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你幫我,我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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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進入離場通道到休息區,全有遮雨草棚。


    王葛不用淋雨了,手上也輕了,強迫自己想通,但哪有那麽容易。


    回頭望,方能體會在考場中堅持著有多幸運,多讓人羨慕。


    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瞧這雨下的多及時啊,裏麵的考生飲足雨水,能不能多撐一天?


    如果她還在場內,製完二十器後,敢不敢繼續拚?其實拚到暈倒被抬出來又能咋樣?她能否拚到上等匠工?


    一切的未知數,全被破壞了!


    撞了王葛的女考生剛敲完不如鼓,凍的哆哆嗦嗦遞出木槌,哭道:“對不住,我真不知道怎麽就絆倒了,我真不是有意的,啊……”她嚎啕大哭,恨不能撞死在不如鼓上,她已經製了十八器,隻差一器啊,隻差手中的一器,就是中等匠工了!


    “你是被什麽絆的?什麽器物能把人絆那麽厲害?”王葛問的倒關鍵,可這女娘傷心至極,根本不入耳。


    鼓槌被一大手奪過、一下杵到王葛臉前,不用瞧就知道是那豎夫。未免自取其辱,她拿過,踮腳,奮力敲鼓麵,使出全身之力大喊:“瓿知鄉、賈舍村、王葛,技不如人!”


    原來自認“技不如人”這麽屈辱,比尿褲屈辱多了。她憋住眼淚,把鼓槌遞回。


    遊徼氣的手掌緊攥,本想讓這豎婢一次次敲不如鼓、讓她丟盡臉,可她倒賊,喊的比誰都響亮。“嗬,王、葛?是吧?敲不如鼓敲的這麽有勁的,真是少見。”


    王葛沒說話,知道這種人難纏。遊徼雖是官吏中最低的,但再低也是官,而且遊徼負責緝捕之事,各個身手好,她已經吃了虧,不能再吃!


    此人也不敢太猖狂,得意的回考場。


    女考生抽泣上前,正要開口,王葛擰身就走。


    蠢人要遠離!何況她快憋死了,得趕緊找回行囊、上茅房,晚食早過,也不知道能不能討張麥餅。


    遮雨草棚這條道僅有三步寬,兩側潲雨,中間正迎麵過來個高大身影,出聲詢問:“你是王葛?”


    王葛仰頭,這郎君二十餘歲的樣子,寬衣幅巾,笑的溫和,溫和中帶著威嚴,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是。大人……”


    “我從一貨郎處買了此物,可是你製的?”他伸手,托的確實是前段時間馮貨郎買走的不倒翁。


    “是。”


    他站到不如鼓前,拿起鼓槌打量。


    王葛默默跟過來。


    女考生還杵在鼓邊抽泣,被這郎君平靜看了一眼,竟心生害怕,趕忙跑走。


    此人模彷槌鼓,緊接著不感興趣的放下,看回王葛,問道:“你幫我再製一個不倒翁,我幫你治那遊徼,如何?”


    王葛身體一繃,頭更垂低:“我製好後,如何給大人?”


    “桓真是我族侄,給他即可。”桓縣令深看她一眼,“王匠工,別急著返鄉,等貼榜。”


    “是。”王葛目送對方進去考場,感激不已。他定是桓縣令,剛才在旁邊看明了遊徼的淩霸之舉,知道一個小農女被遊徼盯上、挾私報複是非常可怕的。


    所以豈能隻製不倒翁報恩?她會再琢磨些好物的。


    回到原來的女匠童休息區域,她的竹筐位置沒變,裏頭鋪蓋、厚衣裳、足衣、竹壺一樣不少。終於能上茅房了,茅房一角有個比缸還大的簍子,裏頭扔的全是汙衣。


    她把身上的全換掉,出來後,雨已停。


    尋找到匠娘,對方一打量就知道是剛離開考場的,給她麥餅後,問:“小娘子一定製完九器了吧?”


    “嗯。”王葛狼吞虎咽,連點兩下頭。


    “貼榜慢,怎麽都得過兩天。”


    “嗯。”


    “幹等著心裏也躁。”


    “嗯。”王葛心道,你比我躁,想說啥趕緊直說嘛。


    “小娘子會製葛履吧?”


    “嗯。”


    “清河莊匠肆有批急活,正招會製葛履的匠工。雖然還沒貼榜,但像小娘子這種今日離場的,都能按下等匠工雇傭。一雙葛履五個錢,每雙一結算,怎樣?”匠娘顧忌的看眼周圍,示意就是自己穿的方頭履製式。


    方頭履比草鞋麻煩,不過五個錢也不少了。王葛心動,問道:“清河莊很遠吧?”


    匠娘一笑:“莊園當然遠,匠肆不遠,你看,打這都能瞧見。”


    清河莊在考場休息區幾十丈遠,圍起好大的臨時匠肆,燈明燭亮。有意思的是,道路另側就是南山館墅的臨時匠肆。


    就這樣,王葛隻離開考場一個時辰,就進入匠肆當傭工了。這一幹便是兩天,比在考場還遭罪,直接擊碎她對匠工的想象。


    錢還是不好掙!


    葛材料的方頭履,自腳前掌開始加厚,鞋麵要編的非常緊密,鞋體寬,根本不似匠娘腳上那雙輕便合腳的。且鞋底厚,製完鞋麵後,得用大針跟鞋底縫到一起。針腳的距離有固定製式,和她一起招過來的考生就因為縫的針腳不合規,白忙活一隻鞋。


    縫接鞋麵時,手一會兒就累的骨節疼,隻要一歇,匠工、匠娘便過來訓人。尤其那個給她餅吃、帶她過來的匠娘不再慈眉善目,在匠肆過道來回巡查,嗷嗷訓斥:“匠工,何謂工?工就是器!不管兒郎、女娘,都是規矩準繩!”


    “你等考試時也這樣懶散嗎?九器製的都是草棍吧?”


    “不願幹的就走!哭哭啼啼給誰看?”


    “去哪家匠肆都一樣!”


    “都看看老匠工是怎麽製鞋的?人家製兩雙,你還在製左腳!說的就是你!”


    王葛的手背被敲了一下,疼倒是其次,她真的還想上茅房,可偌大的匠肆根本沒茅房。想去解手,可以,往外頭黑影裏跑,想尿哪尿哪,沒人陪、沒人管。


    大半夜的她哪敢去?


    兩天後,匠工考場東方向的主通道前,人山人海。即將貼榜。


    貼榜木牌已經豎好,跟大鼓比肩而立。


    遠處江麵上停著艘巨船,這是王葛頭回見到古代的大船,見識役夫如何將鯉石費力的運到船上。


    


    人群中正議論此事:“聽說了嗎?南山館墅把鯉石買了,以後匠工考不再有鯉石了。”


    “怎麽可能?”


    “今年匠工考肯定有大事發生。”


    王葛聽來聽去,都聽不到有用的消息。也是,如果真有大事,還能傳的人盡皆知?


    遊徼、匠役全部列隊出來,然後是一眾考官,當中簇擁著桓縣令!


    開始貼榜。


    遊徼長矛相接維護秩序,沒人敢亂擠,擠到前頭也沒用,因為絕大部分人都不識字。


    王葛離的遠,個子矮,啥都看不到。


    顧考官大聲道:“都肅靜。先從下等匠工公布,此次共錄取下等匠工……”


    王葛緊張的聽到最後,沒有她的籍貫姓名,終於放心。她製器正好為十九數,萬一匠役漏掉一個,她會被降到下等匠工裏。


    遊徼中的一人心情相反,不甘、憤怒:莫非那豎婢真的被錄取為中等匠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