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分裂
    第二天一早，便見雯清一臉鎮定的坐在洛羽麵前。
    她問洛羽：“你昨晚是不是和雯潔做愛了？”
    洛羽不置可否，畢竟這件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對她說起。
    雯清說：“你不說我也知道，我自己身體的變化，還能不清楚麽？隻是沒想到，你和雯潔會背著我這樣！如果你喜歡她，你其實可以和我明說，我能接受。”
    洛羽連忙解釋道：“我昨晚實在不知是雯潔，她故意假扮成你，我又怎麽分辨得出？以前你們還是兩個身體，多少還有些差別吧？但現在你們共用一個身體，靈魂這東西看不見摸不著，指環也不戴了，你又叫我怎麽分辨？”
    雯清道：“以前你分不出，我不怪你，但現在我們都生活這麽久了，你還分不出來？我看你不是不能分辨，是不想分辨吧？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喜歡上她了？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也沒什麽，畢竟她是我妹妹，我了解她，你就算是愛上她，我也會不覺得難過。”
    洛羽沒想到她會有這種想法，頓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隻是歎息一聲：“你別這樣了？這世間早沒了雯潔，那都是你的臆想，雯清，你知道嗎？因為你對雯潔的愧疚，因為雯潔離去後你對她的想念，你病了，你病得很嚴重，你聽我的話，我們去看醫生好不好？”
    雯清冷笑一聲，說道：“你一直都說我病了，總是叫我看醫生，什麽病？人格分裂是吧？我也告訴你，我現在無比清楚自己是怎麽回事，你可以選擇不相信，也可以選擇不理解，但事實上我們現在就是在一起，在同一副軀殼裏。”
    她說完一頓，又道：“我知道雯潔的性子，我們是孿生姐妹，我們的品味和愛好都差不多，包括對男人也一樣，她喜歡的人，我不會反感，李響就是例子，當然我喜歡的人，她也一定會喜歡，比如你，所以她會喜歡上你，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畢竟我們心意想通，連選男人的眼光都一樣，會愛上同一個人也很正常，所以，你如果想要她，想和她做愛，也可以完全不必顧忌我，我也不會在意。”
    洛羽有些震驚，雯清的話已經完全超出了他能理解的範疇，畢竟已經衝破了倫理和道德的束縛，這讓一直受傳統觀念影響的洛羽難以理解，他實在想不到雯清對雯潔這樣遷就，連這種事都可以分享。
    隻聽雯清又說道：“為了她我可以放棄李響，所以為了她，我也可以放棄你，我確實有對不起她的地方，有對她的愧疚，她畢竟是我的妹妹，如果說我和她之間隻能留一個人的話，我會義無反顧的退出，你告訴我，你愛她嗎？那怕隻有一絲絲，一點點的動情也好，如果有，那我就從此消失，把這個身體留給雯潔，從此再也不會出現，你現在就告訴我，說你喜歡她，說你願意和她在一起，如果你說不出口，隻輕輕的點點頭也好，好讓我明白你的心意。”
    洛羽匪夷所思的看著眼前的雯清，想確認現在從她口中說的話，是否真是她心中的想法，可是他沒有找到答案，因為現在的雯清真如她說的那般清醒而鎮定，她那雙清澈的眼眸此時也在直直的看著自己。
    洛羽想從那雙眼睛中找出些難過、憂傷、哪怕是憤怒和不甘都好，但他沒有找到，因為雯清的眼中不禁沒有難過，反而還有一絲期待，她在期待什麽？期待自己說喜歡雯潔嗎？她是為了什麽？要把自己深愛的人，拱手讓給別人？
    終於過了好久，洛羽才鄭重的說道：“我不喜歡雯潔，我隻喜歡你，開始的時候是，現在是，今後也會一直是，我喜歡的是天下唯一的一個你，你不要把我推向別人，如果沒有了你，我想我這輩子也很難再愛上別人了，所以，雯清，你不要再多想了，我對雯潔從來沒有一絲的愛意，今後也不會喜歡上她，隻會把她當作妹妹，哪怕她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還有就是，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雯潔了，她不在了，她永遠的離開了我們，那株鬆柏樹下有她的骨灰，你還記得嗎？我陪你一起去過的，還是你替她挑的地方。”
    雯清聽他說完，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隨即又長舒一口氣道：“我之所以這麽問你，隻是想知道你的心意，沒想到你如此堅定，看來我真的沒有看錯人，你果然是值得用一生去愛的那個人。”
    洛羽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隻說：“你相信我好不好，我們去醫院，找個大夫看看吧，好嗎？”
    雯清長歎一口，苦笑道：“我也希望我是真的病了，這樣我們就能好好的生活下去，生一個孩子，慢慢撫養她長大。”
    洛羽一把將雯清抱緊，輕吻著她的臉，心想：你要是真希望這樣，也就好辦了，隻要你願意，我一定想辦法把你治好。
    從這次之後，一連幾天雯潔都沒再出現。洛羽也忙碌起來，他跑遍全市，仔細打聽著市裏的各大醫院，希望找一家條件好點的，為雯清治病，但都不十分滿意。
    雯清見他每日東奔西跑，也有些過意不去，晚上洛羽回到家中，她端來剛切好的蘋果說：“你先別找醫院了，先診斷一下吧，萬一沒什麽呢，我在市醫院精神科掛了一個專家號，不如我們先去看看，好嗎？”
    洛羽有些奇怪，她今天怎麽突然就這麽配合了？不由疑惑的問她：“你是......雯潔嗎？”
    哪知她笑了笑，說：“我是雯清，雯潔好幾天都沒出現了，怎麽？你想她了？如果你想她，我可以叫她出來，好嗎？”說完又是輕輕一笑。
    洛羽見雯清今天心情不錯，還開起玩笑來，但聽她話中之意有些耐人尋味，略有酸意，洛羽趕緊搖了搖頭。
    隔天，洛羽陪著雯清走進了市醫院的大門。
    雯清掛的專家姓陳，叫陳銘，洛羽在醫院的走廊上看到她的簡曆。
    陳銘，主任醫師，教授，碩士生導師，醫學會精神科學會委員，心理衛生協會理事，市醫學會精神科分會主任委員，從事精神科臨床工作近30年，熟悉本專業理論知識，有較豐富的臨床經驗，尤擅長精神分裂症、情感障礙、神經症及心理障礙等疾病的診治......
    看著這一大篇的頭銜和簡曆，洛羽心中踏實了許多，他真希望雯清這次找對了人。
    他們在醫院的長凳上等到中午，當陳醫生叫到雯清的名字時，洛羽還有些不放心她，想陪著她一塊兒進去。
    雯清說：“沒事兒的，你不用擔心，我比你想的要堅強，你就在門外等我就好。”
    看雯清進去之後，過了好久才出來，洛羽問她：“醫生有沒有說什麽？”
    雯清說：“沒什麽，醫生讓你也進去一下，說要問你幾句話。”
    洛羽有些驚訝：“問我什麽？”
    雯清說：“大楷是了解下情況吧，具體是什麽我也不知道。”
    陳醫生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教授，隨意而祥和，他見洛羽進來，忙說：“請坐，要喝水嗎？”
    洛羽連忙回答：“不用，謝謝您。”
    陳醫生見洛羽有些拘謹，說到：“小夥子，不用緊張，我剛才已經大楷詢問了你女朋友的一些症狀，現在向你了解一下她日常的狀態，你可要說的詳細些。”
    洛羽連忙說：“這個自然，您盡管問吧。”
    陳醫生說：“你之前有沒有谘詢過心理醫生？”
    洛羽說：“有啊，我谘詢過好幾位心理醫生，她們說雯清這病有些嚴重，光靠心理疏導有些困難，需要用藥，但因為沒有處方權所以建議帶她到精神科來看醫生。”
    陳醫生點了點頭，又說道：“你可以將她平日的行為，和你看到的狀況詳細的說一下嗎？”
    洛羽自然願意，於是他就將那次車禍之後的事，雯清的變化和她表現的怪異行為樣子，詳細的向陳醫生講了一遍。
    陳醫生邊聽著洛羽的講述，邊在本子上做著記錄，不時的插上幾句，或問幾個問題，洛羽都很小心的回答著，這畢竟關係到雯清的病情，不敢有絲毫隱瞞。
    當洛羽講完之後，陳醫生又問道：“你女朋友的這些行為是不是會帶給你很大困擾？”
    洛羽無奈的笑道：“這是肯定的，因為她的病，我失眠得厲害，還經常無故驚醒，提不起精神，連工作也懈怠了。”
    陳醫生也笑了，他的笑容很和藹，他半開玩笑的說：“我看你也挺憔悴的，想必是費了不少心，要不要我也幫你也看一看？”
    洛羽連忙擺手道：“這就不用了，我隻想我女朋友快點好起來。”
    陳醫生忽然很嚴肅的說道：“你女朋友的病，還確實有些嚴重，你還要精心的照顧她，如果連你垮了，她還怎麽辦？”
    他的話切中了洛羽的要害，是啊，要是沒了我，她該怎麽辦？便連忙問道：“有沒有治療失眠的藥，你幫我開一點吧。”
    陳醫生說：“藥倒是有，隻是不能隨便開，我看你是真心的愛著這位姑娘，你們的事讓我這個一把年紀的老頭子都心生感動，要不這樣，我替你詳細檢查一下？要知道失眠心悸也是病呢。”
    洛羽本來不想如此麻煩，但一想到雯清的狀況，心中又猶豫不定，何況他是真的快被她倆姐妹變幻的身份搞崩潰了，就幹脆一咬牙道：“那就麻煩醫生了。”
    陳醫生道：“醫者父母心，像你這樣有著大好前途的年輕小子，若是因為愛情托垮了身體，我看著也挺可惜的。”
    他邊說邊帶洛羽到另一間房間，裏麵擺著好些不知名的儀器，等一項一項逐一檢查完成之後，陳醫生給他開了些藥讓他待會兒去藥房取。
    臨走時他嚴肅的說道：“你女朋友的病，是挺嚴重的，通過我多年的臨床經驗，一個人具有兩個相對獨特的並相互分開的亞人格，是為雙重人格，是一種癔症性的分離性心理障礙。”
    洛羽說：“陳醫生，您說的專業術語我不太明白，您能不能說簡單些？”
    陳醫生無奈的笑笑，又說：“其實就是人格分裂，不過根據剛才對她的測試，目前病情還停留在心理上，這算是個壞消息中的好消息，隻要治療得當，能恢複的。”
    洛羽聽到“能恢複的”這句話時，欣喜若狂，忙又問道：“那該怎麽治療，需要住院觀察嗎？”
    陳醫生說：“住院倒是不需要，像她這種情況，最好用催眠療法，就是通過催眠讓兩種人格相遇，並且通過對話，使她們達成共識，這樣就不會再變幻著身份出現了，當然還須親人朋友加以引導，這樣效果最好。”
    洛羽突然想起雯潔以前說的那句話：“說不定那天我們兩個靈魂就融合成一個人了呢。”想來就是陳醫生說的這種讓她們兩人相遇吧。
    這時陳醫生又道：“你們的病曆就讓我先保管著，等下轉送負責心理輔導的陸醫生，隻要你女朋友願意配合治療，按時來做心理輔導就好，我已經給她開了藥，可以先緩解下她的情緒，對了，你拿藥的時候，順便幫她一起拿了吧。”
    走出醫生的房門時，看到雯清在長凳上等他，洛羽一把抱住她，有種說不出的輕鬆，他心裏默念：“雯清啊，隻要能治好你，付出再多我也願意。”
    這次看病之後，雯清真的按照陳醫生的醫囑，按時去陸醫生那裏做心理輔導，她就像是轉了性子般，從開始的抵製到現在的逐步接受，這變化太快，讓洛羽有些心生疑惑，因為那天陳醫生在給雯清看病時，隻有他們兩人在場，具體發生了什麽，他們都交流了什麽，他並不知曉，難道說治療人格分裂就這麽簡單？又或者是陳醫生太高明，對她說了什麽話？
    帶著疑惑，洛羽問雯清：“你那天去看病時，陳醫生都對你說了什麽？他是怎麽治療的？”
    雯清告訴洛羽說：“陳醫生先問了我一些基本的情況後說‘我相信你體內還有你妹妹的存在，可以用醫療的手段讓你和你妹妹的靈魂合二為一’。你知道，他的話正是我最想得到的結果，所以我就積極的配合他，後來還用儀器幫我測過一些數據，填寫了很長的一份問卷。”
    怪不得雯清會如此的配合治療，想來雯潔的出現也對她產生很大的困擾，再加上哪天晚上他和雯潔發生的事，對她更是一種打擊，她也不願再讓雯潔胡鬧下去。
    接受心理輔導的雯清恢複得很不錯，最顯著的效果是雯潔再也沒有時不時的跑出來搗蛋，當然，洛羽在按時服用陳醫生開的藥之後，精神狀態也改善不少，每天都能一覺睡到天亮。
    這種情況對洛羽來說本應是很好的結果，但是，通過對雯清最近的觀察，洛羽又生出了一絲疑惑。
    經過陸醫生幾次對雯清的催眠治療後，雯清的性格和雯潔越來越相似，就像是她們兩個人重合了一般。
    以前從來不使小性子的雯清現在開始變得傲嬌，她又開始穿雯潔的衣服，作一些新潮前衛的妝扮，不過言行舉止間依然保留著雯清的淑雅。
    現在的她就像一杯勾兌出的雞尾酒，將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硬生生的糅合在了一起。
    洛羽有些擔心，如果說雯清一直保持現在的狀態，那他當然求之不得，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洛羽所擔心的是，這樣一直發展下去，會不會突然有一天，雯潔會將雯清替代。
    為了消除他的疑慮，洛羽去見了幫雯清做催眠治療的陸醫生。
    陸醫生叫陸芸，是一個看起來非常親切的中年女子，或許是她的職業使然，洛羽見到她的第一眼，隻覺的心裏的所有想法都被她洞悉，不過那種感覺不是赤裸裸的展現，而是覺得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能被她很好的理解，甚至是洛羽什麽也不說，她也能明白他想表達的是什麽，你對她的傾訴，會被她最大程度的吸收。
    她聽完洛羽的描述和疑問後，詳細的回答道：“你多慮了，完全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因為這種由人內在自主創造的人格，由不同的條件限製了它們的言行舉止，我說簡單點吧，即使第一人格被替代，但它並不是消失了，而是隱藏在一個不可企及的地方，在某些特定是情況或事情的刺激下，它依然會出現，當然了，第二人格也是一樣的道理，所以這兩者之間，可以暫時的相互替代，但誰也無法永久的消滅對方。”
    聽完陸醫生的描述，洛羽那顆慢慢沉下去的心，又開始高高的懸起，他問道：“那這麽說，我女朋友體內的妹妹，不是就一直存在下去了嗎？”
    陸醫生笑著搖了搖頭，又道：“你女朋友的病，是個極其罕見的個例，一般情況下，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之間，並不能互通信息，也就是說，兩種人格之間很少會知曉對方的存在，但她不一樣，她不但知道她妹妹的存在，還以為是靈魂附體，通過對她的催眠治療，我讓她的這兩種人格相互接觸並開始融合，由於她們是孿生姐妹，她對妹妹的身體和性格都非常熟悉，當她被深度催眠後，在潛意識中已經開始模糊兩者的身份，所以你才會發現她現在的性格，已經慢慢的融合了這兩種人格的所有特征。”
    聽到醫生答複，洛羽這才長舒了一口氣，陸醫生見他如釋重負的樣子，又道：“其實她能這麽快融合兩種人格，與她雙胞胎的身份有很大關係，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她們都有相同的目的，通過對她治療期間的觀察，我想這其中的關鍵，應該是你吧？”
    洛羽想起雯潔對他的表白，默默的點點頭，沒想到雯潔也會愛上自己，而且還愛的那麽深，想起她桀驁的性子和捉弄人使壞後得意的笑，他想，他又何嚐不喜歡她那張揚的個性呢，隻是雯清在前，總不能逾越了親情和道德的底線。
    這次來到醫院，陸醫生不但解除了他的困惑，在臨走時還意味深長的告訴洛羽：“或許你該談一場新的戀愛了。”
    洛羽對她一躬身表示謝意，他明白陸芸的意思，現在的雯清已經不是以前的雯清了，通過這場病後，她綜合了雯潔的性格，又向他展示出了一個全新的雯清，當然，他依舊會一如既往的對她好，守護著他們這段來之不易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