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字數:6093 加入書籤
但是秋若楓心思轉的極快,很快他就刻意放柔了聲音,雖然仍然沙啞,卻比剛才好聽多了。
他說:“阿繡妹妹。”
而這個時候,安錦繡的蠟燭也照到了他抬起的臉。
那一刻,仿佛是久遠的久遠的幾乎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清晰的如同安錦繡做的那場夢。
或許,就是因為我快要見到他了,才會夢到兒時的孤兒院,是他在告訴我,我還欠他的呢。
安錦繡心中突然明了,也許,她來到這裏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她是來還債的,她欠下的,終於可以還了。
出來混的,遲早是要還的。
安錦繡腦海中閃現出不知道誰的話,隻覺得,這是真理。
“你…”
安錦繡看著秋若楓,不可抑製的覺得眼前的男人就是那個漂亮的孩子。一樣漂亮的眉眼,一樣漂亮的臉。
“阿繡妹妹,救我…”
秋若楓被鐵鏈栓的死死的,手上腳上全都是沉鐵打造的鏈子,渾身血跡,看上去淒慘萬分。
“你是…”誰?
安錦繡上前將禁室裏的蠟燭點亮,昏黃的燈光頓時將秋若楓襯的更加豔麗起來,雖然狼狽萬分,卻仍讓人覺得,此人,風華絕代!
秋若楓聽到安錦繡疑惑的聲音,自然也看到她眼中的愧疚和茫然。
“我是你的楓哥哥啊。”
秋若楓溫柔的說道,他知道安錦繡初次見他,便喊他楓哥哥,最喜歡他溫柔的看著她。
每次這樣,安錦繡就會特別的開心,可惜,他隻有在有求與她的時候,才會表現出溫柔。
“峰哥哥。”
安錦繡似乎是已經說服了自己,她來到這個異界就是為了還債的,本能的點了點頭,乖巧的聽秋若楓的話。
“這手撩是什麽做的,怎麽沒有鑰匙口。”
安錦繡小心翼翼的避開秋若楓的傷口,仔細的觀察鑰匙口在哪。
“這根本就沒有鑰匙口,這是機關鎖。”
秋若楓垂著眼睫毛,有氣無力的說,仿佛下一刻就要斷氣一般。
“那怎麽辦?我打不開啊!”
安錦繡吃力的掰著隻有一個小小縫隙的沉重的手撩,不知不覺中竟出了一身的細汗。
秋若楓斜靠在牆上,坐在鋪了薄薄一層稻草的地上,冷眼旁觀安錦繡焦急的滿頭大汗,心裏暗暗嘲諷著:蠢貨!
可是他不得不出聲提醒,於是他柔聲說:“阿繡妹妹,這個機關除了顧長雍,誰也打不開。”
一語驚醒夢中人。
安錦繡猛然想起這裏是顧府,而這個密室更是連接著扶安的臥室,身子不自覺的僵硬。
她咬了咬下唇,半晌,小聲說道:“我會讓他放了你,你堅持一下。”
安錦繡說完之後,便慌慌張張的跑了,從背影看,有種落荒而逃的意味。
秋若楓心裏有些得意,又有些氣憤,得意的是無論怎樣,安錦繡都會向著他,無條件的服從他,讓一國之主小心翼翼的對待自己,的確讓人從心裏感到優越。而氣憤的是,為什麽安錦繡就像是黏上了自己一樣,甩都甩不掉,如今失憶了,可還是對他一如從前。
以前他還以為是自己長得好,讓小丫頭一見鍾情,可是今日,他都難以忍受自己身上的腥臭味,可是安錦繡那個傻子就像沒聞見一樣。
她是個傻子嗎?怎麽他變成什麽模樣,她都不嫌棄他。
秋若楓想到這裏,心中突然漏跳了半拍,讓他有些心慌。
而安錦繡剛剛跑到拐角的地方,就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帶著淩冽的涼氣和淡淡的藥香。
是扶安,被他發現了。
安錦繡就像做個壞事當場被抓住的孩子,她從來沒想過為什麽秋若楓被關在顧長雍的地牢裏,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這是顧長雍的錯,但無論如何,她都要救秋若楓出去。
而用什麽來形容顧長雍此刻的神情呢!就像冰山上的萬年寒冰,冷凝的眉眼上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這讓安錦繡噤若寒蟬。
他萬萬沒想到安錦繡居然打開了這麽隱秘的機關,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故意支走他,就是為了尋找秋若楓?那她對他的感情…不,不會的,安安,你不會的,對吧!
此刻的顧長雍就如同冰山裏隱藏的火山,稍有觸動,便能引得火山爆發。他的神情極冷,眼角卻帶著一絲腥紅,黑漆漆的眸子裏看不見任何東西。
“扶安,你將他放了可好?”
安錦繡猶豫了一下,還是拉了拉顧長雍的衣袖,小聲的說道。
聽了安錦繡的話,顧長雍隻覺得胸口發堵,氣血上湧,他強行咽下湧上來的血,勉強說道:“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此人妄想謀反,罪不容誅!”
顧長雍心中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攥住,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每一次隻要一見到秋若楓,安安眼中便全都是秋若楓。無論他做什麽事情,都得不到她半點關注,這些年,已然是這樣,可如今,他們已經互許終身,竟是也沒有分毫改變。
為什麽偏偏是今天?老天爺真是會捉弄人。
顧長雍冷笑。
安錦繡一聽急了,拽著顧長雍的衣袖,聲音驟然提高:“我命令你把他放了!”
這話一出,二人都愣住了,顧長雍痛苦地顫抖,他一顆心被這兩個字捅得鮮血淋漓。顧長雍怒極而笑,他猛的將衣袖從安錦繡的手中抽出,疊聲道:“好,好,微臣遵旨!”
聲音中竟聽不出來半點生氣的痕跡,安錦繡沒有多想,隻是露出一個笑臉,說:“扶安,你別生氣,他有什麽罪名,我替他擔著好了。”
安錦繡本意思是這是她欠他的,若是替他承擔,救他一命,以後倒也是互不相欠了。可是這話到了顧長雍的耳朵裏,卻聽的他眼前發暈,她倒是好擔當!
“我還不知道原來陛下竟是個這麽有擔當的人。”
顧長雍淡淡的說了句,徒留安錦繡在原地,他前去運起內力,將秋若楓的枷鎖全部解開。
“哢嚓”幾聲,鐵鏈應聲而落,秋若楓隻覺得心裏一陣暢快,終於自由了,嗬嗬,可笑眼前這個男人,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嗬!”
秋若楓緩緩的爬起來,他手扶著牆麵,勉強的站起來,一身汙垢狼狽不堪,卻還肆無忌憚的譏笑著顧長雍。
顧長雍在陰冷的密室裏卻滲出了汗珠,他本就傷寒未愈,這次施功,卻是讓他動用了溫養心肺的內力,肺部傳來的悶痛幾乎讓他喘不過來氣。可是他表麵卻沒有任何異常,背挺的筆直,負手而立,一身紫色衣衫在昏暗的燈光下格外威嚴。
這個時候安錦繡才來到二人的身邊,她看了看顧長雍,顧長雍神色淡淡,心裏想著,肯定是惹他惱了,不過等她還了他的恩情,她就再不惹他生氣了。
“扶安,我先送…”
安錦繡上前扶住秋若楓,對著眼前背對著她的顧長雍說,可是說到一半她就說不下去了,因為一種很悲傷又絕望的氣息從顧長雍身上蔓延開來,讓人心頭一哽,堵的竟說不出話來。
“阿繡妹妹,我好疼,我們快走吧!”
秋若楓看著安錦繡猶豫的表情,心裏咯噔一下,趕緊裝假無力的靠在安錦繡的身上,實際上,他也確實沒什麽力氣。
安錦繡聽到秋若楓的話,又恍惚聽到那個精致的孩子跟她說:“別哭,我不疼。”她幾乎是什麽都顧不得了,連忙帶著秋若楓離開密室。
在拐彎處,她聽到顧長雍驀然出聲,縹緲而遙遠:“安安,你要他還是要我。”
此言一出,安錦繡覺得顧長雍怎麽跟小孩子似的,這種爭寵的語氣居然從他口中說出,她並沒有在意,甚至覺得顧長雍可能沒有那麽生氣了,就連忙扶著秋若楓離開了。
現在的安錦繡並沒有體會到顧長雍此刻絕望的味道,這句話如同他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哪怕安錦繡敷衍的說一句:“要你。”
顧長雍想自己恐怕都不會這麽絕望,可是他聽見安錦繡的腳步聲猛的停下,又接著匆匆忙忙的離開了。
他強忍住的血從喉頭噴發出來,踉蹌著跪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臉色漸漸發青,可是他卻一聲不吭,既然他舍不得勉強安錦繡,那就…不如這樣死了算了,反正,也沒人心疼。
顧長雍沉重的喘息著,胸口仿佛壓了一塊石頭,讓他透不過來氣。他放任著體內的真氣從心肺處消散遊走,麵上沒有任何表情,似乎忍受著巨大折磨的人不是他。
可若是望向他的眼睛,恐怕能被裏麵的悲傷所淹沒。可惜,孤寂陰暗的密室裏隻有重傷的他和明滅不定的燭光。
死一般的孤寂。
又是這樣,時間仿佛一下子倒流回五年前,當時他任大理寺卿,著手調查一件大理寺都不願意碰觸的宗親叛亂案,樁樁件件直指秋若楓,他便將秋若楓帶回了大理寺,關押在地牢裏。
安錦繡怒氣衝衝的來到了大理寺,站在他的麵前,眼裏全是對他的痛恨和厭惡,仰著頭一字一句的對他說:“我~命~令~你,把他放了!”
五年之後,還是同樣的結局。這秋若楓,到底哪裏好了?他明明……明明……
“大人,大人!為何秋世子被…”
沒過多久,白露便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白露本來隻是瞪大了眼睛叫喊著,可是看顧長雍癱倒在地,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夫人,夫人未免有些過分了,居然將自家大人獨自丟在這冰冷冷的密室,扶著一個不相幹的男人離開了。
直到今日,白露還不曾清楚安錦繡的身份,隻知道這個姑娘是大人從流藍國帶回來的心上人,也許,以前相識。
顧長雍心裏苦笑,若是再過一會就好了,他也不用這麽痛苦,徹底的解脫了。
一股溫熱的內力從後背的傳過來,顧長雍開口:“白露,我累了,你讓我自己休息會行嗎?”
“不行!大人,您能照顧好自己嗎?”
白露繼續將內力輸給顧長雍,果斷的拒絕道。他現在真恨自己,若不是他愛心泛濫,怎麽會給大人招惹這麽一朵掌控著大人喜怒哀樂的爛桃花!哼,以後再也不救人了。
安錦繡扶著秋若楓出了顧長雍的臥室,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噴嚏。
秋若楓看了看自己身上安錦繡的外衣,在心裏暗暗罵了一聲:“蠢貨。”
接著,安錦繡又打了一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