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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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士拔出槍,喘著粗氣。


    他痛苦地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正欲趕回大營救治,卻感到左腳被扯住,連忙回過頭去。


    隻見地上,又是一位叛軍,死死地拖住了他的腳。


    那人身上有多處致命的刀傷,已經奄奄一息,卻依然竭盡最後一絲力量將他扯住。


    “你,不......能走......”


    “狗官,留下來......陪我吧。”


    那叛軍吃力地抬起頭來,詭異地一笑。


    軍士已經殺紅了眼,連忙揮槍刺去,卻感到手臂被什麽拉出,使不上勁。


    他扭過頭去,隻見又有一位叛軍抱住了他的右臂。


    一位位叛軍以血肉之軀纏在全副武裝的軍士身上,與他進行一場懸殊的生死搏鬥。


    “當——”


    軍士感到腦後一痛,便天昏地暗,失去意識。


    那是鐵錘砸在腦後,將他的頭盔都砸得凹進去一塊。


    緊接著是鋤頭、木棍、鐵鏟,甚至是以血肉之軀,五花八門的“武器”全都招呼到他的身上,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一句,便渾身血肉模湖,死得不能在死。


    成為戰場上的一具不起眼的屍體。


    武家出身的禁軍衛隊長,就此於亂軍之中,被可笑的“農具”殺死。


    而像這樣的戰鬥,無數次發生在這不大的山坡上。


    那數萬灰頭土臉的勞役,悍不畏死地衝上去,如潮水一般將那近千名禁軍淹沒。


    常常是數位勞役“叛軍”,以他們瘦如幹柴的血肉之軀,拖著那養尊處優的禁軍軍士一同赴死。


    很多人並不是被殺死的,而是被人群踩踏致死。


    到了最後,那些官軍已經近乎崩潰,甚至開始潰退逃跑。


    “他們是群瘋子!”


    “快跑吧!”


    “我不想和他們打了!”


    前線殘存的官軍紛紛向後方逃跑,想要離開這個瘋魔的地方,活著回到京城。


    奈何全副武裝的他們,又怎能跑過身無寸鐵的叛軍?


    而殺紅眼的叛軍有怎會放過他們?


    最終還是被叛軍們追上,淹沒於烏壓壓的人潮之中,最終失去生息……


    而後軍也軍心渙散,甚至有數人倉皇逃竄。


    “你們怎麽敢逃跑!”


    “回來!給我回來!”


    “那隻是一群發瘋的賤民,一群畜生!”


    督軍在後方氣急敗壞,渾身氣得發抖,甚至親自揮刀,陣斬了幾位逃兵。


    但他的一切努力都無法挽回大勢的傾頹。


    “那好像是官軍的大官!”


    “抓住他,把他殺了!”


    叛軍們嘈雜的呼喊聲從遠方傳來。督軍目眥欲裂,奮起反抗,卻被數人抱住,最終同樣淹沒於人潮中。


    又是一陣硝煙彌漫,其中夾雜著血腥味,時不時傳來哀嚎與嘶吼,仿佛地獄一般。


    最終,這場戰爭結束。


    被當場俘獲的督軍,被叛軍抓起來,吊死在城門示眾。


    戰場上到處是叛軍的屍體。


    他們往往是抱作一團、神色猙獰無比,即使是臨死前,還保留著誓死搏鬥的姿態。


    而那些勞役叛軍的屍體,比那官軍屍體要多出幾倍,披著灰色的麻布的軀體,幾乎占滿了整座山坡,讓四處都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


    


    這場戰鬥以勞役叛軍的勝利,和官軍的失敗告終。


    四處是來來往往的傷員,勞役中有幾人曾是郎中弟子,會處理些傷口。


    王厲很幸運,雖然滿身傷口,卻沒有一處致命,甚至都不傷及筋骨。


    而那徐一指便稍慘了些,肚子都被官軍的大刀刨開,腸子都快要露出來,好在也是沒有傷及五髒六腑,在經曆郎中的一番包紮後,還不至於斃命。


    正當王厲咬牙包紮傷口之時,旁邊傳來一聲呼喊。


    “報——將軍!”


    “官軍死傷九百一十四人,我軍死傷……九千三百餘人。”


    “好,我知道了。”


    這種戰損比,王厲早有預料。


    他們五萬餘人並無指揮,亦無製度,隻是憑借著複仇之意誌,各自為戰,打出如此戰損已經算得上幸運。


    但是,這遠遠不夠。


    王厲害環顧著四周躁動的人群,注目著那一張張或是或是激動、或是快意的瘦削、布滿傷痕血跡的麵龐,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氣。


    個體的力量在數萬人的恢弘氣勢麵前,是如此的渺小,可這樣一股龐大的力量,此刻便操控在他王厲的手中,操控在他一介低賤勞役的手中。


    就算是官軍入城前,他也不過是一介商子弟,手下最多有三兩個夥計。


    而現在,他手中掌握著五萬人之多。


    王厲感到呼吸有些急促。


    這便是......權力。


    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緒出現在心中,那是對自身的懷疑?或是對權力的迷醉?


    他不得而知。


    但他知道,此刻他必須作出抉擇。


    可以說,這數萬同胞的生死,此刻就取決於他的決策。


    他知道,官軍的官軍收到消息,馬上便會圍攏過來。呆在這城中不過是坐以待斃,隻能白白送給官軍功績。


    要知道,這附近可是足有七萬官軍,那絕不是他們這五萬勞役可以力敵的。


    逃,唯有逃。


    隻有這樣才能找尋到那一絲生計。


    王厲的眼神逐漸堅定,滿是汗的手掌緩緩握緊。


    他又是深吸一口氣,才伸手示意道:


    “弟兄們,各位......稍安母躁。”


    勞役到底是無法與真正的軍隊相比,躁動不安的人群一直過了許久,才緩緩按捺下來嘈雜逐漸平息,一雙雙因亢奮而發紅的眼睛,從四麵八方看過來。


    王厲敲了敲手中的木杆,說道:“我知道你們很想報仇,與那官軍拚到死。實話實說,以我們手中的破爛,和現在的軍力,絕無法與官軍相抗。”


    “就算拚死一搏,也絕無可能拚掉那近萬官軍,隻能白白葬送在那裏。


    他話鋒一轉,語氣逐漸激昂,一手指著南方,昂揚道:“但是……我們能走,我們可以去往南方!天府河之南,那裏是龍王的領地!”


    “我們可以在那裏修養、在那裏募兵!在龍王的庇護下積蓄力量,直到推翻這大魏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現在我們拚死一搏,不過是殺些官兵,傷不到背後那人。而未來我們拚死一搏,便要斷了那狗皇帝的根,索了他的狗命!”


    “我向你們保證,總有一天,我會帶你們打回來。”


    “將家......重新奪回來!”


    他一字一句,緩緩地說道:“行進!我們去南方!”


    其下眾人,或是疲憊、或是傷痛、或是饑寒交加,僅就肉體而言,許多人已經接近生存的極限。


    可那一雙雙麻木的眼中,卻重新燃起希望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