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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多少人得以跟他打擂台贏了為榮!
囧大先生笑道:“他有本事讓老師看上,當然也有本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要是沒這點本事,以後如何步入仕途?”悶頭學習苦幹,端著架子自我清高,真的能在官場吃得開?君不見那些各部門最勤勤懇懇的吏員,幾十年都不挪窩,功勞是別人的工作是他們的?
沈老爺子歎了口氣,被觸動了心事也就不插科打諢了,“成。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囧大先生見狀立刻作揖道:“老師,學生給小師弟送上見麵禮,您是不是也該給個麵子?”
沈老爺子不樂意地瞅他一眼,“就知道你們都算計我老頭子,行了行了,年底給你兩支行了吧。”
囧大先生立刻樂顛顛地道:“多謝老師,就知道老師慷慨,要是能有三支更好,您不知道,這滿天下的人都以收集您的筆為榮呢。”
沈老爺子立刻道:“沒了啊,也就是你來要有兩支,要是別人誰也沒的,哎,對了,你們找小丫頭要去啊,她現在製筆都要超過我老頭子了。”
囧大先生汗噠噠道:“老師,君瑤的筆可比您的還難求呢,再說了,她一個千金小姐,也不好把東西給外人不是。”
沈老爺子這才哦了一聲,“我是老糊塗了,的確是這樣,不過你別糾纏啊,我就兩支,我總得給你那個新徒弟留個見麵禮吧。”
囧大立刻道:“多謝老師,那就這樣說定了,我拿兩支,然後我那兩個學生一人一支。”
沈老爺子納悶道:“你哪裏倆學生了的?”
囧大笑道:“老頭子你可別裝糊塗啊,你給我收一個,我自己收一個,可不是兩個嗎?”
沈老爺子嘿嘿一笑,“成了,你小子雞賊雞賊的,之前還說看不上人家沈之儀那小子呢,這會兒就給人家惦記上我老頭子的東西了。”
說完就趕人走,別把一些什麽人都招到他這裏來。
囧大先生看老師好好的,身體硬朗,精神康健,又活力十足,還有目標——小學生,他也就不擔心了,告辭去辦自己的事兒。
等他一走,沈老爺子就對老仆道:“好不容易都走了,以後誰來也不開門啊。哦,對了,要是小學生就領他來,沈之儀那小子來就告訴他囧大已經收他為徒,讓他外麵找去。”
老仆恭敬地去了。
且說外麵譚大人和嚴知府還坐在木墩子上等著呢——沈老爺子沒讓人進院子,兩人為了表示恭敬,也沒在花園內找地方歇息,而是在院門外等候。
很快老仆端著托盤出來,將試卷還給他們。
兩人趕緊站起來,“請問老爺子有什麽話說?”
老仆道:“我們老爺子沒看,囧大先生看的。”
囧大先生?!
兩人眼睛一亮,囧大先生更好啊,沈老爺子雖然曾經位居高官,可如今來說,文名最盛的還是囧大先生啊。
譚大人聽見囧大先生在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囧大先生和鄔重是有私交的,定然會選鄔重的。
果然,老仆道:“囧大先生說論文,鄔重的勝一分,論字小學生的更好,囧大先生還說‘其心赤誠,堪為天下考生之楷模’”
老仆知道這句話才是重點,要給未來小公子造勢的,自然要一個字不差。
原本因為囧大先生選鄔先生的文章而高興的譚大人突然就被施了定身術一樣,這樣高的評價?
有必要這樣高?
這是故意羞辱他吧?
他怎麽感覺對方是假的囧大先生,向來嚴肅清傲的囧大先生,怎麽可能給人這樣高的評價。
他不一直說科舉不足為哂麽,說什麽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考生們就是這樣為利讀書的沒什麽好清高的……現在這是為什麽要抬舉這個小學生?
他感覺自己上當掉進一個陷阱裏。
然後他就對上了嚴知府瞪圓的一雙眼,那雙眼睛裏充滿驚恐,好像聽到了不得的事情一樣。
譚大人暗叫不好,自己方才太過震驚,竟然忽略了這個問題。囧大先生竟然直接說這是鄔重的文章,這是令昌的啊!
那邊嚴知府已經迅速回過神來,好似沒聽見什麽一樣,指著郝令昌的卷子笑道:“囧大先生言令昌的文勝一分,林重陽的字更盛一籌,不過咱們閱卷自然是文第一,那麽令昌就是當之無愧的院案首了。更新快,無防盜上.bigexx.”
譚大人怎麽覺得這嚴知府笑得那麽陰險呢,從他那麽用力回護林重陽來看,指定是不懷好意的。
譚大人也恢複了平靜的表情,臉上看不出什麽,笑道:“囧大先生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令昌師從鄔先生,文風師徒倆一脈相承啊。”
嚴知府心裏也在驚訝原來郝令昌背後真有高人啊,卻笑得一派和氣,“囧大先生的確眼光獨到啊,評價林承陽其心赤誠,堪為天下考生之楷模,的確啊,這學生知道先生為難,為了不讓先生名聲受損,甘願位居人後,的確對得起這句評語。”
輪到譚大人感覺吃了一盆蒼蠅一樣。
這囧大先生也是,你橫插一腳幹嘛,你插就插明白了,直接說誰比誰好,誰優誰劣不就行了?拽什麽機關,什麽文勝一分,字勝一籌的,這不是給人添堵麽。找你評判,隻是為了要一個權威的結果,又不是真的讓你說文章哪裏好,難道本官不會看嗎!
不過人家囧大也說了,論文,鄔重的要勝一分,取案首自然是看文,不看字。
可人家說的是鄔重!
就算嚴知府可以裝聾,假裝不知道,可囧大先生這句話是說出來,他又沒死沒啞巴,這話就還有可能傳給別人。
就算自己曲解意思,說師生文風一脈相承,可……明眼人還是會發現吧。
尤其令昌那孩子的文章,做的實在是不咋地,過院試是可以,可跟案首就不那麽相襯,尤其還有個林重陽對比著,簡直是……
可是能怎麽辦呢?
如果令昌有襯得起案首的文章,也無須等到現在,前幾年就該進學了。
他歎了口氣,對嚴大人道:“既然已經有了結果,咱們便告辭吧。”
嚴大人心裏樂開花,表麵還得裝得平平靜靜沒事兒人一樣,陪著譚大人打道回府。
譚大人不能去郝家,按規矩怡園也不能來的,不過好在已經考完試,就沒了那些嫌疑。
他自然要打發親信去郝家一趟的。
所以午後的時候,郝縣丞等人就得到這個消息。
郝令昌因為林重陽今日的一番以退為進的說辭,弄得心裏好像揣了一個刺蝟,火燒火燎的,又疼又酸又麻又辣,卻又無法發泄,回到自己房間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能打的小廝都打了,卻還是於事無補,反而更加難受暴躁,怎麽都壓不下來。
最後他幹脆一頭撞在廊柱上,把自己撞昏過去,又慌得闔家大呼小叫的,一通雞飛狗跳。
郝縣丞看了自己兒子,知道隻是昏過去沒有性命之憂,這才鬆了口氣,趕緊去找鄔先生等人想轍。
他連連作揖,淚水漣漣的,看著無比可憐,“鄔先生,大人什麽意思呐,咱們令昌能當案首了吧。囧大先生不是都說咱們令昌的文更勝一分嗎?”
鄔先生一直呆坐在那裏,羽扇也不搖了,臉色發灰,似乎無比疲累一樣,他懶懶道:“東翁,你沒聽清嗎?囧大先生說的是‘鄔重的文更勝一分’。”
郝縣丞眨巴眨巴眼睛,“說了嗎?沒有啊,沒有,絕對沒有,說的就是這篇文章,令昌這篇。”
鄔先生搖搖頭,“囧大先生這是在告誡我呢,雖然沒有斥責嘲諷,卻也很是不屑。”
聽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郝縣丞急了,趕緊作揖,“鄔先生呐,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咱們令昌,是死是活,可全指望您了啊先生。”
從一開始給郝令昌造勢,都是鄔先生在背後作文,到時候鄉試,少不得還得要借住鄔先生的力量,會試也依然如此。
隻求著令昌這些年能更長進,也有鄔先生一半的文采,到時候出去也能混過去的。
鄔先生道:“那麽東翁,試問是想要眼前這個案首,還是想要長遠的舉業?”
如果隻要案首,那就到此為止,如果想要舉業,那就不要案首,好好準備爭取中舉、中進士。
郝縣丞張了張嘴,竟然無從選擇,兒子發過毒誓,一定要中小三元,否則就是不完美,寧願死的。
他哀求道:“鄔先生,咱們能不能再想想辦法?”看樣子就是想兩者都要。
鄔先生看著郝縣丞這樣子,也實在是厭惡不起來,畢竟郝縣丞不管為人好壞,對自己卻一直都是畢恭畢敬,從沒有半點違逆和架子,純粹是一片溺愛孩子的父母之心。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鄔先生不禁想起了一些往事,頓時感覺一陣錐心之痛。
半晌,他聲音沙啞道:“盡人事吧。”
郝縣丞這才擦了擦汗,笑道:“先生隻要肯盡力,那自然是無往不利的。”
鄔先生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東翁千萬不要再做別的小動作了,那些於事無補,隻會添亂。”
可以說林重陽是被他們逼著一步步走上案首之路的,鄔先生感覺十分無奈,原本輕鬆就可以搞定的,卻被他們硬生生給搞砸了,搞得如今這樣複雜混亂,幾乎無法收場。
以林重陽府試的文章來說,自己給郝令昌的,絕對可以完勝,可他不用。結果院試逼得林重陽又超水平發揮,自己殫精竭慮,好不容易寫出與之比肩的,結果被他們逼得林重陽膽大包天頂撞提學官也要反抗。
他那哪裏是甘居人後啊,分明就是以退為進,逼迫提學官呢。
這個孩子……不簡單呐。
而提學官還真不好對付他,因為但凡公開說句他不好,都會被人尋思是不是伺機報複呢,明裏不行,暗裏更不行,從今後都隻能躲著他了。
這一次真是栽了大跟頭。
郝縣丞自然想不到這個,隻管鄔先生答應了就好,令昌的小三元是到手了。
鄔先生看他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緩緩道:“東翁,趙文藻的事情也不要太過分,適可而止。”
郝縣丞納悶道:“趙文藻?他怎麽了?”
鄔先生道:“不管如何,趙文藻已經利用過,放他一條路。”
郝縣丞立刻使勁搖頭,“先生這可冤枉,那小子當時我找他陪令昌讀書,他樂不得呢,咱們給他好大一筆銀子呢。府試以後,他早就自己管自己啦,不跟咱們一路的,沒人管他呢。”
哼,要不是他通風報信,這一次林重陽院試都沒法下場!
這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吃了他的花了他的,還想長翅膀飛?
要是不給他點厲害,他都不知道掖縣誰說了算!
鄔先生見他答應,也就沒再說什麽。
而郝縣丞離開了鄔先生,少不得還得找了心腹來安排一下,起碼要給某些人更重點的教訓,隻是到底什麽教訓,他又懶得管。
??、院案首
林重陽被眾人送回文魁樓之後, 眾人都討論著要如何如何, 他安靜地坐在一邊並沒有加入討論中。
他覺得沒什麽好討論的, 就是他膽大包天,不想和郝令昌一道然後撅了提學官的麵子,不關其他人的事兒。但是他們一群人非要跟他同進退, 這讓他十分感動, 同時也擔心。
自己折騰一下, 提學官礙於名聲,不會對付他的,可這麽多人,他暗中隨便拎著兩個對付一下, 都夠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
不說別的, 不給他們進學就夠嗆的。
所以最好他還是說了幾句話,再三強調, 讓他們約束言論,任何妨礙提學官名聲的話一句都不要說,隻能說提學官改善考棚狀況,為考生們謀福祉雲雲。
眾人見他這個時候還能如此周全地替他們著想,哪裏還有不感動的,那是恨不得赴湯蹈火, 書生意氣就是這麽濃烈幹脆。
看他們那麽激動, 林重陽反而告誡自己,自己最沒有資格激動,必須要冷靜。
最後他直接讓黃老板把烈酒都上來, 給他們灌醉往大通鋪上一扔拉倒,省得他們太過興奮發泄不出來惹事。
這可是一群正直青春期、中二階段的少年青年,實在是不敢大意。
他也覺得幸虧自己現在還小,如果到了這個荷爾蒙控製腦子的年紀,熱血少年還真是不敢想象會如何呢。這萬一在考棚裏打起來,造成院試大亂,少不得要留名科舉史冊了,就不知道是美名還是臭名。
饒是如此,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後世歲月裏,他已經被人扒了又扒,各種花式意淫,正史野史,不計其數。
而他真正成名,也正是自此開始,名冠士林之首的囧大先生一言“其心赤誠,堪為天下考生之楷模,”似乎長了翅膀一樣,一夜之間就傳遍了整個府城,一夜之間又傳出去,傳遍整個省份,甚至繼續向外擴散。
這是美譽,也是壓力,是成名之初,也是接受試煉的開始。
從此後,不知道多少人不服氣這個評語,千方百計要找他比試一番,逼得林重陽簡直是一時一刻都不得放鬆,也因此學問更是蹭蹭飛漲,直接跨過沈老爺子擔心的那個坎兒。
這是後話。
翌日一早,林重陽如常起來晨練,練功不輟,小小的身影在汗水中越來越挺拔堅定,經過昨日的事情,陸延等人看他的時候,竟然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悲壯,一種願意傾心付出的衝動。
當他說起這感覺的時候立刻就得到別人的回應,他們都有這樣的感覺,昨日林重陽跪在地上拒絕被綁架給郝令昌抬名聲的時候,他們都有一種要痛哭的衝動,都想著如果譚大人要拿下林學弟,那他們拚死也要保護他的。
他們被自己的崇高、奉獻、不怕死的情緒給感動和驚呆了,到現在還有點餘韻未了。
林重陽射箭回來,一邊用手巾擦汗,一邊聽他們在那裏討論這種莫名的情感,忍不住戳破他們道:“這是人類自己給自己的一種美化,你們這是群體意識互相感染,心無旁騖,瞬間變成了一個隻知道奉獻,可以慷慨赴死的原始群體。”
他們維護他,為他生出這種感情,他很感動,但是他需要保持理智,點破他們,這其實是人類一種自我美化的需要,他們需要一個英雄一個能讓他們覺得自己高尚崇高的偶像。
這個偶像是誰不重要,關鍵的是,誰能勾起群體的這種感情。
這個人一旦勾起群體的這種情緒,那以後就會慢慢地身不由己地被群體塑造、要求、固定,一旦有不符合群體美化需要的時候,這個人物也可能被毫不留情地拋棄。
他可不想做這個英雄偶像,他還想腳踏實地地過日子呢。
所以必須要第一時間打破他們這種幻想,免得到最後不可收拾,縱觀曆史,那些前一刻被捧上神壇,下一刻被踩進爛泥的偶像們,可真是……同病相憐。
為了說服他們保持冷靜,他少不得還得和他們展開一係列的哲學、心理學、辯證法等等的辯論,最後一屋子人都目瞪口呆,“林學弟,院案首,你當之無愧,我們就服你。”
當老師怎麽可能不修心理學呢。
林重陽謙虛地拱拱手,“學兄們承讓,承讓,大家要時刻保持理智哈,你們要好好記得我原來的樣子,不要被腦子裏自己幻想的樣子給蒙蔽。”
他指了指自己。
陸延等人認真看著他,趙慶年驚訝道:“哎呀,林學弟,你原來這麽矮?我怎麽記得你很高大的啊。”
林重陽:……你滾。
夜裏趙大虎再度送來消息,他們打探趙文藻家的消息的時候,村民們似乎都諱莫如深,要麽說不清楚,要麽說不認識,真是怪哉。
林重陽就想去趙文藻住的客棧拜訪他,結果說他不住在那裏,而是住到了同學家,具體地址大家又不清楚,說打探到再告訴他。
這麽一來就到了放榜那日。
譚提學定案首的速度快,閱卷速度也有目共睹,統共才七八天,就將上千份卷子給閱完,當然裏麵有他幕僚的功勞,這個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放榜之前先通報了好幾個默寫程文、時文的考生,不予錄取,加以警告。雖然曆來每科都有背誦程文時文進學的考生,不過這個就是看考官的閱讀量,如果考官能找出原本,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處罰考生。
同時還有兩個花錢買別人文章的考生也被查出來通報,予以警告。
這一下譚提學又收獲了不少好感,挽回了些許顏麵。
放榜那日,龍門外的牆壁下麵人山人海,都翹首企盼等著放榜看結果。
郝令昌沒有出現,但是他的鐵杆陳兄在的,隻是看林重陽的眼神陰沉沉的,讓人很不舒服,林重陽也懶得理睬他。
巳時初的時候,開始放榜,眾人紛紛湧進去,林重陽卻和林承澤等人往後退,免得被人擠扁了。
院試結果不再是圓圈狀排列,而是正常放榜,第一排正中間黑體大字,寫著本次案首:林承陽!熱門小說txt下載.bigex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