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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櫛名琥珀覺得自己拳頭硬了。
雖然平時對大多數事情都持無所謂的態度,也鮮有真正在乎的事物,但一旦被觸及雷區,他會比常人更加容易感到煩躁。
這種情緒外顯出來,就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漠然表情和幾乎凝結出冰碴子的拒絕聲音。
“這是威脅嗎,室長先生?”
還沉浸在青之王特地前來會談的對象並不是自家king這一事實中的十束多多良被冰得一激靈,下意識抬頭瞥了身邊的少年一眼。
所以之前麵對安娜時的態度,已經是最為柔軟的一麵了嗎?
宗像禮司推了推細框眼鏡,保持著一貫的儀態,彬彬有禮地否認了對方這種過於粗暴的說法。
“您應當知道那重身份的重要性。國際形勢日趨緊張,異能世界戰爭不知何日便會到來,我們渴望與您這樣強力的權外者達成合作關係,這是可以理解的。”
“況且如果您想要擊敗其他競爭者、取得最終的勝利,有了來自官方的幫助,可以說是勝券在握吧?”
考慮到妹妹安娜還在一邊看著,櫛名琥珀深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伸手按著太陽穴,在腦內慢慢理順邏輯。
對方所提出的,“取得聖杯戰爭勝利”這一常人眼中極具誘惑性的條件,在櫛名琥珀看來其實並沒有什麽吸引力。
在他幼時被聖杯選中的時候,或許心中還有尚未被磨滅的微茫渴望,但是成長至今,似乎已經沒什麽想要的了。
他沒有需要藉由聖杯實現的願望,自然也不會多麽迫切地渴望勝利。
在如今的櫛名琥珀看來,聖杯戰爭更像是經由手背上的聖痕賦予的、必須陪伴其他參戰者完成比賽決出勝者的義務。
而在完成這份義務的過程中,他天性抵觸把原本獨屬於自己的從者交出去,化為上層力量彼此博弈的手牌。
所以最後的答案依舊沒有改變。
“我沒有和你們合作的打算。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櫛名琥珀說,“這就是我的回答。”
宗像禮司離開之後,酒吧內瀕臨凝固的氛圍終於回溫了那麽少許。
深知青之王執拗脾性的周防尊歪歪斜斜地靠在沙發一側扶手上,心不在焉地啜飲著手中的啤酒,等到易拉罐不期然空了,才慢吞吞地開了口。
“他可不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必定已經準備好了後手。”
沒人回話。
櫛名琥珀正盯著桌子上的糖果盤子發呆,根本沒有意識到赤之王在跟自己說話。
看不下去的安娜清了清喉嚨,低低地叫了櫛名琥珀一聲。
“哥哥。尊說——”
回過神來的櫛名琥珀認真聽完妹妹的轉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除此之外,沒有給出任何多餘的反應。
小蘿莉有些擔心,咬著嘴唇糾結了一會兒,還是選擇出聲發問。
“沒關係嗎?”
“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麽事,但是這麽堅定地站在scepter 4的對立麵,肯定會有麻煩的吧?”
收到關心的櫛名琥珀彎起眼睫,衝她輕輕笑了笑。
“沒關係的,謝謝安娜。”
被敷衍的小女孩顯然有些不太樂意,負氣地撅起嘴來,不再搭理他了。
天色已經暗下來,酒吧掛上對外營業的牌子,一一點亮了室內外的燈。
櫛名琥珀估摸著時間,覺得差不多是時候離開了,於是主動站起身來,走之前不忘彎下腰,生疏地摸了摸安娜的發頂。
“下次,下次我會記得帶禮物來的。”
他認認真真地向還在鬧脾氣的妹妹允諾,然後收回了手。
轉身之前,卻意外被沉默許久的周防尊叫住了。
紅發的男人叼著支並未點燃的香煙,半睜的眸子裏斂著暗光,神情什麽的都看不分明。
過了半晌,才以低沉的嗓音拋出了一句沒頭沒尾的承諾。
“如果真的碰上了麻煩,看在安娜的麵子上,我會幫你一次。”
……所以說,不是說了他自己能處理好嗎。
櫛名琥珀沒有回話,徑直離開了吠舞羅。
從者這次倒是有乖乖在外麵等著,這讓他感到一絲欣慰。
酒店離這邊很近,是可以步行回去的距離。櫛名琥珀走到齊格飛身邊,注意到他正盯著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細看,微微皺起的眉頭帶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困擾。
循著後者的目光打量一番,確認沒有異常後才收回視線,問道:“怎麽了?”
——似乎有藏在人群中窺探這裏的家夥。
但是每每集中注意力探查,那種微乎其微的不適感卻又消散了,仿佛隻是他的錯覺。
沒有把握的齊格飛搖了搖頭,不想讓未經證實的錯誤答案幹擾禦主的判斷。
“沒什麽。您現在打算回酒店麽?”
……
等到二人走遠,隱沒身形的黑發青年才從人群深處走出,姿態放鬆地倚靠在合抱粗的行道樹上。
他朝著櫛名琥珀消失的方向望過去,綠眸像是發現獵物的貓科動物一樣隱隱發亮,翹起的唇角處有一道深色的短疤。
“真厲害啊,”青年眯著眼睛自言自語,態度卻並不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嚴肅正經,“差一點就發現我了。”
他伸手摩挲著嘴角處的疤痕,愉快地笑了起來。
“——在正式見麵之前,要多加小心才行。”
雖然早早完成了日程上的事務回到酒店,但是櫛名琥珀並不是很想睡覺。
洗漱完之後,他換上睡衣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的一角發呆。
距離九點還有一段時間,可以自由消磨。齊格飛任勞任怨客串保姆,在臥室外麵準備明天要穿的衣服,他獨自一人呆在房間裏,出神之餘,不自覺地伸手撫摸右手手背上平滑的三道令咒。
臥室的窗簾半掩,霓虹燈的光芒從縫隙裏透進來,像是黑暗中曳著尾燈的螢火蟲一樣,明明滅滅地落在櫛名琥珀臉頰上。
他在一片寂靜裏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宛若迷失了方向的潛水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裏逐漸下沉、一直下沉,等不到落地的那一刻。
心髒被從幼時起就很熟悉的某種感覺緩緩攥緊,每次鼓動都顯得滯澀。他蜷起身子,用被子把自己牢牢裹起來,變成一隻與世隔絕的蠶繭。
閃爍著黯淡彩光的夜色裏,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櫛名琥珀單手覆在眼睛上,費盡力氣深深呼吸,竭力無視那股緣由不明的壓抑感覺。
和從前每次不安之時所做的一樣,他像是渴求空氣一般本能地翕合嘴唇,以蚊蚋般的低聲輕車熟路地呼喚自己那位沒有身形的契約者。
“……陪我說說話吧,berser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