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凋謝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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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闊別已久的重逢,是故作親近的疏離,還是淡如路人的保留?
    子文把臉貼在守衛的腿上,親娘都撕不下來,且哭得十分傷心,“嗚嗚嗚......你們要替我做主啊,他拿棒子打我,嗚嗚嗚.....”
    身著藏藍色深衣的人從回廊過來,“誰打你?”
    子文把臉埋在別人腿上,想也不想,隨手一指,“他!”
    公子高一眼望過去,韓談撲通一聲跪下,眼含淚花,“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子文不依不饒,“你有,你就有!”
    公子高搖搖頭,附身去拉子文,“先起來吧。”
    有人拉自己起來,子文也不演了,“哦,謝”抬眼看見公子高真容,畫麵就這麽定格了......
    “都下去”一聽吩咐,守衛即刻退下,韓談還想解釋點什麽,又覺得隻要自己在場,子文會就幹出更無賴無恥的事,連忙走人。
    公子高放手,子文回過神站直,“你你你......”
    等所有人退下後,公子高醞釀了很久,說了句最簡單,“好久不見。”
    我抓起衣襟把眼淚擦幹,再看麵前的人,剛毅的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湊近了問,“你,真的是子元?”
    “嗬,不是我還能是誰?”故作輕鬆地看著子文,公子高想,這趟桑海之行......很好。
    我拍拍胸口,安撫一下自己的小心髒,這也太意外了,價值大到能影響帝國的人居然是我熟人?!儒家昔日弟子?!
    “韓談真打你了?”公子高其實不信韓談有那個膽子,更不相信子文是個輕易讓自己吃虧的人。
    子文想了想,他說的應該是剛才那個人,隨即擺手笑道,“噢,沒有沒有,剛睡覺被他吵醒了,就跟他開了個玩笑,誰知他一點不經逗~”
    公子高低頭笑笑,子文的玩笑不是任誰都能招架的,“你......先去換衣服,這個樣子,不太好。”
    我低頭看自己的樣子,確實邋遢之極,趕忙蹦進屋裏......換衣服的過程中,摸到袖子夾層,空的?!
    遭了,一定是逃走的時候把鋼針弄丟了,那天沒來得及銷毀屍體,如果鋼針在張良或庖丁手裏,隻要一比對傷口......子文攤開右手掌,看著虎口被鋼針手柄磨出的老繭,心事重重。
    趁著子文回屋換衣服的空檔,公子高回去翻了翻關於放血驅毒的書簡......看完表情一凝,這方法真這麽管用?子文居然好這麽快。
    快的讓人開心又疑惑......那年離開小聖賢莊,我在城門口等了一天一夜你都沒來,便從未想過還有再見的一天,即便又來到桑海,也從沒打聽過你的消息......一直以為你我不會再見。
    你的突然出現,究竟是為了什麽?
    上次李相國造訪小聖賢莊的結果,公子高亦有耳聞......或許該替皇長兄提前會會三位師公了。
    公子高於子文,不過是一個學業受阻,得她相助的朋友。
    子文於公子高,卻溫柔了時光,意義特殊。
    他們從未對彼此的身份來曆深究,可現在......
    可現在,住在公子高府中,所見訓練有素的守衛,規格有製的食宿,禮法嚴明的奴仆,子文明白這個‘子元’,有決然不能觸碰的底線。
    這個不是任務的任務,是否能轉換成為成果,還需更多的時間。
    墨家隱秘據點。
    救回阿忠後,高漸離就調整了各個據點的防守分布,墨家弟子平日的一言一行更加小心,桑海城裏發生的每一件事必密切關注。
    比起俊俏得一表人才的外貌,張良的心智謀略更甚,僅僅兩日,便查清了事情原委。
    “如此說來,李二妞、藥材鋪掌櫃、周登等十餘起失蹤案件皆是羅網殺手所為?”羅網殺手人數之多,手段之毒,高漸離早有領教。
    張良點點頭,拿出包著鋼針和兩根長釘的布,放在桌麵上打開,“羅網殺手行事幹淨利落,不留活口,即便驚動了官府也無從查起,所幸,這次白姑娘一事,他們還沒來得及毀屍滅跡。”
    盜蹠拿起一根長釘仔細觀察,發現除了比一般暗器鋒利之外,好像沒有什麽其他特點,“這玩意不會隻是殺傷力比較大吧?”
    “當然不是,上麵還塗有劇毒”
    “啊?!”盜蹠頓時覺得自己要涼了。
    “盜蹠兄放心,這種毒很奇特,隻有接觸到人體血液才會迅速釋放。”
    “哦,那我就放心了~”盜蹠將長釘放下,拿起鋼針看了一會兒,遞給徐夫子,天下利器,沒人比老徐更在行。
    張良查證過白家人的屍體,除白姑娘之外,其他人的傷口皆是鋼針造成,且一招致命,出手很辣。
    後腦勺是人體致命部位,白姑娘被長釘擊中後腦勺,即使長釘沒有塗上毒,白姑娘也會立即斃命。
    這麽想來,子文你是運氣好,還是因為和盜蹠兄學了輕功?
    徐夫子轉動手柄,鋼針即延長至一米,尖端露出鋒刃,往回一轉,鋼針縮短到三寸大小,掂掂重量,拇指細細摸過手柄,放下鋼針,捋捋胡子,說出自己的結論,“六分鋼,一分半生鐵,半分銅,兩分錫,剛韌鋒利,輕便靈巧,一般藏於袖中或腰帶夾層,唯一的缺點是整體過於光滑,為保證持握度,會在手柄上雕刻密集紋路以加大摩擦,而鋼針手柄比劍柄要細長,所以長期用它的人,手上會形成特殊的繭子。”
    張良由衷地雙手交疊一拜,“徐夫子不愧為鑄劍大家,子房佩服。”
    “張良先生客氣了,但不知這的用意?”
    張良自信一笑,“能集齊這麽多材料,為羅網鍛造出如此精良利器的地方,若能將它搗毀......”然後十分明確地看向盜蹠。
    盜蹠心領神會地摸著下巴笑笑,“好,我去”他最喜歡幹‘壞事’了~
    庖丁在一旁歎氣,大家也明白他在擔心什麽,可一日沒有得到確切消息,就一日不能放棄希望,墨家,不會丟下同伴。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以前的子文會覺得反正初一到十五還有十多天,先過了初一再說。
    可現在,時機流逝,分秒必爭。
    所以,她該走了。
    “我該走了”自門外望去,他端坐書案前,聽到我的聲音,緩緩抬頭,瞄了一眼。
    公子高並不能過多的挽留子文,隻得淡淡抬頭,看見她站在外麵,連書房外的台階都沒有踏足,又趕緊俯首看書,“要不要派個人跟著?”
    “放心,我沒那麽嬌氣,走啦~”
    公子高攥緊手中的筆,然後慢慢鬆開,“嗯......”
    他最後還是選擇了不問,那我也不問他了。
    注定不能相知、不能相見,那......何必多事。
    從公子高府裏出來,子文先去了傻雞授課的老地方山腳海邊。
    “你還知道出來?”依舊是那副萬年不變的黑色蜘蛛款式麵罩,如果沒記錯的話,大哥,我們昨天早上才見過。
    “來看你......怎麽樣了?”來看你死沒死,估計這話一說出來,就不是追著我暴打一頓還說是教我練功那麽簡單了。
    職位的升任不一定是因為武功,傻雞當然不會承認自己被張良重傷到吐血了,昨天隻是一時氣息不穩而已,“哼,還是擔心你自己吧,你的武器可是被張良拿去了”傻雞當然也不會說,那天子文逃走後,他是用子文的鋼針與張良對戰,不出意外,張良應該會以為鋼針是他的武器。
    我內心一陣失望,果然是這樣。
    “還有......”
    “還有?”子文不知道自己遺漏了哪個細節。
    “張良與流沙交情很好,我去見過姓白的屍體,長釘被拔走了”以子文的級別,其實不應該知道這個信息。
    “然後呢?”傻雞你想說什麽。
    “你應該聽說過,流沙組織中有個叫赤練的女人。”
    “那個...用毒高手!”恍然大悟。
    傻雞走到子文身旁繼續說,“我不知道為什麽你的體質如此奇特,但你要是被人查出什麽,單憑你這些段時間殺的人,墨家再無你容身之地。”
    術業有專攻,赤練在毒術上的造詣和端木蓉在醫術上的造詣是一樣的,逍遙先生查不出來的問題,赤練不一定查不出來,白姑娘死於毒發,血氣運行比別人快的我卻活著,要是張良真去找赤練......這是個很讓人頭疼的問題。
    抬頭看看‘有間客棧’四個秦小篆,子文換上一副鎮定的表情走進店裏。
    眾夥計見子文回來很是高興,圍上來噓寒問暖,子文一番客套後相約一起喝酒......
    “掌櫃的,我死回來了”庖丁正在炒菜,見著我的表現是感動生氣大罵解氣,攆我去休息,說什麽以後再收拾我......但以我對他了解,最多扣我兩個月工錢~
    張良從墨家隱秘據點離開後,衛莊聯係了他,交換了很多重要情報,其中包括千機樓的具體位置,內部機關陷阱。
    沒有流沙滲透不進的防禦,與羅網組織一批又一批嚴格執行命令,直到任務完成的殺手不同,流沙中的逆流沙,那位千變萬化的墨玉麒麟,很多時候,有他一人便足以。
    事實上,這次會麵之前,張良還見了赤練,不是他去找赤練,是赤練來問他有沒有見過衛莊。
    看著妖嬈火媚的赤練,張良有些惋惜心疼,曾經他們幾人一起在故國生活,一起暢談宏偉報複,對付那該死的姬無夜和......那個被衛莊絞殺的昏庸韓王。
    活潑可愛不諳世事的紅蓮公主變成了如今行事果斷說一不二的蛇蠍殺手。
    他們一起長大,怎能不叫人心疼?不過,當赤練流露出急於找到衛莊的那種神情時,張良似乎又看到了昔日的紅蓮殿下,隻要心沒死,外表怎麽樣又何妨?
    張良說,衛莊行蹤不定,他自然不知道什麽地方,什麽時間可以找到他。
    其實他不是不想紅蓮殿下找到衛莊,隻是衛莊要做的很多事,並不希望其他人參與,有些想法在沒有決定之前,他也不希望紅蓮去冒險。
    望著一屋子的男女老少,我捂著胸口,覺得有些心慌氣短,要怎麽交待白姑娘一連串事件?
    雪女遞過一杯水來,看子文有點喘不過氣來,確實是中過毒,放過血的樣子,“先喝點水吧。”
    “嗯,謝謝”我接過竹製的杯子,心想我幾次遇險,又活著回來,會不會讓他們以為我是故意留在墨家。
    子文喝完水,這個那個的扯了半天就是切入不了正題......
    大鐵錘摸摸光了的頭,一拍桌子,“到底怎麽回事,你倒是說呀!”
    我抓抓腦殼,盯著桌子,弱弱地開口,“我,那個,就是......陰曆五月初五的時候調戲了一個姑娘......”
    雪女高漸離對視一眼,一旁的庖丁炸毛啦,“你說什麽?你小子真這麽幹啦?!”
    額......我反複觀察拽著我衣服,近在咫尺的庖丁,這表情,怒氣之中還帶了一點喜悅?
    庖丁心聲:這小子開竅啦!
    盜蹠過來扒開庖丁,蹲下來搭著我肩膀,繞有興趣地說,“你繼續~”
    子文摳摳耳背,“然後嫁禍......”
    盜蹠扯著自己左耳耳垂靠過來,“啊?你說什麽?”
    “嫁禍給張良先生了......”
    盜蹠聽完退遠了距離,斜著身子看了我良久......使勁一拍我肩頭,鄭重地點了點頭,“人才啊!”擺出一副後生可畏的樣子,又賊笑著靠近,“怎麽嫁禍的呀~”
    “小蹠”子文剛想接著說,把白姑娘抱起來丟給了張良,高漸離就叫住了盜蹠。
    不知是因為我們兩個太投入,還是庖丁故意整我們不提醒,張良就站在我倆身後,盜蹠都沒感覺,“額,啊哈哈哈,張良先生好,你們有事要談?那我就先走了。”
    經過張良旁邊的時候,充滿磁性的聲音傳進耳朵,“請子文在外麵等我。”
    通常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對你說請的時候,你千萬不要拒絕,否則後果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