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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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柳微微眯了眯眼睛,餘歡, 你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不仁, 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好, 謝謝你,小妹妹。”蘇柳捏了捏這個小姑娘的肩膀:“你真可愛。”
    小姑娘被誇得有些害羞:“姐姐,我先走了, 我離開宴席很久了,有人會擔心的。”
    “嗯, 好的, 去吧去吧。”蘇柳站起來,笑著與小姑娘道別。
    “再見, 姐姐。”小姑娘跑了出去。
    小姑娘還沒跑到酒席,半路上就被一個人按住了肩膀“剛才去哪兒了?”
    小姑娘有些心虛,完了, 顧叔叔都出來找他了,好像她走的時間著實久了些?
    小姑娘慢慢抬起頭:“我去上廁所了啊,顧叔叔。”
    她不願意將所有的事情講出來, 免得顧賀書為她擔心。
    “李幺, 說實話。”顧賀書聲音不急不慢地:“你以為我不知道廁所在哪裏?”
    真的完了, 李幺心裏咯噔一下,顧賀書都叫她全名了, 那她慘了。可不是嘛, 很久不回去讓顧叔叔擔心就算了, 她竟然還在顧叔叔麵前撒謊被揭穿了。
    李幺有一點點絕望, 她原本真的隻是為了去上個廁所啊,誰叫上天讓她碰到了那些事呢?
    李幺囁嚅著,還是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出來,誰都說她是個聰明機智的小孩,可是她在顧賀書麵前,一點兒也不機靈。
    李幺受不了顧賀書對她有一點點失望,或是惱怒,還是別的什麽負麵情緒,顧賀書就是她的死穴,李幺也心甘情願地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李幺垂著頭,嘴裏講完了事情的經過,眼睛不敢看顧賀書。
    顧賀書看著眼前李幺這副垂頭聽訓的樣子,不禁想起了兩年前他還是教授的時候,脖子上掛著大木板遊街的日子。顧賀書看著小姑娘手指都要被自己搓出火花了,嘴角忍不住浮現一抹轉瞬即逝的笑意。
    “小丫頭,把頭抬起來。”
    李幺本來心虛得很,但是她一聽見顧賀書叫她“小丫頭”,心裏就雀躍了起來,顧賀書平時就是這麽叫她的,隻有在不開心的時候才會叫她的全名。
    看來問題不大嘛,顧賀書並沒有很生她的氣嘛。李幺嘴角忍不住出現一抹狡黠的笑意,在抬頭之前趕緊消失了。
    “這件事你做得沒錯,你為什麽要怕我怪你?”
    顧賀書蹲下來,看著李幺,由於李幺是完完全全站著的,所以現在倒是顧賀書微微地仰望著李幺。
    李幺低下一點頭,委屈得不得了:“我怕你講我多管閑事。”
    “你這不是多管閑事,你這是勇敢。”顧賀書諄諄善誘道:“多管閑事和勇敢是不一樣的,多管閑事會害人害己,勇敢會幫助其他人。”
    顧賀書看著李幺的眼神很溫和,溫和得怎麽說呢,李幺想了半天沒想到形容詞。
    李幺讀的書不多,以前她住在姐姐姐夫家的時候沒人想著要送她去讀書,姐夫能看在姐姐的麵子上養著她,李幺已經夠很滿足了,她也不願意再給姐姐添麻煩了,姐姐疼她,不讓她看到一些事情,但她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姐夫家裏的人並不怎麽願意養著她這麽一個吃白飯的,讀書的事情更是想都不要想。
    直到後來認識了顧賀書,李幺才跟著他讀了一些書,顧賀書也很樂意教她,他覺得她是個很機靈的孩子。李幺喜歡聽到顧賀書表揚她,喜歡看到顧賀書讚賞的眼神,所以學得也格外地仔細認真。
    姐夫家裏是個大家庭,沒有分家的那種,那麵人多嘴雜,李幺在姐夫家過得並不舒暢,平時更多的時候喜歡往顧賀書的家裏跑,她姐姐對於這種情況雖說談不上支持,但也沒有怎麽反對,她也不願意心愛的妹妹在家裏憋憋屈屈的,她妹妹明明就天真活潑,卻為了她的處境,在丈夫家一直唯唯諾諾的,被家裏的小侄子欺負了也不跟別人說,李幺她姐姐實在是很心疼妹妹,這會兒妹妹自己找了個“避難所”,她這個做姐姐的也沒臉攔著妹妹。
    顧賀書了解完她的情況以後也默默地允許了她這一舉動,就當是多帶了一個孩子。比起姐夫家裏人,李幺更加依賴顧賀書,所以這次酒席,她沒和姐夫一家人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顧賀書身邊,和小銘一左一右地圍著顧賀書。
    “走吧,去吃飯了。”顧賀書拍拍膝蓋,站起來:“小丫頭,再不去的話菜都要被搶完了。”
    “你不生氣了吧。”李幺走在他的身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顧賀書身高一米八多,現在十三歲的李幺還不到他的肩膀,他和李幺說話都得低著頭:“你明天幫我教小銘學會三個英文字母,我就不生氣了。”
    “好啊好啊。”李幺馬上就答應了,她拍著胸脯說:“我保證能教會,小銘可聽我的話了。”
    顧賀書笑著揉了揉李幺的頭。
    小銘是顧賀書的兒子,大名顧寄銘,今年已經三歲了,在他一歲的時候,李幺就一直帶著他。李幺的戶口沒落在他姐夫家,平時不用做公家事,家裏的大部分事也有她姐姐和她姐的兩個嫂子,輪不上她,所以李幺平時特別清閑,平時顧賀書出去下田的時候都是她帶著小銘的,小銘也特別依賴她。
    “顧叔叔,你說,那個姐姐會不會有事啊?”李幺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會。”顧賀書語氣決然肯定,絲毫不拖泥帶水。
    “你怎麽知道啊?”李幺很疑惑。
    “那個姑娘不是個簡單的人,更危險的應該是那兩個要害她的人。”顧賀書不願意細說,他不想李幺懂這些。
    “哦。”李幺對顧賀書的話一知半解的,但她無條件地一萬個相信顧賀書,心裏也放下了對那位漂亮姐姐的擔憂。
    蘇柳回到了飯桌上,她一坐下便拿起了手邊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水,腦袋裏不停地轉動。
    “柳柳,怎麽了?吃飯啊。”錢月看著蘇柳一副神遊太空的模樣,夾了一塊白麵饃放到了她碗裏,勸蘇柳趕緊吃。
    “嗯,好。”蘇柳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世界回到現實之中,她夾起碗中的白麵饃,小口小口地咀嚼著。
    ……
    蘇柳沒等太久,餘歡就找上了門來。
    蘇柳和餘歡並不在一張桌子上,她還沒吃完飯,餘歡就從幾張桌子外遙遙地走了過來,邊走邊叫道:“柳柳,柳柳。”
    蘇柳眉毛一皺,她放下筷子,眼神淩冽地看向餘歡。隻是那淩冽一瞬間就消失了,她對眼前微微喘氣的餘歡說道:“什麽事?”
    “新娘子,就是柳杏兒,找你有事。“餘歡將雙手搭在膝蓋上喘氣,說起話來也斷斷續續的。
    “現在就得去嗎?”蘇柳挑著眉平靜地問道:“我飯還沒吃完呢。”
    “對,最好現在就去,柳杏兒她待會兒還有事。”餘歡麵不改色地說道。
    蘇柳咽下最後一口青菜,隨即將碗筷放下:“那走吧。”
    餘歡眼中出現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哈哈哈,等過了今天,你蘇柳就什麽都不是了,你就會成為被捉奸在床的破鞋,你就會成為勾引別人新郎的賤人,餘歡的想法越來越瘋狂,她催促著蘇柳:“那柳柳,咱們趕緊走吧。”
    “柳柳,你吃完吧,反正隻剩下一點點了,柳杏兒等這麽一會兒又不會怎麽樣。“錢月勸蘇柳道,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柳杏兒要給蘇柳東西就有點令人不可思議,她柳柳妹妹又沒跟柳杏兒有多深的關係,怎麽會在成親這天想著要送她柳柳妹妹東西呢。
    更令錢月匪夷所思的是,柳杏兒和餘歡的關係又不好,她就算真的想找她柳柳妹妹,也不會找錢月來傳話啊。
    “還是先去柳杏兒那裏吧。”餘歡有些急了,她幾乎就要拉著蘇柳走了:“等回來後再吃也行啊,反正她柳杏兒就送給你一個東西,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你這麽急幹嘛!錢月正準備反駁餘歡,卻被蘇柳給止住了:
    “月月姐,沒事,我先過去一趟,你在這裏等我,我們等下一起回去。”
    接著蘇柳便起身走向餘歡,錢月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但她攔不住她柳柳妹妹,也沒有理由去攔住她,便隻能任由她柳柳妹妹跟著錢月走了。
    餘歡見蘇柳就這麽乖乖地上了鉤,心裏驚喜萬分,她原以為自己還要經曆一番挫折蘇柳才會跟著她走呢,畢竟事發突然,她是硬著頭皮上的,餘歡自認為她找的這個理由實在算不上高明,蘇柳肯定知道知道她和柳杏兒合不來的事情,她甚至剛剛都編好了理由,說為什麽柳杏兒要她過來喊蘇柳,沒想到竟然全部沒用上。看來是上天都在幫她啊,蘇柳竟然這麽愚蠢。
    餘歡心裏不禁得意洋洋,看來這種重要的事情還得她親自出馬,周毅那個不中用的,連讓他找兩個人都挑不好,竟然找了兩個酒鬼過來,她瞅著要是現在還不動手,那兩個喝得意識都不怎麽清醒的人都要喝得倒過去了,她這才不得已打亂了原本的計劃,通知周毅提前開始行動的。
    離人群越來越遠,錢月就越來越興奮,當她們二人即將完全離開人群的視線的時候,蘇柳突然停住了腳步,對錢月說:
    “你先等會兒,我去上個廁所。”
    餘歡聽了這話,一把拉住蘇柳:“柳柳,等會兒再上廁所吧,等下柳杏兒等得急了。她是新娘,我們別在這裏耽擱了時間害得她耽誤了自己的事。”
    蘇柳想將餘歡的手甩開,她抓得很緊,蘇柳甩了幾次才甩開:
    “餘歡,到底是你急還是柳杏兒急呢,你口口聲聲地為杏兒著想,我聽你的話,已經沒吃飯地跟著你過來了,現在難道連上個廁所也不讓了嗎?”
    “我不喜歡被人這樣催著走,你若是實在著急,大可先去和杏兒說一句我上個廁所就到,若是耽誤了杏兒的事情,我會親自給杏兒道歉。”
    “柳柳,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看你這話說的,我又有什麽好著急的呢,”錢月麵上有些訕訕的:
    “我隻是怕新娘子等下有事,怕我們這一耽擱耽誤了她嘛。我哪能不讓你上廁所呢,柳柳,你趕緊進去吧,趕緊進去趕緊出來。”
    蘇柳對著她輕輕地哼了一聲,眼風掃了她一刀,進了廁所。
    餘歡本來還維持著歉意的微笑,等蘇柳徹底進了廁所後,她便瞬間變臉了。
    餘歡咬牙切齒地對著那扇門說道:“蘇柳,我看你還能狂多久!”
    “柳柳,你帶著這麵巾幹什麽啊。”餘歡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她不知道為什麽,蘇柳一出廁所門,便臉上帶了麵巾。這可如何是好,周毅找來的人該如何識辨人臉呢。
    一瞬間,餘歡甚至都懷疑蘇柳知道了些什麽,在這裏陪她演戲呢。餘歡突然不想再繼續蘇柳走下去了,她被蘇柳那樣狠地整過一次,現在仍然心有餘悸,可是都走到這一步了,餘歡實在舍不得就此放手,讓蘇柳身敗名裂這個籌碼實在太具有誘惑力了,餘歡說什麽也要賭一把。
    “哦,我最近身上有些不舒服,時不時地有些咳嗽,這大喜的日子裏,我怕傳染給了杏兒,那就是我的大大的不好了。”說著說著,蘇柳真的咳嗽了兩下:
    “咳咳。”反正上輩子蘇柳病的時間多了,咳的日子可多了,現在裝起來像模像樣的。
    兩人離周毅說的地方越來越近,蘇柳還是帶著麵巾,餘歡越來越慌亂,當時餘歡為了自保,怕這件事一個沒弄好敗露了,她是沒有與周毅找的那兩個人接頭的,所以說,那二人是根本不認識她的,他們識人的唯一依據就是找那個最漂亮的人。
    終於,那個地方近在咫尺,餘歡憋足了一股氣,跳起來一把就把蘇柳臉上的麵巾掀在了,她不管不顧的,麵目猙獰地說了一句:“蘇柳,你去死吧。”
    可等到蘇柳的臉露出來,她便完全傻眼了,完了,她果然是被蘇柳耍了,蘇柳這就是故意配合著她到這裏來的。
    蘇柳放肆地笑了,配上她臉上那一道醜陋的疤痕,實在是有些麵目猙獰,不僅僅是那一道疤,蘇柳用黃土將自己的臉抹得髒兮兮的,臉上黃一塊白一塊的幾乎看不見原本的麵目,隻露出一雙原本模樣的眼睛,蘇柳留了劉海,再加上餘歡剛才的焦急,她才沒發現剛才蘇柳額頭上的異樣。
    餘歡知道大事不好,可還沒等到她呼喊人來,周毅找的那兩個人便過來將她的嘴巴一把捂住,那男人的手勁大得很,餘歡“嗚嗚嗚”地叫著,卻是一點大的聲音都發不出來,她急了,一口就對著那個男人的手臂咬了下去,那男人本來就喝了酒精神不太清醒,被這麽一咬更是狗急跳牆地對著餘歡的腦袋就是一個肘擊,餘歡不甘心地暈了過去。
    那個男人的另一個同夥也過來了,他們二人一起將餘歡抬起,準備送到小柴房,在臨走之前,他二人還看了蘇柳一眼,他二人在縣城裏亂逛著找不到事情做的時候碰到了他們的雇主,也就是今天的新郎,他許諾給了他們兩塊錢和一頓好酒菜招待,要他們哥兩個幫他綁個女人,這多簡單的事兒啊,他們兄弟二人當下就答應了。
    他們知道這另一個女人是那位雇主的同夥,作用便是將這個好看的女人騙過來。蘇柳平靜地同他們對視,仿佛在示意著他們幹得好。
    “真是個醜婆娘!”二人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餘歡用一捧又一捧的清水一次又一次地清洗著臉上的黃泥土,她現在腦子快要炸掉了,正處於極度的亢奮之中,她的心髒也砰砰直跳,蘇柳希望這些冰涼的清水能顧讓她冷靜下來。
    等到蘇柳走到酒席之上的時候,她實在忍不住地雙腿打顫了起來,天知道她剛才心理被自己逼到了一種什麽樣的極限,得知了餘歡的計劃,她本來是想再給餘歡一個機會的,若是她在自己出廁所的時候發現了不對勁,不再帶著她繼續往前走了,那餘歡也不至於有那樣的下場,怪隻怪她餘歡太貪心,心太狠毒了。
    當蘇柳重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的時候,她感受到了四麵八方湧過來的安全感,冰冷的心髒才慢慢地回暖。
    “柳柳,你怎麽了?”錢月看著蘇柳的情緒不是很對勁的樣子,她將飯碗推到了她麵前:“給,我給你夾了些菜,你吃吧。”
    “好。”蘇柳接過碗,用幾乎沒有溫度的手拿好筷子。
    錢月在一旁好奇地問:“餘歡要你去柳杏兒那裏幹什麽呀?”
    蘇柳原本就不打算把這件事瞞著錢月,她停止吃東西,嘴巴慢慢湊到了錢月的耳邊:“餘歡她要害我,被我還回去了。”
    蘇柳這麽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是在錢月心中激起一陣驚雷:
    “什麽?。”錢月還以為自己幻聽了呢。
    “具體的等我們回了宿舍我再和你說,現在不方便。”蘇柳接著去吃她的飯去了,盡管她完全吃不出什麽味道,簡直是味同嚼蠟一般機械性地做著咀嚼動作。
    喜宴散了,蘇柳和錢月走出酒席的時候,碰巧又遇上了那個漂亮的小姑娘。
    盡管隔了幾個人,小姑娘也看見了她們,伸著手和她們打招呼:“姐姐,姐姐。”
    蘇柳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原本陰鬱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小妹妹,你好啊。”
    李幺準備走到那個漂亮姐姐麵前去與她道別,畢竟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她剛一邁步,就被顧賀書拉住了:
    “李幺,別亂走。”
    小姑娘無奈地乖乖收住了腳,衝著蘇柳的方向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蘇柳也笑了笑,揮手與她道別。
    蘇柳自然看到了小姑娘旁邊那個男人眼中對她的敵意,估計他聽了小姑娘講了今天的話,不想讓小姑娘與她有很多接觸,蘇柳完全能理解這種愛護之心,他對這個小姑娘可真是在乎。
    蘇柳多看了那個男人幾眼:他氣質很好,儒雅內斂,這種氣質,既來自於書本的熏陶,又源自於生活的磨練,一看便知道是城裏下鄉來的,他一手牽著小姑娘,一手在懷裏抱著個小孩子,將兩個孩子牢牢實實地護於自己的羽翼之下。
    蘇柳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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