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老國公既沒有憤怒，也沒有高興。
    他既沒有向著衛國公，也沒有胳膊肘往外拐。
    也就是他滿不滿意周子謙的賠禮尚未可知。
    想到唐氏叮囑他要態度恭謹，周子謙是一個頭兩個大。
    他在回想在青雲山的時候，惹妹妹不快是怎麽哄她高興的。
    大多數時候都是追在後麵哄，也有氣的在床上哭，後腦勺對著他的時候。
    可衛老國公麵對著他，情況不一樣啊。
    管他呢，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周子謙坐到床邊。
    衛國公府總管臉色一變，嗬斥道“放肆！誰許你坐床邊，還靠老國公爺那麽近……。”
    一句話還沒說話，衛國公府總管到嘴邊的話都咽了下去。
    因為他看到了讓他震驚的一幕。
    老國公爺手抬了起來。
    但隻抬了一半，又脫力掉了下來。
    就這一下，已經用盡了老國公爺所有的力氣。
    這一幕，看的紫靈鼻子泛酸，她好想上去給他把脈。
    唐氏讓周子謙來給他賠禮，雖然此舉令人費解，但衛老國公沒有向著自己的兒子，紫靈對他就很有好感。
    衛國公府總管驚呆了，半晌沒回過神來。
    東淩侯府大少爺坐到床上，老國公爺竟然會抬手，就是皇上來，老國公爺也不曾這樣過啊。
    難道老國公爺是氣大了？
    總管正要發難，這時候，一公鴨嗓音傳來“皇上駕到！”
    屋子裏的人齊齊一怔。
    而聲音傳來時，周子謙的手剛伸出去，握緊衛老國公的手，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好像鬼使神差一般。
    不過皇上駕到的聲音一傳來，他便把手鬆開了，站到一旁。
    沒人注意到，周子謙鬆開手的一瞬間，衛老國公眼角一滴淚滑落。
    衛國公府，東北角。
    佛堂內。
    一夫人跪在蒲團上。
    她年約三十六七，一身素裳，形容消瘦，在認真禮佛。
    屋外，一淡碧色裙裳的丫鬟跑上前。
    “夫人，夫人，有好事啊！”
    小丫鬟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夫人手中佛珠撥弄道“佛堂清淨之地，不容大聲喧嘩。”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
    小丫鬟並不怕她，隻道“剛剛，老國公爺手抬起來了！”
    夫人愣了下，瞥頭望過來，眼底有抑製不住的欣喜“當真？”
    小丫鬟點頭如搗蒜“這麽大的事，奴婢怎麽敢騙您？”
    “東淩侯府大少爺替東淩侯來給老國公賠不是，府裏的丫鬟都在說，老國公是氣不過抬手想揍他。”小丫鬟憤憤不平道。
    “還有皇上也來了，夫人要不要去看看？”小丫鬟問道。
    夫人抬了手，小丫鬟趕緊上前將她扶起來。
    夫人把佛珠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
    皇上素來敬重衛老國公，他被氣的吐血，皇上親自來探望。
    一進屋，跪了一地的人給他請安。
    皇上抬手道“都起來吧。”
    紫靈麻溜的起身，一抬頭，就和皇上四目相對。
    皇上眼底有淡淡的震驚，再瞥一眼周子謙和顧韻峰，他眉頭擰著“你們怎麽來衛國公府了？”
    “我娘讓我來替父親給衛老國公賠禮。”周子謙回道。
    “真的是賠禮？”皇上問道。
    “……。”
    周子謙心累。
    大家都不信他是真的來賠禮，娘為什麽還讓他來？
    顧韻峰看了看皇上，眸光望向紫靈。
    這兩兄妹和皇上到底是什麽關係？
    紫靈兩次罰跪佛堂，都是皇上幫她解圍的。
    現在皇上來了，周子謙自然也就不必在衛國公府住一晚。
    皇上來，對周子謙來說，那是好事一樁，有些話，他正愁找不到合適的人說。
    周子謙看向衛老國公道“家母應該是讓我來看看老國公爺是不是真的病的那麽嚴重。”
    “衛老國公被父親氣的吐血，百官彈劾父親，我來衛國公府一趟，卻不這麽想。”周子謙道。
    皇上挑眉“接著說。”
    周子謙望向皇上道“當著老國公的麵，臣子要向皇上您彈劾衛國公不孝。”
    此言一出，皇上都驚呆了。
    福公公嘴角一抽。
    真不愧是東淩侯的兒子，真的是什麽話都敢說。
    這可是衛國公府，衛老國公的病榻前，就這麽堂而皇之的彈劾他兒子，這是要將他活活氣死嗎？
    偏生皇上道“要彈劾衛國公什麽？”
    周子謙看向皇上，然後低頭。
    “衛老國公纏綿病榻，不止動彈不得，還口不能言，他最需要的就是靜養。衛國公被父親搶了五百匹馬，將此事稟告衛老國公，引他動怒傷身吐血，這不是不孝又是什麽？”周子謙反問的理直氣壯。
    皇上眉頭皺的緊緊的。
    他倒是沒想這麽多。
    周子謙繼續道“皇上，您也看見了，老國公爺這樣，知道兒子被人欺負了，他也束手無策，除了吐點血。”
    “父親被氣的吐血，這是衛國公府家務事，卻鬧的人盡皆知。衛老國公爺病倒之前，威名遠播，如今卻這樣，將他的顏麵置於何地？”
    “……。”
    “為了激怒百官彈劾父親，逼皇上嚴懲家父，衛國公不惜利用病重的衛老國公，這樣的不孝之子，衛老國公一定失望透頂，還請皇上予以嚴懲。”周子謙大聲道。
    “……。”
    剛剛進屋的衛國公，正好聽到這些話。
    他的臉青紫一片。
    皇上瞥向他，道“雖然在這裏彈劾衛國公你不合時宜，但他的話也沒有錯，連你都氣暈了，何況是病重的老國公。”
    衛國公跪下認錯。
    一旁的小廝跪下道“皇上息怒，都是小的錯，是小的碎嘴，和老國公爺告的狀。”
    “也是你把老國公爺氣吐血的事散播出去的？”周子謙問道。
    “是，是小的。”
    皇上擺擺手“拖出去杖斃。”
    小廝臉色一白，磕頭求饒。
    可惜沒用，過來兩護衛，直接把小廝拖出去了。
    至於衛國公，皇上沒讓他起來，就讓他跪在地上。
    皇上坐到病榻前，握著衛老國公的手，道“老國公您放心，等東淩侯回京，朕一定嚴懲他給您出氣。”.
    皇上話才說出口，衛老國公連眨了三下眼睛。
    皇上每年都會來看衛老國公，自然知道他眨眼的意義。
    眨兩下，那是同意。
    眨三下，那是不同意。
    老國公不同意他嚴懲東淩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