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狩
字數:8271 加入書籤
過完年回到宮中,言君玉是很開心的。他在家玩了一遭,又天天陪著言老夫人,好好過了個年,回到宮一看,情況卻不甚好。先是洛衡,過個年不僅沒休息,反而又憔悴了許多,他顯然在算計西戎人,尤其是茶樓一會之後,京中形勢表麵平靜,其實暗流洶湧。就連言君玉都知道,現在是要保住東宮,不要讓慶德帝對太子下手。隻要蕭景衍順利繼位,西戎再強也不足為懼。
“依我意思,年長的那幾個皇子都可以安排一下,聖上心思再活動,沒人可換也沒辦法,西戎虎視眈眈,量他也不會立什麽幼帝。”雲嵐總歸是往狠裏想。
看洛衡的意思,這方案也是納入考慮中的。他鐵了心要做算無遺策的羅慎思,整天不是看史書就是看些庫房裏找出來的舊折子,整個人熬得心力交瘁。
但他是自己主動找的辛苦,也就算了,頂多酈解元的臉色難看些。容皓的狀況就更差了,他本來現在位置就有點邊緣,又不知道為什麽魂不守舍起來,又像是在怕什麽,又像是在躲人。言君玉還聽到些風言風語,連聶彪也開起了他的玩笑。
好在很快就是春獵的日子了。大周古製,四季狩獵,春獵為蒐,夏獵為苗,秋獵為獮,冬獵為狩。秋獮冬狩才是盛事,言君玉都沒趕上。春蒐雖然不如那兩場盛大,也是要天子親自祭天重開獵場的,如今慶德帝正臥病,自然是東宮代勞。
言君玉現在功夫好了許多,連騎術也精湛了,又有衛孺一起,對狩獵躍躍欲試,提前三天就開始修整弓箭了。
說到狩獵這件事,其實太子殿下本來是不讓他去的。當時言君玉正在思鴻堂跟衛孺玩,現在洛衡也過了明麵了,就在旁邊看他們重現蒙蒼怎麽打燕北的——蒙蒼回去,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羽燕然那次重傷了西戎北大王的次子鐵勒。雖說他們都覺得赫連狼子野心,但蒙蒼才是名正言順的黑狼王,他母親是西戎王察雲朔的大閼氏,是天山部族的公主,天山部族雖然不在五胡之中,但世代居於苦寒之地,堅韌勇敢自不必說,而且也有幾萬精兵。扼守的是察雲朔的版圖最咽喉處,正因為有他們和北大王鎮守後方,察雲朔才敢南征北戰,瘋狂擴張。
容皓一心想要讓赫連離開西戎陣營也是這原因,蒙蒼不僅母族強大,而且西戎南院大王北院大王全是支持他的。呼裏舍如何忠心耿耿自不必說,北大王是察雲朔的結義兄弟,鐵勒他們這一輩的西戎年輕將領都是跟蒙蒼從小一起狩獵打仗,一起長大的,是比親兄弟還親的交情。
東宮的密報,西戎人的遊牧部族,直接稱呼蒙蒼為“慕沁林桑”,在西戎話裏的意思是神之子,從東到西,整個西戎都在傳說他的驍勇善戰,是天神一般的王子,毫無懸念的王位繼承人。
雖然蒙蒼看重赫連,但西戎真正掌握兵權的北大王和南大王都視他為敵人,赫連又無母族依靠,手上又沒有軍隊,實在是與虎謀皮。相比之下,投奔大周反而是好選擇,以他的能力,封侯拜相也指日可待。
可惜赫連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道在忙些什麽,他的招安一次次落空,實在讓人沮喪。
這次鐵勒受傷,徹底激怒了蒙蒼,也顧不得和親的事了,直接在年前就匆匆返回了西戎,慶德帝哪裏敢留,隻把氣往東宮撒罷了。果然,蒙蒼一回去,邊疆形勢就急轉直下,羽燕然的兵法言君玉也是見識過的,也算是大周年輕將領裏一等一的好手了,還是節節敗退。不僅百昌城被奪了回去,同時蒙蒼中線直進幽州,還好幽州牧的兵法和敖仲一個路數,最是沉穩,一聽前哨探到西戎方向有鳥雀驚起,煙塵漫天,立刻讓出兗州,退守主城,這才沒讓匡天瑞落到蒙蒼手裏,就這樣,也有數百人的傷亡。
羽燕然這人還是膽大,這樣的情況下,戰報還是一天天往東宮送,言君玉默不作聲,湊過去全看了。最後兩封在一個時辰內發出的急報,上麵還帶著血跡和硝煙味,說是西戎奪回百昌後又進了三十裏,已經可以看到碎葉城了。
然後東宮才收到消息,說羽燕然在這次掩護撤退中受了傷,肩胛骨上中了一箭。蒙蒼像是一心要為鐵勒報仇,對燕北虎視眈眈。
就算言君玉膽大包天,這時候也不由得有點慌。他還不像容皓洛衡他們接觸政事,隻是每天複盤蒙蒼的戰局,就已經覺得心驚肉跳。
蒙蒼這人的天賦太高了,其實兵書誰都會看,打過幾仗之後,就看天賦了。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如何在千鈞一發之際做出正確的決斷,是將才必須具備的能力。而如何在身在局中時,還能擁有俯瞰戰局的視角,那是統帥千軍的人才有的能力。
言君玉每複一次盤,心就更沉一分。他自問,就算是自己在蒙蒼那個位置,也絕不可能做出和他一樣優秀的判斷,而且就算有衛孺作為前鋒,洛衡分析朝局,他也不是蒙蒼的對手。這是一次次身臨戰場才能鍛煉出來的能力,蒙蒼比他年長,比他打的仗多,最要命的是,現在每天他都在前線磨練,很快大周每個將領的用兵風格都會被他摸透。先露怯的一定是燕北,然後是西邊的靖北侯,幽州牧雖然老練沉穩,隻要兩翼被拉扯,左支右絀之下,他一定也會露出破綻。
而自己隻能在沙盤上追逐著蒙蒼的足跡,什麽也做不了。
東宮氣氛如此沉悶,用雲嵐的話說:“要不是殿下還在這坐著,你們恐怕早就被蒙蒼嚇破膽了吧。”
太子殿下的存在確實是給了大家不少信心,光是他麵對戰報的淡定就讓人安心不少,言君玉知道他不是故作鎮定,畢竟羽燕然受傷的消息傳來他還是有點動容的,淡淡道:“也好,他整天逞強,受傷也是好事。”
但敖霽卻一直沒有消息傳來,連一句報平安的話也沒有,實在讓人喪氣。
言君玉的沮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連聶彪都知道,還逗他:“言君玉你別哭喪著個臉了,過兩天春狩,好好玩兩天,給我打隻麂子來下酒。”
但蕭景衍這次卻難得地沒有縱容他,代天子春狩的旨意下來那天晚上,他在思鴻堂看信,忽然道:“小言這兩天留在東宮吧,獵場沒什麽好玩的。”
言君玉頓時大受打擊,剛要反駁,那邊洛衡開口道:“春狩祭天有金玉之重,讓小言去見見世麵也好,總悶在宮裏也不是個事。”
他從進東宮以來,幾乎從未與太子意見相左過,一度讓衛孺十分疑惑“他和太子殿下看法總是一樣,那為什麽還要請他來當謀士呢?”言君玉還教他“我們很多看法也一樣,但我以後當了大將軍,還是要用你做先鋒啊。”
不過用雲嵐的話說,是因為太子的師父老葉相是道家的巨擘,恰巧洛衡的底色也接近道家,所以容易相似。
他和蕭景衍兩人成天高來高去,就跟容皓說的那個“射覆”的遊戲一樣,一句話裏都是典故,言君玉早習慣了,也不問背後意思了。隻知道洛衡的話還是很有重量的,因為他說完這句話之後,太子殿下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但是沒有回話,又看了一眼言君玉。
言君玉頓時一臉乖巧,他已經抽條成了接近青年的模樣,個子也趕上容皓了,但裝起乖來還是讓人心軟的,尤其一雙眼睛努力不亂轉,顯得呆呆的,實在讓人好氣又好笑。
“好吧。”太子殿下難得開恩:“不過小言要聽話,不能亂跑,要跟著雲嵐。”
“雲嵐?”言君玉十分驚訝:“她也去獵場嗎?”
“東宮擺駕,女官跟著走有什麽稀奇?隻是以前我懶得去罷了。”雲嵐卻似乎別有心思:“不知道常心堂那位去不去?”
常心堂是太子妃書房的名字,相比女官,太子妃狩獵是理所當然的事,畢竟當年就是有過先河的,據說慶德元年的時候,慶德帝狩獵,明懿皇後都是陪同的,還射過一隻猛虎,民間還編了北戲《觀音虎》,街知巷聞,慶德帝還故意讓宮中戲班演習,逗明懿皇後開心。後來帝後離心,又列為禁曲,還為此抓了不少人,慶德帝的性格反複無常,可見一斑。
太子妃的騎術精湛,言君玉也是見過的。不過蕭景衍似乎並無興趣,隻道:“春狩沒有好獵物,不用叫她。”
議事結束已經是月上中天,言君玉洗完澡,臨睡前跑去思鴻堂,見洛衡還在看書,湊過去在旁邊呆了一會兒,洛衡笑起來:“又來擋我的光?”
言君玉隻是笑,也不說謝謝,洛衡見他這樣子,在他頭上揉了兩下,言君玉也不躲,還問他:“明天你去不去呀?”
“我的身份去不了,而且也不會騎馬。”
“你不會騎馬?那你也從來沒有打過獵了?”言君玉頓時一臉遺憾。
在他看來,騎馬射箭,狩獵打仗,都是非常有趣的事。洛衡因為身體原因無緣於這些,實在太可惜了。洛衡自己倒不介意,反而笑著問他:“對了,我聽說皇家獵場裏有一種鳳鳥,翅膀是紅的,尾巴卻是綠的,每次都成群飛舞,是不是真的?”
“紅翅膀綠尾巴?雉雞嗎?我沒見過,要是見到打兩隻回來給你玩啊。”
“好啊。”洛衡笑得有點疲倦:“後天可能會下雨,小言記得換一雙不怕泥的靴子。”
“好。”
春狩祭天的場麵還是大的,用的是天子儀仗,百官都在太和殿送行,也有跟著來的,也有送到宮門就停的。早上是個大晴天,積雪未消,太子殿下穿了一身黑色胡服,雖然不是祭天的禮服,也算禮部大膽了。衣服上麵暗繡龍紋,也沒戴重冠,可以看見發色墨黑,膚色如月,整個人英俊挺拔,像一柄出鞘的利劍。騎的馬也精神,旁邊東宮儀仗彩綉輝煌,在言君玉看來,比西戎人那個什麽神之子還要神氣得多。
到獵場光騎馬就五十裏,趕過去已是黃昏,言君玉騎術精湛不少,山路顛簸也不覺得辛苦,他這次把小龍旗交給了聶彪,快活得很,自己拿著豹尾槍,一會在蕭景衍後麵跟雲嵐說話,一會跑到前麵看看容皓。太子殿下看得清清楚楚,隻當不知道。等快到獵場時,才叫“小言過來。”
言君玉打著馬屁顛屁顛過去了,他的馬還是敖霽那匹,跟蕭景衍的比也不遜色,還故意別一下太子殿下的馬,惹得雲嵐在後麵警告地叫:“小言!”
人太多了,說不了什麽私底下的話,言君玉也知道他一定是要問自己累不累,正用豹尾槍挑開路邊的一根樹枝,就聽見蕭景衍問道:“小言還記得上次嗎?”
“哪個上次?”言君玉記仇得很:“你連夜趕回來打我那次?”
蕭景衍忍不住笑了。
“小言第一次跟我狩獵那次。”他笑著側過臉來讓言君玉看:“這次小言不用追在後麵偷偷看我了。”
言君玉沒想到他這都記得,又想起自己當初呆頭鵝一樣的時候,頓時耳朵都紅了,打著馬一溜煙跑了。
其實這次狩獵還是挺好玩的,一個是雲嵐難得出宮,衛孺也在,還有其他幾個年輕皇子也跟著來看熱鬧的,其中就有欺負過自己的七皇子蕭栩,不過言君玉大人有大量,早就不記恨他了。真正讓人不爽的,還是那個西戎南大王呼裏舍。
他跟赫連,說是留在京中等待聖上對西戎朝貢的賞賜回禮,其實蒙蒼走時就準備帶著他走了,他卻非要留下來盯著赫連。也是當時赫連跟容皓確實有點首尾,導致他很不放心,怕赫連泄露西戎秘密。說做人質其實也是空談的,邊疆被蒙蒼打成那樣,慶德帝好好對待他們還來不及,怎麽可能當人質呢。
這次狩獵,本來是赫連要來看看的,呼裏舍一聽,立刻也要來。跟禮部一說,慶德帝連忙應允了,蒙蒼在邊疆耀武揚威,呼裏舍也神氣得很,故意帶了一整支西戎的隊伍,有三五十人,據說都是西戎一等一的好獵手,有意要把東宮比下去。
之前西戎和東宮就比拚過狩獵,那時候有敖霽和羽燕然在,雖然西戎也有蒙蒼,卻仍然不是對手。言君玉的馬就是敖霽那時候贏來的,現在東宮就剩個容皓和言君玉,難怪呼裏舍想翻身。
言君玉對這絡腮胡藍眼睛的西戎人一點好感也沒有,呼裏舍十分傲慢,故意打馬走在隊伍前列,大聲跟親兵說著些別人聽不懂的西戎話,像是在嘲笑大周人羸弱,尤其對容皓很是不善。言君玉天天聽羽燕然講美人計,對赫連很有指望,誰知道赫連自己騎馬騎得好好的,卻一點不幫腔,任由他們嘲笑容皓。
容皓是真的慘,他本來騎術不行,最近又勞心勞力,到了圍場,半條命都沒了。早早進了帳篷,言君玉又擔心,又怕打擾他休息,而且雲嵐也一點不管他,隻在主帳裏伺候太子殿下,問她,她隻說:“等明天就好了。”
但狩獵還是好玩的,夜色中一頂頂大小帳篷,其中又以太子殿下的主帳最華麗。呼裏舍有意賣弄,在營地另一端支起一個大帳篷,張牙舞爪的,帳門是用兩大塊完整熊皮拚成的,上麵還懸著個比桌子還大的熊頭,野人一樣,十分嚇人。
不怪西戎人嘲諷大周人隻會享受,這次狩獵確實有點太奢靡了,別的不說,光是東宮的排場,小半個戍衛軍陪著不說,從宮中搬了半座宮殿過來了,主帳裏書架幾案一應俱全,地上鋪的繡金龍地毯,還有一座帳篷專門是給禦膳房的。那些臣子的帳篷裏也十分華麗舒適,晚上還有聚在一起彈琴作詩的。
晚宴的菜肴比宮中也差不了多少,還是內侍試菜,雲嵐在旁邊伺候,也宴請了一些近臣。言君玉早早吃完了,想找找有沒有洛衡說的那種鳳鳥,出來看了看。太子的主帳旁邊就是宮中內侍的帳篷,大周向來有內侍監軍的傳統,這次狩獵明明有玄同甫在,慶德帝還派了兩個內侍,就是內侍總管段長福的兩個弟子,那個胖胖的龐景和朱雀,尤其是朱雀,更是慶德帝如今的心腹。不僅是監視太子,也可見慶德帝和玄同甫也確實離心了。
玄同甫有意和東宮劃清界限,早早關了帳篷。言君玉本來以為容皓也睡了,但看見暮色中一道白色身影出了帳篷,不是容皓又是誰。
自己早教過他了,晚上溜出去,一定穿黑衣,他老是喜歡白狐膁披風,還給言君玉也弄了一領,據說貴比千金,暖和是暖和,可惜老遠就被人看出來了,言君玉輕易不穿,反正他也不怕冷。
他見容皓鬼鬼祟祟,一定是幹什麽壞事,也不叫他,悄悄跟在後麵,準備看看他去幹嘛。隻見容皓左繞右繞,到了西戎人帳篷的邊緣,一隻手伸出來,把他抓住,按在牛皮帳篷上。
言君玉機靈,看見點頭發絲就猜出來了,是那個赫連。
赫連白天不管容皓,語氣卻十分親近,像是熟悉至極一樣,一開口就是調笑:“聽說容大人最近在退婚?”
這就是言君玉聽到的風言風語了,聶彪也拿這個開過玩笑,不過東宮好像並沒當回事,連雲嵐也沒開過玩笑。
果然容皓就罵他:“胡說。”
“我當然知道是胡說。”赫連聲音裏帶著笑意,卻讓人覺得並不開心:“容大人最擅長以小博大,假餌釣魚……”
這話說得刻薄,言君玉就知道容皓會生氣,果然隻聽見容皓要打人的聲音,然後是容皓被按在帳篷上的動靜。
“我哪裏說錯了?容大人又想要好處,又不肯付出代價,實在好笑。”
“你不一樣首鼠兩端?放走蒙蒼,留下呼裏舍,不是想拉攏他是什麽?可惜蒙蒼才是真正根基深厚,你的野心也不過癡人說夢罷了,別說得好像我付出什麽代價你就會動心一樣!”
言君玉聽得默默點頭,容皓這人,打架打不過,罵人還是厲害的,字字戳中赫連痛處,赫連就算脾氣再好,估計也要生氣了。
但赫連竟然沒有生氣,隻是冷笑。
“容大人沒試過,怎麽知道換不來?不過,現在天色已晚,說這些也無用了。”
赫連說完,沒給容皓再打人的機會,竟然就這樣走了。
言君玉等了半天,沒見容皓回來,估計他也很傷心。言君玉學的權謀還是有用的,他覺得自己應該聽懂這場對話的意思了。其實是聶彪出身平凡,才會把那風言風語當做正事來傳,說容皓要去退賀小姐的婚了,其實王侯的婚姻哪這麽容易呢?別的不說,容皓是平西王的次子,雖然不是長子,訂婚的事也是進過宗祠,稟過慶德帝的。如果他真要退婚,一定是先跟太子殿下說,他這樣說要退婚,風言風語,也隻能騙騙不懂權力場的外人罷了。
赫連實在聰明,一下子就揭穿了,難怪容皓惱羞成怒要打他。容皓最致命的弱點就是這,用雲嵐的話說,叫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怪他不夠狠,總想著以小博大,不知道世間一切事都有代價,而且關鍵時候沒有烈士斷腕的勇氣。但他的能力應對大部分人都夠了,唯獨不是赫連的對手。
就是不知道赫連對容皓是什麽心態,為什麽要說天色已晚呢?他們的事又不是一朝一夕了,這有什麽晚不晚的?
言君玉想破了頭也想不通,直到第二天,才知道赫連在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