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新婚燕爾假恩愛 第五章 回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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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麽事嗎?老爺爺。”薛君憂還以為是艽兒弄壞了什麽,現在他可是真得兩手空空,兜比臉都幹淨。
    還好,不僅不是要錢的,還是來送錢的。
    薛君憂的腦子此刻還是朦朧的,他隻是迷迷糊糊記得艽兒天沒亮就收拾了鋪蓋出門,從這幾天的相處來猜測,不是去喂小毛驢,就是去附近找最嫩的草喂小毛驢。
    萬幸,董九思這次隻是被洗幹淨,吊房梁上十數日,雖說多少遭點兒罪,可好歹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夜裏,薛君憂還能給他加個毯子,兄弟倆順便閑聊幾句,再喝上幾口梨花釀。
    小丫頭不僅長得好看,還勤勞踏實,在他上輩子的社會裏簡直比國寶還稀有。
    空氣陰冷,薛君憂借著被褥僅存的溫度又眯了片刻,聽到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覺得是艽兒,讓來者直接進來。
    淅淅瀝瀝的連綿梅雨下了十數日,直到昨日才勉強擠出一天陽光明媚。
    直至餘暉盡頭,拄著木棍,坐在柵欄前,守著一個農家大院,聽著夜裏蟬鳴,塘邊蛙聲。
    雖然很平凡,但和上輩子比起來真是天堂,尤其是能娶到個媳婦!
    怎奈何到頭來,陰差陽錯,反而成為一個背負國仇家恨的富貴子弟,這可真是無論你想做什麽,老天爺總愛跟你反著來。
    想到這裏,薛君憂輕輕歎口氣,從袖子裏拿出裝了二百兩銀票的信封在手裏打量著。
    就在這時,身前傳來軟軟糯糯的聲音來:“公子你醒了,我們今天也動身嗎?”
    抬起頭,是張比聲音還柔軟的稚嫩俏臉,就像隻圓臉小白狐兒。
    明媚陽光仿佛一下子驅散空氣的陰冷,讓薛君憂覺得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天。
    “嗯,不過我還是希望艽兒你能考慮考慮... ...”
    薛君憂說著,抬手把信封交給她,思索再三,還是開口道:“這些天我又想了想,艽兒畢竟一個人又是女兒身,沒錢就是恢複了自由身也活不下去,所以我剛又翻了翻包袱,發現還剩二百兩銀票,你拿著回老家吧。”
    “啊?... ...”艽兒的笑靨慢慢轉變成一抹羞澀苦笑,立刻朝下拉了拉左袖,試圖蓋住包紮著的整隻左手:“公子... ...是不是嫌我做不了重活,還要白拿工錢... ...我不要工錢的,一天一碗白飯也可以,再不行米水也可以的!至少讓我做牛做馬報答您!”
    最後兩句,艽兒已是著急的快要貼上來了,她知道作為一個丫鬟,身上留疤留傷意味著什麽,可能還不如主家養條狗來得便宜。
    可薛君憂還真不是這麽想。
    之所以總想著讓艽兒離開,完全是因為怕大哥刁難她。
    從薛君憂被抱到薛家起,大哥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家裏人越來越喜歡他,大哥更是害怕薛君憂搶走家裏產業,日防夜防。這一次要是聽到他敗家十萬兩銀子買個丫鬟,天知道會有多少怨氣兒朝艽兒身上發。
    薛君憂思考了會兒,抬頭看著眼身前可憐巴巴的小白狐兒,柔聲問道:“是老家裏沒什麽親人了嗎?”
    “倒也沒有... ...我六歲的時候就被他們賣了,其實也記不清他們長什麽樣子。”艽兒低頭,有些不堪地抓了抓裙子,實在不想回憶幼年的遭遇。
    見著一副兮兮可憐的模樣,薛君憂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真是個可憐孩子。
    萬惡的封建社會下,最可憐的就是這些窮苦孩子,無論興衰。
    二人相互沉默了會兒,艽兒忽的像是想起什麽,突然開口道:“如果,如果公子實在不喜歡我,那我隨公子回帝都後再去公主府吧!然後慢慢還您的錢。”
    “那可不行!”薛君憂當即拒絕,這不等於白花十萬兩銀子再送羊入虎口嗎?
    見薛君憂拒絕,艽兒這才意識到沒有表達清楚,連連想要解釋道:“公子誤會了,不是回五公主那兒,是安陽公主府... ...”
    “那更不行了。”薛君憂又是直接拒絕,什麽這公主那公主,在他眼裏都是些嬌生慣養,刁蠻任性的女人,何況之前還從董九思那聽過安陽九公主的傳言。
    似乎更不是個好東西。
    想著眼前這少女幼年被父母拋棄,之後又不知道受了多少個公主虐待,惹得他一個經曆過公平法治的現代人心靈多少有些發酸。再說,十年不見,大哥對自己有改觀了也說不定。
    “算啦,既然你寧願回公主府都不願回老家,那你就跟我回薛家吧。”
    薛君憂把信封收回來,看著眼前小白狐兒眉開眼笑的輕應了一聲:“嗯!”
    ... ...
    薛君憂帶著艽兒回屋,二人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了會兒閑話,等提到薛家時,順勢接過話茬。
    他看看正幫忙疊衣服毯子的艽兒,隨即笑談起來:“對了,等回到薛家,你就住在我的院子裏吧,到時候不管我大哥說什麽你都不要在意,讓你做什麽,你就說我讓你正在辦其它事情。”
    “啊?公子跟大公子關係很不好嗎?”側身坐在榻上疊衣物的艽兒抬起稚嫩俏臉看過來。
    薛君憂依舊清閑笑著,盡可能不給她壓力:“嗯,我其實是薛家養子。人嘛,親兄弟之間都有嫌隙,何況我還和大哥不是血親。”
    “公子說得對。”說話間,艽兒一隻纏著白布的手壓著衣服,另一隻手翻來覆去折了幾下,“就連公主她們那麽尊貴的身份,都還整天勾心鬥角的呢... ...”
    “啊!養子?!”艽兒後知後覺,突然站起來,小狐臉兒上有些自責:“那,那公子為艽兒花的那十萬兩,不會讓您以後的日子難過吧。”
    “不會。”
    薛君憂一臉雲淡風輕,卻是真的,因為十萬兩對薛家來說確實沒什麽,逢年過節,母親去那些貴人府上參加聚會,都要帶個一百多萬兩上下打點。
    可艽兒心裏卻不會這麽想。
    她把衣服一件件兒收拾後,沉默好一會兒,才抱起來裝進包袱,輕咬薄唇道:“公子,不... ...少爺,謝謝您,艽兒這輩子都沒這麽值錢過。”
    薛君憂看著那張小狐兒臉,一雙杏眼裏隱隱潤著淚光,楚楚可憐。
    過了許久,才笑著安慰道:“這沒什麽,物有所值,而且放心!在沒人能出更高的價格之前,我是不會把你賣了的,以後好好在薛家生活吧。我家還蠻有錢的,月錢虧待不了你。”
    艽兒淚眼婆娑,卻笑靨如花地擠出兩滴淚來。
    她開心地點頭說道:“嗯!謝謝少爺!”
    窗外明媚的陽光更加明亮起來,就像一片片金色漣漪闖進來,屋內陰暗的角落裏,甚至每一處見不得光的旮旯,忽然都被這一片片漣漪給徹底衝垮。
    薛君憂忽然覺得這種生活也不錯,至少... ...聽別人叫少爺,要比上輩子叫別人爺舒服得多!
    他伸手接過艽兒整理好的包袱背在身上,轉身朝外麵走去,意氣風發的說道:“走吧,回家!回家後,少爺也要開始我的仕途生涯了。”
    是時候再去跟艽兒談一談了。
    薛君憂整理好衣著,從房間推門而去。剛走出客棧,隻見金燦燦的陽光灑滿大地,不遠處官道上一眼望不到個盡頭,唯有濕冷卻清新的空氣常伴身側,實在叫人又愛又厭。
    頂著一陣神清氣爽的涼風,薛君憂緊了緊袍子,這才迎著明媚的陽光前往馬廄。
    “您收好嘍。”
    老爺子說完,就把兩錠銀子和信封放桌子上轉身走出去。
    薛君憂爬起來,披著暖洋洋被子,走過去打開信封。裏麵除了一張寫著地址的麻紙外,還夾了二百兩銀票。
    這人倒也能處,估摸著二百兩也是公主一年給他的銀錢。
    兩錠銀子和信件收好,再把銀票重新裝入信封,作為一個富家少爺的底氣就又回到了身上。
    “那個被吊在房梁上十幾天的客官,臨走前還給您留了十兩銀子與一封信哩,讓俺等您醒了交給您。”
    本以為清晨見到的第一張麵容會是青春可愛的嬌顏,誰曾想,進來的竟是一口黃牙的佝僂老爺子... ...看來今晚做夢的素材是噩夢。
    長長的馬廄已經空了,隻剩最裏邊埋頭吃草的小毛驢和一個正輕輕撫摸它鬃毛的狐臉兒少女。
    其實薛君憂也挺向往這種清閑日子的,當初剛重生時,他就幻想過這種鄉野生活,小時候跟老牛耕地播種,長大後娶個媳婦,人老了看著一群孫子在草地裏撲蝴蝶。
    陰雨連連十數日,又沒有空調,薛君憂每次醒過來都是被活活冷醒的。
    當他睜開眼時,原來地上打得鋪蓋已經沒了蹤影。
    直至今日天蒙蒙亮,公主去夫家祭祖回帝都的衛隊才登上官道,大搖大擺朝帝都方向行去。
    ... ...
    因為沒有多餘客房,那是艽兒住的地方,雖說是薛君憂先提出來打地鋪的,奈何艽兒死活不願意,就像這幾天薛君憂也提過讓她恢複自由身,從此去別處單獨生活一樣。
    然而這個隻有十六歲的小丫頭,似乎在忠心報恩這方麵,還有著相當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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