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份的京城，天氣已經開始轉涼，起得早時還會看見一層朦朦朧朧的薄霧。
    蓁蓁閉著眼睛坐在鏡子前，任由荷香捯飭她的發型。
    忽然外麵響起兩道鳥叫聲，一下把蓁蓁瞌睡驚醒了。
    “都這般冷了，怎的還有鳥兒在外麵？”
    荷香笑道：“想來是覓食的。奴婢聽這鳥聲十分清脆悅耳，隻怕是喜鵲。”
    見她神色歡欣，蓁蓁便有些好奇，“喜鵲又如何？還有什麽說法不成？”
    荷香點點頭，“老人們都說‘門前喜鵲叫，喜事要來到"，奴婢就先恭喜格格了。”
    “原是這個理兒啊。”
    蓁蓁雖不大信，但心情卻明朗了許多。
    從窗外望出去，正好瞧見那喜鵲立在一株柿子樹上。
    前些日子樹上的果子還都是青黃色的，今兒這麽隨意一掃，便看見一個個都熟透了，紅通通的，像是掛了滿樹的紅燈籠一般，瞧著確實熱鬧喜慶。
    用過早茶點心，蓁蓁便去前廳聽管事回話，剛坐下，門房便來報。
    “福晉、格格，宮中傳旨的禮官來了。”
    一聽是傳旨的，巴雅拉氏立馬起身，叫人通知各房主子到正廳接旨。
    待人齊後，禮官高聲唱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從那日覲見過太皇太後，蓁蓁得了許多賞賜，舒舒覺羅氏就知道女兒入宮的可能性極大。如今聽到聖旨，便生出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既然這事已經定下了，再無轉圜的餘地，舒舒覺羅氏也不再徒增煩憂，而是想著怎樣幫助女兒，讓女兒在宮中能夠平平安安、長長久久的活著。
    四格格聽到入宮為妃的人不是自己，很是慶幸，悄悄吐出一口濁氣。
    巴雅拉氏借著餘光瞥見女兒的小動作，心情複雜，歡喜於心願得償不必和女兒分離，又覺得太皇太後瞧不上自己的女兒，頗有些不甘。
    但在宮裏人麵前，是不能露出丁點不滿之意的，萬一人家回去說點什麽，恐怕會為府上招惹禍端。
    底下的人心思各異，這廂禮官也念完了聖旨。
    蓁蓁上前，“臣女接旨，謝主隆恩。”
    梁九功笑眯眯的將聖旨遞給蓁蓁，“娘娘請起。”
    也是趁著這個時間，他才得以看清未來永壽宮娘娘的容貌。
    好漂亮的人兒啊。
    如今宮中最漂亮的嬪妃就是宜嬪了，嬌豔得像晨間的玫瑰花。
    可眼前的永壽宮娘娘更勝一籌，最關鍵的是她的好看不帶刺，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鋒芒感，反而叫人覺得可親可愛。
    難怪太皇太後會這般稀罕呢。
    “按照規矩，過幾日娘娘就該進宮了，不過太皇太後體恤，讓您在家中過年，待元宵節後再入宮，到時候內務府會安排人來接娘娘。”
    那這可真是太好了，蓁蓁道謝的聲音越發真誠，側身看了一眼荷香。
    荷香會意，掏出荷包遞給梁九功和禮官。
    兩人掂了掂荷包，不重，輕飄飄的，估計是銀票，臉上的笑意也越發燦爛。
    回到宮中時，正是用午膳的時辰。
    梁九功便沒急著回話，而是安靜的伺候康熙用膳。
    康熙雖然還年輕，但已經開始注重養生了，口味相對清淡，量也不大，每日還會抽出半個時辰練習騎射，是以身材偉岸卻不臃腫。
    約莫有七八分飽的樣子，他便擱下了筷子，看向梁九功。
    “這趟差事辦得可還順利？”
    梁九功接過茶盞奉上去，“有皇上庇佑，自是順順利利的。”
    康熙抿了一口茶，沉吟片刻問道：“鈕祜祿府的三格格，是個什麽脾性的？”
    納妃這事是由皇祖母決定的，他素來尊重祖母，這種無關大雅的事，便答應了。但他對三格格沒什麽印象。
    後宮如今的風氣還算好，大多都是安分守己的，他不希望有人來破壞這種穩定。
    若三格格是個好的，那便好說，若是個驕蠻的，那就得叫內務府安排個厲害的教習嬤嬤過去，好生教導一番宮中禮儀。
    梁九功伺候康熙十來年，揣摩上意的功夫不說十拿九準，倒也能猜到個七七八八。
    “娘娘是主子，哪輪得到奴才評判呢？不過奴才今兒見了娘娘，方才知曉仙女長什麽樣。”
    康熙挑眉，梁九功跟在他身邊，沒少見過美人，居然說出這番話，可見那鈕祜祿氏的確樣貌不俗。
    他心頭升起幾分期待。
    不對，他分明更看重內秀，要問的是對方的脾性，怎去關注容貌了？
    “那性子呢？”
    梁九功道：“就那麽會功夫老奴哪裏瞧得出？”
    在宮中混跡十幾年，還能步步高升，早就滑得跟泥鰍一樣，豈會隨意為他人擔保品性？
    但想著永壽宮娘娘那溫和的態度，還有那一百兩銀票，他又說了兩句。
    “不過老奴瞧著娘娘是個十分感恩的人，聽聞太皇太後恩準她元宵節後入宮，當場就跪下，對著慈寧宮方向的拜了三拜。”
    他不過是把自己看到的說了出來，皇上怎麽想全憑自個意願。
    康熙敬愛自己的祖母，自然希望旁人也敬愛她，是以聽到鈕祜祿府三格格拜謝的行為後，對她印象又好了幾分。
    “照如此看來，那是個好姑娘。你去內務府交代一聲，教習嬤嬤尋個性子寬和的，不能太嚴苛。”
    “是，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次日，教習嬤嬤便到了鈕祜祿府上。
    她知曉自己教導的對象是妃主，可不敢拿喬，又有梁總管的叮嚀，態度越發謙卑了。
    蓁蓁本就記憶出眾，教習嬤嬤講的東西，她聽一遍就能記下，倒是減省了不少時間，雙方都樂得自在。
    因著她年後便要入宮，再不能像如今這般自在，家中眾人對她是十分憐惜，待她也越發寬容。
    蓁蓁便時常換上法喀的衣裳，扮作男裝，去街市上晃蕩，茶館聽評書、鳥市逗趣兒、戲園子聽戲，很是舒心。
    當然，最關鍵的是為了趕在入宮之前多吃幾回牛肉。
    前兩日她在外麵嚐到了一味極品小吃，燈影牛肉絲，色澤紅亮，又香又麻，當時就饞得她邁不動步子。買了二兩試吃，甜辣爽口，細細咀嚼，回味無窮。
    這樣的好東西自然是要帶回府裏，分給家人的，結果教習嬤嬤看到後，難得冷了臉，告訴她滿人不能吃牛肉，宮中更是沒有用牛肉做的菜肴1。
    若是沒吃過也就罷了，偏偏她嚐過了，就食髓知味，恨不能天天吃。府上不能吃，隻能出來偷偷吃一些。
    這不，她到了天橋街市的麵攤上，坐下後便要了一碗牛肉麵，還要了一碟鹵牛肉，悠哉遊哉的享用。
    全心浸入美食中的她，沒有發現旁邊一桌人，都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其中的小男孩更是眼含羨慕之意，不自覺舔了好幾次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