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言州接住他後, 看見宋棲一動不動，微微蹙眉，垂下眼看著他，正要說話, 便看見宋棲突然動了動。
    宋棲的臉貼在傅言州的胸膛上, 察覺到上衣口袋裏有什麽圈狀的硬硬物體硌著自己的臉, 很不舒服。
    醉酒後的大腦反應慢半拍，隻想把這東西拿出來扔掉。於是嘟囔著就要拿出來。
    傅言州伸手想要握住他的手腕，可惜還是遲了一步。
    宋棲垂下眼, 望向躺在自己手心裏的戒指, 睫毛不由顫了顫。
    那是和自己一對的婚戒。
    傅言州等他仔細看完，這才開口道：“可以給我了嗎？”
    微涼的夜風拂過，宋棲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些, 抬起眼。
    “你還把這個留著幹什麽？”
    傅言州沒說話, 接過戒指後重新揣回去,
    宋棲固執地又問了一遍, “你怎麽還把這個留著？”
    傅言州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 然後靜靜開口道：“現在問這個還有意思嗎？“
    宋棲哦了一聲，又安靜了下來，“確實挺沒意思。”
    他說完後, 頓了頓, 神色輕鬆道：“我的也賣掉了, 你爺爺確實出手大方，賣了個好價錢, 你不會介意吧？”
    說到最後他瞥了一眼傅言州。
    傅言州靜了片刻後, 開口道：“既然給了你, 那就是你的東西, 自然是任你怎麽處理。”
    “那就好。”
    宋棲再回想起當初去傅家老宅時的場景恍惚的就像昨天。
    傅老爺子讓他記得以後常過去看看，這下多半是要失約了。
    “是怕沈裴不高興嗎？”
    宋棲正心不在焉地想著事，冷不丁聽到傅言州冒出這一句，但是他竟然也能立刻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
    他有些慢半拍地眨了眨眼，像是在消化他問話的內容。
    “….為什麽我要管他高不高興？”
    傅言州語氣像是漫不經心，“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宋棲皺眉，脫口而出道：“誰說…..”
    可話還沒說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話音頓時戛然而止。
    雖然如此，但是那兩個字還是清楚地鑽進了傅言州的耳朵裏。
    “宋棲。”
    傅言州看著眼神躲閃，不敢和他對視的宋棲，突然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傅言州的聲音低沉微冷，此時似還摻雜著什麽別的情緒。
    “你和沈裴沒在一起，是不是？”
    宋棲雙唇緊抿，沒有說話。
    傅言州卻不再心軟，繼續步步緊逼，“為什麽撒謊？”
    宋棲搖搖頭，學著他之前說的話，“現在說這些沒有什麽意義。”
    他當初撒謊確實有為了賭氣的成分，現在看來確實幼稚可笑。
    傅言州又不可能因為他有新戀人就怎麽樣。
    現在反而讓自己陷入難堪的境地。
    此時的沉默分外讓人難堪，傅言州卻注視著他，像是要等到一個答案。
    恰好此時宋棲的手機鈴聲響了，他頓時如獲大赦，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來接他的肖宇打來的，宋棲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上了保姆車後肖宇見他雖然臉色蒼白，但是人看起來倒是清醒的，於是遞給了他一杯水。
    “怎麽才來？”
    宋棲喝了口水，覺得身上暖和了許多。
    肖宇道：“我幫你探了一下口風，陳導對你的印象不錯。”
    “但是隻是對你的形象比較滿意，雖然陳導今時不同往日，但是想演這個角色的人還是不少。”
    “周二晚上有個婚宴，結婚的新娘你也認識，和你合作過一部劇。”
    肖宇說了個名字，宋棲確實有些印象。
    “這回結婚也邀請了你，到時陳導也在，你和他仔細聊聊劇本。”
    宋棲點頭。
    肖宇看他懨懨的，頓了頓，又問他：“剛才怎麽了？”
    宋棲打了個哈欠，靠向一邊，含糊道：“我困了。”
    肖宇拿他沒辦法，見問不出什麽，隻能作罷。
    周二晚上宋棲趕去了宴會地點，肖宇給的地點是在市中心某個高級酒店。
    大廳內金碧輝煌，三三兩兩聚著些穿著正裝的男男女女，觥籌交錯
    顯然婚禮還沒正式開始，宋棲站在原地看了一會，沒有發現陳采月的身影，便有些百無聊賴的發著呆。
    結果卻發現了一個老熟人。
    “宋棲，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啊？”
    林秀原假模假意的湊到他跟前，像是擔心他道。
    宋棲沒有理他，而是拿起了手機，像是不想搭理他。
    “有什麽事嗎？”
    林秀原嘴角笑意逐漸擴大，“你這是裝傻還是真傻？”
    宋棲看著他。
    林秀原得意道：“我就說你在那個位置待不了多久，就要摔下來。”
    “你紅時看你不順眼的人就有很多，但大多都看在……”
    他說到這時，含糊著沒有說出那幾個字，繼續道：“…..的麵子上，這才忍讓著你，你看你現在摔下來，多少人等著踩你一腳。”
    林秀原越說越解氣，說話也漸漸沒了遮攔，“是不是到處找導演結果都不要你？”
    宋棲一怔，皺眉思索著他話裏的意思。
    林秀原壓低嗓音湊在他耳邊道：“我當時就說了你有靠山，我也有，現在你的沒有了，我的還在，你不就是任人拿捏的份嗎？”
    宋棲突然抬頭看向他，“想要封殺我是你找人幹的？”
    他還以為是……
    林秀原笑了笑，隻覺心情舒暢無比。
    “以後有你哭的時….”
    可等他看見宋棲揚了揚手裏的手機時，話音頓時戛然而止。
    “你錄我的音？！”
    宋棲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嗯。”
    林秀原麵龐微微扭曲，努力壓著火氣，“就算你敢放出去也沒人相信你這個瘋子
    宋棲聳了聳肩，“那要不要試試，畢竟我是個瘋子。”
    看著林秀原氣急敗壞走開，宋棲這才收起笑意。
    他並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和林秀原一樣。
    他並不想要當別人的玩物，所以他意識覺醒後才會鬧著要分手。
    不然他大可以裝糊塗繼續和傅言州在一起，甚至像原劇情一樣去使壞不讓他們在一起。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宋棲也順著人群張望的方向望去，便看見傅言州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宋棲看見了不少熟麵孔，有吳巍和商鷲，還有許久沒見的袁奚。
    周圍人似乎有的認出了他的身份，有的在小聲議論結個婚這麽大陣仗，竟然把傅家的人請來了。
    宋棲也在人群中看向他們，就像其餘人那般當個旁觀者。
    婚禮的主角臨近要開場才姍姍來遲。
    新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長得很高，應該是和吳巍他們一個圈子裏的人。幾個人一見麵就很熟悉地打起了招呼。
    袁奚像是終於注意到了一旁的宋棲，主動向他示好。
    “宋棲？好巧，你也在這？”
    聞言傅言州朝宋棲的方向望了過來。
    吳巍見氣氛有些僵硬，很有眼色地主動插話道。
    “新娘子呢？走！我們先去看看新娘，看娶了老婆把小周子美的，我看看有多漂亮。”
    宋棲本不想去，但是無奈吳巍已經拉上了他，似是有話要和他說。
    宋棲隻好跟上，吳巍勾著他的肩膀，有意落後前麵的人幾步，朝著他小聲道：“你真和傅言州分手了？”
    “….嗯。”
    吳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說什麽還是忍住了，最後隻是搖搖頭。
    傅言州算是栽到了宋棲的身上了
    “那你現在什麽打算？”
    宋棲心態倒是挺好，語氣輕鬆道：“先看看能不能接到工作，接不到就打包回家了。”
    “需要我幫忙嗎？”
    宋棲道：“暫時還沒到那個地步。”
    “那就好。”
    吳巍說完還是有些擔心，“你的身體真的沒事嗎？我看你的臉色很不好看。”
    宋棲愣了愣，“有嗎？”
    這幾天他確實沒怎麽休息好，飲食也不規律，再加上之前落下的病根，臉色比之前更蒼白了，看上去病懨懨的。
    最後到了新娘所在的酒店房間，推開門後見裏麵已經站了幾個伴娘。
    新娘名字叫白知秋，很古典美的名字，人如其名，她和宋棲認識，倒和吳巍他們不太熟，於是主動和宋棲說起話來。
    她把宋棲拉在一旁說著悄悄話，“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宋棲裝作沒看見她眼裏淡淡的擔心，真心誇道：“你今天很漂亮。”
    “你嘴巴還是那麽甜。”
    宋棲剛想開口再說話，就聽見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知秋姐，我會彈點鋼琴，等會你進場的時候需不需要我現場幫你配伴奏。”
    白知秋麵上一喜，她自然聽過袁奚的名聲，沒想到他會主動給自己伴奏。
    “那就太好了！”
    袁奚笑吟吟：“知秋姐喜歡就好。”
    於是兩個人談論起等會要伴奏的曲子，宋棲站在原地，倒像是有些融不進去。
    正想幹脆出去，便聽到一道低沉冷淡的聲音響起。
    “你的腳好了嗎？”
    宋棲一怔，看向傅言州。
    傅言州微微蹙眉，像是又重複了一遍問話。
    宋棲很想說不管你事，但是想到現在兩人已經分手，也沒有理由在別人麵前任性，更何況現在傅言州沒必要慣著自己。
    這才含糊地嗯了一聲。
    吳巍和商鷲正在和幾個伴娘說著話，幾個伴娘都是些長得漂亮女演員，也知道來的這些人都是些富家子弟。
    白知秋手裏握著捧花，笑著道：“等會誰要接我的捧花？”
    袁奚紅了紅臉。
    白知秋見狀心中了然，小聲道：“等會我扔給你。”
    可真等到婚禮開始扔捧花的環節時，卻發生了意外。
    白知秋在人群中掃了一眼袁奚的方向，轉過身憑著感覺用力扔去。
    眾人都是紛紛舉手哄搶，宋棲對這些沒興趣，正心不在焉地四處找尋著陳采月的身影。
    可等他餘光便瞥到一道拋物線朝自己襲來時，於是下意識地伸手接住。
    看著不知何時落在自己手上的捧花，宋棲：“……..”
    袁奚望著這一幕，眼裏掠過一絲複雜。
    宋棲看他向自己往來，以為他想要，於是伸手遞給他。
    “你要嗎？”
    袁奚神色有些難看，強撐住一絲笑意，“既然是你接住了就是你的，哪有送別人的道理。”
    宋棲垂下眼望著手裏的捧花，心不在焉地想著，他可能一輩子都結不了婚了，一個人也挺自在的。
    眼看婚禮就要結束，宋棲終於找到了陳采月的身影。
    他正在走廊口和人說話，宋棲叫住了他。
    陳采月見是他，有些驚訝，又和那人寒暄了幾句，等人走後，才看向宋棲。
    “宋棲？”
    宋棲見他還記得住自己的名字，心中微微一定。
    “陳導，聽說你過幾天有個試鏡會，實不相瞞，我是想試你的戲。”
    陳采月臉色也認真了起來，問他，“什麽角色？”
    聽到宋棲說的是男主的名字後，陳采月微微皺眉，有些為難道：“你來遲了，男主已經暫時定下來了，過幾天的試鏡會是試其他角色。”
    宋棲微微一怔。
    陳采月應該也聽過他的那些傳聞，斟酌著語氣道：“而且就算我願意給你機會，投資商的那一關也很難過。”
    說完他歎了口氣，拍了拍宋棲的肩膀，走開了。
    宋棲麵上有一瞬間的空白。
    說實話他得到這個結果竟然不覺得難過，就是有些不知道以後自己還能幹什麽的迷惘。
    他給肖宇打了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然後想要安慰他，大概也覺得現在說這些廢話，隻說：“婚宴大概還要多久結束？”
    宋棲不想待在這了，於是道：“你現在就來吧。”
    結果走到電梯門口時看見了袁奚，他也正在等電梯，不過隻有他一人。
    宋棲也站了過去，袁奚轉頭看了他一眼，臉上沒有以往常掛的笑意。
    走進電梯後兩人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袁奚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他說：“宋棲，我有話對你說。”
    宋棲嗯了一聲，示意自己在聽。
    袁奚道：“我小時候爸媽都不管我，後來兩人離婚，我跟了我爸，過了幾年，我爸靠著臉又娶了一個，那個女人就姓傅。”
    “不過我爸雖然做的上門女婿，但傅老爺子根本不承認他這個女婿。”
    “後來我被帶到傅家，見到了一個和我年齡差不多大的小孩，大家都讓我叫他表哥。”
    “但是我知道雖然大家都叫我表少爺，但是並沒有人把我當成正兒八經的少爺，都覺得我是我爸帶來吃軟飯的。”
    “隻有傅言州對我不一樣。”
    “他小的時候雖然不怎麽愛說話，對什麽人都冷冷淡淡，連父母都不怎麽親近。”
    “但是他在別人欺負我時，他卻會出來阻止，做遊戲也會讓著我，每次傅老爺子送禮物也總會讓我先選。”
    “所以我一直覺得我對他來說是特別的那個。”
    “現在我有些後悔了。”
    宋棲配合地問道：“後悔什麽？”
    袁奚笑了笑：“後悔在我爸和我後媽離婚後，跟著我爸出國。”
    宋棲皺眉，努力理解他的意思，這是覺得自己存在過礙眼嗎？
    電梯到了，他率先踏了出去。
    “宋棲。”
    袁奚叫了他一聲，麵色認真道：“我不會放棄的。”
    宋棲當沒聽到，繼續往前走。
    外麵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宋棲望了一眼天上的星星。
    突然有些想回家了。
    不是在這裏的家，而是在鳳凰城的家。
    他開始認真思考退出娛樂圈的可信性，反正現在自己錢也賺了，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也接不到什麽工作。
    隻要沒熱度，過不了多久他的名字就會被人遺忘。
    那既然這樣，為什麽不回家呢？
    回到老家和家人待在一起，開一家咖啡店或者書店，反正小縣城肯定也沒什麽認識自己的人，在那過著悠閑的日子也不錯。
    肖宇接到他後像是也知道他心情不好，並沒有問劇本的事，隻是問他，“先回家嗎？”
    宋棲搖頭，說了個地點。
    肖宇知道他心裏有事想散散心靜一靜，便開車把他送到了宋棲說的家附近的地方。
    宋棲下車後買了一杯熱咖啡，然後就坐著街邊河堤的長椅上，望著江麵，吹著夜風，準備迎接日出。
    他現在不想回家，在家裏老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很討厭回憶起傅言州。
    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起傅言州和袁奚。
    聽袁奚話裏的意思，這兩人說不定也許都已經在一起了。
    那確實是該自己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反正現在最壞的打算就是退出娛樂圈回家。
    想通了這些後，宋棲覺得渾身輕鬆。
    宋棲還是沒有撐到看日出，即使喝了咖啡，他還是眼皮子直往下，索性站起了身，準備回家睡覺。
    最近在家裏失眠很嚴重，出來坐著倒是能睡著了。
    要不以後自己經常出來坐坐。
    宋棲心不在焉地想著，順便去附近的便利店想買些吃的囤在家裏。
    他的腳步有些虛浮，在便利店裏隨便拿了些出的就去結賬。
    結果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還以為自己太困了產生的幻覺。
    結果那人又叫了一遍“宋棲？”
    宋棲看去，便看見沈裴站在自己身邊，他穿著白色大衣，戴著口罩，應該是剛趕完通告，也在這裏買東西。
    宋棲看見了他買的是一包煙，略微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沈裴像是知道他心裏所想，笑著道：“我也是成年人。”
    宋棲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心思被猜中了。
    隻好轉移話題問道：“你怎麽在這？”
    “你忘了？我們住的很近。”
    “…..哦。”宋棲接過收銀員遞過來的幾個裝滿的大袋子。
    沈裴見宋棲臉色不好看，手裏還費力的提著大袋小袋，手都被塑料袋勒出了紅印，於是道：“我幫你提回家吧。”
    “不用了。”
    沈裴略微有些意外，調侃道：“唐雨說你變了我還不信，你怎麽這麽客氣了？”
    宋棲隻得說：“….好吧。”
    宋棲的房子雖然新買不久，但是唐雨已經來過了一次，沈裴倒是第一次來。
    “聽唐雨說你家很漂亮？”
    宋棲並沒有順著他的話，而是半開玩笑道：“再漂亮也沒用，我可能馬上就要無家可歸了。”
    沈裴也笑了笑，也知道他現在的境地，半真半假地迎合著他的話道：“這又什麽，到時你可以來我家住。”
    “萬一收我房租怎麽辦？”
    沈裴若有所思道：“你的話，不用收房租。”
    宋棲還想再說話，便看見沈裴直直地看向前方，麵色驀地一變。
    宋棲一怔，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便看見傅言州站在自己家門口，正紅著眼望著自己，臉上帶著淡淡的倦意。
    他看見自己，撚滅了手裏的煙。
    宋棲這才發覺地上早已一地煙頭。
    他等了自己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