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係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那群惡魔人偶們到底做了什麽，等宿主回房後，係統立刻出聲問道。
    戚朝沒有細說昨天的遭遇, 隻是道：“孩子們缺乏教育，做了錯事。”
    戚朝回答的時候，係統一直在觀察著他的表情，但戚朝神色很平淡, 就好像遇到了一件小事, 係統這時候又有些琢磨不透了。
    所以宿主到底生氣了沒有？
    係統猜不準宿主是否意識到，那些人偶們本質上就是一群惡魔。
    它頓了一下接著試探道：【他們做的錯事很嚴重嗎？】
    戚朝沒說話。
    【宿主？】
    係統有些疑惑, 幾秒鍾後, 戚朝出聲了, 他略過了係統的問題，在黑暗中聲音低沉地道：“嗯，嚴重得需要在少管所裏拘留七天。”
    係統聽到這話, 心裏一喜，得在少管所拘留？這肯定是做了什麽違法的事情吧？它立刻暗示道：【居然這麽嚴重？我一直以為人偶們很善良乖巧，不可能做壞事。】
    戚朝不會因為人偶做了錯事就否認他們，他以前因為打人進過少管所, 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 在戚朝看來, 人偶們很單純, 做這些事情的用意也就是想讓他們開心, 他雖然生氣, 但也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將人偶定性為壞。
    說到底, 人偶們根本不知道它們所做的事情是壞的。
    戚朝知道, 如白紙一張的人偶隻是單純的缺乏教育和引導, 他沒有跟係統解釋，與人偶相處的始終是自己，他清楚這些就好。
    係統還準備聽宿主透露他對惡毒人偶們的看法，幾秒鍾後，它聽到了對方平穩的呼吸聲，係統沉默了一下，注意到已經快要淩晨三點，並沒有叫醒宿主。
    係統暗想，雖然宿主沒有說，但人偶們這次這麽過分，宿主肯定發現了他們惡魔的本質，一定會想辦法逃跑。
    也許，之前嚴厲的教導都是偽裝。
    係統恍然大悟，所以宿主現在是準備用偽裝來麻痹惡魔們，然後趁機逃跑嗎？係統覺得隻要是正常人都會這麽選擇，它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
    據它分析，現在宿主所處的地方是在反派的別墅，雖然逃跑有些艱難，但是隻要宿主有逃跑的意識，一定能有辦法的。
    這麽想著，係統激動不已，決定明天繼續蹲守這個位麵，隻要宿主離開這裏安生過自己的日子，不和反派搭上關係，小命肯定能保住！
    第二天，戚朝在係統殷切的期待下睜開眼睛，起身去了人偶們的房間挨個敲門。
    係統沒有出聲，既然是偽裝，肯定需要時間，戚朝不知道係統的想法，他又在商城裏訂了幾本書，將人偶們從房間叫醒後，就準備給他們上課。
    阿骨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他跟在戚朝的身後到了“學習室”，看著滿桌子的書籍，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為什麽這麽多書？昨天不是才幾本嗎？這麽多書，自己得背到什麽時候？
    “這麽多都是最近要學的嗎？”
    戚朝看了阿骨空蕩蕩的胳膊一眼，對著他笑了笑：“嗯，不用著急，慢慢學。”
    聽到這話，阿骨有些沉默。
    他很討厭讀書，跟喜歡閱讀的沈瑜希不同，阿骨沒什麽耐心，讓他背書，還不如叫他做幾件任務來得更好。
    為了讓父親消氣，阿骨已經決定從戚朝這邊入手，隻要能討他的歡心，讓戚朝原諒自己，就算父親再生氣也堅持不了多久，阿骨知道父親很看重戚朝。
    這也是他同意來學習的原因。
    “阿骨會好好學習的。”
    他笑眯眯地對著戚朝道。
    戚朝想到昨天就阿骨一個人偶半天背不完一條法規，並沒有打擊他的自信心，嗯了一聲：“加油。”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阿骨翻開書，很快就察覺了有視線在緊緊盯著自己，阿骨瞥向了後麵，果然是狸白。
    阿骨沒有理會，他清楚對方不可能在戚朝的麵前動手，當誤之急是要好好背書，討戚朝的歡心。
    戚朝既然懲罰他們學習。
    那隻要自己學得足夠好，戚朝肯定能原諒自己。
    阿骨考慮的很好，但奇怪的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在學習方麵就跟一竅不通似的，一看書就頭疼想睡覺，讀一行字就費勁，更不要說，還要背誦這麽多東西。
    短短一個早晨，阿骨的桌子被竹竿敲了十來回，到最後一看到竹竿子心裏就有些發怵。
    課間休息的時候，阿骨以往緩解情緒的歌也不唱了，臉上的笑容也沒了，就呆呆的靠在牆上，精神渙散，他覺得自己真的不該招惹戚朝，如果不惹對方，父親就不會生氣，自己也不用學這些鬼東西。
    這是阿骨的“偶生”中第一次體會到後悔是什麽滋味。
    戚朝自然看出對方並不喜歡學習，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不喜歡就能不做的，戚朝將看了一眼時間，休息了十分鍾，開始給人偶們講授其他的知識。
    蘭洛聽得很認真，視線時不時就在戚朝的臉上劃過，似乎想要看清他心裏的情緒。
    但是戚朝在上課的時候，表情很少，不論蘭洛怎麽看，都分析不出戚朝現在的想法是什麽。
    昨天，戚朝還揉過自己的腦袋，蘭洛想，在他眼裏，也許自己還是最乖巧的孩子，他攥緊了手上的鉛筆，眼神卻有些焦慮。
    在上節課，戚朝就解釋過人類的愛與喜歡的不同，也告訴過他們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別人的身上，是一種錯誤的行為。
    自己想讓父親和戚朝結婚，卻沒有想過戚朝到底想不想要這麽做，蘭洛當時並沒有惡意，隻是覺得兩個人結婚，他就會和兩人永遠在一起。
    他心裏有些難受，指尖在紙上摳弄著，顯得有些焦慮和緊張。
    他錯的很厲害。
    旁邊的狸白，一會兒背書一會看向阿骨，顯然在打什麽壞主意，蘭洛心裏堵的難受，眼裏充滿了水霧，他低下頭掩飾般地看著書本，生怕被察覺到不對。
    在戚朝說休息幾分鍾後，蘭洛心裏一個咯噔，四肢有些發軟，幾秒鍾後，他抿了抿唇，下定決心似的，起身跟著戚朝走出了房門。
    戚朝出去原本是想要上廁所的，察覺到身後有個小尾巴後，戚朝腳步一頓，轉過身有些疑惑：“蘭洛，怎麽了？”
    蘭洛手攥著身前的衣服，低著頭晃了晃腦袋，從戚朝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對方的頭頂，戚朝想了想，蹲下身子，揉了揉他的腦袋，抬目看向對方的時候，才發現，蘭洛的臉上不知道為什麽全是淚水。
    “怎麽好好的還哭呢？”
    戚朝失笑，從口袋裏拿出紙巾給他擦拭臉上的淚珠。
    蘭洛原本沒想流淚，他並不是狸白那種愛哭鬼，但一想到或許在戚朝眼裏，自己現在已經不是乖孩子後，他的眼睛就自己冒出了水。
    紙巾在蘭洛臉上摩擦，他看著戚朝眼眸裏的笑意，伸手將自己頭上的鹿角發箍拽了下來，浸滿淚水的眼裏有些慌張和膽怯，他拽著戚朝的衣角邊哭邊打嗝道：“你不要覺得我不乖好嗎？”
    蘭洛將鹿角發箍往戚朝手裏塞，他哭得很慘，鼻涕也流了出來，半點沒有以往天使般可愛的模樣。
    蘭洛想將自己最珍惜的東西送給戚朝，希望讓他繼續喜歡自己，不要討厭他，可他細數下來，最喜歡的東西還是戚朝送給自己的鹿角發箍。
    鹿角發箍是他最喜歡，也是唯一喜歡的東西。
    戚朝看著手裏的鹿角發箍，再看著人偶膽怯恐懼的模樣，還沒想明白蘭洛是怎麽回事。
    蘭洛卻誤會了戚朝意思，以為他是沒有原諒自己，他攥緊了戚朝的衣角，眼裏有些無措，聲音有些哽咽：“蘭洛真的做錯了，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會好好聽話，你能不能繼續喜歡我。”
    他的聲線有些顫抖，像是極度害怕被拋棄似的。
    做錯了？
    戚朝似乎是理解了蘭洛為什麽難過，他低聲問道：“蘭洛覺得自己錯在哪裏了？”
    “我不該，不該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將我的想法強加到你的身上 ”蘭洛結巴地道，聲音也有些哽咽，他緊緊盯著戚朝，睜大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戚朝的情緒。
    戚朝頓了一下，繼續用紙巾擦拭他的眼淚，“知道錯了以後就不要再犯了，知道嗎？”
    說著他看著蘭洛重重地點了點頭，眼裏透出了濃濃的笑意，接著道：“在我心裏，蘭洛超級乖，知錯就改的蘭洛最乖了。”
    蘭洛眼睛裏還有眼淚，聽到這句話，他頓了一下，抬頭看向已經起身的戚朝，手上仍然攥著他的衣服，有些猶豫地道：“真的覺得蘭洛很乖嗎？”
    戚朝嗯了一聲，揉了揉他的腦袋，語氣帶著濃濃的笑意：“嗯，很乖。”
    從一開始，戚朝就清楚，人偶們的性格並不健全，當初蘭洛被原身三番兩次毆打，卻對著原身依舊十分親近的時候，戚朝就知道人偶們與人類有差異。
    但他清楚，人偶是有情感的，所以戚朝一直將他們當孩子來對待。
    被自己真心對待的孩子傷害，就算人偶們並沒有意識到傷害了他，戚朝也會難過，也會生氣，可他同樣知道，這些沒必要表現出來，在戚朝眼裏，生氣並沒有用。
    上一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經驗告訴他，與其生氣，不如想想該怎麽解決問題，這也是戚朝跟沈瑜希提出少管所的原因。
    蘭洛告訴他的回答，正是自己在上課的時候講到的知識點，戚朝想，看來自己這麽教孩子是沒有錯的。
    他沒忍住，又揉了揉蘭洛的腦袋，將鹿角發箍給他戴了上去道：“你真的很棒蘭洛，這麽快就知道了自己的錯誤在哪裏。”
    蘭洛原本心裏很忐忑，但被戴上了發箍，又被誇獎了一句，心裏不由得有些雀躍，他抬著頭看向戚朝眼裏溫暖的笑意，幾秒鍾後，臉上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重重地點頭。
    不會再犯了。
    蘭洛想，自己一定會做戚朝眼裏最乖的孩子。
    下了決定後，蘭洛回到房間裏，戚朝則去了洗手間，一旁的狸白見到蘭洛臉上的笑容，心裏鬆了一口氣。
    他清楚蘭洛一直有心事，蘭洛不願意跟他說，狸白也貼心的沒有問，現在看來，事情已經解決了。
    解決了就好。
    狸白在心裏想道，他想到自己憋著的事情，湊到蘭洛身邊，悄悄地道：“我們今天晚上就先去教訓阿骨。”
    爸爸上午才教過狸白打架是不對的，他向來不會惹爸爸生氣，所以，狸白準備在晚上休息的時候，往阿骨的房間放了一個決鬥信。
    決鬥不算是打架。
    狸白想著。
    蘭洛聽到狸白的邀請點了點頭，不過與狸白不同，他沒有寫信。
    蘭洛覺得，打阿骨是正確的，不寫信也不影響他做乖孩子。
    兩個人偶約好後，就跑到阿骨的房間放了信，坐在床邊等著他回家。
    沒錯，阿骨這個笨蛋今天因為沒有背完品德書又被留下來了。
    淩晨兩點，滿腦子仁義禮智信的阿骨拖著疲憊的身子從三樓下了二樓，耳邊似乎還有竹竿啪嗒的清脆聲。
    阿骨不想讀書了。
    實在不行的話，他可以再鋸掉一隻胳膊，隻要能不讀書。
    想到可以回房睡覺，阿骨飽受煎熬的內心多了一絲慰藉，可以休息了，他終於可以躺到床上睡覺了。
    阿骨好累。
    他行屍走肉般走到房間，推開房門，接著就看到了房間裏站著兩個人偶。
    兩個人偶說：“我們可以開始決鬥了。”
    阿骨臉上的笑容終於扯不出來了，為什麽非要現在決鬥呢？
    淩晨兩點告訴阿骨要決鬥？！
    他看著兩個精神奕奕的人偶，碧綠色的眼睛閃過一絲後悔，早知道自己當初就不打暈戚朝了。
    阿骨好想睡覺。
    於此同時，千裏之外的某個裝修大樓的倉庫房內，躺在床上的成年男性人偶額頭上滿是汗水，他眉頭緊皺，似乎陷入了什麽夢魘之中。
    他又一次夢到了白色紅眼的女性人偶，之前模糊的印象漸漸清晰了起來。
    夢裏，三月和那個女性人偶並不是很熟，但也經常見麵，她叫阿予，是一個表麵上冷淡但其實很溫柔的一個人偶。
    三月對她的感官不錯，隨著見麵次數的增加，阿予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她變得陰翳冷漠，像一個刺蝟。
    夢裏的三月對阿予沒有興趣，他一心想要為主人報仇，在尋找仇人的途中，三月知道，阿予在尋找一個叛徒人偶。
    那個叛徒背叛了她的父親，從那之後，她的父親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據阿予所說，她的父親之前很溫柔。
    三月對此沒有興趣，再次見麵的時候，阿予毀容了，聽說那個叛徒人偶死了，他的父親親手殺的。
    阿予當時的臉上帶著一種瘋狂又開心的笑，似乎十分高興，可三月看著卻覺得她好像是在哭。
    他一直注視著阿予，接著便看到對方被一股蠻力撕裂，瞬間碎成幾瓣，在裂開的同時，阿予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仿佛達成了畢生夙願。
    三月被這駭人的一幕驚醒，在床上喘著粗氣。
    不遠處看到這一幕的阿予歪了歪頭，在本子上記了一句，隨後消失在了樹上。
    淩晨七點，阿予計算著父親起床的時間，進了父親的房間，將自己的分析告訴沈瑜希：“他擁有了特殊能力，具體不詳，還需要進一步觀察。”
    沈瑜希坐在書桌前麵，沒有意外地點了點頭，接著道：“繼續看著他。”
    阿予點頭，看到父親麵色蒼白，她眉頭微蹙，想開口說什麽，門外卻傳來了敲門聲。
    沈瑜希微瞥，阿予立刻從窗戶外翻了出去，他輕聲道了一聲進來，在看到進來的人時，沈瑜希嘴角微勾，果然是戚朝。
    “是有什麽事情嗎？”
    沈瑜希抬目看向對方，溫柔地道。
    “沒事。”戚朝看著對方蒼白的嘴唇，“醒來的早了，過來看看你，順便給你泡杯牛奶。”
    沈瑜希看著溫熱的牛奶，微涼的指尖碰了碰杯壁，他桃花眸彎了彎道：“謝謝。”
    隻是件小事罷了，戚朝笑了笑，坐在旁邊跟他閑聊起來，說了幾句後，他想起了件正事：“我在你家待不了多長時間，不是之前遇到個沉睡的人偶嗎？我還想著給人家複檢一下。”
    “複檢？”
    沈瑜希愣了一下，人偶康複後很少會複檢。
    “嗯。”戚朝也不是新手了，自然清楚人偶治療後基本不用複檢，“也是想看看人偶和他主人怎麽樣了，他主人也才十六未成年，一直住在廢舊倉庫裏挺讓人操心的。”
    哦，原來是這樣。
    沈瑜希麵上笑容不變，觸碰著杯壁的手卻緩緩收了回來。
    戚朝人真好，如果他十六七歲無依無靠的時候遇見對方肯定會很暖心。
    可事實上，自己沒遇到對方，而他幫助的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也不是自己。
    沈瑜希想，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