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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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酩唇瓣像抿過一口紅酒,在逼仄浴室裏氤氳出別樣的醺醉,他五根纖細手指摁住浴巾邊緣,投來的視線懵懂且無辜。
    宋立眠因為方才蠢蠢欲動的心緒萌生出無邊罪惡感,指尖不由得開始發麻。
    他想替佟酩拽高一些浴巾,又不敢離得過近。
    布料鬆垮,佟酩沒多認真地想擋住什麽,光滑皮膚裸露著,或白或粉的膚色輕易刺激了宋立眠眼膜。
    他沉默了會兒,退得更遠些。
    “我沒穿泳褲,”佟酩並未察覺對麵人的掙紮,解釋道,“不脫會濕掉的。”
    佟酩顯然沒跟宋立眠在一個頻道上,不理解他的混亂與掙紮。
    “你連澡堂都不願去,和我擠在一間浴室不別扭嗎?”沉默多時,宋立眠突然問。
    他背倚門把,很重地壓上去,後腰被戳中的不適令他清醒些許。
    “當然不。”佟酩很快回應。
    宋立眠主動開口後,氣氛緩和了大半,佟酩似乎泄了口氣,膽子更大了些。
    他抬高胳膊掛上衣服,抻直的側麵腰窩時隱時現,沒多時,他又取下浴巾掛了上去。
    站穩後,他的手開始探向胯部,指腹勾進短褲邊,有種下拽的趨勢,宋立眠胳膊原本背在身後攥住門把,見狀趕緊出聲打斷他:“佟酩。”
    佟酩疑惑抬頭,濃黑如墨的瞳孔直直對上宋立眠眼睛,配合上赤裸在外的白皙身軀,在熱氣騰騰的浴室裏蕩漾出別樣純真。
    “待會兒再脫。”宋立眠說,“我先出去,門打開會冷,別著涼了。”
    “……為什麽?”佟酩怔了怔,眉宇間倏地布滿陰霾。
    “什麽為什麽?”宋立眠被對方反應氣笑了,“一個人洗不行嗎?”
    “不行,”佟酩果斷說,“太危險了。”
    如果立在麵前渾身迸發荷爾蒙的男子僅有十多歲,宋立眠或許願意相信他是真的不懂人事。
    可佟酩身份證上清清楚楚寫著二十五,智力顯然也沒有缺陷。
    宋立眠快招架不住了,隻好無聲歎息。
    思維由於缺氧很難聚集到一塊,零散地猜測著佟酩做出這些舉動的目的,宋立眠目光逡巡過對方,試圖從那張臉上窺見合理解釋。
    對麵人早被蒸得泛粉,花灑就在他正上方,方才試水後旋鈕或許沒擰嚴,如今偶爾有飽和水滴落至他圓滑肩頭,流經鎖骨再匯集到一塊。
    宋立眠被對方茱萸上那滴水燙得雙頰發熱,懷疑自己也沒好上多少,為了防止麵部表情泄露過多情緒,他讓語調降得再冷些。
    他屈膝頂開佟酩一段距離,站直身子說:“你又不是五六歲小朋友。”
    佟酩不滿地繃緊下頜,答道:“那你當我是就行了。”
    他睫毛長且卷翹,瞳仁色深,沒戴金絲邊時眼睛毫無遮攔得惑人,宋立眠不得不避開視線。
    “佟酩,誰慣的你?”他無意再聽對方胡攪蠻纏,下垂眼簾淡淡問,“洗澡都要人陪?”
    或許聽出宋立眠語氣裏的不耐,佟酩噤聲了。
    “……你發現了?”半晌,宋立眠深吸口氣,薄涼問道。
    沒等佟酩開口回應,他繼續說:“如果是試探性取向,不需要做到這份上。我可以直接告訴你答案。”
    佟酩表情霎時更懵,興許是不能立即領悟出宋立眠深意,亦或是錯愕於宋立眠突然的坦白。
    “這是在做什麽?報恩?還債?”宋立眠言語間露出少有的尖銳,給佟酩下了判決書,“沒必要這樣,佟酩,我沒什麽想法。”
    浴室空氣稀薄,濕氣粘在皮膚上扯不幹淨,宋立眠和赤身裸體的佟酩對峙良久。
    對方聽完這席話一聲不吭,仍固執地杵在原地,耷拉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麽,他脖頸線條流暢,和後背蝴蝶骨一齊微微顫栗著。
    宋立眠目光更沉,遊移向多了一套的洗漱用品上,不免覺得這場景過分荒唐。
    他想擰開門把出去喘口氣,又憶起門外就是大敞開的通風玻璃窗,擔心對方沒穿衣服著涼,攥緊門把的手背就僵了僵,隨即用力到凸起青筋。
    “把衣服穿上,”宋立眠耐心告罄,下了最後通牒,“我出去了。”
    佟酩倏然抬頭,目光固執投來,他薄唇又恢複無血色狀態,抿成一條平直的線。
    宋立眠為躲避他眼神,視線垂得更低,這回他清晰地窺見對方接近小腹處的疤痕,可惜氣氛緊張,不方便多關心幾句。
    “不行,”佟酩聲音也跟著變冷,充斥著譴責說,“你答應我了的。”
    他逼近兩步。
    宋立眠背後是門板,前方是對方偏甜的洗發水味,他退無可退地垂眸凝視對方,符合審美的年輕肉體瘋狂挑戰著宋立眠理智。
    他囁嚅了會兒,一個字都沒蹦出來,冷言冷語不符合宋立眠習慣,方才那段話已是他被逼無奈的極限了。
    佟酩氣壓更加低迷,不知是因被拒絕後的難堪,還是被戳破心思的惱羞成怒。
    宋立眠有些後悔話說太重,可現在不是道歉的時候,他隻想盡快逃離這個地方。
    他擰開門把,“哢噠”一聲響後,欲圖旋身離開原地。
    可惜他根本移動不了身體。
    宋立眠肌肉瞬間硬得酸脹,雙足宛如生了鉛,紮根在塊塊分明的瓷磚裏,根本挪不開步子。
    他視線本是閃躲開的,不知為何突然被對麵眼神勾住了,壓根挪不開目光。
    佟酩模樣還是同往常一般漂亮,隻是眸子變得過於妖邪,深邃瞳孔倏然間由圓變窄,魅惑得不似人類。
    萬千星光都流轉在那兩隻眼底,試圖勾引出宋立眠類似低等動物的欲念。
    這些年間,宋立眠碰見過不少漂亮人,卻沒誰會令他心動於此。
    他喉嚨開始陣陣發緊,胸腔震顫得即將耳鳴,攥緊拳頭也恢複不了理智,後背漸漸生涼,其餘地方卻是熱的。
    ——這種心動無關情感,僅僅是肉體對肉體的吸引,能逼得人拋棄道德感,心甘情願化為野獸。
    佟酩聲音漸近,語調變得古怪,充滿蠱惑地確認著:“宋立眠,你應該不會騙我吧?”
    宋立眠喉嚨啞得說不出話,像個控製不了行為和思緒的提線木偶。
    恍惚間,他聽見自己發出喑啞而堅決的一聲“不會”。
    佟酩興許是笑了。
    認識這麽長時間,佟酩鮮少露出笑容,即使他笑了,大多數時候也隻是淺淺一個表情,並沒發出聲音。
    此刻的佟酩卻笑得頗令人動心。
    他的低笑聲繾綣在喉間,散向空氣比酒還醉人,宋立眠耳畔醉醺醺地紅了,頭皮有陣電流竄過的酥麻。
    他腳軟得即將倒下,倚仗的門板卻比軟糖還沒支撐力,宋立眠覺得自己快陷進去了。
    沒多時,佟酩湊近來。
    宋立眠穿得齊整,但薄薄布料在當下環境並不能派出太大用場,衣服與肌膚摩挲間,滾燙身軀錯覺接觸到對方如牛奶的滑膩肌膚。
    對方濃黑頭發在鼻息下亂晃,巧克力味的甜輕易占據了宋立眠全部嗅覺。
    他被薄薄肌肉覆蓋的腰部被對方環住,一顆腦袋不安分地蹭了蹭他敏感脖頸,宋立眠想躲也躲不開,隻能任由對方在胸前像小動物般撒嬌。
    “給我洗澡吧,我太髒了。”佟酩仰起腦袋抱怨,呼吸噴灑向他下頜處,“放心,這次我不逃跑,也不撓你。”
    宋立眠聽見自己聲音很啞地答應了。
    佟酩就拽著他衣擺,很愉悅地一同走向花灑。
    他沒脫衣服,替花灑下的佟酩打開了水,溫潤而略高於體溫的水流衝擊著眼前人白皙肌膚,對方發出愜意哼叫。
    宋立眠內襯布料黏在皮膚上極不暢快,可他無暇關心自己,隻略顯僵硬地拿來牛奶味的沐浴露和巧克力味的洗發水,替貼得很近的佟酩抹上,搓出白色泡泡。
    眼前人如他所說般沒逃開,隻是在眼睛和耳朵進水時不滿地抱怨兩聲,宋立眠就拽來毛巾,小心翼翼替他沾幹淨。
    少時,宋立眠取下花灑,替對方衝洗幹淨,他指尖插進烏黑發間,觸及到兩隻軟乎乎小耳朵,那兩團耳朵還不自在地扇動幾下。
    可等宋立眠再想摸,就找不著了。
    熱水澆下,他機械式想替對方抹掉每個部位的泡沫,手指一路逡巡而下,最後被掛住手腕的一條毛茸茸尾巴阻止了。
    “不用了,”佟酩隔著淅瀝瀝水聲,嘟噥說,“感覺有點奇怪。”
    再後來,宋立眠記憶就徹底陷入休眠。
    早起的小動物在森林跑過數個來回,宋立眠方才睜眼。
    他堪堪醒時,渾身肌肉酸脹得難受,大概要跟一頭黑熊在草原上搏擊過三回合,再輸個底朝天才能達成這種效果。
    他難受地喘了一聲,掙紮取下搭在額頭上不再冰涼的毛巾,將握著濕漉毛巾的胳膊搭上眼睛。
    宋立眠頭暈眼花,自從畢業後生活作息逐漸規律,他身體再沒這般虛弱過。
    即使有段時間被人一棍子敲在腦袋上,後腦勺出了不少血,他也隻在病床上躺了三天,就跟沒事人一樣執意出了院。
    他收回思緒,咳嗽幾聲,另一隻手不舒服地捏了捏斜方肌位置,好歹緩過最初那陣眩暈。
    他睜眼,目光所及是不怎麽熟悉的天花板,老舊吊燈懸在頭頂上方,灑下昏沉沉的光線,宋立眠反應數秒,想起自己在什麽地方。
    偏硬床板硌著後背,他呆愣少時,呼吸暫且停滯,隨即探手摸了摸旁側床鋪。
    涼的。
    鬆了口氣的同時,他又有些其它方麵的擔心。
    宋立眠眉宇凝了凝,被毛巾染濕的指腹揉按太陽穴,試圖從回憶裏搜刮出關於昨夜的片段,可惜一陣陣的頭疼欲裂阻止了他。
    他嚐試過多次,等臥室門“吱呀”響動時,總算選擇了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