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如約而至。
    蘇洛站在那紛亂的記憶長河之前,  並沒有感到意外,  甚至產生了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上次與焰白結契之後，她在開往玖斕的船上做了一個漫長到清晰的夢，司夜認為那可能與女神的試煉，或者說與純白靈魂之焰的完整度有關，隨著她通過更多的試煉,  屬於她的過去,  屬於洛德露西婭·梅爾蘭斯的記憶也會逐漸浮出水麵。
    約修婭答應一同前往京江之後,  蘇洛一行人準備在水晶峽穀中歇息一晚，第二天就踏上歸途，這一天雖然沒有經曆戰鬥，但激烈起伏的情緒還是消耗了蘇洛大量體力，吃過晚餐之後她已經困得不行,  枕著約修婭龍形柔軟的肉鰭，很快就睡著了。
    而夢境也將她帶到了跟上次同樣的地方。
    記憶的洪流中滿是灰暗的場景,  隻偶爾能瞥見彩色的瞬間擦身而過，蘇洛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簇彩色的微光之上,  意識一晃,  眼前的世界已經隨之發生了變化。
    她應該還是小女孩的模樣,  視線有些矮，論個頭的話隻到成年人的腰那麽點兒高,  看誰都是仰角。
    空中飄來帶著腥甜氣息的腐臭味，即使已經提前服下了解毒劑，這味道依舊熏得人頭暈,  洛德露西婭平息凝神地躲在巨大的結晶體後麵，偷偷探出頭，看向了棲息在深淵之中的那頭魔獸。
    龍蛋貼在她身邊瑟瑟發抖，露在外麵的兩片肉鰭蜷縮在一起，恨不得整個縮回蛋殼裏去。這深淵惡魔在墮暗之前也是龍屬，強大的上位壓製讓還未徹底孵化的幼龍恐懼萬分。
    洛德露西婭輕輕撫摸了一下龍蛋的圓頂，繼續觀察魔獸的動向，對方還未意識到自己的巢穴已經被入侵，這多虧了同伴們的掩護。
    一道暗紫色的閃電淩空出現，化為長矛迅猛地洞穿了魔獸的翅膀，這是攻擊開始的信號，洛德露西婭在疾風的包裹下迅速衝向了敵人，純白靈魂之焰在她手中凝聚成長刀，夾雜著湧動的元素之力重重斬下。
    同時襲來的還有同伴們的攻擊，洛德露西婭人雖然小，力量卻是不容忽視，如果說開局那一道暗自閃電奏響了進攻的序曲，那她的斬擊就奠定了勝利的基石。
    魔獸應聲而倒，同伴們也都圍了上來，在超s級討伐任務中全身而退的隊伍放眼整個北大陸也沒有幾個團隊能做到，這一次取得的戰績足以令所有人驕傲。
    洛德露西婭的頭被同伴們挨個揉過，還有好事者直接把她舉起來慶祝，這個咋呼的同伴有著毛色火紅的狼耳朵與大尾巴，一雙融金色的眼睛裏洋溢著喜悅。
    是佑夏炎族的炎狼，伊佐煉。
    隨後她被抱進一個柔軟的懷裏，屬於成年女性的胸圍十分傲人，令還是小女孩的她羨慕不已，洛德露西婭轉過頭，看到了一張美得近乎豔麗的臉。
    跟她一樣南大陸出身的人類，阿妮塔。
    最後是那個劈出暗紫閃電的人，那是個身材高大的青年，身後凝聚著一雙純粹的魔力之翼，也彎腰輕輕揉了揉洛德露西婭的頭發，也許是因為他太高，青年的麵容十分模糊，哪怕洛德露西婭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了許久，也隻看到一雙如夜色般妖紫的眼睛。
    是將她救出「禁魔監獄」的神秘人，萊德。
    這個名字還是洛德露西婭為他取的，神秘人並不記得自己是誰，又從何而來，因為最初那驚鴻一瞥與牢籠外的如水的夜色令她印象深刻，便以此為名，為他取了南大陸語係中以「夜」為含義的名字。
    那日離開「禁魔監獄」以後，洛德露西婭便與萊德同行，去了北大陸上的城市，那裏情報更豐富一些，方便萊德尋找自己的來曆，而這一次卡澤爾居然沒有騙她，真的放任她離開了聖所的視線，一路上也沒遇到來自聖所的追兵。
    洛德露西婭提心吊膽地過了兩個月，確定自己是真的擺脫了聖所的監視後，依舊有些不敢置信。
    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經曆由自己決定目的地的旅行，是她用不惜用生命去抗爭也想要獲得的「自由」。
    渴望已久的夢想來的如此猝不及防，卻又無比真實，與萊德相遇之後的每一天，洛德露西婭都快樂得像是在夢裏。
    這時候的世界還沒有出現後來的「五境」之局，大陸尚為一個整體，分為南北兩岸，中間以貫穿大陸的巨大裂淵相隔。
    南北大陸擁有截然不同的地理環境與人文氛圍，以信仰為代表，南大陸奉聖明為無上之神，受光明係的元素庇護，地處平原，元素之力豐沛而穩定，因而土地肥沃，風調雨順，衣食富足，再加上聖明親身為王，廣施仁政，千百萬年來如同啟明星一般指引著信徒與國民們前行，南大陸上甚至沒有國家的概念，陸上生靈都在聖明引導之下，生活在幸福安穩的環境之中。
    而北大陸則完全相反，雖然崇尚魔君為唯一真神，但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並不是什麽虔誠的信仰，倒更像是天災一般令人敬畏，卻必須克服適應的存在。暗元素賦予北大陸更多的是危機與挑戰，這裏地勢險峻，生長著各種危險的魔獸與異株，土地貧瘠難以耕種，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學會戰鬥與掠奪。
    相比親身為政，萬古長存的聖明，魔君更像個甩手掌櫃，數百年才複蘇一次，且每一次複蘇都會為世界帶來戰爭與動亂，北大陸的生靈從一盤散沙開始被放養直到現在，已經形成了獨特的秩序，並不需要魔君現身，也能在這片危機四伏的大陸上生存下去。
    世人皆認為南大陸是理想的永無鄉，而北大陸則是蠻荒與無序的代表，但對洛德露西婭而言卻有些不同，南大陸的安寧與祥和在她眼中像一潭死水，人們隻會以聖明的神諭為唯一真理，無論那些話有多不合理，哪怕神諭會輕易奪走個人的一切，那個人也隻會以此為榮，甘願犧牲。
    就像她出生後的遭遇，僅僅是因為近百年來沒有出現能感知光元素精靈的生靈，聖明就下令組建了「聖所」，所有擁有雙係以上天賦魔力的新生兒都必須被強製送入，輔助聖所進行感知研究。
    然而所謂的光明魔法師對南大陸而言根本沒有存在的意義，沒有人能在光元素感知上觸及聖明的領域，南大陸在聖光的庇佑之下，暗元素沒有一絲生存的間隙，自然也不需要來自光的淨化。
    隻是那位光明之神似乎對自己的聖女——阿爾加路法聖使——的人選分外執著，曆史上的每一任聖使都是年輕貌美，且戰鬥力分外強大的少女，是魔君複蘇，南北發生戰爭之際的南方統帥，因而對北大陸的傳聞之中，「女武神」的形象比起那素未謀麵的光明之神，更能代表南方的戰力。
    找不到能感知光元素，戰鬥力強大而貌美的阿爾加路法聖使，令南大陸的真神失去了些許有趣的消遣，因而祂大手一揮，要「聖所」在下一次南北戰爭之前為聖明獻上最完美的女武神。
    沒有人知道魔君下一次蘇醒會是什麽時候，或許數十年，或許數百年，而這期間所有被送入「聖所」的天賦者，不過都是神諭之下漫不經心的犧牲品罷了。
    洛德露西婭沒辦法認同「聖所」的一切與那位高高在上的光明之神，反倒是北大陸讓她更為適應，混亂與無序為生存帶來了危機，卻也賜予了這片大陸上的生靈天生的自由。
    沒有永遠正確的神靈供人參拜效仿，甚至也沒有人在意其他人到底在想什麽，所有種族在這片危險的大陸上都被一視同仁——想要活下去，就必須付出足夠的努力才行。
    像她這樣的天賦魔力者在南大陸隻會淪為「聖所」的實驗品，因為神諭值得信徒們獻出一切，即使她可能成長為名動一方的大魔法師，在聖明的光芒之下也是沒有意義的，然而在北大陸上，她卻可以自由選擇未來的模樣。
    來到北大陸的洛德露西婭像是被放出籠子裏的鳥兒，第一次展翅翱翔於天際。她與萊德去了北大陸著名的冒險者之城伊蘇塔恩，在那裏遇到了現在的同伴——佑夏炎狼伊佐煉，出身南大陸卻輾轉流落到北大陸的阿妮塔，還有在蛋殼裏出不來，看不出是什麽品種的龍蛋約修婭。
    順帶一提，約修婭的名字也是洛德露西婭取的，她在靠近大裂穀的冰原上遇到了這顆神奇的蛋，對它寄予厚望，因而為龍蛋取了冰川與海洋之□□字。
    他們一起組建了小隊，成為了城中萬千冒險者中的一員，並在接連完成高難委托後聲名鵲起，而這一次的深淵魔獸在此前已經折損了數十名精英冒險者的生命，城主不得已之下才找到他們，希望他們能夠出麵討伐。
    任務順利完成，一行人回到了伊蘇塔恩，城主在廣場上召開了慶祝的篝火晚宴，鬧到天明才散去，連洛德露西婭都破例喝了些酒，放在平時萊德是一定不許她碰的，周圍人時常會因為彪悍的戰鬥力而忽略她的年齡，隻有萊德始終將她當小孩兒照顧，任務途中會習慣性地關注她是不是渴了累了，吃條烤魚都會把刺挑了再遞過來。
    那是洛德露西婭過去不曾體會過的，不帶任何目的性的純粹的好意。在「聖所」之中她遇到的所有人都是為了測試精神閾值而出現的，從照顧她長大的研究員姐姐到同期的好友，卡澤爾安排的“劇本”越來越激烈，最後連想要帶她逃出「聖所」的家人都捏造出來了。
    她早該明白將神諭視為一切的南大陸居民是不可能違背「聖所」的，卻還是一廂情願地相信了，隻是因為她還未對這個世界死心，還想衝破牢籠，去看看外麵真實的世界。
    所幸，她在命運的洪流中遇到了萊德。
    還有冒險者小隊的同伴們，不論是經常被她摸尾巴摸到炸毛的煉，總喜歡買可愛小裙子給她穿的阿妮塔，還是躲在蛋殼裏出不來，卻總是會在危險之時試圖保護她的約修婭。
    她在這裏被保護，被照顧，被依賴，表達情感的方式各人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真實」的，她可以放心回應他們的感情，而不用擔心會突然有「聖所」的人竄出來，興奮地告訴她精神閾值又突破了多少。
    這些觸手可及的「真實」於她而言，才是那個會以元素精靈回應她靈魂之焰祈願的，真正被她所愛的世界。
    在北大陸的冒險者生涯一共持續了四年，洛德露西婭也從還不到人腰那麽高的小女孩長成了少女的模樣，雖然看上去還是很稚嫩，但她的名號早已傳遍北大陸，再無人敢小覷她手中的白焰長刀。
    在這期間，北大陸的暗元素也進入了活躍期，像是休眠的火山開始蠢蠢欲動，荒野上誕生了大片的魔獸異株，讓負責絞殺的冒險者們疲於奔命，而大裂穀之下也孕育出了更加可怕的東西，隱隱像是要將這天險化作的邊界往南大陸推移一般。
    熟悉古籍與傳說的人都知道，這是北大陸的唯一真神，魔君即將複蘇的征兆。
    魔君的複蘇意味著北大陸與南大陸之間的戰爭也即將拉開序幕，北大陸的居民身而為戰，對此倒是興奮與躍躍欲試之情大過恐懼，而南大陸有聖明及其麾下聖騎士在，普通百姓終其一生也沒有機會到戰場上見到一個真正的北大陸人，隻當這是新的神諭，既不用擔憂自身的安危，也不怎麽關心那些活在傳聞中，蠻族一樣的敵人的死活。
    為此感到焦灼與不安的似乎隻有洛德露西婭，她沒辦法在戰時堅定地選擇陣營，即使她厭惡南大陸的一切，但那裏到底是她的故鄉，她手中白焰，心口靈火，萬不可能為屠戮曾經的同胞而燃。
    然而變故比她的擔憂來的更快，在某次任務的突發危機之中，萊德為保護她深受重傷，所有的治愈魔法對他都沒有效果，在眾人束手無策之際，他卻在魔君的祭壇上醒了過來，那些靈藥與魔法無法治療的傷口在眾人對魔君的期盼之中一絲絲痊愈，他吸收了北大陸的「信仰」，姍姍來遲地找回了自己遺失的記憶。
    其實一早就該覺察到的，能用破壞聖所出產的「禁魔監獄」的人，這個世界上理應隻有兩位而已，掌控光元素的聖明，以及自暗元素中誕生的魔君。
    她終於完成了當初與萊德一起旅行時的約定，幫他找回了記憶與過去，卻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
    與此同時，沉寂了四年的「聖所」，也在這時候出現在了她的跟前，一同前來的還有她的大哥克裏斯·梅爾蘭斯，這位會每年到聖所探望她，唯一對她展露過親情的家人。
    “露西婭，你不能忘記自己的姓氏，以及附載於上的榮耀與責任。”
    身居高位的聖騎士有著與洛德露西婭同樣的白發綠瞳，開口勸說妹妹的聲音十分溫和，他對妹妹的關懷是真心實意的，但卻建立在信奉神諭的基礎上。
    “聖所已經放任你流落在外四年，足以彌補從前那些過於激烈的手段，這一點我已經向卡澤爾修士提出了異議，他向我保證日後不會再這麽粗暴的對待重要的聖使候選人。”克裏斯溫柔地伸手，替失魂落魄的妹妹將鬢發攏到了耳後。
    “現在你可以在南大陸上自由行動了，再不用待在這危險的蠻荒之地，聖明大人對你寄予厚望，隻要你願意回到聖所，他也會推遲阿爾加路法聖使的授予儀式，等待你準備萬全再參與試煉。”
    洛德露西婭的心微微一顫，卻是注意到了兄長話中的另一個可能性，阿爾加路法聖使是南大陸的總領軍，一旦聖使之位空缺，聖明也不會屈身親自來領兵，南北戰爭爆發的時間必然會延後。
    眼下北大陸正經曆了魔君複蘇帶來的獸亂，戰爭爆發必然會造成大量的傷亡，即使大部分北大陸居民並不畏懼戰鬥帶來的死亡，洛德露西婭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那些熟識的冒險者們被兄長率領的軍隊殺死。
    她對聖明所謂的「仁政」抱有疑問，但這並不意味著雙方應該陷入戰爭，南北大陸以大峽穀相隔，相互之間並不存在爭奪資源的問題，理應沒有要誓死血戰的理由才對，隻是南大陸的人對聖明言聽計從，隻要祂一聲令下，別說是戰爭，就算是排隊獻祭也毫無怨言，而北大陸民風彪悍，哪有被別人打過來不還手的道理。
    這場戰爭，其實是可以避免的。
    尤其是當她知道萊德就是魔君的時候。他與高高在上的聖明不同，是可以溝通，與她同行了四年，值得信任的同伴。
    涉及全境的大規模戰爭與北大陸上為了生存而發生在不同生靈之間的戰鬥不同，對雙方而言都是災難，一旦開始就會無休無止，人們會像被割的稻草一樣成片成片地倒下，那不是自然界的物競天擇，隻是人為引發的災難而已。
    洛德露西婭垂下了目光，見她的態度終於軟化，克裏斯也麵露欣慰之情，徹底放下心來。
    北大陸的局勢在魔君複蘇的消息中悄然變化，煉受到族群的召喚，要回佑夏炎國主持大局，阿妮塔遇到了過往的同僚，打算加入北大陸由冒險者組織的軍隊，而萊德更是成天不見人影，隻有蛋裏的約修婭還跟在洛德露西婭的身邊。
    自由的幻夢在一夕間破碎，洛德露西婭莫名回想起了卡澤爾將他送來北大陸時的話，這場長達四年的美夢是他給予的「獎勵」，而如今時效已過，殘酷的現實洶湧而來，輕而易舉地破壞了一切。
    然而這個美夢是「真實」的，因此總會留下一些痕跡，比如能令她再次麵對「聖所」的勇氣。
    再一次見到萊德的時候，自他從祭壇複蘇之後已經過去了十多天，克裏斯以兄長的身份去見了他，年少有為的聖騎士在魔君禦前也不卑不吭，對他保護了妹妹的行為表示了感謝，並說明了接下來接她回南大陸的打算。
    “南大陸有露西婭的家人，我們會給她最好的照顧與最光明的前途。”克裏斯說道，“而且一旦南北開戰，露西婭再留在這裏，身份也會很尷尬，即使魔君大人能接受她，北大陸的居民會容忍阿爾加路法聖使的候選人待在自己的大本營裏嗎？”
    洛德露西婭沒有說話，咬著唇抬起頭，目光落在了許久不見的同伴身上。
    眼眶莫名有些濕潤，連帶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但一直看不太真切的萊德的臉，此刻卻逐漸有了輪廓與棱角。
    萊德的目光也看向了她，沉默了半晌後開口，“阿洛……”
    洛德露西婭的身體無法抑製地顫抖起來，她用盡全力握緊拳，才能保持自己站在原地的力量，萊德的聲音依然淡漠，卻是這四年間最令她安心的存在，是那個當初用暗元素閃電削開籠子，將她帶往新世界的人。
    她想，如果萊德這時候像往常一樣揉揉她的頭，問她自己的想法、真正的想法是什麽，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哭著撲上去抱住他，告訴他自己不想回到「聖所」，不想成為那吉祥物一樣的聖明代言人，她隻希望留在萊德身邊，還跟以前一樣與大家一起冒險。
    但大概複蘇的魔君也知道，她所期望之物，已經再不會有實現的機會。
    所以禦座上的魔君隻是微微頷首，繼續說完了剛才的話。
    “我不會與你為難，隨家人回去吧。隻要南大陸沒有動靜，北大陸也不會主動掀起戰爭。”
    這是他身為魔君，能夠給予洛德露西婭最後的溫柔。
    眼淚終於落了下來，心中洶湧的情緒難過地讓她感覺到呼吸困難，因為淚光而模糊的視線再次變得清晰起來，她一瞬不瞬地望著那個曾經將她帶出牢籠的人，他的麵容也愈發清晰，英挺的眉頭微蹙，深邃的五官帶著些許黯然，濃黑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身後，一雙眼睛是妖冶的紫色，落在蒼白的皮膚與散亂的黑發之上，宛如夜幕中的月色。
    那是司夜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阿夜大概快掉馬了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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