,原本蓄在眼眶裏麵的眼淚也在這個時候“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長泉上前,將李斯水扭曲著胳膊按在地上。
    “直接送大理寺。”陸枕陰沉的視線落到李斯水身上。
    李斯水被長泉拎著走了,巷子裏又恢複了初時的平靜。
    蘇邀月站在陸枕身後,看到他受傷的胳膊,努力憋住眼淚。
    “你沒事吧?”小娘子聲音嗡嗡的,她仰頭看向陸枕,然後發現自己居然主動先跟男人搭話了,登時麵色臊紅。
    “沒事。”陸枕按住自己的胳膊,看著哭成淚人的蘇邀月,動了動手,卻發現自己滿手的血,隻得作罷,問,“沒事吧?”
    陸枕來的及時,雖然蘇邀月被嚇到了,但現在情緒已經穩定下來。
    見小娘子似乎沒有受到什麽太大的驚嚇,陸枕看一眼天色,問,“你怎麽在這?”
    巷子裏陷入長久的平靜,陸枕開口,“進來喝杯茶嗎?”
    看在陸枕此次也算是救命之恩的份上,蘇邀月跟著他進了宅子。
    這宅子實在是小,完全比不上永寧公府,當然也比不上陸枕送給蘇邀月的那座郊外大宅子。
    這種一下從豪華獨棟大別墅到市區三室合租房的待遇,蘇邀月是嚐試過的。
    可陸枕這種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卻好像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並且看起來在這裏住的還挺快活。
    屋子裏,蘇邀月坐在陸枕身邊,看門房請來的醫士替陸枕包紮傷口。
    醫士年紀大了,動作不利索,蘇邀月看到陸枕被血染紅的胳膊,心髒驟然收緊,她下意識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疼不疼啊?”
    陸枕的視線轉回到蘇邀月臉上,他盯著她,細長的眼睫下垂,麵色蒼白如雪,透出幾許可憐兮兮的味道來,“疼。”
    如此幹脆利落的承認,再加上男人此刻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麽,蘇邀月覺得陸枕好像在對她……撒嬌?
    不不不,撒嬌這個詞太可怕了,還是改成賣慘吧。
    蘇邀月作為一個嬌氣的小公主,平日裏就算是稍微磕到碰到都要大驚小怪。
    因此,她自然覺得陸枕這樣的傷就是極其嚴重的。
    “你輕點。”蘇邀月也不是護士,也沒有治愈係的超能力,她隻得跟醫士叮囑了一句,然後一轉頭,對上陸枕的目光,麵頰又紅了幾分。
    她可還在跟陸枕冷戰呢。
    宅子裏伺候的人不多,門房去熬藥了。
    蘇邀月坐在凳子上,鼻息間都是濃鬱的血腥氣。
    陸枕本來就白,現在受了傷,臉上就跟敷了粉底似得,還是最白的那種色號。
    “對不起。”陸枕突然開口。
    蘇邀月一愣。
    難道這狗男人終於知道她的好了?雖然是她自己離開的永寧公府絕對不是被孔青霧趕出去的),但如果現在他求她回來,她也不會嫌棄這個宅子又小又破。
    小娘子下意識坐正身體,不想陸枕道:“李斯水是來找我的。”
    是陸枕的私人恩怨連累到了蘇邀月,男人說句抱歉是應當的。
    蘇邀月臉上的笑意一下就淡了。
    什麽意思?意思是他不是特意救她的,也不是擔心她?
    不不不等一下,這狗男人不會是想怪她拖後腿吧?
    “是啊,沒有我你也不會受傷。”蘇邀月氣得一下紅了眼眶站起來。
    怪她!
    都怪她!
    吃飽了撐得過來看他。
    不僅差點被那李斯水殺了,還丟人現眼!
    小娘子氣得胸膛起伏,眼看又要哭。
    陸枕皺眉,不知道哪句話又惹到她了。
    畢竟他才隻說了幾句話。
    而蘇邀月的腦子裏已經轉過好幾個彎了,甚至思緒越飄越遠,已經完全脫離了陸枕的掌控,他甚至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會冒出這樣的想法。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枕開口。
    “那你是什麽意思?”蘇邀月不甘示弱。
    隻要陸枕再多說一句她不愛聽的,她就立刻從這裏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管他什麽姨娘,她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她是喜歡他,可她不會自甘下賤!
    若非聽說陸枕剛剛分了家,過的不好,剛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的蘇邀月也不會悄悄過來看他,這已經是她最大的讓步了,畢竟蘇公主哪裏低過頭?)。
    看著小娘子通紅的眼眸,男人的語氣一瞬柔軟下來,他歎息著道:“隻是擔心你。”
    陸枕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起來,他低頭看她,黑眸之中浸著一層薄薄的情緒,像一汪池水,輕輕一推,就開了。
    .
    蘇邀月看著他,緊張的等待陸枕後麵的話。
    他為什麽要擔心她?
    隻是朋友之間的那種擔心嗎?
    可男人卻在此時突然收回目光,十分沒有情趣的問她,“沒錢了嗎?”
    蘇邀月:……他以為她是來上門要錢的!
    陸枕走到衣櫃前,從裏麵取出一個荷包遞給蘇邀月,“這是我這個月的俸祿。”頓了頓,男人又道:“鋪子、田地和莊子的收成現在都由長泉負責,你去問他要,或者你要什麽,也可以讓他買。”
    “我自己也有錢。”蘇邀月極其驕傲的說出了自己從清平縣主那裏拿到訂單的事情。
    陸枕神色微頓。
    他就是知道了這件事,才會認為蘇邀月窮得沒錢了。
    卻沒想到是小娘子突然自力更生了。
    看著小娘子驕傲的小表情,陸枕忍不住也跟著勾了勾唇。
    正在此時,門房端了藥過來,那苦澀的藥味一下衝到蘇邀月的鼻子裏,讓她忍不住掩住了口鼻。
    這藥聞起來都那麽苦了,喝起來一定更苦。
    蘇邀月忍不住去看陸枕的表情。
    男人麵色沉著,仿佛根本就沒有聞到藥物的苦澀氣息。氤氳熱氣之中,他的臉一如平日裏那樣溫和沉靜,可也有不一樣的地方了,眉宇之間帶上了幾分微不可見的銳氣。
    舉手投足之間更是多了幾分上位者的氣勢。
    那是一種經曆了某些事情之後逐漸沉澱下來的氣質。
    蘇邀月看著陸枕,有那麽一瞬間,她就覺得這個世界上好像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
    陸枕喝了藥,看向一眼坐在旁邊的蘇邀月。
    小娘子對上他的目光,下意識一偏,不想讓男人發現自己居然在偷看他!
    蘇邀月望向外頭,“天色晚了。”
    快說讓她留下來,她就留下來。
    蘇邀月微微揚起下頜,端莊如公主一般,隻等待王子一個邀請。
    陸枕轉頭看她,“我讓人送你回去。”
    蘇邀月:……
    “不用送,我自己走!”小娘子氣呼呼地站起來,剛剛走到院子門口推開那扇黑油大門,看到外麵空寂幽暗的巷子,黑乎乎的,連一絲光都沒有。
    她想到剛才的遭遇,心中下意識又產生一股後怕。
    雖然李斯水已經被送到大理寺了,但蘇邀月的心理陰影還在呢。
    院子門口兩盞紅燈隨風飄搖,蘇邀月轉身,麵對陸枕,“我沒有馬車……你還是送一下吧。”
    .
    長泉去大理寺了還沒回來,陸枕讓門房準備了馬車,然後親自坐在馬車廂內送蘇邀月回京師郊外。
    已入夜,春日的天暗得晚,馬車內也有些昏暗,隻時不時的從外麵印照出來一些微弱的光色。
    大街上的夜市剛剛開始,馬車行進緩慢。
    蘇邀月因為剛才的事情,有些怕黑了,她總覺得那個李斯水會從不知道那個角落裏竄出來。
    想到這裏,蘇邀月下意識朝陸枕身邊坐了坐,然後又坐了坐。
    陸枕微微垂首,看到蘇邀月貼過來的身子。
    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身上散發出屬於女子的馨香,她似乎不喜歡用熏香,身上總帶著一股甜膩的屬於自身的味道。
    兩人隔著幾厘米的距離坐在一起,陸枕的手觸到少女垂落在身側的長發,男人慢條斯理地收回去。
    轉瞬即逝的觸碰,並不能讓陸枕聽到蘇邀月心中所想。
    他喜歡這個小娘子,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來窺探她心中的秘密。
    除非她自願說出來。
    陸枕的右手還沒好,蘇邀月隱隱看到他綁住的胳膊上似乎滲出了紅色的血跡。
    “你的傷是不是又流血了?”
    蘇邀月有些後悔,她該讓陸枕待在宅子裏休息的。
    雖然她還是有點怕,但現在外麵還是挺熱鬧的,她一個人回去的話……好吧,還是會怕。
    “沒有這麽嬌氣。”
    蘇邀月思緒一頓,然後突然嘴巴一癟,又不高興了,小嗓子雖嬌,但帶著一股明顯的生氣意思,“你不願意送就算了,我也沒有非逼著你送,是你自己要送我的。”
    陸枕:……
    陸枕麵無表情地伸手,勾住了蘇邀月的一縷秀發。
    【他什麽意思?他在說她嬌氣?這麽黑的天,她一個人怎麽走?要是路上碰到壞人怎麽辦?她一個弱女子,送送她怎麽了?他隻是傷了胳膊,又不是掉了腦袋……】
    陸枕:……短短一會兒,這位小娘子心中居然已經百轉千回。
    陸枕收回了手,說話的時候似乎帶上了幾分明顯的歎息聲,“是我自願送你的。”
    “那是當然了,我又沒逼你。”小娘子梗著脖子,嬌糯的聲音微冷。
    “嗯。”
    看來是理解他了。
    解釋的很好。
    陸枕在心中給了自己一份肯定。
    那邊,看著男人冷冷淡淡的態度,蘇邀月更加生氣了。
    她用力撇過頭,抱著馬車廂裏麵的抱枕縮在角落,然後用力閉上了眼。
    眼不見為淨,不想看到這個狗男人!
    陸枕:……讀心術讀的對嗎?怎麽又生氣了?
    男人坐在那裏,微微歪了歪頭,漂亮的黑色眼瞳之中露出些許迷茫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