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朝回到家裏的時候, 家裏的六個孩子都站在門口，不知道等了多久。
    鉑金色頭發的小精靈趴在向月的腦袋上，玄鑒和霜鑒安靜地站在向月的右手邊，再往前一些, 狸白和蘭洛正嘀嘀咕咕地說著悄悄話, 兩側金黃的向日葵隨風搖曳。
    夏日的夕陽照在他們的身上, 美好的像一幅畫。
    戚朝腳下一頓，略帶笑意地看著這一幕, 心裏滿是暖意。
    阿骨看到這個場景後，卻隻關注到了向月腦袋上的撲棱蛾子。
    好氣。
    阿骨想，怪不得父親24小時都想跟爸爸黏在一起, 不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 一個小妖精黏著自己的所有物還真是讓人開心不起來。
    雖然比喻不太形象, 不過阿骨人緣太糟糕, 這輩子隻遇到了一個脾氣好，不嫌棄他的朋友，不知不覺就染上了父親的壞習慣。
    向月頂著小精靈平靜地走到爸爸麵前的時候, 就察覺到了阿骨的不對勁。
    他瞥了一眼笑眯眯的阿骨, 沒有理會。
    阿骨這個人偶很奇怪。
    他早已經習慣了。
    “爸爸你回來了。”
    向月身後的尾巴小幅度地搖晃了一下，話還未說完，肩膀便被戚朝輕輕拍了拍。
    “嗯, 看到你們來接我，爸爸很開心。”戚朝笑著, 低頭挨個揉了揉家裏的幾個孩子, 走進了別墅。
    向月和阿骨走在一行人的後麵。
    “今天遇到的人偶很有意思, 向月可以將他加進計劃裏。”
    早在看到爸爸的時候, 秋秋就從向月的腦袋上跳下來, 撲扇著翅膀飛到了爸爸的肩頭，此時，隻有向月能聽到阿骨的話。
    “人偶？”
    向月腳下一頓，“他對爸爸有危險性嗎？”
    有阿骨在，怎麽可能有危險性。
    阿骨碧綠的眼睛微彎：“沒有，不過你們最好在他傷勢痊愈之後再去找他。”
    這句話透露出了很多內容，向月猜測應該跟爸爸有些關係，他嗯了一聲，隨後不再多問，跟在眾人偶的身後走進別墅裏。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戚朝就聽到向月想要跟自己一起去垃圾場，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阿骨，笑著道：“你一個人偶嗎？”
    向月點頭，頭頂的犬耳微顫：“嗯，蘭洛他們幾個都要學習，我跟過去就好。”
    這是一開始就商量好的，蘭洛他們並沒有反駁。
    阿骨笑眯眯地站在向月的身後，慢慢補充了一句，“阿骨也會去的哦。”
    戚朝看了看兩個人偶，沒有拒絕，他轉頭對著狸白幾個人偶笑著道：“那狸白蘭洛好好照顧弟弟妹妹，爸爸改天帶你們一起出去玩。”
    聽到這話，狸白和蘭洛瞬間開心了，玄鑒和霜鑒臉上也露出了清淺的笑意。
    家裏孩子們都很容易滿足。
    如果不是因為去垃圾場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戚朝也一定會將孩子們一起帶出去。
    他分別揉了揉幾個孩子的頭發，“今天我會早點回來，你們記得按時吃飯。”
    “好的爸爸！”
    狸白麵具下的金眸依舊耀眼，他露出了兩顆小虎牙道：“爸爸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戚朝笑著嗯了一聲，帶著向月和阿骨一起進了飛行器內，等坐到駕駛位後，戚朝沒有直接發動引擎，而是低頭在光腦上發送了一條消息。
    “爸爸是在給父親發消息嗎？”
    阿骨注意到戚朝的動作後猜測道。
    “嗯，我怕到時候來不及回複消息，你父親會擔心。”戚朝將消息發送出去，就把光腦放到了一旁，目光在導航上停頓了一下，伸手把目的地改成了戚家的老宅。
    戚父今天叫他去老宅一趟。
    戚朝不清楚戚父的目的，不過從戚父的語氣來看，應該不是大事。
    阿骨瞥到爸爸改了地點，關注點卻不在導航的上麵，他碧綠的眼睛微眯，忍不住嘖舌。
    原來爸爸每次都會主動報備行程。
    能完全掌控戚朝的行蹤，他家那個敏感陰暗的父親應該會很開心吧？
    這麽想著，他拿起光腦拍下戚朝的背影，發到了和父親的聊天界麵內。
    在三年前，這個聊天界麵一直是阿骨單方麵的匯報任務進度，而和戚朝認識後，他們的聊天內容大多圍繞著戚朝。
    雖然大部分的對話都是阿骨不要命調侃自己父親，不過單從聊天界麵來看，明顯多了幾分人氣。
    光腦震動了一下。
    父親：【。】
    回複的真快。
    阿骨看著屏幕上的句點，歡快地發了一句：【父親放心，有阿骨跟著爸爸，爸爸會很快回家的。】
    對麵發來了一個意味不明的嗯字，阿骨想正準備調侃幾句，戚朝似有所感，聲音低沉地道：“你在跟你父親聊天？”
    “爸爸怎麽知道的？”
    阿骨被抓包後僵硬了一下，突然有些心虛。
    “猜的。”戚朝看著車前的後視鏡，回想著剛才阿骨抬起胳膊拍照的場景，眼裏透出了幾分笑意。
    一旁的向月瞥了眼阿骨，不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家夥有時候很聰明，有時候卻笨的可以。
    飛行器裏的氣氛還算輕鬆，而另一邊的戚家老宅書房內，戚沉明麵上卻不怎麽好看。
    “董事。”助手上前遞了一杯茶水，提醒道：“大少馬上就會回來。”
    這個提醒讓戚沉明眉頭鬆了一下。
    “臭小子惹禍的本事不小。”
    戚沉明將茶杯推到一旁，皺眉看著麵前的電腦。
    屏幕上是戚朝在社交平台的最後一條消息。
    從承認自己成為大師級人形師後，戚朝就沒再發布動態，似乎根本不在乎網友們為了他吵成了什麽。
    戚沉明猜得到，那小子肯定是被與人偶有關的東西吸引了心神，他倒是成了大師級人形師出盡了風頭，整天琢磨他那些人偶，卻不知道他老子還頂著協會的壓力。
    助手看著戚家主的模樣，暗地裏撇了撇嘴，也不知道是誰，在知道戚朝成了大師級人形師後興衝衝地注冊了社交平台的賬號，每天盯著人家的消息不放。
    要助理來講，戚家主就是資深的兒控，協會那邊不斷發來邀請，戚家主都能厚著臉皮無視，甚至大有繼續裝聾作啞的趨勢。
    “戚少很厲害，如果是普通的人形師，協會也不會三番四次給我們施壓。”助理說完，果然看到戚家主眼裏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似乎是察覺到助理的視線，他迅速收斂了得意，裝成嚴父的模樣，哼了一聲，“他還算知趣，把我上一次告訴他的話聽了進去。”
    半年前，他曾告訴過戚朝，既然選擇成為人形師，那就要做最好的人形師。
    助理見狀，明著暗著又誇了戚朝幾句，戚沉明嘴裏沒說什麽，臉上的表情卻肉眼可見的愉悅了許多。
    他咳嗽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幫著戚朝的人有線索嗎？”
    “沒有。”助理回道。
    “是嗎？”
    戚沉明沒有意外，如果這麽容易就找到他們，協會那邊肯定早就找出來了，對方沒有暴露的打算，戚沉明也不準備繼續查下去，和他們維持默契也不錯。
    他起身看了眼光腦，沉聲道：“我現在要去開會，你替我把銀行卡交給戚朝。”
    “好的。”
    助理說著，接過了銀行卡，心有戚焉地想到，都直接送銀行卡了，可想而知戚家主現在有多高興。
    “讓他安分待在家裏做他那些人偶，不許亂跑。”戚沉明留下了這句話，就離開了老宅。
    明明是他叫戚朝來老宅的，可從背影來看，莫名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似乎很怕和戚朝撞上。
    等戚朝來到老宅，從助理手中拿到銀行卡的時候，還有一絲愣神。
    “這是我爸給我的？”
    “是的。”助理回了一句。
    “我爸怎麽不當麵給我？”
    “戚董事臨時有會議要開。”
    戚朝看著手上的銀行卡，忍不住猜測，難道他家這位老父親是因為太害羞，所以不好意思當麵給自己銀行卡。
    如果是戚父還真有這種可能。
    他頓了一下，將銀行卡放進了口袋裏，“知道了，既然我爸走了，那我就不多留了。”
    助理趕忙點頭。
    等戚朝坐回飛行器裏的時候，阿骨和向月都有疑惑。
    “爸爸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戚朝聞言想到口袋裏的銀行卡，有些哭笑不得，隨口說了句，“你們爺爺有事，我就沒有多待。”
    說完，戚朝拿出光腦，編了句感謝的話給戚父發了過去。
    聊天界麵上立刻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字，又迅速消失，往複幾次後，戚朝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可能是真的。
    戚父真的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戚朝抿了抿唇，他的手指在光腦上停頓了一下，隨後寫道：“謝謝爸，改天，我帶一個很重要的人去見你。”
    戚父：【誰？】
    這句話戚父回的很快。
    戚朝：【保密。】
    戚朝和沈哥已經在一起，見家長是早晚的事情，戚朝嘴角勾了勾：【他人很好，你一定會喜歡的。】
    看著這個消息，戚父心裏就跟貓撓了一下似的，不過作為父親的威嚴不允許他繼續問下去。
    【嗯，知道了，還有事情嗎？沒有的話我要工作了，你也去做人偶吧，別隨便出門亂跑。】
    【好。】
    戚朝答應的很好，按滅光腦後，轉頭就開著飛行器去了垃圾場。
    他沒有出門亂跑。
    做的事也都是正事，戚朝很理直氣壯。
    到了倉庫時，果莉三人早已經在門口等著，盡管在等人，他們三人手裏還拿著本子，記錄著製作人偶的要點。
    戚朝很欣賞努力的人，前一世他工作室招學徒的標準隻有一條，隻要是對人偶真心熱愛都可以加入工作室。
    看著果莉他們的舉動，戚朝恍然記起了自己以前收過的那些徒弟們。
    他那群徒弟大多和戚朝一樣是高中肄業，一開始是想養家糊口，到後來喜歡上這一行後，每天就像果莉他們一樣，每一分每一秒都惦記著製作人偶，這麽想著，戚朝的眼裏透出了幾分懷念。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他走到倉庫門口，停頓了一下，露出了個笑容，“今天還跟昨天一樣，我會盡力去找你們的問題。”
    果莉三人看到戚朝從飛行器上下來，正激動地想要打招呼，聽到他的話，三人一愣，立刻緊張地站直身子，堅定又顫抖地出聲道：“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待。”
    能被大師級人形師這麽認真的教導，也不知道他們積了幾輩子的福。
    他們三個都是不修邊幅的模樣，戴著同款黑框眼鏡，原本就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臉上根本藏不住事。
    就連初次見麵的向月都能看出來，他們心裏想的什麽，戚朝就更不用說了。
    為了不辜負幾個年輕人，戚朝也就更加上心，小到用筆姿勢，大到精神力輸入的用量，一上午的時間，戚朝糾正了三人不下百次錯誤的地方。
    也幸虧戚朝當時跟修梅提過，自己想要結交真心喜歡人偶的人形師，否則照他這麽負責的態度，在溫室中成長的人形師們根本不可能忍受下來。
    果莉三人經曆過無法製作出人偶的暗無天日的日子，最壓抑黑暗的時光都熬過來了，被戚朝這麽指點，隻會生出滿心的感激，根本不可能有分毫不滿。
    他們甚至惶惶的覺得自己不配得到戚朝這麽用心的教導。
    時間在一教一學中逐漸度過，眼見著到了下午的時間，戚朝便讓果莉三人按照上午的進度細化人偶，自己則拿著麵具準備去昨天和人偶約定的地方。
    “向月你和阿骨在這裏等著。”
    戚朝找到昨天和阿骨一起發現那個人偶的地方，“垃圾場人太多，你們在倉庫我放心一些。”
    此刻的戚朝忘了，家裏兩個人偶的特殊能力可以很輕易的解決任何人類，他隻是覺得家裏孩子都這麽乖，稍有不慎很容易被拐走。
    “好的。”
    阿骨碧綠的眸子彎了彎，竟然顯得有些乖巧起來。
    向月看著戚朝沒有應聲，頭頂的犬耳顫了顫，透著幾分緊張。
    戚朝心裏惦記著事情，沒察覺到異常，隻當向月是默認了，他揉了揉兩個人偶的頭發，拿著超人麵具離開了倉庫。
    而在戚朝離開後，這兩個人偶則悄無聲息地跟在了他的身後。
    籠絡那個人偶加入計劃是一回事，不論是在向月，還是阿骨眼裏，戚朝都極心軟好騙，如果他們不看著點，爸爸肯定會被欺負。
    戚朝對身後兩個人偶的舉動一無所知，他摸到昨天約定的地方，麵前空蕩蕩的，沒有半點人偶的蹤影。戚朝沒有意外，他檢查了下自己臉上的麵具，蹲坐在原地等了起來。
    光腦上的時間從三點變成了四點。
    這期間戚朝一直低頭看著光腦，等旁邊傳來細微的聲音，他才轉頭望了過去。
    黑發的少年人偶察覺到男人的視線，動作有些僵硬，“我來遲了。”
    “沒事。”戚朝說著笑了笑，鬆了一口氣，“我以為你出了什麽意外，還想著要不要離開去找你。”
    今天的垃圾場很安全。
    工作人員昨天就已經去了其他地方，再次來到這裏是在下個月。
    諾煙知道這一點，他抿了抿唇，看向戴著超人麵具的男人，猶豫了幾秒，出聲道：“我的名字是諾煙。”
    “諾煙你好。”戚朝聲音帶著笑意。
    聽到自己的名字，諾煙嘴唇微動，沉默了幾秒後，他腳步踉蹌地走到男人身邊，有些忐忑地將布袋從自己身後拿了出來，遞給戚朝，“這個給你。”
    白色的布袋看上去就沉沉的。
    戚朝愣了一下，接了過來，等打開後才看到裏麵竟然裝著一袋子亮晶晶的金幣，戚朝一震，腦子瞬間湧現了許多想法，他張張嘴，最後憋出來一句：“這些都要給我？”
    他其實想問這些東西都是哪裏來的，但是現在問顯然不合適。
    “謝禮。”
    諾煙的手有些髒，在將布袋遞給戚朝後，就把手藏在了身後，他抿了抿唇，補充了一句，“這些我都洗過很幹淨。”
    臨京區下水道裏有許多這樣的東西，諾煙清楚人類很喜歡這種東西，所以才會花費一整天的時間去髒臭的下水道找這些東西。
    戚朝從他的動作裏隱約猜出了什麽，他清楚諾煙並沒有特殊能力，身形消瘦還有腿傷，能得到這些東西肯定也不是用了違法的手段。
    “謝謝。”戚朝沒有拒絕，人偶專門為他找來的東西，自己刻意拒絕隻會讓人偶失落，戚朝嘴角上揚，開玩笑道：“你這謝禮也太豐厚了，我可得把你從頭到腳治療好才能還清你的謝禮。”
    諾煙聽到謝禮豐厚的時候想要反駁什麽，可在聽完整句話後，他的指尖微顫，忐忑地道：“我可以隻治腳嗎？頭換成其他人偶來治可以嗎？”
    這句話有些怪，戚朝一開始沒聽懂，等想清後他試探地道：“是治療另一個人偶的腦袋嗎？”
    諾煙呼吸微滯，點了點頭。
    他抬頭看著戴著超人麵具的男人，或許是因為昨天的事情，男人在他心裏已經變成了無所不能的存在。
    在提出換頭的時候，諾煙都覺得自己有些無恥，那些亮晶晶的東西很容易就能得到，可治療人偶卻要耗費人形師大量的精力，更不要說除了麵前的男人外，根本不可能有人能治療他們。
    “沒有問題。”
    戚朝笑了笑，他看了眼布袋裏的那些金幣，刻意道：“我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多值錢的金幣，你們的傷我肯定會治的，放心。”
    他的話就像是公平的等價交換一樣，原本還有些不安的諾煙，在戚朝說完話後，逐漸的放鬆了下來。
    諾煙不清楚超人麵具下的男人長什麽模樣，但是男人很愛笑，從見麵之後他的笑就一直沒有落下去過。
    “謝謝。”
    諾煙低頭看著白袋裏的東西，決定今天回去後要再找些金幣，他覺得男人還是虧了。
    戚朝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麽，他將今天特意拿來的工具箱放到旁邊，戴上了特製的黑色手套：“不用謝，等我把你徹底治好再謝也不遲。”
    諾煙雖然說不用治頭，不過戚朝也沒打算真的不治，諾煙臉上被腐蝕的傷口和腿傷一樣會擴大，如果不治療，到最終也會露出精神力絲線。
    與此同時，阿骨和向月正蹲在一棵樹上看著爸爸和那個陌生的人偶交談。
    因為距離的原因，他們並不清楚爸爸和人偶正在說什麽。
    向月從蹲在樹上開始，目光就專注地看著戚朝的位置，相反有了向月後，阿骨就不再像昨天那麽盡忠職守，跟得了多動症一樣，一直動來動去。
    父親：【他還沒回來？】
    光腦震動了一下，阿骨低頭笑眯眯地看著屏幕，這還是父親第一次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來找阿骨。
    阿骨覺得可能是之前的照片起了作用，他嘴角的笑容大了許多，劈裏啪啦地作死道：【沒有哦。】
    【爸爸今天被好多人纏著，根本沒有時間回家。】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