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孝子張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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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老太太走了之後, 那男人才露出了不善的神色,威脅道:“你們倆趕緊走,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江停雲解釋道:“這位大哥, 我們真就是路過避避暑氣, 並沒有任何惡意。”
“我不管。總之你們趕緊走, 我老娘心軟,我張三可不是好糊弄的。”
“你就是張三?”江停雲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臉上露出了恍然之色,“那就怪不得了。”
因為昨天晚上的奇遇,張三心裏正虛,聽見他這暗藏玄機的話,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到底知道什麽?張三警惕地問。
江停雲心念電轉, 似是而非地說:“不管是誰給你續的命,我這裏隻有一句忠告。令堂本該是個福壽雙全的善人,你既然有此奇遇, 切莫再為非作歹, 以免帶累了令堂的福壽。”
聽聞此言, 張三麵色大變, 急忙跪下對江停雲行大禮參拜, “多謝公子教導, 小人一定銘記於心。”
看得出來, 他是真心的。
因為, 他說出這句話之後, 頭頂縈繞的灰色死氣竟然散去了一些。
這是個真孝子呀, 江停雲決定給他一個機會。
若是能讓一個惡人改邪歸正, 彌補自己以前的錯誤, 比直接殺了他更有價值。
江停雲便問:“你如今是做什麽營生的?”
“呃, 這……”張三一時語塞,昂藏七尺大漢,臉上竟然露出了羞赧的神色。
江停雲一看就明白了,也不再追問,而是從荷包裏拿出兩個五兩重的小元寶,“這錢你拿著,無論是賣雜貨也好,賣果子也行,總之找個好營生,奉養你母親。”
張三卻為難道:“小人自幼粗魯,怕是做不得這精細營生,白費了公子的一片好意。”
說完他就低下了頭,顯得十分羞愧。
林動忍不住道:“你這人,我家表少爺好心幫你,你卻還挑三揀四的,真是山豬吃不了細糠。”
江停雲也有些無語。
他沉吟了片刻,說:“銀子你先拿著,等我回去問問姨母,看能不能給你找一個賣力氣的差事。”
林家家大業大,在揚州也必然有不少鋪麵。但這畢竟是林家的產業,江停雲可不敢擅自做主。
張三千恩萬謝地收了,江停雲這才問起他的奇遇,他也照實說了。
江停雲可不比張三心眼實,一聽就猜出來,黑白無常之所以這麽好心,絕對是有所顧忌。
說不定,這段時日地府正搞嚴打呢。
不過,他也沒對張三說透,隻是對那隻倒黴的狐狸心生好奇。
自從參透了河圖洛書的用法之後,他也通過河圖洛書了解了許多關於修行的秘辛。
黑白無常之所以敢明目張膽地搶那狐狸的內丹,絕對是心裏有把握,那狐狸身上有業力,不敢去告狀。
那隻狐狸可以說是倒黴,也可以說是自作孽,到了還的時候。
這時,張三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公子,前兩天我和何三郎喝酒的時候,聽他說有一個狐仙,會在今天去他們家裏,接走他們家大女兒。”
他又把何三郎圖謀狐仙內丹的事,像竹筒倒豆.52ggd.子一樣,說了個一幹二淨。
江停雲挑眉,“他可真是膽大包天。”
但張三的關注點明顯和他不一樣,隻聽張三嘟囔道:“狐仙內丹根本就不能變出銀子,我被何三郎給騙了。”
江停雲好笑道:“你也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如果不是這顆內丹,如今枉死城中,應有你一席之地。”
張三神色一凜,急忙收斂了貪婪的心思,“公子教訓的是。”
他要是死了,誰來養活他娘呢?
“什麽是不是呀?”老太太收好了錢財,住著拐杖出來了。
“娘,您慢點。”張三急忙迎來上去,扶住老太太,歡喜道,“娘,江公子說了,要給我找個長久的差事,日後兒子就能多賺點錢養娘了。”
老太太也很歡喜,先是對著江停雲千恩萬謝,又對張三道:“多賺點好,等娘再攢攢,就能給你再討一房媳婦兒了。”
一聽說要娶媳婦,張三立刻就不高興了,“娶什麽娶?娶回來了不還是要跟人跑了?”
“嘿,你這孩子!你連個兒子都沒有,若是不成婚,難不成讓咱們老張家絕後嗎?”宋婆婆氣急,舉起拐杖就要打他。
張三梗著脖子,既不躲閃,也不妥協。
上一段婚姻給他帶來的陰影很大,讓他對娶妻這件事發自內心的抗拒。
宋婆婆明顯是勸過兒子很多回了,但總是勸不動。如今見兒子寧願挨打也不願意鬆口,她不禁歎了一聲,“真是作孽呀!”
雖然她心裏也明白,上一個兒媳婦之所以跟人跑了,和自己兒子不爭氣也有關係。
但人心都是偏的,兒子又光棍這麽多年,始終不肯娶妻,宋婆婆心裏難免對走了多年的兒媳婦心生怨懟。
眼見母親的拐杖終究沒落下來,張三忙道:“娘,江公子還在這裏呢,咱們家的私事,以後再說吧。”
宋婆婆歎了一聲,“也罷,也罷,你去再給小公子燒點涼茶吧。”
“誒,兒子這就去。”張三應了一聲,如蒙大赦地跑了。
宋婆婆不好意思地對江停雲道:“犬子魯莽,讓小公子見笑了。”
“令郎孝順,世人都該羨慕婆婆才是。”江停雲自然不會順著她的客套話說。
商業互吹嘛,到哪裏都適用。
江停雲一直在張家歇到了後半晌,讓林動和張三一起去買了菜,又請了鄰居家的女人幫忙做了飯,四人圍著桌子用了一頓晚膳。
這個時候,暑氣已經逐漸消退,江停雲有心打探何家的事,便向張家母子告辭。
宋婆婆道:“江公子畢竟是外鄉人,突然來打聽本地人的事,別人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還是讓我兒子替你效勞吧。”
她之所以這麽殷勤,一是好心幫忙,二就是感激江停雲替她兒子找生計的事。
有人肯幫忙,那自然再好不過,江停雲急忙道謝,便拜托張三去打探一下,何三郎對妻子和女兒的態度有沒有改變。
等張三走了之後,張婆婆才道:“老身冒昧地問一句,像公子這樣的人物,打探何家的是做什麽呢?”
江停雲笑道:“不敢欺瞞老人家,小生不過是見不得何三郎這樣的人逍遙,替他的妻子和女兒打抱不平而已。”
老人家立刻點了點頭,讚同道:“那個壞小子,的確是欠收拾。”
而後,又忍不住替何三郎說情,“那孩子小的時候也挺機靈,就是自小沒了娘,被他爹給慣壞了。
公子教訓他一頓,讓他改了也就是了。若不然,祝娘子一個婦道人家,帶著幾個女兒也不好過日子。”
到底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老人家難免心軟,隻想著能讓他改好了,和媳婦好好過日子。
這種樸素的善良,讓江停雲心下感慨,忙道:“婆婆放心,我隻是教訓他一下,讓他知道妻子的不易,不會喊打喊殺的。”
“那就好,那就好。”宋婆婆又高興了起來,“他還年輕,總有學好的時候。”
過了一個時辰左右,張三回來了。
宋婆婆急忙問:“怎麽樣?他改了嗎?”
老人家竟是比江停雲還心急。
張三皺著眉搖了搖頭,“我聽柳嫂子說,何三郎如今一心躺在床上養病,他家大丫頭給他端了飯吃,他卻還挑三揀四的,把女兒罵了一頓。”
雖然不是他的女兒,他也不心疼。但他如今屁股是坐在江停雲這邊的,自然和江停雲同仇敵愾。
“如今他家院門口都是看熱鬧的,何三郎正滿院子砸東西發瘋呢。”
宋婆婆急忙問道:“這又是怎麽話說的?”
江停雲卻是心中一動,問張三,“那位黃先生,是不是沒有來?”
張三奇道:“你怎麽知道?”
“猜的。”江停雲微微一笑,沒有多說。
如果他猜得不錯,被張三奪了內丹的那隻狐狸,就是那位黃先生。
隻是不知,那位黃先生又做了什麽孽,讓黑白無常敢毫不顧及地幫人奪了他的內丹?
他起身對林動道:“走,咱們也去看看熱鬧。”
張三聞言,急忙道:“我陪著公子一起去。”言辭舉動之間,頗有些要奉江停雲為主的意思。
江停雲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間頗有討好之意,不禁心頭一軟,“也好,就麻煩你帶路了。”
於是,三日辭別了宋婆婆,一起往何家走去。
半路上,江停雲提點張三,“你往日裏做了多少錯事,我不知道,也不想追究。
但你自己要清楚,你給別人造成的傷害,如果不誠心悔過彌補,終究會報應到你在意的人身上。”
古人都信因果報應,張三被這番話嚇得膽戰心驚,急忙哀求道:“還請公子指條明路,千萬別叫報應了我母親。”
他這一輩子,若說還有半點好處,唯有這一個“孝”字了。
見他還不肯明白,江停雲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提點得還不夠明白嗎?若你實在無心悔過,權當從未遇見過我吧。”
張三沉默了一路,直到遠遠看見圍在何家門口的人群,他才斬釘截鐵地說:“公子,我明白了。日後我一定洗心革麵,重更新做人。以前犯的錯,我會盡力彌補的。”
江停雲這才笑道:“你能有這種決心,相信令堂也會為你欣慰的。”
說到這裏,他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突然有一股肉眼看不見的紅光在他體內透出。張三隻覺頭暈目眩,卻也隻是一瞬間便過去了,就也沒當回事。
但就在他們剛剛路過的一道胡同裏,有一個麵色病弱的老者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變成了一隻尾巴尖兒灰白的黃狐狸。
接連兩天如此倒黴,那狐狸不禁咒罵起來。
但下一刻,他就驚恐地住了嘴。
因為,出得他口的聲音根本不是人言,而是似嬰兒哭鬧般的狐狸叫。
這是怎麽回事呢?
他勉強遏製住了自己的顫抖,默念咒語身形微晃,想要再化作人形。
可是,他已經失去了內丹,又經了方才那道紅光的衝擊,體內殘留的唯一一點法力也全部耗盡,竟然變成了一隻空有靈智的普通狐狸。
老狐狸自然是不願意相信,但殘存的理智告訴他,如果不想被人捉住變成狐裘,此時最好離開人群遠遁山野。
黃九郎逃走了,江停雲也沒在意。
相信得了今日這個教訓,短時間內他是不敢再來了。隻要過了三天,內丹就徹底與張三融合,他就算來了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