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好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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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白開水,還是用黑陶碗喝,就連這黑陶碗,還是上次從施裏正家拿來沒有來得及送回去的。
葉墨很不好意思笑道:“學堂實在是簡陋,想必大人能夠屈尊到小子的學堂,想必目的是為了證實小子之名,定然不會對小子的俗陋招待在意。”
葉墨前世三年扶貧的時候,深有體會,所以對這個鄉正,相當於自己前世扶貧村支書上級主管領導,心裏莫名生出些許親近之感,於是言談舉止之間更加恭順。
曹鄉正哈哈一笑,上前一步伸出手臂扶起葉墨,很客氣的說道:“小後生多禮了,我老曹粗人一個,性子直,就喜歡直來直去的。”
“鄉正大人對晚生的提攜抬愛之心,小子銘記在心,萬不敢忘懷,大人請上座。”說是上座,其實就是小木墩,桌子就是破木板子拚成的。
孩子練字的沙盤,被施裏正匆匆拿到桌子下麵。
葉墨聽了施裏正和曹鄉正的話後,對施裏正說道:“裏正大人一片拳拳愛護小子之心,小子心領了。”然後又給曹鄉正深施一禮,很恭敬的說道:“晚生葉墨,見過鄉正大人,不知鄉正大人屈駕到此,晚生招待不周,甚是惶恐,還請鄉正大人見諒。”
曹鄉正對葉墨道:“有些事情急不得,急了也沒用,就像這酒,給你喝了,就是你的,不讓你喝,你就隻能看著我喝,這世上的事,大多如此。除非你手中的權力,足夠大,大到可以自己來製訂規則。
對於賢才的任用很開明,至於你閑置這麽久,不是因為你的年齡,而是因為你的本事太過於驚豔,不得不上達吾王,所以才會遲遲不得回饋。”
他停了一下,見葉墨聽的仔細,繼續道:“我這次來,是因為這個老貨......”他看了一眼施裏正,見他咧著嘴嘿嘿傻笑,就示意隨從給他倒了一碗酒。
施裏正的眼睛一下子就瞪起來了,雙手急急捧起酒碗,口中連聲稱謝,也學著曹鄉正的樣子,一口喝下去,不過這大口下去,立刻讓他劇烈咳嗽起來。
曹鄉正笑眯眯瞪了他一眼,道:“你個老貨,大可不必如此助力這小子,當心一下子嗆死你,這小子會怪罪到老子的頭上。”
葉墨笑道:“小子不敢。”
曹鄉正感歎著說道:“小子口裏說的不敢,但你做出的事來,卻是膽子不小啊,看來,有本事的人,膽子都不小。”
他說到這裏,想喝口酒,但手伸出一半,又縮了回來,道:“你可知曉,耕牛與鐵器,是何等重要,豈能是想得到就能得到的?這鐵器,不要說我,就連縣司馬,甚至是縣尊大人,恐怕都不能擅自調度。
而耕牛更是了不得,咱們諸暨縣都不會超過百頭,你還想一下子要個幾十頭,你說說看,你的膽子是不是比耕牛還大?我這次過來,就是讓你死了心,不過還是給了你個念想,如果你能拿出比你得到的鐵器更有價值的東西,我會先給你少許鐵器。”
葉墨眼睛一亮,追問道:“此言當真?”
曹鄉正冷笑一聲,說道:“我老曹是個粗人,來不得你們讀書人那些彎彎繞,還是那句話,老子說話就喜歡直來直去,說出的話,落地就是個坑。”
葉墨忽的站起身,伸出右手臂,手掌豎起,看著曹鄉正,一字字道:“曹長輩可願與小子擊掌為誓?”
曹鄉正也忽的站起,伸出右手,大笑道:“好小子,敢跟老子打賭擊掌的,你是第一個,就憑你這句曹長輩,老子跟你賭了。”
話音一落,兩隻手掌“啪”的一聲脆響,屋子裏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葉墨坐了下來,伸手從懷裏拿出個銀色的物件,很神秘的對曹鄉正道:“曹長輩看看此物如何?”
曹鄉正拿在手裏,看起來一端半寸寬,不是平直,而是圓弧,頂部有個圓孔,另一端是尖的,長度要比巴掌長出來半指,一麵寫滿了文字,另一麵畫的是長短排列整齊的細線,還有歪歪扭扭的符號,也看不懂。
可以肯定的不是青銅器,也不像鐵器,因為鐵器沒有這麽堅硬,尖端的位置手指摸一下,不是很鋒利,兩隻手的拇指和食指分別握緊兩端,輕輕向下一彎,立刻就隨著指力彎成一個弧度。
施裏正大急,葉墨卻笑而不語,曹鄉正眉頭微皺,又向下一彎,彎出的弧度更大,卻沒有折斷,曹鄉正的眉頭一下子就舒展開來,手指卸去力道,弧度立刻消失,平直像一條直線。
曹鄉正眼神忽的一亮,手指夾住圓弧位置,很隨意用尖端向桌麵一紮,“噗”的一聲輕響,這個物件幾乎整個沒入。
曹鄉正暗自吸了口氣,讚歎不已,手指用力,立刻拔了出來,仔細看尖端處,依舊原始模樣,絲毫看不見半點磨損。
“好,好寶貝!”曹鄉正哈哈大笑,把寶貝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的觀看,又小心翼翼放入懷裏,看著葉墨問道:“給我的?”
葉墨也笑道:“孝敬曹長輩的。”
曹鄉正又哈哈一陣開懷大笑,站起身,拍著他的肩膀,繼續問道:“你能做出來?此為何物?哪裏得來?”
葉墨答道:“此為鋼板塞尺,上麵是刻度,用來檢驗對接鋼板焊接間隙尺寸,是不是符合焊接標準......”看著曹鄉正有些變色的臉,立刻很幹脆地道:“就是一把精鐵尺子,測量長度的,多實驗幾次,小子可以做出精鐵。”
對於葉墨這樣的回答,曹鄉正表示很滿意,笑著道:“跟你們讀書人說話,就是不爽快,明明一句話的事,偏偏說出一大堆廢話,是不是這樣說才能顯示出你們讀書人?而我們都是大老粗?”
葉墨趕緊賠罪:“小子不敢,曹長輩誤會了。”
“哼,記住了,還是那句話,老子就是粗人一個,以後就要跟老子直來直去的,該喝酒喝酒,該罵娘罵娘,聽清楚了?”
曹鄉正眼神一亮,問道:“還能喝?”
“能喝。”葉墨還是回答的很幹脆,酒也喝的同樣幹脆。
三碗酒下肚,曹鄉正讚許點點頭,道:“好小子,好酒量,像當年的老子。”
曹鄉正坐在木墩上的腰杆拔得很直,一伸手把那碗水端在手裏,一仰脖就喝了下去,把空了的黑陶碗放到桌上,擺了一下手,身後的一個隨從,立刻拿出一小壇酒,倒入碗裏。
曹鄉正又是一仰脖就把帶有酒糟的酒喝了下去,酒糟順著嘴角流到胡子上。
一手把酒碗放下,一手抹了把胡須,看著葉墨問道:“能喝?”
“能喝。”葉墨回答的很幹脆。
說話間就喝了另外的一碗水,那位隨從也倒滿酒後,也學著他的樣子,一仰脖就喝了下去,也用一隻手抹了把嘴角流下的酒糟,隻不過由於沒有胡須的阻滯,一些酒糟流到了前胸的麻衣上。
聽了葉墨的話,曹鄉正玩味的看著葉墨,他發現這個半大小子有著別的相同年齡小子所沒有的鎮定,不但把話說的不卑不亢,恭順無比,話語裏竟然還有激將之嫌,卻不失分寸,先不要說相同的小子,就算是大人別說敢跟自己這樣說話,看到自家都會跑的不見蹤影。
這個時期還沒有茶水,就算是有,也得等到來年新茶下來,酒這個時期倒是存在,但葉墨沒有,因為太過貴重,喝不起。
葉墨吧嗒吧嗒嘴,心裏暗暗叫苦,這酒,跟後世的山西老醋最大的區別就是多了些色重勁大,還有酒糟,按照酒精度數來講,甚至還比不過後世的啤酒。
這樣的酒,十八碗喝下去葉墨頭都不會暈一下。
對於任選賢能,自從勾踐成功覓得範蠡、文種兩位著名大賢後,頗有心得,特別是會稽山兵敗於吳國,又做了三年人質回國後,就做的更加徹底,但凡你有點名聲,都會得到考量委以重用。
葉墨具有謫仙之名已經大半年之久,還是籍籍無名窩在小山村,不能不說不是一件怪事,作為鄉正的老曹,也有一定的責任,但他一句官職低微,就把自家推脫的一幹二淨。
說著話,後退一步,又很仔細上下打量一番葉墨,微笑著說道:“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之龍鳳,早就聽聞這苧蘿村出了個謫仙,一聽之下簡直是胡說八道,這天底下,那有什麽謫仙?分明就是為搏功名,嘩眾取寵之徒,不過這幾個月下來,小後生還真有些手段,老曹我很是佩服,不過可惜的是,我老曹雖也是十分惜才,但怎奈官職太過低微,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這番話說出來,讓葉墨感慨萬千,首先,這位曹鄉正絕對是老油條一枚,好人他做了,好事沒辦成,是他的官太小,說了不算,給推出去了。
另外,果然無論什麽樣的朝代,什麽樣的行業,最難幹的往往就是一線基層工作,他們必須跟隨一線的農民,工人,生活在一起,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更好的了解他們的思想,動態,才能具有針對性的工作。
這裏麵的辛苦,可謂是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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