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從現代穿回民國10 我媽是民國登報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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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容沒動, 語氣依舊如平時那般平和:“是誰惹老夫人生了如此大的氣?”
“好啊,你還有臉問。”葉老夫人指著姚容,又指著姚容身後的葉鶴棲,“原本這葉府隻出了一個不聽話的人, 現在又多出了一個。”
“之前勸我的時候說得好好的, 說什麽給你三個月時間, 你會在這三個月內好好勸你女兒!你就是這麽敷衍我的是吧!不僅沒有好好勸你女兒,還縱容她寫這種傷風敗俗的文章,甚至就連你自己也被她帶壞,用起了那些不三不四的東西!”
姚容餘光一掃, 借著透進來的夕陽,看清了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書籍報紙, 還有雪花膏、口紅等物:“老夫人這是去搜我和鶴棲的房間了?”
瞧見姚容的反應如此輕描淡寫,葉老夫人氣得用拐杖重重捶地:“怎麽,我還不能搜了?這兩個月裏,你每天都和你女兒待在一個屋裏,原本我隻以為你是去勸說你女兒, 要不是王媽給我通風報信, 我險些就被你們娘倆糊弄過去。”
“老夫人……”
王媽急了。
老夫人之前明明答應過她,不會將這件事情透露給夫人的。
姚容淡淡瞥了王媽一眼,也不覺得意外。
能夠給老夫人通風報信的,無非就是那幾個能時常進她和葉鶴棲屋子打掃的下人。
王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裏,就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老夫人這劈頭蓋臉一番指責, 倒讓我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不知我錯在何處?”
葉老夫人氣得夠嗆,葉夫人嚇得連忙去扶住葉老夫人,不滿道:“你還有臉問?”
姚容扭頭, 指著旁邊那堆東西:“老夫人生氣,是因為從我和鶴棲房間翻找出來了這些?這些東西有什麽不妥嗎?”
葉老夫人罵道:“你以前從來沒有買過這些洋玩意,這才跟你女兒待了兩個月,就變成了這副模樣。還有那些報紙,你以為葉府就沒有識字的人嗎!什麽《女報》什麽《青年報》,你女兒反抗父親和曾祖母的安排,就是因為看多了這些報紙!”
葉鶴棲也生氣了,胸膛劇烈起伏幾下。
這話尤為刺耳,仿佛是她這個做女兒的教壞了自己的娘一樣。
但葉鶴棲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姚容按住了。
按照姚容的理想情況,肯定是這三個月順利度過,然後她和葉鶴棲趁著下一次外出機會坐上前往外地的火車,在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既然有理想情況,自然也有不理想情況。
比如像現在這樣,中途被葉老夫人她們發現她的陽奉陰違。
不過比起理想情況,現在這個場麵才是姚容設想得最多的。
“老夫人,您知道葉扶光為什麽一定要留在滬市工作嗎?難道北平就沒有好的報社嗎?”
對於葉老夫人這樣的人來說,用新式思想反駁她是沒有用的,因為她的腦海裏全都是《女誡》、《內訓》那一套規矩。
想要讓葉老夫人破防,就必須直接攻擊她的痛點。
葉老夫人這個年紀的老人最想要的是什麽。
是承歡膝下。
但她不稀罕葉鶴棲這個曾孫女承歡,她隻稀罕她的孫子和曾孫。
葉老夫人頓時蹙眉,冷笑道:“我在問你話呢,結果你倒好,反過來問我話了。”
姚容沒有理會她,自顧自道:“葉扶光沒有留在北平,是因為他想要逃離葉府,逃離您啊。”
“你在胡說什麽!”葉老夫人的注意力瞬間全被姚容帶跑了,拍案而起,“要不是因為你留不住我大孫子的心,他怎麽可能跟著那個狐媚女人跑去滬市!”
姚容唇角掛起一抹冰冷的笑:“我在嫁給葉扶光之前,葉扶光就已經決定去滬市了。”
“後來他帶著懷孕的文翠回到葉府,原本他已經被說動留在北平的,但您忘了您是怎麽對文翠的嗎?”
“雖然您同意讓文翠進你們葉家的門,但您從骨子裏更看不起文翠。您不僅把對我的那套都用在了文翠身上,還做得更加過分,所以文翠一坐完月子,就立馬抱著您的曾孫,催著您的孫子離開了北平。”
“夠了,王媽,給我過去把她的嘴堵住,然後讓她跪下來!”葉老夫人胸口劇烈起伏,催著王媽上前。葉夫人連忙去扶葉老夫人,給葉老夫人拍背順氣。
王媽硬著頭皮走到姚容麵前,就要動手:“夫人……”
姚容用了個巧勁,將王媽撞到一旁的桌子上。
在別人看來,就像是姚容的腳不小心絆到了王媽,所以王媽才會摔了出去。
她並不算用力,但王媽能在葉府混這麽多年,也是個人精,趁著這個機會順勢往地上一滑,連聲哎呦叫疼。
姚容:“……”
姚容扭頭看向葉老夫人,本著將葉老夫人氣暈過去的原則繼續道:“這些年裏,葉耀祖對您都不算親近吧。您對他那麽好,他卻被他母親影響,覺得您是個欺負他娘的壞人。”
“就連葉扶光,也一直覺得您是個欺負他娘的壞人。”
在葉府裏宛如一個隱形人的葉夫人突然被點名,麵露詫異之色,旋即又連忙低下了頭。
“鶴棲想要親近您,但她給您買糕點,給您準備禮物,對您噓寒問暖,您可曾給過她一個好臉色。久而久之,這孩子能不寒心嗎?”
“您活了這麽多年,把持著葉府上上下下的事務,結果呢,這府中所有姓葉的人都和您不親近。您覺得是誰的問題呢?”
葉老夫人喘氣的聲音越來越劇烈,右手指著姚容,聲音都在顫抖:“夠了,你說夠了沒有!真是反了,我第一次見孫媳婦對敢這麽說話的!你果然是被你女兒教壞了!”
葉鶴棲正滿臉激動地看著姚容,聽到這話,心底不屑地哼了哼,一點兒也沒有方才的氣惱:要是這就算教壞,那她必須加大力度!
“鶴棲,去將門關上,我和老夫人再說道說道。”姚容對葉鶴棲道。
葉鶴棲嘴巴微微張大,完全沒想到還能有這個操作,但還是很聽話地跑去關門。
屋內本就沒有點燈,這會兒門關上了,屋內更是一片漆黑,隻有零星的光照亮一片角落。
“你關門做什麽!”葉老夫人心底一慌,她院中可沒留守有什麽人。
姚容聲音幽幽:“老夫人放心,我不會傷害您的。但我也有不少話積攢在心裏很多年了,實在是不吐不快,既然今天我們已經把話聊到這裏了,就一道聊聊吧。”
姚容將這些年裏原身受過的委屈、葉鶴棲受過的委屈一一道來。
原身確實不恨葉老夫人,但那些委屈和酸楚,也都是真實的。隻是以往原身都將它們藏在了心底,選擇自己默默消化。
“鶴棲寫的文章一點兒也不傷風敗俗,我不是被她帶壞了,隻是被她點醒,不願意再忍氣吞聲罷了。”
“說夠了吧。”葉老夫人恨聲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娘倆都給我好好待在府裏反省,每月出門一次的規矩取消了。你每天都要來我屋裏晨昏定醒,吃飯的時候都站在旁邊伺候,等我們吃完了你再坐下動筷。”
“既然你忘了那些規矩,那我就重新再教你一遍。”
姚容沒什麽反應,葉鶴棲卻受不了了:“曾祖母,您怎麽能這麽對我娘。她是葉家的主子,不是葉家的下人。這已經是新社會了,您怎麽還用舊社會那一套規矩來折磨人呢!”
葉老夫人指著葉鶴棲,對旁邊的葉夫人道:“聽聽,聽聽,這哪裏是一個大家閨秀可以說出來的話。還新社會舊社會的,多讀了幾頁書,還讓你高貴上了是吧。”
“你別以為我隻懲罰你娘,從現在開始,你屋裏除了《女誡》、《內訓》、《女論語》這些書外,不允許再留下任何一片紙張。等我給你請好了老師,你就跟著老師好好學規矩。再過兩年你年紀到了,我給你挑一門好親事嫁出去。”
一番話聽下來,葉鶴棲隻覺得渾身無力,仿佛連反駁的力氣都被抽光了。
原來她娘說的是真的。
在她以為事情已經不可能更糟糕的時候,有些人真的可以做出更糟糕的事情。
過去的兩個月,隻是她偷來的短暫快樂而已。但偷來的東西終究是偷來的,夢醒了以後,她再次回到了血淋淋的殘酷現實。
葉鶴棲下意識扭頭去看姚容,卻見姚容輕輕摟住了她的肩膀,對葉夫人道:“婆婆,我說的這些話,您一定都深有體會吧。”
“不,對我這個孫媳婦都如此苛待了。對您這個兒媳婦,老夫人隻會更變本加厲。”
葉夫人抿了抿唇,沒有回應,幫葉老夫人順氣的手卻停了下來。
葉老夫人察覺到了葉夫人的動作,扭頭狠狠剮了葉夫人一眼:“孫媳婦帶著曾孫女造反還不夠,怎麽,連你也要造反不成?”
葉夫人嚇了一跳,連忙繼續給葉老夫人拍背:“媳婦不敢。”
隔的距離有些遠,再加上屋裏太黑,姚容沒看清她們的眉眼官司,卻將她們的話清楚聽進了耳裏:“老夫人,您也就隻能在我們三個麵前耍威風了,怎麽從來沒見您在葉扶光和文翠他們麵前耍過這種威風呢。”
“別在那裏挑撥離間。”葉老夫人恨聲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我一清二楚。”
姚容道:“老夫人這就誤會我了,我為自己不平,為鶴棲不平,為婆婆不平,也為您不平啊。這葉府裏過得最逍遙痛快的,可不就是那常年不回家的一家三口?”
“如果我是您的話,我一定會想辦法讓葉扶光回北平。您對他們掏心掏肺地好,他們卻避您如蛇蠍,這可實在是太傷人了。”
葉老夫人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姚容是要懟葉老夫人,但也沒想過要葉老夫人的命,她讓葉鶴棲去開門,而後真心實意建議道:“老夫人,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況且生氣傷身,王媽,你趕緊去請大夫來葉府,多花點錢,讓大夫來葉府住兩天,等老夫人的情況徹底穩定了再走。”
王媽立刻麻溜站起來,向外跑去。
“姚容,你少說點!”葉夫人都忍不住出聲了,“行了,你和鶴棲馬上回屋,別再待在這裏了!”
姚容直接拉著葉鶴棲走了。
身後是東西碎落的聲音,以及葉夫人不斷勸葉老夫人消氣的聲音。
葉鶴棲起初心中暗爽,但很快,這抹爽快就被擔憂所淹沒了:“娘……老夫人這會兒是沒顧上我們,等她明天緩過來了,可能得罰我們去跪祠堂。”
甚至就連跪祠堂都是輕的。
姚容靠近葉鶴棲,在她耳畔,用非常輕的氣音道:“一會兒回到屋裏,你該怎麽表現就怎麽表現。今晚提前收拾好要帶走的貴重物品,五更天的時候娘去你屋裏找你。”
葉鶴棲猛地瞪大了眼睛,心髒砰砰直跳:她娘這話的意思,是要帶著她逃出葉府嗎?
天呐,她一個現代靈魂都沒敢想這種事情,她娘居然覺醒到了這種程度!
這算不算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文翠和葉耀祖可以在外麵十幾年,我和你為什麽不可以?都是葉家的媳婦、葉家的曾孫輩。”
姚容臉上帶著氣憤與悲苦之色。
“如果老夫人隻是苛待我,那我可以繼續忍受下去,但她不能委屈了你。”
“我希望你能擁有和其他同齡女孩子一樣的受教育權利,而不是像我一樣早早嫁人,然後一輩子都困在這樣一個大宅院裏。”
“我不能讓你重複我的命運。”
與葉鶴棲分開之後,姚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果然,屋子裏亂糟糟的,滿是被翻找過的痕跡。
她直接叫人進來打掃屋子。
等屋子收拾妥當之後,姚容才施施然關上了門,摸黑收拾了兩身衣物,又將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裹進衣服裏,防止這些東西碰撞發出聲響。
突然,姚容想起一事,她將葉鶴棲之前寫給葉扶光看的那些文章也一並裝進了包裹裏。
做好這些之後,姚容合衣躺在床上,盤算著後續的計劃。
這兩個月待在葉府,她也不是什麽都沒做,比如她早已和門房養的那條狗混熟了,還讓那條狗熟悉了葉鶴棲的氣味。
葉府不是什麽重要的機構府邸,夜裏除了門房外,沒有人會守夜。姚容和葉鶴棲隻要小心避開那些可能半夜起夜的人,還有門房養的那條看門狗就可以了。
她的計劃其實非常簡單,趕在所有人睡得最沉的時候,光明正大離開葉府。
等她們離開葉府後,正好能碰到黃包車夫出門拉車。這是她早就跟黃包車夫打聽過的。
從葉府到火車站,正好能趕上最早一班到滬市的火車。
時間都非常貼合,就算葉家在第一時間就發現她們跑了,也沒辦法追上她們。
另一邊,葉鶴棲回到屋裏,看著那亂糟糟的屋子,帶著幾分真情實感和幾分演戲,狠狠發了通脾氣,把守在她屋子旁邊的傭人趕走了。
之後,葉鶴棲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收拾東西,而是撲到書桌邊,拉開了最底下的一個抽屜。
看到還安安靜靜躺在抽屜裏的筆記本,葉鶴棲長長鬆了口氣。
她將筆記本拿了起來,借著煤油燈的火光,翻開筆記本第一頁,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火車發車信息,最後,她的目光定格在了“滬市”上。
合上筆記本,葉鶴棲開始小心翼翼收拾東西。
她的貴重物品不多。
最值錢的就是葉老爺子送她的那個刻著名字的長命鎖。
葉鶴棲將長命鎖貼身放好,看著所剩不多的錢財,歎氣道:要是早知道要跑路,她之前就不亂花錢了。
飛快收拾好東西,葉鶴棲熄滅煤油燈,同樣合衣躺在床上,連鞋子都沒脫。
她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頭頂的床帳,一會兒暢銷著逃出去之後的生活,一會兒又擔心起逃跑不順利該怎麽辦,一會兒又想起她娘今晚說的那些話……
胡思亂想了半天,葉鶴棲突然輕聲道:“我可真厲害啊。”
“嗯……不對,還是我娘更厲害……”
“天啊,我是不是有做老師的天賦?”
就在葉鶴棲越想越精神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敲門聲不重,卻仿佛響徹了葉鶴棲的心頭。確定不是自己幻聽了,葉鶴棲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背起包裹,繞開地上的東西,將門拉開一條縫。
月光傾瀉入戶,來人正是姚容。
葉鶴棲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快速躥到姚容身邊,不忘將門複原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