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姨矯揉造作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等著祝希希打招呼。
    可祝希希卻看都沒看她，隻是喝水，並沒有打算打招呼。
    “爸？”祝希希挑眉看向祝喬。
    這兩個老太太說完就趕快匆匆離開，不然錢包裏僅剩的錢都保不住了。
    祝喬這人雖然四十多了，可是保養得不錯，人長得也精神，要是換上一身潮服，說是三十多都有人信。
    而且自從十年前祝希希認識他以來，他都是這個樣子沒有變過，可謂是駐顏有術了。
    小時候祝喬總帶著祝希希打麻將，可謂是打遍南永巷無敵手，還得了個“南永巷雀聖”的稱號。
    “過來！”祝喬皺眉拉著祝希希在桌旁坐下，直接撕開她手臂上的衣服，看到怨氣灼傷留下的痕跡，仿佛烤幹的豬皮，氣衝衝地說，“誰家小鬼！敢傷我徒弟！祝希希！你是廢物嗎！？我教給你的本事呢？咒語和符籙呢？！”
    祝希希本身就頭暈，被他吵得都要耳鳴了，閉著眼睛說：“失誤而已，小鬼在包裏，已經被我收了。”
    “張嘴！”祝喬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顆藥丸塞進祝希希嘴裏，說，“你等著，看我不把那小鬼打到灰飛煙滅！敢傷我的人！找死不是！你給我老實待著！”
    然後祝喬又拿一張黃符纏繞在她的傷口上。
    祝希希皺著一張小臉嚼著口中泥巴一樣的藥丸，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祝喬罵罵咧咧地拎著她的包往另一個房間走去。
    她也沒攔著，做了壞事就要受到懲罰，灰飛煙滅也是那嬰靈應得的下場。
    祝希希坐在椅子上重新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傷口處傳來陣陣清涼的感覺。
    她跟祝喬一起生活十年了，回想當初在福利院的第一次見到祝喬的時候，就仿佛還是在昨天。
    畢竟這家夥居然十年如一日都沒有變過樣子。
    十年前，祝希希還不叫祝希希，不過沒有人在乎她叫什麽，在福利院裏，她有一個特定的代號，叫：小神經。
    那年她十歲，在福利院已經住了四年，那裏的孩子都不喜歡靠近她，因為她本人沉默寡言不合群，卻總是神神叨叨地對著空氣說話。
    在這期間許多夫婦來福利院領養小孩子，由於小希希生得可愛，不少夫婦會第一眼看中她。
    每當有人想要領養小希希的時候，她都會在那些夫婦麵前刻意哭鬧，甚至撒潑打滾，對著空氣大聲自言自語發瘋一般，等那些人被嚇跑之後，她就會恢複到沉默寡言的樣子。
    這樣一來二去，大家更覺得她精神不正常，也沒有人會收養她。
    直到有一天，一個名叫祝喬的男人來到福利院。
    那時候小希希在福利院裏唯一的朋友，也就是如今的室友馮糖被領養走了，她便更加沒有可以說話的人。
    當院長帶著祝喬來院子裏看孩子們玩耍的時候，小希希注意到這個男人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自己身上，她心裏便有了主意，瞟了一眼不遠處秋千上的小男孩，跑過去不由分說一把將他推下秋千，然後自己坐在上麵，沒玩兩下就去扯別的小姑娘的頭發，惹得小朋友們哭喊一片：“小神經又發神經了！”
    而始作俑者小希希則一臉囂張跋扈地坐在假山上，整個頑劣不堪的模樣。
    就不信這樣還嚇不跑他。
    祝喬就站在假山下抬頭看著小希希，小小的姑娘有雙明亮且充滿戒備的眼睛。
    院長對祝喬不好意思地說：“真是抱歉，那個小女孩自從來到這裏，就沒有跟其他小朋友和平相處過，脾氣秉性也有些怪異，不說她了，你看看那邊那個小男孩……”
    祝喬抬手打斷了院長的話，微笑著說：“我的妻子就想要一個女孩子，我能跟她聊聊嗎？”
    他說完看向小希希，院長麵露難色地說：“祝先生，我們這邊還有很多乖巧可愛的女孩子。”
    “謝謝院長。”祝喬並不聽院長說了什麽，看著小希希爬下假山跑了，便趕快跟過去。
    小希希來跑到一棵大樹下抬頭看著什麽，等祝喬走過來，她指著大樹用稚嫩的聲音說：“這裏有個穿著白衣服的女人在上吊，一天要重複很多次。”
    她本以為這樣的話能將祝喬給嚇退，沒想到祝喬不僅沒被嚇到，反而看著上吊的女鬼說：“那是因為她生前執念太深，所以死後一直重複著生前的最後一個動作。”
    他說完，小希希和上吊的女鬼都帶著驚訝地看向祝喬。
    上吊的女鬼撥開自己的長發，小聲對小希希說：“他也能看到我？”
    “沒錯。”祝喬點點頭說，“我可以。”
    這下小希希更驚訝了，她從未見過第二個和自己一樣的人。
    祝喬沒有理會小希希，上前兩步對上吊的女鬼說：“每日每夜被困在這裏也無濟於事，該放手時就要放手，對你自己也是一種解脫。”
    上吊的女鬼拉著脖子上的繩子哀怨地說：“我的丈夫娶了好幾房姨娘，他不愛我了！我活不下去了！”
    她說完又上吊一次。
    小希希一臉無奈地看著女鬼，對於這些話，她已經聽了許多許多遍了，她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因為得不到男人的愛而去死，這不是蠢貨嗎？
    祝喬偷偷掐指算著，說：“你的丈夫已經輪回過兩世了，而你還被自己困在這裏，沒用的，不如讓我送你一程吧。”
    上吊的女鬼緊緊攥著繩子說：“我不走！我就要在這等著！我丈夫發現我不見了會來找我的！”
    這時小希希忍不住上前冷冷地說：“喂，在這裏日複一日的上吊有什麽用，那個男人不照樣活得很精彩？你死的時候他都不會心疼一分，現在更不可能了。”
    “小神經，你怎麽能這樣說啊……”女鬼掩麵哭訴起來說，“我等了他那麽久，他一定是不知道我在這裏死了……”
    小希希習以為常一般歎口氣搖了搖頭。
    祝喬想了想說：“你如今這幅樣子鐵定是見不了你的丈夫了，不如我送你一程，托生個好人家，說不定來日能與你的丈夫再續前緣。”
    “真的嗎？”女鬼聽後立刻止住哭泣，把自己慘白慘白的臉懟到祝喬麵前期待地問，“我可以再見到我的丈夫？你還有這等本事？”
    祝喬麵對突然在眼前放大的鬼臉，下意識閉了閉眼睛，後退半步說：“在下略懂一二。”
    女鬼趕快整理了整理自己的頭發和衣服期待地說：“真的可以嗎？我可以再見到我的丈夫？那，那就送我去見我的丈夫吧！”
    祝喬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希希，而小希希正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
    接著，祝喬十分嘚瑟地彎起唇角，單手結印，閉上眼睛對著女鬼念起了咒語。
    女鬼周圍懸浮起一些金色的光點，心中多年的鬱結在這一刻突然消失了，感覺到無比的輕鬆，眼前的光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小希希看著這場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她認識了四年的女鬼居然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她瞪著眼睛問祝喬：“你做了什麽？她去哪裏了？”
    祝希希跪在蒲團上，看著香案上擺放的照片，那是一個笑容溫婉的女子，排位上寫著“祝喬之妻吳憂”。
    為了吳憂，祝喬這麽多年都沒再娶，而且也是為了她，祝喬才讓祝希希每個月上交是個鬼魂來超度，為吳憂做功德。
    祝希希沒見過這個師母，不過隻看照片就知道是個溫柔的女人，看照片就有一種親切感。
    “噗！”聽到這個稱呼，祝希希直接將口中的水噴了出來，嗆得直咳嗽。
    祝喬連忙過去幫她拍背，遞過去抽紙說：“小心點嘛，這麽大人了，喝口水還噴出來。”
    擦了擦嘴巴的祝希希忍不住低頭笑了出來，看著祝喬重複：“喬哥哥？”
    “你這死丫頭，去裏麵給師母上香。”祝喬看懂祝希希眼中的揶揄，拍了拍她的手臂，示意她進去。
    祝希希點點頭，起身往裏屋走去。
    “喬哥哥……”張姨居然滿口委屈的樣子看著祝喬。
    祝喬走過來笑著說：“嘿嘿，希希，叫張姨。”
    沒一會兒，祝喬打發了外麵的女人走進裏屋，神色緊張地拉著祝希希的手臂問：“這是怎麽回事？”
    祝希希起身後感到一陣眩暈，扶著額頭說：“被小鬼傷了。”
    祝希希沒有接話，反而看向店裏的陌生女人，揚了揚下巴問：“介紹一下？”
    祝喬臉上掛著賤兮兮的笑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小聲說：“你師父我的追求者。”
    “哎！別走呀！”祝喬收起贏的錢，裝模作樣追到門口，惋惜地砸吧了一下嘴巴，然後對祝希希說，“這就是無敵的寂寞嗎？”
    其實祝喬是故意這麽說的，若不這樣讓她們離開，怕是知道點什麽就要散播得整條巷子都知道了。
    聽了這話，祝希希毫不避諱地翻了個白眼，徑直走進去，就像沒看見那女人一樣，自顧自坐下來倒水喝。
    女人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著旗袍，臉上畫著濃妝，假笑著對祝希希說：“你就是希希啊？經常聽你爸提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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