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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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懷仁掙紮了半天,還是收下了錢。
    消息提示音傳來,宋立眠無意再理會叛逆期少年的糾結,擺擺手同李懷仁告別,並囑咐他到家後記得發短信。
    宋立眠掏出手機,佟酩發來一條消息,隻有兩個字,多久。
    語氣倒是雲淡風輕,可就是發消息的間隙比較急迫。
    宋立眠回他“再議”,又問他“要不要一塊吃飯”。
    由於步伐偏急,宋立眠沒多時就轉過街角,所以沒能窺見後方李懷仁的複雜眼神,以及他顫抖得厲害的右手。
    十張紅色鈔票縮在少年拳頭間,諷刺地露出皺巴巴邊角。
    “活動兩周後就結束了。”佟酩邊往商業街走,邊提醒他。
    宋立眠跟在他身後,聽他蹩腳地掩飾對去洗浴中心的渴望,不知為何,如果換個人宋立眠準得懷疑對方有別的心思,但佟酩就給他一種簡簡單單真的想去洗澡的感覺。
    雖然佟酩所說的“害怕一個人洗”理由挺滑稽,但宋立眠就是荒唐地有些信他。
    或許是因為對方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過分篤定。
    所以他語調平緩,略帶縱然地回應:“佟酩,我刻意從一環趕來三環,你就隻想同我糾結洗澡的事嗎?”
    佟酩似乎察覺到不妥,不再拐彎抹角地圍繞那個話題轉圈,臉上卻赫然寫滿了“不然呢”三個字。
    宋立眠有些好笑地盯著他,佟酩皮膚過於好,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下午剛從冰箱裏拿出的荔枝布丁,滑而甜的口感很輕易就能刺激味蕾。
    他收了想象,轉為看向其它地方。
    今天佟酩穿的衣服偏厚,外麵套了件長款風衣,黑長褲包裹住細長雙腿,宋立眠沒有故意盯著,隻是對方臀後不知為何,間或有一條位置凸起。
    由於風衣時而擺起時而貼服,所以看得不怎麽真切。
    宋立眠認為自己花了眼,就揉了揉眼睛,過後就沒再瞧見異狀。
    他不方便始終注視佟酩的挺翹部位,就加快步伐略走在佟酩前方。
    “你別急,”宋立眠輕聲說,“吃完飯就去請假。”
    宋立眠帶佟酩去一家味道正宗的四川火鍋店用晚餐。
    門口排了好長的隊,液晶屏幕上正在播放不知哪一年的肥皂劇,一群人坐在椅子上邊磕瓜子邊對裏麵歇斯底裏的女配嘖嘖稱奇。
    佟酩大概厭倦過於嘈雜的環境,眉頭皺得能替開心果開口,宋立眠領著他徑直去了前台,報了姓氏,服務員請他倆去最靠近角落的雅間。
    宋立眠提早訂了個鴛鴦鍋,隔斷的紅白湯正咕嚕往外冒氣泡,雅間空調偏熱,佟酩脫了風衣搭在椅背上,宋立眠替他要了個布罩。
    服務員問他還需不需要圍裙,宋立眠朝佟酩方向望了眼,莫名聯想到特別爛俗的小電影片段,佟酩大概是發覺他眼神閃爍,警惕地投來目光。
    宋立眠就扭頭對服務員說不用了,坐回位置上熱切注視湯鍋。
    等待食物的時間過於漫長,佟酩不知是餓了還是太無聊,其間提起過幾次筷子,都被宋立眠勸阻了,好不容易等宋立眠說完“可以吃了”幾字,佟酩就精準而勇猛地夾了一筷子紅湯裏的帶魚。
    還沒來得及阻止,又燙又辣的食物連油碟都沒來得及沾,就被佟酩丟入口中,宋立眠伸出一半胳膊顫了顫,親眼目睹對方眼角由白變粉的全程。
    幾聲難以抑製的“嘶嘶”聲傳出後,宋立眠好笑起立,替他開了罐涼茶。
    好不容易,佟酩才停止了吸冷氣的聲音。
    “我還以為你是西南那邊的人。”宋立眠用漏勺舀了幾片清湯土豆,擱進對方碗裏坐下說,“看來我猜錯了。”
    佟酩被辣懵了,唇瓣比往常都要殷紅,微張著發愣,鍋裏升騰起的白氣全往他那方飄,宋立眠問他熱不熱,佟酩邊小聲吸氣邊搖頭。
    半晌後,他盯著碗裏餘下大半的紅湯帶魚,一臉哀痛地將它們倒進盤子,並沒回應宋立眠的問話。
    宋立眠也不在意,聳聳肩繼續用餐。
    等吃得差不多了,他挽起襯衣袖子,起身用漏勺舀出即將煮爛的肉,一股腦全盛進佟酩碗中。
    佟酩被辣過一回,吃得小心謹慎,乖巧得像隻俯首的貓。
    宋立眠注視他頭頂發旋,失笑著從架子上取過幾盤,撲通幾聲,餘下菜品全被下進清湯鍋。
    貓咖店初初營業,人手不足,佟酩一周難休兩天假,但他似乎並不介意,跟店裏的貓咪也相處愉快。
    宋立眠從胖哥口中得知,每天有許多小女生問他要聯係方式,全被佟酩淺笑著轉移了話題。
    宋立眠跟胖哥在收銀台閑聊,佟酩在一張木桌旁喂貓,蔥白手指穿越過貓咪蓬鬆毛發,他忍不住多瞧幾眼,對方像後腦勺長了眼睛,抬首疑惑望來。
    宋立眠擺手示意沒事。
    遵守約定替佟酩請了假,回家後,他被窩還沒捂熱乎,就接到了對方的爽約電話。
    “我不要跟一群人洗澡。”佟酩總結說,“之前還以為隻有你。”
    宋立眠赤裸上身陷進床鋪,咀嚼佟酩的話,盡量不去多想。
    側久了胳膊容易發麻,宋立眠換了姿勢,糾正說:“兩個人洗,那叫鴛鴦浴。”
    “可以嗎?”不料佟酩瞬間情緒高漲問道。
    宋立眠頓時無語,疲乏地捏捏眉心。
    他不懂佟酩是如何做到將曖昧話用坦蕩口吻說出來的,反倒顯得東想西想的宋立眠心懷不軌。
    宋立眠克製語氣,問對方怎麽突然變卦。
    “我剛搜了下圖片,白花花的,有點嚇人。”佟酩欲言又止,問,“澡堂沒單間嗎?”
    宋立眠沒想到對方會激動得去搜澡堂兩個字。
    現在許多地方都可以租單間,不過宋立眠並未糾正對方認知,而是鬼使神差遺憾道:“沒聽說過。”
    少頃,他故意強調:“如果你介意,就取消行程吧。”
    佟酩呼吸沒多大變化,可宋立眠猜測他挺失落的。
    窗戶僅留一條縫,臥室溫度堪堪好,宋立眠閑適持握手機,左臂肌肉鬆懈,他把一條繪著森林和鹿的毛毯搭在小腹,右腿彎曲,食指無意識在被麵劃圈,耐心等候電話那畔的人回應。
    靜默時間偏長。
    宋立眠想鬧對方,又不忍心對方過於沮喪,就開始考慮給佟酩台階下。
    “改地點吧。”佟酩突然擲地有聲,像做出重大決定,問,“我去你家,還是你來我這?”
    澡堂一日遊變成出租屋共浴邀請,連宋立眠都始料未及。
    約定日期來到,他倆一同共進過晚餐,又窩沙發上看了會兒電視。
    出租屋是宋立眠爺爺留下的老屋,小區基礎設施老舊,構架差,家裏添置不少值錢物件,也無法挽救整體的頹敗。
    他爺爺很強,賺再多錢也不願搬離老屋,及至宋立眠父母去世,年紀尚幼的宋立眠無人照顧,老爺子才暫且搬去公寓樓。
    好不容易熬到宋立眠住校,老爺子就馬不停蹄搬回來,直至閉眼的那一天。
    吊燈光線昏暗,曖昧且滲人,電視機是笨重的黑色台式,清晰度尚可,佟酩窩在沙發上,乖巧盤腿,看得津津有味。
    他上身前傾,黑眸在淺淡藍光下極其深邃,從宋立眠角度望去,對方的細白皮膚在夜色中清晰而突兀。
    宋立眠確認了片刻,發覺對方的確不在意“鴛鴦浴”一事,從頭到尾似乎隻有宋立眠在多想。
    佟酩隻是很正經地邀請人共浴,他不願意獨自洗澡的原因尚且不明,總之不是什麽充滿暗示的邀請。
    到了這時,宋立眠不好改口,假如他是個直男,想必也不會認為此事有多奇怪,值得輾轉反側幾晚,到底是他過於多想了。
    如今再找借口實在太欲蓋彌彰,他幹脆順著佟酩來。佟酩坦坦蕩蕩赴了約,兩人擠在一張沙發上,腿上搭著用一條毛毯,宋立眠沒得到半點旖旎訊息,規規矩矩得有點坐立不安。
    他不是低等動物,不會隨處發情,去澡堂自然沒事,可在狹窄的家居浴室裏共浴,似乎就有些荒唐了。
    他能保證自己的大腦,至於其它部分,就不太一定。
    場麵想想就很尷尬。
    宋立眠今天晚餐吃得食不知味,連佟酩夾光他盤裏的魚蝦都沒察覺,還用筷子戳了半天空盤,佟酩問了他幾回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老房子沒裝機頂盒,頻道少,佟酩調到一檔美食節目,就偷偷摸摸把遙控器塞進沙發縫,生怕誰換了頻道,宋立眠好笑地裝沒看見。
    白衣大廚正揮舞刀具,熟稔製作生魚片,宋立眠注意力卻不在這。
    佟酩右手捂小腹,間或揉幾揉,他晚餐吃了兩人份的魚蝦,大約是撐著了。
    他動作不算大也不算小,可宋立眠看得很清晰,包括他中縫不時翹起的襯衣,以及其下若隱若現的細嫩皮膚。
    佟酩特別白,以至於那道褐色格外礙眼,宋立眠猜那是疤痕,又不太確定。
    他視線大概大膽了,被佟酩察覺到了,當即停止動作,宋立眠遺憾坐正。
    生魚片製作完成,工作人員端給場下觀眾品嚐,佟酩喉結滾了幾滾。
    宋立眠有些想笑。
    節目主題是日式料理,備完主食,大廚講解起蔬菜沙拉的簡易做法,他從水果籃裏挑出幾個模樣尚佳的橘子,剝開備用。
    佟酩表情霎時變得極度嫌棄,他右手輕錘胃部,沒過多久,就將遙控板從沙發縫裏拽出來。
    宋立眠沒回過神,電視機就恢複灰暗,佟酩煞有其事地說他困了,然後轉過腦袋盯宋立眠。
    室內光線又低幾度,鏡片後的眼睛和眼角紅痣卻格外清晰。
    宋立眠避開視線,想了會兒,建議說:“不如吃點橘子提神?”
    佟酩表情絕對堪稱微妙。
    他生硬而執著地重複:“好困。洗澡休息吧。”
    他們刷完牙,擺好換洗衣物,調試完水溫。
    浴室窄,要塞下兩位身高腿長的成年男子實屬勉強,宋立眠後背緊貼木門,準備找借口開溜。
    浴室窗戶常年關閉,關上門後空間就少得可憐,上升的水蒸氣四處飄蕩著,空氣燒得曖昧,頭頂的白熾燈格外刺目。
    相比宋立眠的手腳無處安放,佟酩就自在許多。
    他取下眼鏡,或許是視線不佳,他五指觸牆著前行,幸好浴室逼仄不容易摔跤。
    最後,他站立在牆邊,抬頭瞅了眼掛鉤,舉起胳膊輕拽上衣。
    “不是,”宋立眠聽聞窸窣響動,回神了,“真脫?”
    領口窄,佟酩被宋立眠提問影響,肢體語言頓時有些焦急,衣服卡了半天沒拽掉,宋立眠上前兩步,好笑地替他拉下衣服。
    佟酩卻執意要脫,兩人僵持半天,宋立眠投降了,順從佟酩心意替他脫了上衣。
    下一秒,宋立眠就拽來浴巾,裹住對方肩膀,叫佟酩用手穩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