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跟外麵簡陋破敗無法住人的茅草屋不同，神社是完全的木質建築。
    雖然很久沒人打掃修繕過，裏麵陰沉沉的不說，還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腐朽的氣味濃烈到快讓人無法呼吸。
    但起碼可以當風遮雨，不至於露宿荒野，受涼生病。
    山田兄弟們找到一些腐朽的木頭，準備借著火堆的光將周圍打掃一下，順便把神社側邊的幾間巫女室收拾出來。
    可沒想到，就在他們點燃朽木的那一刻，整個神社瞬間寂靜下來，唯餘逐漸粗重的呼吸和沙沙雨聲。
    本應該放置神體的位置哪有什麽神明？
    那裏隻有一個正和新娘祭品一度春風的邪神石像！
    火光明明暗暗。
    映照著那死物也動了起來。
    祂的四隻眼睛自上而下，仿佛帶著愉悅的光芒，靜靜看向背對著祂，在火堆旁取暖少女。
    跳躍的火光。
    陰森落敗的神社。
    皎潔的貴女，以及她身後荒y的邪神。
    極具衝擊感的畫麵，讓所有人呼吸沉重。仿佛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暗流，在他們的胸口和目光中湧動。
    “噠。”
    突然，一滴冰涼的液體濺在築山柊手背上。
    他以為是從屋頂漏的雨水，有點嫌棄，開口讓藤原拿帕子給她。
    “澤野？”
    沒有人應答。
    奇了怪了，築山柊問係統，“他們不在？”
    係統含糊不清的，“小孩子家家的別問那麽多。”
    築山柊：？他問什麽了，就小孩子家家？
    “……森川，你在嗎？”
    強盜陡然回神。
    “我在。”
    呼——
    築山柊鬆了口氣。
    “我有點害怕，能不能到我身邊來。”
    森川走到少女的身邊，剛好又是一滴液體落下。
    他瞬間揮手接住。
    男人抬頭向上看，發現屋頂掛著一隻死老鼠，內髒從鼠口中吐出，落下來的正是猩紅粘稠的血液。
    “怎麽了？”築山柊好像聽到了風聲。
    森川：“沒事。”
    他用拇指將築山柊手背上的紅色液體擦掉，“這裏不太幹淨，你坐過來一點。”
    “哦。”
    他們說話時，藤原澤野幾人也已經恢複了正常。
    青年武士有點猶豫，該不該把這件事告訴月姬大人。
    如果讓少女知道，她正身處於如此……如此糟糕的地方，那必然是寧願淋雨，也不肯再踏進來一步的。
    可外麵的雨聲越來越大，已從牛毛細雨變成了豆粒大小，連健壯的黑牛都凍得瑟瑟發抖，月姬大人要是離開這裏再染上寒疾怎麽辦？
    武士們不信鬼神。
    這裏供奉的邪神神像雖然出格了一些，終究是死物。
    幾人對視過後，決定一起隱瞞這件事。
    隻是休息一晚而已，明天一早就走，不會有什麽的。
    兩個小時後。
    築山柊用完晚餐，就被純四郎帶離正殿，來到一個收拾幹淨、鋪好了床鋪的側室。
    可他根本沒有辦法好好休息。
    少年總覺得自從來到這個神社，除森川外的其他人都有點奇怪，但具體是哪兒奇怪，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係統，你說呢？”
    係統回答：“做好任務就行了。”得知真相對宿主沒什麽好處。
    “是是是，反正我就是一個工具人而已。”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
    築山柊又不是個泥人，接連被係統嗆了好幾下，怎麽可能沒火氣？
    哼！
    少年心想，以後他再也不找係統說話了！
    帶著一股鬱悶之氣，築山柊脫下外衣，穿著一身長襦袢縮進被子裏。
    被子裏放著裹了軟布的燒熱的石頭，縮進去的瞬間築山柊就不想出來了，他嘴巴上說著不困不困，但躺在暖呼呼的被窩裏，沒氣一會兒就睡熟過去。
    係統張張嘴：……
    你這樣，顯得還想道歉的我像個傻子。
    這間神社一共四間房。
    最好的一間給了築山柊。他隔壁是藤原澤野，森川作為築山柊看重的客人睡在對麵。
    剩下的一間倒塌了大半，沒辦法使用。
    山田家的四個兄弟就在主殿圍著火堆，兩兩一組，輪流休息和守夜。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烤火烤的很舒服，又或者是雨聲十分催眠。總之，剛開始守夜的兩個還能保持戒備，沒過多久就不行了，上眼皮直打下眼皮，連冷水擦臉都沒用。
    最終，他們倆還是沒撐住，倒在地上發出此起彼伏的鼾聲。
    漸漸的。
    夜更深了。
    外麵的聲音趨於平靜，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
    趴俯在神社角落裏的黑牛突然顫抖了一下。似乎在畏懼著什麽，它把頭低的更狠了，瑟縮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主殿上供奉的邪神石像，緩慢閉起四隻詭異狹長的眼睛。
    “多麽濃厚的嫉妒和憎惡。”
    森川深陷入夢魘中。
    一道屬於他，但卻更加邪惡的聲音響起，“很想得到她吧。”
    森川：［你是誰？］
    那聲音道：“我就是你，我是你內心的欲望。你的想法我一清二楚，來吧，別再壓抑自己，所有人都睡著了，這是你最好的機會。”
    “裝傷裝病還能裝幾天？”
    “一旦猶豫不決錯過了這次機會，等她開始懷疑，你就算不走也會被她身邊的那些男人趕走，你舍得離開她嗎？”
    “你舍得讓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嗎？”
    “你舍得……”
    ［滾吧。］
    森川根本不理會故意偽裝成他聲音的存在。
    本就是個無惡不作的強盜，他還需要別人指點他如何作惡嗎？
    森川從夢魘中醒來。
    在清醒的那一瞬間，他赫然發現自己上方懸浮著密密麻麻的紅色眼睛！
    原來這座神社早就成了妖物的老巢！
    除了剛剛那道引誘他的聲音以外，還有無數隻奇形怪狀的妖物蠢蠢欲動，被他渴求的欲望和漆黑的靈魂所吸引。
    它們想要吞噬他。
    卻又擔心無法徹底將男人的意識泯滅而猶豫。
    “砰！”
    對麵房裏傳來打翻東西的聲音。
    那是月姬的房間。
    森川眼神一凜，轉身抄起塌邊的木棍向外衝去。
    然而盯上他惡人靈魂的妖物們卻不會這麽輕易放他離開……
    築山柊本來睡的正香，突然感覺有人在他耳邊喘粗氣，哈赤哈赤的，仿佛一條大狗蹲立在他身邊。
    築山柊很喜歡小動物的。
    奈何他是過敏體質，過敏源經常會變，這次對貓毛狗毛不過敏，下次指不定就過敏了。
    所以周助哥哥從小就采取緊迫盯人的戰略，每次他被路上的貓貓狗狗吸引，還沒等伸出魔爪，就會栗色藍眸的哥哥，麵帶微笑提溜開。
    ……有狗狗擼嗎？
    築山柊掙紮著要醒來擼狗。
    少年意識還不清醒，根本沒想到他們正在荒廢的神社，周圍半個村民都沒有，怎麽可能有狗給他擼？
    那隻大狗也不安分起來，上半身壓在築山柊身上，大腦袋往少年肩頸窩裏伸。
    細膩的皮膚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這股味道儼然加重了瘋狗的瘋病，讓它愈加瘋狂。
    築山柊被舔了好幾口，耳朵也被咬了，又疼又癢的，加上係統一直“嗶嗶嗶嗶嗶”，終於，他驅散了最後的困意清醒過來。
    “！！”
    焯！
    壓著他的哪裏是大狗，分明是個成年男人！
    等下，這聲音怎麽聽著有點像藤原澤野啊？
    “藤原是你嗎？你清醒一點！”
    築山柊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腳踹在男人肩膀上，讓他無法靠近。
    少年看不見，不知道青年武士已經完全迷失在腦中聲音的引誘中。他的雙眼變成了全黑色，俊朗的臉龐扭曲猙獰，理智消退，隻剩下越發膨脹的欲望。
    “我的。”
    男人一把握住踩在自己肩膀上的光潔腳踝。
    他的虎口處布滿了常年握刀磨出來的老繭，力道又重，築山柊一下就被掐哭了。
    “疼……”
    他的力道哪能跟家族裏最精英的武士——藤原澤野比？
    抵擋的腳很快就被男人扯開，築山柊喊著其他護衛和森川的名字，還想往外爬，卻被已經瘋了的青年武士拽回來。
    “月姬是我的。”
    “我的。”
    築山柊疼的沒力氣罵他。
    耳邊似乎傳來衣衫的摩挲聲，少年臉朝下像屍體一樣趴著，略帶慶幸的對係統說。
    “還好我是個男的，等他發現應該會打我一頓然後走掉吧？”
    “你們這退出程序真應該改改。為什麽非在沒人的地方才能退出？要是今天是個女孩子在這，豈不是要完蛋了？”
    係統略帶憐惜：“……你也要完蛋了。”
    築山柊不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