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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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與ancer對戰的‘齊格魯德’, 就是您所禦使的從者吧。”
    此刻聚集在周圍的吠舞羅成員並不多,參與談話的隻有周防尊、櫛名安娜和十束多多良。
    因為當初布倫希爾德在發動攻擊時,曾經毫不遮掩地叫出了敵手的真名, 在座的眾人都有所耳聞, 所以宗像禮司也不覺得有什麽掩飾的必要, 直白地說了出來。
    櫛名琥珀向後仰靠在沙發上, 雙眼微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在向赤組成員簡單解釋了“聖杯戰爭”的概念之後,scepter 4的室長也沒有打官腔繞彎子的意思,簡單直接地切入了正題。
    “從者的確是相當強力的武器, 所以官方才會如此積極地搜羅禦主。”
    他平靜地敘述著, “但不論何時, 您本人的意願都是最優先的, 不願像ancer的禦主那樣將所有權全部轉交也可以理解, 我們可以采取其他的方式來開展合作。”
    “……ancer的禦主?”
    麵對櫛名琥珀的疑問,青年爽快地給出了回答。
    “那名從者性格上的特質,您應該已經有所了解。會克製不住追尋‘所愛之人’的身影,並最終將其殺死。”
    宗像禮司頓了頓, “——另外, 她會很容易愛上陪伴自己較久的人。”
    比如說禦主,禦主,還有禦主。
    覺得自己頓時理解了一切的十束多多良, 嘴角微微抽搐。
    “就是因為這個, 原來那名禦主才會甘願放棄資格, 把所有權全權轉交給你們吧?!”
    宗像禮司端起已經涼透的茶水啜飲, 鎮定自若地表示這都是命運的安排。
    “同樣的從者沒有第二名, 同樣的模式當然也不會采取第二次。您的從者沒有像ancer那樣弑主的顧慮, 自然沒有必要轉交所有權給scepter 4。”
    “自始至終、我們想要的,不過是合作罷了。”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櫛名琥珀沒有開口打斷,但眉頭始終微微蹙著。
    代表官方勢力的青之王首先攤牌,態度誠懇地表示不會將saber奪走,後顧之憂得以解決,這當然很好。
    他明白對方的讓步原因為何。
    在scepter 4看來,saber的禦主、也就是自己,已經出現在明麵上,有在意的親人和其他關係者,可以實打實拿捏住,風險是可控的。
    而當時真正給予ancer致命一擊的第三名從者——
    那名身披猙獰骨甲,禦使黑紅長槍的無名戰士,既有一槍擊碎對手靈核的恐怖實力、又同其禦主隱藏在暗處,目的不明、背景不明,隨時可以出現在想出現的任何地方,殺死想殺死的任何人,無疑更具有迫在眉睫的、昭然的危險性。
    【隻有從者能夠對付從者。】
    scepter 4迫切地需要製衡那份潛在威脅的手段。
    而目前看來,櫛名琥珀是唯一的選擇。
    注意到少年麵龐上依舊明顯的抵觸神色,宗像禮司內心默默歎氣,不得不輕咳一聲,將餘下的籌碼清楚地擺到了明麵上。
    “您剛從倫敦回來,不僅聖杯戰爭其他參戰者的相關消息,甚至連魔術素材的獲取途徑、當地各個勢力的分布範圍、強力權外者的大致信息都不甚了解。”
    他看了坐在對麵沙發上、紅色小皮鞋垂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小女孩,回想起櫛名琥珀資料中的相關描述,冰湖一樣平靜深沉不起波瀾的眸子飛快掠過一絲堪稱複雜的感慨之色。
    ……因為自己從未得到過,所以才會希望妹妹能夠擁有最為真摯熱烈、毫不作偽的親情嗎?
    他微微垂眸,再次抬起眼睫時,那抹晦暗早已消隱逝去,整個人隨之恢複了平日裏沉靜的可靠模樣。
    “如果您同意合作,scepter 4不僅會為您個人提供信息渠道上的便利——”
    對自己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下意識感到抗拒,宗像禮司再次拿起茶杯試圖掩蓋失態,舉到嘴邊才發覺已經空了。
    “隻要吠舞羅願意遵守規則、不做出格之舉,在權責範圍內,我們會盡量給予赤組成員最大的方便。”
    也就是說,默認赤之王的勢力範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所擴張,和其他氏族發生衝突時,盟臣也會得到官方的優待。
    櫛名琥珀聞言一怔,下意識朝安娜所在的方向看去。
    身著紅色洋裝的女孩正扯著周防尊的衣角,月季花瓣般淺粉色的嘴唇微微抿著,望向因為先前話題與自己無關而閉目假寐的青年時,嚴肅的小臉上浮現出再明顯不過的擔憂神色。
    王權者們被德累斯頓石板所選中,召喚出達摩克利斯之劍來行使力量。
    那份力量愈是強大、暴烈,劍就愈是殘破。
    當威茲曼偏差值超過臨界值時,頭頂的劍就會落下,在殺死王權者的同時,將周遭的全部事物一視同仁地摧毀殆盡。
    ——最近的事例,便是當年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墜劍、致使七十萬人喪命的迦具都隕坑。
    赤色的力量是最為狂躁難以掌控的力量,作為繼任的第三王權者,尊的王劍也已經很殘破了。
    為了盡量壓製力量、推遲墜劍之日的到來,周防尊除了盡可能控製自己年輕時暴躁的性格,加強情緒管理,平日裏除了必要的清醒時間,大多數時候都處在睡眠之中。
    但就算這樣,麵對找上門來的挑釁、作為【王】不得不參加的戰鬥,依舊免不了動用力量。
    照這樣下去……照這樣下去,尊很快就會重蹈迦具都玄示的覆轍。
    失去家人的陰雲如有實質地緊覆在頭頂,讓櫛名安娜感到難以言喻的恐懼和不安。
    但如果能得到scepter 4的配合,將氏族的壓力分散出去的話,沒有衝突、不用戰鬥,劍的力量得到壓製,那個進程不就能在最大程度上得到延緩嗎?
    她掙紮著閉上眼睛,將臉龐埋進身邊青年堅實溫暖的懷抱裏,脊背不住地輕微地顫抖著。
    但聖杯戰爭同樣是關乎性命的事。既然之前哥哥說了不想和scepter 4扯上關係——
    “那就合作吧。”
    櫛名琥珀輕聲給出了回答。
    安娜從周防尊懷裏抬起頭來,和後者一同投來訝然的目光。
    隻有特意將赤組相關的優待劃入談判條件之中的宗像禮司微微頷首,懷抱著早有預料的微妙心情,衝著新鮮出爐的合作者伸出了右手。
    “感謝您的信任,合作愉快。”
    說服進行得如此順利,但眼下目標達成,青之王心中卻有些說不清的奇特感受。
    【是因為妹妹吧。】
    明明那麽抵觸官方的插足……卻隻是因為那女孩再輕微不過的態度表露,默默做出了這麽大的讓步。
    與紙麵上記載的堪稱殘酷的幼年經曆截然相反,接觸的時間甫一長久,輕易就能突破少年冷漠疏離的表象,觸及其下最溫熱柔軟的那部分。
    但蚌已經習慣了用緊閉的硬殼保護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輕易開口、流露分毫引人同情的軟弱模樣。
    ——是個讓人心疼的好孩子。
    交換過聯係方式之後,圓滿完成任務的宗像禮司起身告辭,離開了吠舞羅。
    重新閑下來的櫛名琥珀一麵等候十束多多良特製愛心早餐,一麵縮在沙發上雙目無神地發呆。
    安娜捏著幾顆紅色玻璃珠,心不在焉地在桌麵上彈來彈去,不時偷偷抬眼瞥一下神遊天外的哥哥;同樣深陷在沙發溫暖懷抱之中的周防尊就要直白得多,視線牢牢鎖定在白發少年身上,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等到男媽媽十束把煎蛋、黃油吐司和熱牛奶端上來,興致高昂地表示自己有在按照雜誌上推薦的主婦省時便當菜譜練習,等一下餐後甜點還有蘋果沙拉,櫛名琥珀才從鼻腔中擠出了代表“知道了”的敷衍嗯聲。
    在他認真掃蕩盤子裏的碎屑的時候,因為極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被櫛名琥珀當做吠舞羅的吉祥物或背景板的周防尊出聲了。
    “不是說‘絕不會有和青服的家夥們合作的打算’嗎。怎麽,改主意了?”
    鎏金的瞳孔像是倦怠的獸,明明惺忪疲憊,卻還是從內裏更深處透射出清醒的神光,帶著再明顯不過的趣味,一瞬不瞬地鎖定了這邊。
    櫛名琥珀把空盤子遞給笑眯眯的十束多多良,注意力都放在後者從身後掏出來的蘋果沙拉上,聞言下意識輕嗤了一聲。
    “不關你的事吧。”
    “交換條件是scepter 4給吠舞羅大開綠燈,如果這都不關我這個王的事,那還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呢。”
    紅發的青年緩緩直起腰來,嫻熟地銜起一根香煙,唇間亮起明明滅滅的火星。
    逐漸彌漫起的灰白煙霧遮擋住了他的麵龐,柔化輪廓的同時,也使得表情的細節盡皆隱沒在縹緲的霧後,所思所想都無從揣測了。
    半晌之後,他終於出聲。
    “紙麵上的東西終究是死物,沒有眼睛看到的真實。——不管怎樣,對安娜來說,你是個很好的哥哥。”
    原本低頭一心一意與蘋果沙拉搏鬥的櫛名琥珀捕捉到關鍵詞“安娜”,暫且抬頭窺視了一眼妹妹的表情。
    小蘿莉堅定地用力點頭,把玻璃球拋到一邊,急切地上來扯住了他的衣袖。
    “但是,跟scepter 4打交道,也許會很麻煩……”
    她敏銳地意識到哥哥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因為自己,焦急到不知說什麽好,隻能訥訥地問,“沒關係嗎?”
    櫛名琥珀剛準備開口安慰,一旁的周防尊已經將燃盡的煙蒂丟進煙灰缸中,輕輕吐出最後一口白霧。
    “這也是我想說的。”
    “不論你出於什麽理由答應了青之王的條件,吠舞羅受益,這是不爭的事實。”
    稱不上多麽嚴肅、或者心理鬥爭許久後做出了多麽重要的決定,獅子般的青年倦怠地靠回沙發上,左右腿放鬆地疊放著,以相當隨意的口吻衝著櫛名琥珀發出了邀請。
    “你也想陪在安娜身邊,不是嗎?那就留在吠舞羅吧。”
    櫛名琥珀茫然地注視著對方。
    未能在第一時間理解其中的含義,但是不知為何,血液流動的速度驟然加快,心髒跳動的聲音在耳邊鮮明地回響著。
    他喃喃道:“我已經留下來了……”
    周防尊重新拿出一支香煙,在點燃之前,衝著他微微挑眉,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輕笑。
    “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
    “所謂的‘家族’——把這裏作為今後的‘家’,一直留在這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