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滅的火堆又燃了起來，司夜在上麵溫了一壺清淡的水果茶消食，而三人談論的話題也終於從蘋果回到了正事上，蘇洛將今天的遭遇簡單講了講，而伊雷則補充了這幾日在森林裏的見聞。
    “不管伊雷你是因為什麽進入森林的，總之在阿洛發現你之前，你已經迷路五天了。”司夜聽完伊雷的敘述，最後總結。
    “是我救了阿洛，不是她發現了我。”炎狼少年糾正道，“雖然這裏不是沙漠，但隱蔽氣息對炎狼一族來說是基本能力，我才沒那麽容易暴露的。”
    蘇洛抽抽嘴角，雖然當時她的確沒發現躲在樹上的伊雷，但被這家夥強調怎麽這麽不爽呢！……看來對元素的感知力還得加緊練習才行啊。
    司夜有些好笑地看了看白發少女頭頂被氣得忽上忽下的呆毛，繼續了解情況，“你是在第幾日遇到那些赤棕皮毛的野獸的？”
    “大概是從三四天前開始的吧。”伊雷摸著下巴回憶道，“忽然間就出現了，之前沒有任何征兆，更奇怪的是那些東西的隱蔽性比我還強，就算是在身體幾步遠的地方我也察覺不到……簡直就像跟周圍的樹融為一體了。”
    “嗚嗷！”銀對此表示讚同，當時它就在蘇洛不遠處的地方，卻完全不知道對方已經陷入險境，差點害她受傷，因而很是愧疚。
    “多虧銀我們才能順利回來啊。”蘇洛挪動過去，安慰般摸了摸它厚實的脖毛。
    “赤棕色，像霧一樣的身體，無機質的眼睛，以及能與森林融合的隱蔽能力。”司夜總結了一遍，微微蹙眉，最後歎了口氣，“我們有很大概率是遇到赤色葉妖了。”
    ““赤色葉妖？””
    兩道詢問的聲音同時響起，蘇洛下意識地看了看炎狼少年，連這個世界的土著居民都不知道，又讓司夜露出為難的神色，足以說明這東西是非常稀少而棘手的存在了。
    “簡單來說，它們是森林的意誌。”司夜拿出了筆記本，塗了個簡單的速寫，“北境過去也出現過類似的記錄，同樣是在一片古老的森林裏。”
    他將畫好的圖給兩人看，上麵是一隻像狼又像豹的動物，無機質的黑眼睛與霧一般模糊的身體邊緣都與蘇洛伊雷兩人見到的那些東西非常相似。
    “阿洛，先前我對你說過擁有自我意識的智慧生物都具有靈魂之焰吧。對於人類，奧拉獸族，甚至真龍族這樣的智慧種族來說，靈魂之焰都是天生而成的，但除此之外也有後天生成的情況。”司夜看了看自己巨大的契約獸，“銀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普通的溯狼隻是不通神識的野獸，斷不可能與契約者自如交流，但現在的它已經擁有了自我思維與靈魂之焰。”
    的確，銀除了不能說話，日常與人類交流沒有一點問題，甚至說話這一點也能與擁有狼種血統的炎狼一族完成。蘇洛思考著司夜的話，忽然明白了過來，“……你是說這座森林也生出靈魂之焰，擁有了自我意誌嗎？”
    “這可能發生嗎？”伊雷歪了歪頭表示不解，“溯狼這樣聰明的動物有了思維還能理解，但森林……？它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形體，要怎麽產生自我意識？或者說該如何辨別自我？這裏的每一棵樹，每一座湖，甚至每一隻動物都能看做是森林的一部分啊。”
    “理論上是有可能的，元素精靈的活動方式與靈魂之焰有著密切的聯係，所以智慧生物才有使用魔法的力量，那麽遍布活躍元素精靈的森林經過長久的時間積累，再加上一點催化的誘因，也一樣有幾率生出靈魂之焰。”
    司夜翻看了之前的筆記，繼續說道，“這樣的個例很稀少，但依舊存在。北境那片森林是因為臨近曾經的北望原戰場，無數英靈留下的執念影響了那周圍的元素波動，進而讓森林形成了自我意識，它會自發保護所有留在森林中的英靈骸骨。而赤色葉妖……”
    “是為了彌補肢體行動不便而造出的特殊產物，它們不屬於生物的範疇，更像是元素的集合體，與大地係魔法師用土石捏就的巨石偶相似，是森林意誌的直接反映。雖然森林意誌也能強行令植物生長，土地變化，但相較活物而言這速度太慢了，也會耗費過多的元素能量。”
    “難怪被打散了還會聚集起來啊……”伊雷恍然大悟道。
    “朧月森林會形成自我意識，我猜與北迦的祭壇……或者說是創世紀時期的遺跡有關。這一點是我失算了，既然知道這是一片擁有近三萬年曆史的森林，我就應該推測出它擁有靈魂之焰的可能性。”司夜微微歎了一聲，“我們應該盡早離開的，抱歉，阿洛。”
    蘇洛搖搖頭，司夜再怎麽縝密也不是神仙，不可能連森林成精這種事也準確預料到。
    “不管這片森林因為什麽而生出自我意識，現在麻煩的是它對我們充滿敵意。”司夜用筆在赤色葉妖的速寫旁添加了幾筆注釋，“普通的生物尚能推斷其行為動機，但森林這樣的意識體難以用人類的觀念來理解，結合隻有湖區周圍沒有受到攻擊這一點來看，我猜它是想要把體內活動的人都圍困在這裏。”
    伊雷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再看那湖怎麽看怎麽不妙，把人圍困在這裏幹什麽？嫌肉太少準備一口氣吃個大的？
    蘇洛就更加寒毛倒豎了，想想她這幾天還時不時去後麵的小湖泡澡，如果湖區真有什麽問題的話，那她都不知暗中在生死邊緣走過幾個來回了。
    “作為驗證，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我們會嚐試走出森林，伊雷你的目的地是南境的影耀城，我與阿洛正好也會前往那裏，就暫時與我們結伴同行吧。”司夜合上筆記本道。
    炎狼少年甩了甩尾巴點頭同意，聽完赤色葉妖的存在後他也覺得心裏毛毛的，隻身潛入森林的勇氣都跟蘋果一起被吃進了肚子裏，森林裏的野獸雖然大多無法傷害他，但與整個森林為敵的話……伊雷自問毫無勝算。
    蘇洛看了看紅發的少年，通過這幾天的練習她已經掌握了基本的元素魔法與戰鬥技巧，司夜也重新潛回北迦祭壇調查了一番，除了已經消失不見，但還能感覺到巨大能量殘留的「魔君之瞳」外並沒有別的發現。原本沒有今天的變故，她跟司夜也計劃近期離開朧月森林去往最近的南境大城市。
    眼下多了伊雷同行，隊伍倒是變得熱鬧了很多，蘇洛挺喜歡這個熱情開朗，願意與人分享快樂的炎狼少年，更何況他能獨自在森林中生存下來，顯然戰力也不容小覷。
    前往影耀城的小隊正式結成，司夜迅速收拾好了營地，多餘的東西統統塞進了煉金行囊裏，看得伊雷嘖嘖稱奇。他的家鄉在佑夏炎國，據說是炎狼一族聚居的地方，生活與修行方式都很古老，基本依靠自身的火焰天賦，很少看到在大陸發達國家中頗為流行的銘文煉金產物。
    “有了這東西我就可以帶上更多蘋果了啊！”伊雷眼睛發光地望著黑發的考古學者，“你是銘文煉金師吧司夜小哥，可以幫我也做一個嗎？”
    司夜瞥了他一眼，“你應該叫我司夜學士。”這是外界對考古學者的一般稱呼。
    “司夜學士！”
    “不行。”
    “為什麽……”伊雷的耳朵失望地往兩邊垂了下來。
    “煉金行囊是三環定式的銘文魔法，製作周期長，且會用到不少稀有的媒介材料，並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出來的東西。”司夜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更何況讓我煉金會很貴，如果你能攢夠報酬與材料倒是可以考慮來找我試試。”
    聞言伊雷垂下去的耳朵又立了起來，雖然現在他還是身無分文，不過以後總會賺夠錢的嘛！
    蘇洛則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兔子睡衣，同樣是出自司夜學士之手的三環定式銘文煉金產物，她頓時感受到了這件衣服的分量，搞不好它才是自己身上最值錢的東西？
    伊雷的打岔一定程度上緩和了凝重的氣氛，三人收拾好行李後便跟著銀一起進入了森林，溯狼的方向感比羅盤更準，隻要是去過一次的地方就不會忘記路線，這是鐫刻進靈魂之焰裏的生物本能，由它帶領大家離開森林照理說是萬無一失的。
    過去司夜正是靠著銀的存在才能無數次深入無人之境尋找古跡，並安全折返的。隻要目標地點沒變，即使途中場景發生了改變，溯狼也一樣能穿透迷霧，找到最正確的那條路。
    與他猜測的一樣，離開湖區範圍後便時常能看到赤色葉妖的影子，還有一些動物活動的痕跡。蘇洛忽然回想起這麽多天裏她竟然沒有看到一隻來湖邊喝水的動物，雖然銀每天都會抓回不同的獵物，但好像真的完全沒有動物會出現在湖區的範圍。
    最開始她以為那是銀的威懾，現在想想也是十分古怪了。
    等走到蘋果樹附近的位置時，赤色葉妖的態度陡然一變，表現出了十足的攻擊意圖，前仆後繼地湧上來撲咬，三人借助樹枝移動，而銀則吸引了大多數赤色葉妖的注意力，用更快的速度徑直往前。
    火焰與雷光在森林間不時爆出巨響，夾雜著野獸的嗚咽聲傳出很遠，三人在森林中且戰且行，幾乎發足狂奔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時，那片熟悉的湖麵再次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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