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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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長雍醒來,宿醉之後頭疼欲裂,不由的皺了皺眉頭,他動了動身體,發現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
    他睜開眼睛,順著手被握住的方向望去,看見阿秀就趴在床邊,如白玉般的臉龐帶著些許憔悴,眼底一片青色,正微鼾。頓時,眼中便已酸澀難忍。他做夢都沒有想象過他與阿秀還有這般歲月靜好的一天。
    顧長雍何嚐不知道阿秀是為了照顧他,可是看到阿秀不顧自己的身體,在這裏徹夜熬神,心頭還是怒火噴發,他將她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而阿秀卻在這裏為他糟蹋身體,最後忍不住咳嗽起來。
    阿秀聽到聲音猛的驚醒,連忙看向顧長雍,正好闖進他幽潭一般不見底的眸子裏。
    “扶安,你總算醒了。我…”
    阿秀轉身給顧長雍倒了一杯溫水,正想要遞給他,誰料聽見顧長雍嘶啞的嗬斥道:“胡鬧!誰讓你在這裏守著的?”
    阿秀聽了之後,心中一冷,難道她不配在這裏嗎?
    “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你不知道嗎?”
    聽到顧長雍下半句話,阿秀心頭又忍不住一甜,這個男人永遠都是這麽口是心非,上次樹林相遇也是,這次也是,可騙不了她了。
    雖然不知道以前的她與顧長雍有何交集,但如今,他確是愛她的,而她,自然也是。
    “扶安,我的傷沒事,你先喝點水,我去廚房端些清粥和小菜,你都睡了一天了,該餓了。”
    阿秀柔聲細語的說道,她的傷真的沒事,看起來鮮血淋漓的很嚇人,其實都是些皮肉傷,不過兩天就已經行動自如,看來,當初雅德公主也沒有真的將她往死裏打。
    顧長雍喝完水後,阿秀接了杯子正準備轉身離開,卻發現手被顧長雍拽住了,她回頭,眼裏帶著不解。
    “阿秀,莫要離開我。”
    顧長雍斜靠在床邊,清俊的臉有些蒼白,可精神卻很好,他定定的看著阿秀,眼神裏墨色翻滾,什麽也看不清。
    阿秀微微一笑,眼睛裏清晰倒映著顧長雍的身影,“我很快就回來!”
    顧長雍愣了愣神,鬆開了阿秀,之後便看著門口,阿秀的背影漸行漸遠仍然在看,直到阿秀端著清粥進來,他才趕緊扭開頭,裝作休息的樣子。
    顧長雍這一睡,是睡了整整一天,從魚肚泛白到夕陽西下。白露得知顧長雍醒了,端著藥進了他房間,嘰嘰喳喳的說:“大人,這次可多虧了夫人,要不是她照顧你整整一天,興許你又要纏綿病榻好幾天了。”
    阿秀正在收拾碗筷,聽到白露的話,二人同時莞爾一笑。
    看到白露端著藥進來,阿秀有些擔心的問道:“白露,扶安的咳嗽還沒好嗎?”
    “夫人,這是頑疾,心肺傷了很難好的。”
    白露很認真的回答道,普天之下,隻有醫仙穀穀主能夠醫好這心肺之疾。就連莫神醫也隻能緩解,而不能治愈。
    “那,如何能治好?”
    阿秀還想繼續追問下去,卻被顧長雍打斷:“阿秀,你快去休息吧,這些事以後再說。”
    “嗯。”
    阿秀出了房門,卻打定主意,一定要治好顧長雍的病。醫仙穀的穀主,她一定要找到!
    連續的熬了一天一夜,阿秀也有點受不住了,她連晚飯都沒有吃,倒頭就睡。
    翌日,又是一個豔陽天!
    阿秀得知顧長雍一大早就在會議廳與前來流藍的幾個麒天國大臣商量具體事宜,便沒有去打擾。
    正當她無所事事,一個人在庭院中瞎逛的時候,突然,一個婢女撞了她一下。
    “對不起,對不起!”
    婢女連聲道歉,阿秀連她的臉都沒有看見,她就步履匆匆,急急忙忙的離開了,阿秀感到莫名其妙,卻突然神色一凝。
    一個信封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正麵朝上,儼然寫著:“阿秀親啟!”
    這字跡很熟悉,柔美飄逸,從字上看,手書這封信的人定然是個知謙恭懂進退的公子。
    阿秀看了半天,最後還是蹲下去將這封書信拾了起來。展開信紙,其中隻有寥寥數語:
    若是想要繁枝的賣身契,今日午時曲水橋一見,否則繁枝便成春香樓頭牌!
    “撕拉”一聲,阿秀將信紙撕成兩半,尤是不解氣,直接將其撕得粉碎。
    “可惡,他現在怎麽變成這般喪心病狂的模樣。”
    阿秀想起繁枝的效忠,憤怒漸漸的平息下來,眼睛中閃過一道堅定。若是連自己身邊的人都護不了,那她還有什麽用?
    等到日頭高照,會客廳裏一幹人的才成群結伴的出來,不停的竊竊私語。會議室裏麵隻剩下顧長雍和一個白發蒼蒼的大臣。
    張詩政跪伏在地上,已經是淚流滿麵,“首輔大人,請三思啊!與其餘三國通商,老臣堅決反對!”
    顧長雍見張詩政哭著喊著,就是不同意通商,並沒有讓步,甚至神色沒有半絲動容。
    “張閣老,此事已成定局,斷無更改的可能,本官告辭!”
    顧長雍一撫袖,直接離開了,隻剩下張詩政在那裏哭天喊地:“槿帝啊,您怎麽能將江山交給這般獨斷專行的人輔佐?老臣無能,老臣無能啊!”
    張詩政眼見著顧長雍已經離開了,這才跟個沒事人一樣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這個顧長雍,簡直就是無法無天,想要動他們這一輩跟著打江山的老人的利益,自然有無數人站起來反對他。現在是首輔大人,不代表一輩子都是首輔。新君可是對他很不滿呢,回國之後…哼,走著瞧!
    張詩政回去之後,伏案寫下一封密信,差人快馬加鞭的送到麒天國安平王的手中。
    魏延亭在門外等著,直到顧長雍出來了,才迎了上去,走了一段路程,四下無人了才出言:“大人,可是張詩政那個老東西,倚老賣老?”
    “沒錯,他死活不同意進行通商。”
    顧長雍嗤笑了一聲,幽潭般的眸子裏算是冷寂之色。
    “那大人是如何處理的?”
    魏延亭眉頭緊皺,新舊勢力的交鋒越來越明朗,現如今的每一步都要很謹慎,方可萬無一失。
    “很快,狐狸尾巴就會露出來。”
    顧長雍答非所問,而魏延亭眉頭卻漸漸舒展開來,“大人英明!屬下這邊也要動一動了。”
    “嗯,另外用密令將隱無心召來。”
    “是!”
    魏延亭對於這一命令顯然已有了心理準備,隱無心,皇家隱衛首領,是不應該再窩在皇宮裏了。
    “大人。”
    一個黑衣人突然出現,跪在地上行禮之後,站起來在顧長雍的耳邊耳語片刻,剛轉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長雍的臉色一下子陰的都能滴出水來。魏延亭看到顧長雍的臉色,便知道此事定然是與那位有關,天底下能讓這位其智若妖的首輔大人聞之變色的,也隻有她能做到了。
    “大人,此事不可以再拖了,在回國之前,必須要告訴她。”
    魏延亭向顧長雍鞠躬行了一個禮,說完這句話之後便離開了。
    顧長雍靜靜的站了一會兒,騎馬已經來不及了,他直接用輕功身影一晃便消失在原地,至於魏延亭的話,也不知道他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聽進去。
    午時,一道婀娜的身影緩緩的出現在曲水橋上,女子素衣紅裳,墨發輕揚,雙目尤自一泓清水,別有一番出塵之意。
    “李霖沐,我已經來了,可以放了繁枝了吧。”
    阿秀四下張望,卻並無一人,隻好冷聲說道。
    曲水緩緩地流淌,漣漪蕩漾,一隻鬥篷小船從橋下駛出來靠向岸邊。
    李霖沐一身白色錦衣,頭戴白玉冠,腰係一塊墨玉,垂著藍色的流蘇,負手立在船頭,含笑看著阿秀:“阿秀,你可還記得半年前我就是在這裏遇見的你。”
    他看著素衣紅裳的安錦繡,突然發現他見過的女子之中,氣質容貌能勝阿秀者無。
    阿秀臉色更冷了,“你這是什麽意思?你的救命之恩,我已還清。”
    李霖沐下了船,一步一步走向阿秀,“你誤會了,今日前來,我並非挾恩圖報。”
    阿秀眉頭一皺,有些不耐煩,今日她出門沒有跟扶安說,若是回去晚了,怕是他該擔心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放了繁枝,從此,願我們兩不相見。”
    阿秀竟是不願意再多看李霖沐一眼,眼睛向那個帶鬥篷的小船望去,似乎想要確認繁枝是否在裏麵。
    李霖沐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他又上前走了幾步,質問:“阿秀,你當真如此絕情?今日我來,是想告訴你,隻要你願意回到我的身邊,從此我不會再看林樂瑤一眼!”
    阿秀似乎聽到什麽可笑的事情一樣,笑著搖了搖頭:“李霖沐,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
    “過客。”
    李霖沐聽到前半截激動的往前挪了半步,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飛揚起來,就被過客二字狠狠地踐踏。
    他的頭難堪的低了下去,再抬頭的時候,眼中一片血紅,他顫抖著手想要去觸碰一下阿秀,卻被阿秀躲了過去。
    “為什麽,為什麽!阿秀,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難道我為你做的還不夠嗎?當初我的想娶你為妻的啊!”
    李霖沐雙手抓住阿秀的肩膀,猛的搖晃,大聲的嘶吼著。阿秀心下一驚,本能地想要掙脫,卻驀然愣住。
    因為,李霖沐竟然已經是淚流滿麵。
    曾妾夜夜淚濕巾,而今卻君淚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