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字數:6405 加入書籤
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
阿秀與顧長雍靜靜的溫存了一會兒,她躺在顧長雍的懷裏,玩著他滑順柔軟的墨發,忽想起來什麽似的道:“扶安,你要向我引薦何人?”
“阿秀,你方才可看見我右手邊的那個著深藍色衣服的男子?”
顧長雍調整了一下姿勢,好讓阿秀枕的更舒服一些,慢條斯理地回複。
阿秀誠實地搖了搖頭,眨著眼睛:“沒有,當時我轉頭隻得看清你一個人,其餘都是模糊的。”
那個時候,阿秀仿佛聽見了花開的聲音,輕輕的哢嚓一下,霎時漫天花開。
“阿秀,你莫要撩撥我,我怕是把持不住的。”
顧長雍低沉略帶沙啞的嗓音鑽進阿秀的耳朵,阿秀似乎感覺到了什麽,臉噌的一下紅了,火燒火燎的從顧長雍大腿上起來。
她口齒不清結結巴巴的說:“扶,扶安,明日就是四國朝會了,你,你早些休息,我就先,先走了。”
說完之後,阿秀準備轉身。
“等一下!”
顧長雍突然叫住了她,向她走去。阿秀回頭,頭歪著,眼睛裏有些疑惑,似乎在問:“什麽事?”
顧長雍三步並兩步,來到阿秀的跟前,渾身的氣息籠罩著阿秀,臉離阿秀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親上了,這讓阿秀有些不自然,閉上了眼睛,睫毛猶自顫抖著。
阿秀等著顧長雍的吻,卻感到額頭上有種涼涼的軟軟的觸感,一觸即逝。這種軟,一直軟的心裏,是被嗬護的感覺。
她像是傻了一般,怔怔的看著顧長雍。
“小傻瓜,快去歇息吧!別忘了上藥。”
顧長雍伸手刮了刮阿秀直挺的小鼻子,一抹淡笑洇開在這湖光山色中。
阿秀突然有些自慚形愧,顧長雍這樣位高權重又體貼入微的男人,她這樣的女子,何德何能做他的妻子?
時年,大業一千三百五十四年,流藍曆六十三年八月一日,四國使者齊聚流藍國,共商國是。
四國朝會,是自永業國四分五裂以來,天下四分之後,四國國君為了維持四國和平,簽訂盟約,每十年舉行一次朝會,互通有無,消弭衝突。
此次,下一代的小輩們也都成長起來了,於是各國不約而同地派出自家的繼承人來參加這次的朝會,也讓他們長長見識和經驗。
“流藍太子許景明到!”
“孤漠二皇子秋若水到!”
“蒙雨太子古鴻飛到!”
“麒天首輔顧長雍到!”
隨著太監又長又細的聲音,四國下一代的掌權者都齊聚清風水榭,其四周環水,水清如溪,雕梁畫棟,龍涎香氣嫋嫋,清雅中帶著華貴,華貴中帶著大氣。
四國分為四個方向,流藍的許景明坐在東邊,孤漠的秋若水坐在西邊,蒙雨的古鴻飛坐在北邊,而麒天的顧長雍坐在南邊。他們坐的是有講究的,是各自國家的方位,而他們則是代表著各個國家。
顧長雍一身紫色的官服繡著金色祥文,帶著垂著紫色瓔珞的官帽,端坐在南邊的席位上,其餘方向的人不是皇子就是太子,在這金衣玉帶,蟒袍加身的中間,他卻有種鶴立雞群的氣質,壓的這些龍子龍孫們有些喘不過氣來,自然有些不服氣。
寂靜之後,作為東道主,許景明率先說話。他站起來,捏起酒壺斟一杯清冽醇香的酒,緊接著舉起金樽,麵向眾人。
“諸位遠道而來,本宮在此敬大家一杯,先幹為敬,諸位請便!”
許景明遙遙的將酒杯在每一位麵前停頓一下,以示尊敬,而後仰頭飲盡。
“流藍太子客氣了,我們直接進入正題吧。”
秋若水爽朗一笑,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直言不諱。
“秋兄所言極是,不妨商量完事情之後在宴飲。”
古鴻飛胖乎乎的手拍的啪啪作響,臉上的眼睛因為笑眯眯的,成了一條線,但也很是給麵子的將酒喝了。
他們三個喝完之後都看向顧長雍,顧長雍的身體狀況根本就瞞不住,他們也是有所耳聞,眼下,心中倒有些看好戲的念頭。他們三個全都是國家未來的君主,可是顧長雍不過是一個首輔,身份怕是稍微低了一些吧。若不是麒天新君剛立,來的該是麒天的儲君,如今的麒天新君。至於顧長雍的氣場壓著他們,他們是打死也不肯承認的。
顧長雍遙遙一禮,將手邊的金樽端起來一飲而盡,之後麵不改色心不跳,冷峻清瘦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向眾人輕輕點了點頭。
三人見顧長雍沒有任何失禮之處,不約而同的心裏都有些失望,但也隻好朝顧長雍點了點頭表示回禮,都開始正兒八經的商議國家大事。
這是四國都極為重視的一次外交活動,商討的內容包含經濟,政治,文化,極為廣泛。
四個人從朝露談論到晚霞,麵對著國家利益,誰都是態度強勢,除了秋若水,都不願意妥協分毫。可是隨著時間的漸漸推移,他們必須要做出妥協,互相試探底線。這也算他們過來參會的意義所在。
良久。
“顧大人,本宮真是服氣了。”
許景明起身,向顧長雍行了一個禮,他是心悅誠服,世間怎會有如此驚才絕豔的人物?此人要不然為友,要不然就不留,要是為敵實在就太可怕了。四國之中,唯流藍國子嗣最豐,許景明一路走來,經曆的艱難險阻,要比其他兩國的皇子多很多,所以他最先看到顧長雍的可怕。
“是啊,顧兄,父皇給本宮的底線幾乎見底了。”
古鴻飛一臉欽佩的看著顧長雍,大大咧咧的開口道。顧長雍點頭淡笑:“古太子過獎了”
許景明心中覺得這個古鴻飛沒有腦子,不堪大用,不過是運氣好了些,是古行中古賢帝的獨子,要不然,太子之位如何輪得到他?而這個顧長雍卻不可小覷,心思縝密到極致,洞察人心的本領比他高不止一籌。隻要有他在,恐怕麒天國的江山誰也動不了。
“商談至此,也差不多了,明日再派各自的官員進行詳談,無需我們操勞了。”
秋若水很不雅觀的打了一個哈欠,懶洋洋的說道。他昨日練劍練得晚,今天又起的早,真是困死他了。
其餘三人見到秋若水這個樣子,不由的搖了搖頭,秋若水無心國事,真的是一目了然,大家說什麽就是什麽,連爭都懶得爭。可是孤漠大皇子在麒天國為質子,也隻有二皇子一個人選。
“既然國事已必,還請諸位移駕樂舞宮,欣賞下我流藍國的舞蹈。”
許景明率先起身,擺出請的姿勢,心中頗為自得,這次算是壓了六皇弟一頭。
“總算可以用膳了,本太子都要餓死了。”
古鴻飛摸了摸自己肥嘟嘟的肚子,抱怨道。
顧長雍在起身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服下一粒藥,誰也沒有看見。麒天國首輔大人依舊是錦衣金冠,靜坐時挺拔清俊如竹,行走處旖旎出風流。
“走吧,顧兄,你實在是太厲害了。”
古鴻飛自來熟的跟顧長雍並肩走在一起,不停的誇獎著顧長雍。
顧長雍冷俊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古兄,你也不差!”
這話他並沒有誇大,別人以為古鴻飛是個草包,那可真是看錯了。這個人笑眯眯,看似毫無心機,天真無邪,可是這場會議下來,他卻表現的可圈可點,麵對利益該爭的爭,該讓的讓,毫不含糊。
古鴻飛聽到顧長雍的話,頓時喜形於色:“哈哈,知我者,顧兄也!”心中卻暗自警惕起來。
而另外兩個人聽到顧長雍對古鴻飛的評價,也不由得多看古鴻飛的胖臉一眼。
他們四人一路談笑著,說些無關風月的話,彼此的距離也拉近了不少。樂舞宮,很快就到了,樂聲隱隱約約的透露出來。
諸位就座,賓客盡歡,觥籌交錯,就連寡言少語的顧長雍也被灌了不少酒。酒桌上果然是增進男人間感情的最好方法,一個個開始稱兄道弟,許景明也不是一口一個本宮了,都是我我我的。
“顧兄,來,我敬你一杯,我長這麽大,頭一次對同齡人心悅誠服!”
許景明顯然是喝高了,一張清秀的臉漲的通紅,直接把胳膊搭在顧長雍的肩膀上,手裏還端著酒,也不端自己流藍太子的架子了。
“請!”
顧長雍也不含糊,直接喝。清俊的臉上也泛著紅暈,可是眼睛卻清明的透亮,波瀾不驚。
“好!”
“好!”
秋若水和古鴻飛見顧長雍如此爽快,都拍手叫好,他們興致上來了,也互相給倒了一杯酒,一起喝起來。一場宴會喝到了魚肚泛白,才將將散場。
顧長雍看似步伐穩健的出了流藍的皇城,緊接著就被阿秀扶住了。他迷迷糊糊的看了安錦繡一眼,泛紅的臉上浮現一個傻兮兮的笑容。
“嗝,阿……”
阿秀在馬車裏等了顧長雍整整一天一夜,她想他,想在第一時間看到他。坐在馬車裏,她就開始胡思亂想,扶安怎麽樣了,他的病還沒有好透,咳嗽是不能喝酒的…
“阿秀,阿秀…”
顧長雍所有的防線在看到阿秀的那一刻就已經撤掉了,抱著阿秀,頭擱在阿秀的肩膀上,嘴裏不停的喊著:“阿秀,阿秀…”
“扶安,你醉了,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阿秀輕聲細語的安慰著,聞著顧長雍渾身的酒氣,便知他是醉了,平時裏都是哪有這幅抱著她不放手的孩子氣樣子?
白露在另一旁扶著顧長雍,二人合力把顧長雍裝進了馬車中。
“真是的,大人居然喝了這麽多酒,為了麒天國的利益,真是什麽都不顧了,江山又不是他的,這麽拚命!”
白露嘟嘟囔囔,在顧長雍的幾個穴位上點了幾下。
“白露,這是何意?”
阿秀看著不明所以,問道。
“夫人有所不知,這幾處穴可以散熱解酒,以大人的身體,如果不好好照顧,絕對會病倒的。”
“那,為何扶安的身體這麽差?”
“這個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大人當時傷了心肺,很嚴重,如果不是莫辭莫神醫,恐怕要回天乏力了。
“什麽事竟差點要了扶安的命?”
白露搖了搖頭,將顧長雍交給阿秀,自己出去趕車。阿秀讓顧長雍躺在自己的懷裏,用汗巾一下一下的擦拭著他滾燙的臉龐。
“阿秀,阿秀,你可曾…”
“有半點喜歡過我…”
“臣絕無…”
“心”
顧長雍不知道是做夢還是怎麽了,眉頭痛苦的皺在一起,斷斷續續的聲音破碎的不成樣子,就像失去心愛寶物的孩子,顯得極為不安。
阿秀聽不清楚後麵的,但前麵的她聽清了,她一字一句的說:“扶安,我喜歡你,第一眼就喜歡你了,最喜歡你了…”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會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