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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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公公大著膽子問:“是哪隻不長眼的狗!竟然敢咬陛下,抓來打殺了事,免得再去咬其他人。”
    “隻有點毛病的狗……”楚昭遊心裏惦記著事,他問道,“你說找狗,那我要是找人呢?能找到嗎?”
    薛公公大驚失色:“陛下趕緊讓太醫瞧瞧,這要是病狗咬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楚昭遊臉板:“小黑沒病。”
    這還護上了!
    “我是說、朕是說,咬朕的那隻狗沒狂犬病。朕想找個人,薛公公你能辦到嗎?”
    薛公公臉色尷尬,不敢直視楚昭遊,抬手甩了自己巴掌:“奴才沒用,奴才沒用……”
    這是什麽情況,言不合就扇自己巴掌?
    “是朕無能,與你何幹!”楚昭遊阻止他自打嘴巴,這皇帝比他想象的還要窩囊,點權力沒有。頂多找隻狗,升級到找人,就沒法子了。
    他審時度勢,知道再憑自己個人的能力找小黑已經不可能,隻能托人幫忙找。
    他手裏沒人,隻能借人。
    思及此,楚昭遊腦海浮現的首先是攝政王。
    原因無他,他相信男主的能力。
    他正思考著什麽籌碼能讓攝政王幫忙找人,小太監匆匆趕來。
    “小鬆子叩見陛下。”
    楚昭遊看著他沒動,小鬆子便主動上前,低聲道:“太後娘娘讓陛下即刻上朝,太後說什麽,陛下附和就好,今日陛下就能從攝政王手裏拿回些權力。”
    楚昭遊眸光動,奪權?
    攝政王是男主,太後想幫他從男主手裏奪權,楚昭遊覺得有點懸。
    攝政王在宮如入無人之地,護龍衛名為“護龍”,實際上護的是攝政王,水裏說下藥就下藥,兩方人馬眼睜睜看著,司空見慣。
    可是,楚昭遊摩梭了下袖子裏的半塊鐵疙瘩,小黑距離治愈隻差步之遙,不能功虧簣,否則對得起他豁出去的勇氣嗎?
    但凡他手裏有點權力……
    誘惑太大……楚昭遊閉了閉眼,捏緊第三包藥粉,明知冒險也要試試。
    “朕知道了,請太後放心。”
    他隨手捏了桌上的兩塊糕點充饑,早朝肯定不會輕鬆他不能先餓暈了。
    濃鬱的桂花香味在舌尖爆開,楚昭遊垂眸,看向指尖的桂花糕。
    帝王冕旒,前後各十二串白玉垂珠,頜下係著正紅未纓,此乃最貴重的禮冠,參加盛大儀式時佩戴。
    楚昭遊懷疑,這是為了掩飾他三天沒洗頭。
    上朝基本沒他的事,還要穿得如此隆重,基本上就是個外交吉祥物,看著喜慶就好。
    楚昭遊第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是個皇帝,頭頂冕旒,腳蹬金靴,明麵上的九五至尊。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楚昭遊眼神沒有亂晃,盡量目不斜視,他掃過朝內眾人,正站著個神情嚴峻的武將,武大臣心思各異,倒是沒有看見類似攝政王的人。
    總體而言,朝堂內部氣氛還算融洽。
    魏太後:“就在剛才,魏卓在蓮花村率先找到了陛下,並於趕來的護龍衛起護送陛下回宮。魏卓就帶了十餘人,幾千護龍衛竟然還比不上!叫哀家如何信任護龍衛!今天大楚若是不能給我們母子兩個交代,不如這江山就改姓了罷!”
    魏卓,太後親侄,也就是先找到楚昭遊的白衣人,撲通跪下:“陛下還年幼,太後保重鳳體才是。”
    魏萬虹聲淚俱下,在陸淮善麵前,塑造孤兒寡母備受欺淩的人設。
    陸淮善視線投向楚昭遊,這是他第次見小皇帝,對方五官端正昳麗,隱隱股貴氣,臉色蒼白嘴唇幹澀,雙眼睛澄明剔透,雙手微蜷規矩地搭在膝蓋上,目光透過冕旒看過來,透露出點小輩的依賴和信任。
    陸將軍老懷觸動,他把老骨頭了,可不就是想看小皇帝好好治理國家,百姓安居樂業,龍威軍紮根於京郊,護的是龍脈之地。
    世人皆道攝政王狼子野心,但陸淮善不這麽看,先皇駕崩七年,蕭蘅人撐起整個大楚,整治內憂外患,從未把主意打到龍威軍頭上。
    這說明什麽?說明蕭蘅無心篡位。
    別人看不明白,陸淮善心裏明白得很。可他今天看這小皇帝,又有些受不住了。他無兒無女,陛下這眼神,讓他無形就把陛下當至親小輩了,看不得他受委屈。
    陸淮善問道:“陛下是怎麽失蹤的?”
    若是真與攝政王有關,那他這回就站陛下這邊。
    “朕……”楚昭遊開口,聲音有些啞,他從善如流地閉嘴,把時間留給太後發揮。
    魏萬虹讚賞地看了眼楚昭遊,這麽多年了,終於在朝堂上聰明了次。
    她嘴角瞥,冷笑:“陛下無政事可理,素喜戲曲,請了宮外的戲班,時心血來潮,替那花旦上場。哪想攝政王突然進宮,命令護龍衛將戲班子連帶陛下起趕出皇宮。”
    太後顛倒黑白的能力令人歎為觀止,但也挑不出什麽錯處。
    楚昭遊微挑眉,心裏暗笑,這太後也不是完全和皇帝條心。如果太後當真護著他,找其他理由便罷,哪有把國之君喜好唱戲這種上不得台麵的事,拿到早朝來說?
    他眼波流轉,不動聲色地把底下的人員反應納入眼。
    陸淮善皺眉,但是先入為主,楚昭遊都眼神澄澈無辜,並無脂粉之氣,可見是平日裏沒有實權,不得已而改變興趣。
    立派的臣臉喪氣,這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尚書台六部之人,則挺了挺腰,陛下沉溺紅粉,攝政王此舉雖嚴厲,但不違先皇之誌。
    魏萬虹摸準了陸淮善的反應,說話半真半假。
    楚昭遊嘴角抿,插嘴道:“朕聽聞那戲班會唱《麻姑祝壽》,特意請進宮學習,想親自唱來給母後祝壽。”
    他聲音不大,帶著幾分喑啞,目光微怯地看著太後,番赤子之心。
    然後他就看見太後仿佛吃了屎樣的表情。
    他離太後近,沒有錯過這個閃即逝的精彩。
    陸淮善頓時欣慰。
    護龍衛首領錢世成耿直道:“攝政王當日並不知道陛下就在戲班子當,得知陛下出宮,更是立即派人尋找,把戲班的人員全部審問遍,據查,戲班子並不會《麻姑祝壽》。”
    當天明明唱的是《貴妃醉酒》。
    楚昭遊的飲食起居並非秘密,太後和攝政王人手份。皇帝聽過哪些曲目,他們心裏清二楚。
    什麽《麻姑祝壽》,皇宮裏有這曲目嗎?
    陸淮善幾十年不曾上朝,專注練兵,頭回,便感受到這朝的暗流湧動,太後和皇帝似乎麵和心不和,加上攝政王,三方各自為政,互相拆台,上朝跟看戲的。
    而這三方之,小皇帝的勢力最弱,幾近於無,說句話底氣都不足。陸淮善的心又往小皇帝那邊偏了點。
    楚昭遊目光涼涼地看著錢世成,就是這位大哥,讓他四個城門都出不去。
    唱戲,楚昭遊可是專業的,從業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人能拆他的台。
    “朕深居宮內,消息匱乏,托人打聽許久,才找到……竟然是唬朕的麽?”楚昭遊眼尾下壓,似乎有些難過,隨即揚起嘴角,“但是朕在宮外,遇見了位老生離京,朕為了向其請教,不得不與他同行,耽誤了回宮,讓母後擔心了。”
    太後要演母子情深,楚昭遊配合他,隻是他越說,太後嘴角越僵,“皇兒有心了。”
    楚昭遊言外之意,是在向陸淮善透露委屈——他個皇帝,宮外的消息完全接觸不到。
    陸淮善果然被楚昭遊的孝道感動,孝順的孩子,壞不到哪兒去。
    錢世成覺得自己還不如閉嘴,攝政王說得對,他不會說話,說了就是給對方送人頭。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楚昭遊,這句接句的,句句都往陸淮善心坎上踩,今天之前,他都不知道陸淮善這麽看重孝道!
    陛下是護龍衛和魏卓起護送回來的,回宮就上朝,他們本以為楚昭遊上朝對他們有利,畢竟他們陛下可是有過早朝睡著的光輝戰績。以往太後暗示他幹什麽,被攝政王反問,幾句話就忘了目標。
    誰交代楚昭遊這麽多話的?
    錢世成緊緊盯著楚昭遊,甚至有想讓陛下開口唱兩句的衝動。
    套話都想好了,總不能連曲兒也會唱了?
    但是,對方是國之君,太後可以隨意地提唱戲的事,他們作為臣子的,隻能諫,不能辱。
    楚昭遊隔著十二串白玉珠,彎了彎眼睛。
    快,勇敢說出你的想法。
    普天之下,就沒有朕不會的曲目。
    錢世成默默歸隊,決定奉行攝政王的箴言,少說話,多做事。
    陸淮善總結發言:“陛下親政,攝政王理應歸還部分政務,若是陛下沒有異議,臣今日就宣布——”
    “攝政王到——”
    宣政殿外,黑色人影逐漸清晰,幾步之間,攝政王便雷厲風行出現在大殿之,站立於陸淮善左側,非武將出身,卻橫刀立馬,颯遝之姿,與陸淮善不分伯仲。
    他站在那兒,就是眾人傾佩敬畏的神祗,萬人之上,雕梁畫柱相較黯淡。
    蕭蘅右手背在身後,目光在太後、皇帝、陸淮善間轉了圈,古井無波,極為淡漠。
    陸淮善打量了眼蕭蘅,有些讚歎,長江後浪推前浪,攝政王名不虛傳,但他目光還向著楚昭遊。
    太後因蕭蘅突然出現閃過絲擔憂,但她看見陸淮善的表情,最後點憂慮也散了。
    全場反應最大的,是頭戴冕旒,所有人看不清表情的陛下。
    “小……”
    小黑!
    楚昭遊猝然瞪大眼睛,手指按住龍椅扶手,幾乎離席。
    他聲不大,但總有耳朵尖的武將,驚詫地看著陛下,三天不見,陛下還敢直呼攝政王的名字了?
    萬物皆空,周圍的切聲音褪去,宣政殿仿佛被驟然抽了真空,令人呼吸苦難。
    他看見威風凜凜的攝政王,眉眼間全是陌生的冷漠和深沉。
    他看見清醒之後的小黑,背在身後的右手腕骨上應當還留著他發泄咬下的牙印。
    他驟然意識到什麽,表情空白地跌坐回龍椅。
    小黑就是失憶變傻的攝政王?
    滴不被預料到的淚水突然浸潤眼眶,當陸淮善再問他是否收回攝政王的半兵權時,楚昭遊愣愣的,牙關緊咬,怎麽也說不出話。
    陸淮善接著道:“臣今日宣布,另外半塊虎符作廢——”
    魏太後眼睛半眯,閃過絲狂喜。蕭蘅那半塊作廢,陛下的半塊早就交由她保管,龍威軍以後就是她囊之物。
    蕭蘅直直看向龍椅上的楚昭遊,眼神很冷,仿佛仇敵,他聽著陸淮善宣布對他極為不利的決定,卻沒有阻止。
    但楚昭遊分明知道,小黑很不高興。
    他在幫著太後搶小黑的東西啊……冕旒隔開了兩道交錯的目光,楚昭遊忽然打斷陸淮善,“朕不答應。”
    他張口,卻沒有聲音傳出,起伏過大的情緒讓他喉嚨失語。楚昭遊急了,他猛地站起來,麵前的十二串白玉珠子打在起,玉石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朕不答應。”
    峰回路轉,滿朝嘩然!
    太後預備好的笑容僵住,精致的麵容瞬間扭曲。
    作者有話要說:你的攝政王開始上線。
    讓我看看接下來評論裏有誰還會親親熱熱地叫小黑磕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